【059】

　薑白做了個夢。

　夢裡回到他當特種兵那世，炎熱夏天，他隱秘在叢林裡，穿著特別嚴實的迷彩服，臉上塗著厚厚的綠色油彩。

　匍匐在亂樹叢裡，一動不動。

　潮濕的環境在驕陽下散發著各種腐爛氣息，薑白兩天兩夜沒吃飯了，卻不覺得餓，隻嘴巴乾得厲害，蹭蹭冒著火星，嘴唇是觸目驚心的火紅色，嘴皮也乾得起殼。

　薑白知道，他上火了，還很嚴重。

　但他不能動。

　他全神貫注觀察著四周，等著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敵人。

　忽然。

　他感到腳踝處有絲涼意，隨後，一個柔軟細膩，通身冰涼的東西迅速纏住他的腳。

　薑白渾身登時僵硬，他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叢林的蛇，大多帶毒。

　在繼續不動，還是出手先解決毒蛇的短暫兩秒，那條蛇已經順著薑白的褲腿，往上爬，緊緊纏住他的腰。

　越來越緊，越來越密不透風，薑白有些喘不過氣，再不出手，他會死。

　薑白想著，當機立斷出手，往下一捉，腰上的東西紋絲不動。

　卻不再冰涼，暖暖的，帶著溫度。

　好似。

　人的手臂？

　薑白極其困難地睜開眼，腳那頭，晨曦的微光從紗簾穿進來。

　薑白反應一會兒，終於確定這不是叢林，而是他外公家的房間。

　那他腰上的是？薑白低頭往被子裡瞅，一雙修長的手，牢牢摟緊他腰。

　薑白：“……”

　這次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手屬於誰了。

　沒想到顧徐的睡相……還挺狂野。

　時間還早，薑白不想弄醒顧徐，他試著往外抽手，想先從顧徐懷裡出去。

　老實說，這個姿勢，以前有過一次類似的。

　那次叢林任務，他剛解決完毒蛇，敵人忽然出現，從後殺了他個猝不及防，胳膊卡死他喉嚨，想悄無聲息解決掉他。

　當時姿勢和現在差別不大，不過那時他反手瞬間反殺敵人。

　而現在，他得在不吵醒顧徐的情況下，從顧徐懷裡出去，比那時難度大得多。

　薑白屏息著，左手剛要成功抽出，突然身後男人的氣息貼近，腰間的手又把他手捉回去，抱得他比剛才還要緊。

　熟悉的橘子氣息徹底將薑白包圍。

　這是醒了？

　薑白喊了聲：“顧徐？”

　沒有回應。

　沒醒。

　薑白松了口氣，要顧徐醒著還摟他，那真的會很奇怪。

　薑白這次換了個方法，他沒抽自己的手，而是使了個巧勁分開顧徐的手，就要起床。

　身子剛動，他又停住，腦海閃過昨晚短暫的一幕，顧徐胸口似乎是烏青色，是受傷了嗎？

　又想起出發前夜，顧徐臉色不佳。

　薑白呼吸放緩，思忖一秒，當即扭著身轉過去面朝顧徐。

　顧徐睡很沉，近距離的直觀看著他的臉，依舊看不到瑕疵，現在要是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舍不得從他睡顏挪開眼睛。

　只是不包括薑白，他全神貫注盯著顧徐的胸口，他穿著白襯衫，松垮系著兩顆扣子，露出一片光潔的胸膛和飽滿的腹肌，唯獨將胸口擋了個嚴實。

　好奇心作祟，越遮著，薑白越覺得顧徐胸口受了傷。

　他伸手，輕輕解開第一顆扣子，然後接著解開第二顆扣子。

　搞定！

　薑白呼吸凝住，指尖挑開質感很好的白襯衫，離越胸口越來越近，隱約看見幾個青血色的字母，Ji？

　薑白眼裡閃過幾分詫異，這是紋身？窸窣聲在安靜的房間響起，正要完全挑開，一堵紋身真面目。頭頂忽然響起男人低啞的聲線：“你在幹什麽？”

　隨手拉好他的襯衫，才露出丁點兒樣貌的胸口，再次被白襯衫遮住。

　薑白動作戛然而止。

　電光火石之間，他淡定閉上眼，嘴裡嘟噥了一聲含糊不清的鳥語，手指抓了抓男人的襯衫，旋即翻個身，弓著身體裝作還睡得很熟的樣子。

　見他這樣，身後果然沒了動靜，床鋪輕微往裡陷進去，溫暖的棉被覆到薑白身上，隨後顧徐起床，不一會兒，衛生間響起水聲。

　薑白這才睜開眼。

　他後怕地抵著砰亂跳的心口，放心大膽地大口喘氣。

　人生第一次，差點成了盯人胸口的變態。

　不過能讓顧徐紋胸口的字母，到底是什麽？

　……

　衛生間裡霧氣繚繞，溫熱的水從頭頂淋下來，水珠順著男人優越的輪廓，流過脖頸線，緩緩來到他胸前。

　剛紋好的紋身還有些泛紅，不是單純的青色，夾雜著顧徐胸口皮膚的血，是青血色。

　青血色的字母，赫然是JiangBai。

　最後一刻，顧徐讓刺青師換了地方。沒上麻藥，在離心臟最近的位置，刺上薑白的名字。

　很疼，卻讓他有活著的感覺。

　水流滑過胸口，顧徐微微閉上眼，心裡想著薑白剛才的舉動。

　差一點，就讓薑白發現紋身了。

　兩人洗漱完下樓，時間還早，但基本大家都起床了，連愛睡懶覺的江雨桐都沒賴床，顧徐身影剛出現，她就噠噠噠跑過去，元氣滿滿喊：“叔叔早上好！”

　江雨桐堵著樓梯口，薑白一手拎她起來抱到懷裡，一手捏著她圓嘟嘟的臉頰：“我這個叔叔呢？”

　江雨桐這次以實際行動表達了她對薑白的愛，“啾！”無比響亮一聲，在薑白左臉頰親了超級認真一口，“八叔叔早安！”

　客廳的大人們頓時笑做一團。

　薑白佯裝嫌棄：“江雨桐你看看你口水……”

　“啾！”

　沒說完，旁邊同時響起一聲，薑白偏頭，就看到江雨桐這個小機靈借著被他抱在懷裡的機會，伸過頭在顧徐右臉也親了一口，笑得咯咯咯：“好耶，親到叔叔了！”

　薑白：“……”

　敢情他還是個工具人？不過顧徐會不舒服嗎？他應該不喜歡這種親密的行為。

　薑白側目看著顧徐。

　出乎他意料，顧徐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很是溫柔地摸了摸江雨桐的頭。

　哢嚓。

　客廳裡江雨桐的媽媽喜滋滋抓拍了這難得的一幕。畫面裡，顧徐溫柔摸著江雨桐的頭，而薑白在望著顧徐。

　等薑白他們到客廳，江雨桐的媽媽展示照片給他們看，顧徐看了眼，突然出聲：“方便加微信嗎？我要這張照片。”

　江雨桐媽媽連連點頭：“當然可以。”

　加上好友，江雨桐媽媽火速將照片發給顧徐，沒忍住澎湃的八卦心，激動著點開顧徐朋友圈。

　結果一片空白。

　江雨桐媽媽很是失望。

　顧徐保存好照片，順手設置成屏保。

　吃完早餐，全家出動上山去摘果子，明天中秋，主要是打板栗。

　山離房子不遠，開車二十分鍾左右。

　沒想到剛出門，劉穎姿等在外面，提著幾個環保袋，溫溫柔柔說：“蔣爺爺，我爸讓我和你們一道上山摘點水果板栗。”

　劉穎姿回去思考一宿，還是不想放棄，她對薑白很有好感，想再最後爭取一次，所以今天還是鼓起勇氣來了。

　薑白看向蔣芸芬，蔣芸芬這次是真不知情，她搖搖頭。

　蔣老爺子就喜歡熱鬧，當然沒意見，招呼劉穎姿上了他的車，沒和薑白一輛車。

　老人家心裡明鏡似的，劉家小丫頭摘水果是假，衝著他家白小子是真。

　不過嘛，白小子明顯沒那個意思，強扭的瓜不甜。這感情嘛，還是甜的好。

　薑白一家和顧徐一輛車，江雨桐也擠上來，歡歡喜喜坐薑白顧徐中間。

　路上蔣芸芬叮囑薑白：“女孩臉皮薄，你不喜歡人家，也委婉點拒絕，別讓人家難堪知道嗎？”

　薑白點頭，薑朝文開著車，聞言訕訕嘀咕：“還不是你亂拉線，兒子才20，你急什麽。”

　“我急他和尚一樣。”蔣芸芬吐槽，“一天大過一天，也不考慮人生大事，這人啊再有本事，一個人享受也孤單不是。”說著她想到什麽，回頭笑眯眯看著顧徐，“小顧，你說阿姨說得對不對。”

　顧徐：“對。”

　蔣芸芬來勁兒了，興致勃勃問：“小顧，你老實告訴阿姨，你有女朋友嗎？沒有阿姨給你介紹一個。”

　薑朝文笑：“又來了，霍霍兒子不夠，還要霍霍小顧。”

　顧徐眼睫顫動，淡淡說：“謝謝蔣姨，我們不讓談戀愛。”

　蔣芸芬眼睛瞬間睜大：“什麽？”

　“談戀愛會影響人氣，公司不讓談。”顧徐說，“簽了合同，違約得賠幾千萬。”

　有這個合同？薑白狐疑看向顧徐，顧徐臉色不變，手伸到他背後，輕輕捏了捏他的腰。

　薑白明白了，這是在誆他媽，還真是好主意。他配合點頭：“沒錯。”

　“還有這種合同啊！”蔣芸芬果然嚇老大一跳，家裡不缺錢，但談個戀愛賠幾千萬，她是不樂意的，緊張問，“一直不能談？這是去當明星，又不是去出家。”

　顧徐：“以後可以，只是這幾年是事業上升期，公司有要求。”

　蔣芸芬這下放心了，以後能談就行，她反而擔心起薑白背著她談戀愛了，叮囑顧徐說：“小顧啊，你幫阿姨看著他，別讓他偷偷戀愛，我聽說娛樂圈裡誘惑可多了。”

　薑白：“……”

　早知道這招如此有用，他幾百年前就該用。

　顧徐認真點頭：“我會看著他。”

　一路聊天，很快到了山腳。

　一下車，清新的空氣不斷鑽入鼻腔。顧徐把江雨桐抱下車，這時他口袋震動，有電話進來。

　顧徐放江雨桐到地上，掏出手機，屏幕閃爍著蔣珈琛。

　接通電話，對面是淺淺的呼吸聲，安靜幾秒，蔣珈琛才出聲：“老顧，你什麽時候回來？”

　顧徐回：“再過幾天。”

　蔣珈琛吐字有些艱難：“能早點回來嗎？我、我有件事找你商量。”

　蔣珈琛主動麻煩顧徐，還是第一次，顧徐安靜幾秒：“我後天回去。”

　聽到顧徐的話，薑白視線看過來，電話裡蔣珈琛松了口氣，他艱難笑了聲：“謝謝。”

　掛掉電話後，薑白過來問：“出什麽事了嗎？”

　顧徐沒把蔣珈琛有事找他說出來，隻說有點事要先回去。

　薑白沒追問：“那回去要先訂票，不然又沒有商務艙，不方便。”

　顧徐點頭。

　這時其他車也先後到山腳，一行人熱熱鬧鬧下來，商量著去哪座山摘水果。

　現在兩座山雖然連著，但一個板栗樹多，一個種的全是橘子樹。

　正是豐收季節，附近農民都在山裡工作，摘果子裝果子，每天要出貨上千車。

　薑白和蔣芸芬說：“我和顧徐去摘橘子。”

　江雨桐立即舉手：“我也和叔叔去摘橘子！”

　蔣芸芬更想打板栗，但好不容易見到兒子，想和他多待會兒，他們一家就決定都去摘橘子。

　這時劉穎姿快步上前，笑著說：“阿姨，我媽喜歡橘子，我和你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