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從福利院回來，已經將近十二點，一樓沒亮燈，黑暗中，窗邊腥紅的點忽明忽暗。

　Oxygen裡除了顧徐，其他人都不抽煙，薑白看眼旁邊的顧徐，打開了客廳的燈。

　窗戶邊立著一個男人，延遲幾秒，他才回頭，看到顧徐和薑白，蔣珈琛眼裡閃過幾分慌亂。他摁滅煙，頗有些手忙腳亂，他解釋說：“還以為你們今晚不回來了。”

　薑白視線掃過塞得滿滿當當的煙灰缸。

　他剛才關門動靜並不小，蔣珈琛卻也沒注意到。

　也許是碰到什麽煩心事了，薑白並未多想，他打過招呼，就上樓回房間。

　等薑白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顧徐剛要走。蔣珈琛忽然喊他：“顧徐。”

　顧徐停住，蔣珈琛嘴巴張了張，半晌，他艱難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今天拍攝辛苦了，好好休息，晚安。”

　顧徐沉默幾秒，到底沒說什麽，腳步聲遠去，回了房間。

　客廳又剩下蔣珈琛一人，他嘴巴泛著苦味，重新拿起煙灰缸還剩半截的煙，點燃想放進嘴裡，伸到一半，又死死摁進煙灰缸。

　他煩悶地抓著頭髮，頹廢倒進沙發裡。

　怎麽辦。

　腦海只剩下三個字不斷回旋，寧姚懷孕了。

　今天拍攝完剛收工，寧姚突然給他發了一張照片，驗孕棒兩條杠，問他怎麽辦。

　蔣珈琛沒想到寧姚會懷孕，每次安全措施他都做得很好。

　可寧姚說她測了幾次，全是兩條杠。

　再過兩天是國慶節和中秋節雙假期，公司給他們放了七天假，蔣珈琛打算帶寧姚去醫院最後檢查一次。

　要沒懷上就沒事。要懷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他無法想象他私下戀愛被公司知道，他和寧姚後果會如何。

　他不是顧徐，沒有龐大的人氣和流量，能和公司叫板，也不是陸季天，家境好，被所有人寵著，允許犯錯。

　還有薑白……薑白就不會犯錯。

　蔣珈琛腦海亂成一團，無力閉上眼。

　……

　薑白回到房間先洗了個澡，渾身清爽出來，本來想給蔣芸芬打個電話，看眼時間放棄了，他有些口渴，屋子裡轉了圈沒找到水和牛奶，他抓了件外套披上，開門打算下樓。

　結果剛打開，對面門也開了，薑白先問：“你也要下樓？”

　顧徐不置可否，淡淡說：“這麽晚你還不睡。”

　薑白走出房間帶上門：“馬上睡了，口渴下樓喝杯水。”

　正要往樓梯口走，顧徐說：“我房間有。”

　顧徐說完轉身往裡走，房間門還開著，薑白也就跟了進去。

　顧徐房間擺設和以前一樣，只是在書櫃旁邊多了個雙開門冰箱，極其不協調和突兀。

　薑白一時啞然，腦海突然冒出一句，正常人誰買這麽大冰箱放臥室……

　顧徐顯然也是剛洗完澡，黑發半濕著，穿著一套寬松的運動服，他說了聲：“冰箱裡自己拿。”就坐回沙發上寫歌。

　“哦。”薑白應了聲，走在冰箱拉開保鮮室的門，一打開，裡面只有兩樣東西。

　橘子糖葫蘆和礦泉水。

　橘子糖葫蘆全用保鮮袋封好，薑白拿了瓶水，視線掃過橘子糖葫蘆，他鼻翼微微動了動。

　他手擰著瓶蓋，肩膀抵著冰箱門關上，他沒有馬上回房間，喝了幾口水潤喉嚨，他出聲打破安靜：“你不喜歡橘子糖葫蘆嗎？”

　他記得他做了多少糖葫蘆，剛剛大略掃了一眼，應該一串都沒少。

　也就是過去這麽多天，顧徐一串沒吃。

　這個發現令薑白有些挫敗。

　他是第一次做橘子冰糖葫蘆，以前都做的山楂和草莓，但步驟一樣，不至於一串都不想吃吧？

　筆尖停住，下一秒又繼續在曲譜沙沙寫著，顧徐聲音聽不出情緒：“這幾天戒糖。”

　薑白分明記得顧徐上次在密室，口袋裡還裝著棒棒糖，怎麽看也不是在戒糖的樣子。

　這是不想吃他的橘子糖果，特意找個理由讓他臉上過得去？

　還挺貼心。

　薑白又喝了幾口水，見顧徐在忙，他也沒打擾他，悄無聲息離開了，只是離開前，他視線掃過顧徐床頭隻熊貓玩偶。

　上次他喝醉，把這隻玩偶還給了顧徐。

　其實……有點想要回來。

　薑白想著，卻也不好意思開口。他一個四百多歲的人，因為喝醉酒賭氣，把人家禮物還回去，現在要他開口要回來。

　他還真無法開口。

　薑白惋惜看了眼熊貓，無聲將門關上了。

　門關上瞬間，顧徐手停止，沙沙聲消失，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片刻，他放下筆起身，走到冰箱前面打開，拿出一根橘子糖葫蘆。

　燈光照著，橘子糖葫蘆晶瑩剔透，金黃的糖衣包著橘色的果肉，像串了好幾彎月亮在竹簽子上。

　顧徐看了很久，才緩緩剝開，很是小心地咬了一口。

　哢嚓。

　糖衣碎掉，酸酸甜甜的橘子氣息在嘴裡彌漫。

　顧徐無奈地扯了下嘴角。

　他是在戒糖。

　想要戒掉薑白這顆，他得不到的糖。可似乎，越想戒，越戒不掉。

　這一夜，顧徐睡得很安穩。

　夢裡又回到那個黑暗的廢墟，他拚命往上爬，碎石塊不斷砸到他臉頰，眼睛，他什麽感覺也沒有，不知道過去多久，終於看見一絲兒光亮。

　他費力推開最後的殘垣斷壁，這次，不再只有太陽，有一個人，他向他伸出手，眼眸彎彎的，是他見過最漂亮的眼睛。

　青年握住他的手，對他說。

　“顧徐，我們回家。”

　次日清晨，黃荷的奪命連環Call就來了，說十分鍾後到，要帶他們去電視台。

　黃荷特別激動，電話裡沒說清，等接到薑白顧徐他們，他們在車裡才知道原委。

　原來早上有央台總部的工作人員聯系黃荷，邀請Oxygen合作。

　陸季天昨天最晚回來，他的廣告拍到凌晨三點才結束，到現在隻睡了四個小時，他眯著眼，睡意朦朧說：“要合作什麽啊？”

　黃荷搖頭：“沒提，隻讓我們十點過去面談。”

　“十點！”陸季天瞬間清醒，他哀嚎一聲，“黃姐，現在才七點啊！還有三個小時！”

　黃荷笑：“早點到，給對方一個好印象，聽那工作人員的語氣，好像是個大領導，這機會千萬不能錯過。”

　陸季天雖然愛耍小脾氣，大事上還是拎得清，聽黃荷這麽說，他就安靜了。

　蔣珈琛想著寧姚懷孕的事，今天也意外沉默，一路安靜到了央台總部大樓。

　50多層，特別壯觀。

　不到八點，已經有不少人來上班了，沒有央台證件無法進去，黃荷就給聯系她的工作人員打了電話。

　對面的人聽到他們現在就到了，很是驚訝，但還是很快出來接他們。

　沈濤是第一次見Oxygen，他對流量明星都不太了解，他打量了他們一圈，領他們去了會客室：“你們先在這兒休息，等十點我來叫你們。”

　黃荷喊住他：“沈秘書。”她壓低聲音，“方便透漏下是哪位領導找我們合作嗎？我心裡好有個底。”

　沈濤笑笑：“這我可不好說，反正待會兒你就見到了。”

　沈濤說完就出去了。

　黃荷見他這樣神秘，頗有些忐忑。

　沈濤她知道，是央台秘書處一把手，所以沈濤聯系她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新型詐騙。

　ST和央台有合作，不過只是綜藝台。沈濤這級別的，主動聯系她要合作是第一次。

　黃荷在顧徐旁邊的沙發坐下，怎麽想都想不通，她轉頭問顧徐：“顧徐，我這心裡跳得厲害，總覺得這事有點古怪。”

　顧徐低頭在發信息，聞言也沒抬頭：“古不古怪，一會兒就知道。”

　“也是。”黃荷點頭，她拍著心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著急也沒用。”

　顧徐輸入信息發過去，對面秒回：“最近預約都滿了，要是你確定來，我可以空出今晚八點。”

　今天晚上沒有行程，顧徐回復：“我八點過去。”

　剛回復完，突然有人推門進來。

　“薑白？”不是很確定的聲音。

　顧徐條件發射抬頭，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四十歲左右。

　王偉倫剛走過會客室，隔著玻璃覺得沙發上的青年眼熟，他以為眼花就進來看看，沒想到，還真是薑白。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王偉倫的冷意直接擺在臉上：“你們來這兒幹什麽？”

　薑白本來在喝水，見狀他放下水杯，平靜打招呼：“王製片。”

　陸季天和顧徐一樣，並沒見過王偉倫，他扯了扯蔣珈琛，小聲問：“這來者不善的老頭誰啊？”

　蔣珈琛也如臨大敵，小聲回陸季天：“《珍寶文博》的總製片。”

　顧徐在旁邊聽到了。《珍寶文博》的事，黃荷和他提過一次。

　王偉倫什麽德行，他也知道。

　顧徐起身，直接走到中間，隔開王偉倫看薑白的視線，聲音寡淡：“我們的事，沒有和你交代的必要。”

　王偉倫是第二次被人當面甩臉色，他臉一下拉下來：“你又是……”

　沒等王偉倫說完，黃荷趕緊過來拉開顧徐，陪著笑臉說：“王製片您這麽早就來上班啊，真是勤快，難怪節目做得那麽好。”

　黃荷悄悄推著顧徐，讓他走開。

　顧徐一動不動。

　“他也是你們團的？”王偉倫冷笑一聲，“果然是大明星啊，脾氣都挺大。”

　聽他這麽說，黃荷急得不行，生怕今天的合作落空，她正要找點話打破一觸即發的氣氛，這時會客室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隨後，一道女聲響起，有人在笑：“咦，你們竟然來這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