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2017年是Oxygen出道的年份,加上留名,薑白瞬間就確定這個捐贈人是顧徐。
他眼眸彎了彎,對上院長殷切的視線,卻沒有揭開顧徐的秘密,只是笑著說:“我不清楚。”
院長有些失望,她笑著搖頭:“抱歉抱歉,你和顧徐是朋友,又要捐圖書館和體育館,我就以為……”
她沒有說下去,收起筆記本,繼續和薑白聊別的話題。
聊到晚飯點,院長請薑白去吃食堂。
福利院有上百名小朋友,有出生被遺棄的,有身體有殘缺疾病被丟棄的,還有被拐賣的小孩,解救出來後一直沒有家人認領,就送來了福利院。
小朋友們有序排著隊,見院長奶奶帶著個陌生大哥哥,他們有的有些害怕,有的很害羞,縮在小夥伴背後,悄悄望著薑白,也有膽大的,撲閃著大眼睛瞧著薑白。
院長要直接領薑白去前面打飯,薑白笑著搖頭,排到小朋友後面,院長一愣,隨後也笑著排隊。
福利院晚飯標準是兩菜一湯一水果,薑白打了鹹肉蒸腐竹,炒青菜,還有一碗蘿卜湯,水果是挺小的蘋果,有小朋友想拿兩個,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飯菜味道不差,也算不上好,能吃出來食材不是很新鮮,周圍小朋友卻都吃得有滋有味。
薑白筷子落下來。
院長看眼,解釋說:“現在條件比以前好多了,前些年周末才能吃肉,水果也是一周發一次。還有宿舍,這幾年政府撥款,加上好心人捐款,宿舍通通翻修過,我給你看的那個匿名好心人,前年捐了幾百台空調,這些孩子晚上也不再會凍醒了。”
薑白沉默良久,低頭默默吃飯,等吃完,他和院長說:“以後水果我來供應,他們能吃多少拿多少。”
院長連連擺手:“您今天捐夠多了,現在孩子們每天一個水果,您別看個頭小,都挺新鮮,您就別再破費了。”
薑白:“不破費,我自己種的。”
院長一下沒反應過來,今天來拍公益廣告的不是明星嗎,怎麽還自己種水果了?再者,一棵樹的產量不夠啊。
薑白看出院長疑惑,他笑著說:“管夠,我種的果樹,有幾座山。”
……
夜幕逐漸拉下來,快到拍攝時間,操場的照明打開,桂花樹上的燈帶也打開,瞬間橘色的光亮在桂花樹上閃爍著,像是聚集了滿樹螢火蟲。
院長剛安排小朋友坐好,她女兒就來接她了,院長家離福利院較遠,副院長和工作人員一再勸說,院長才同意先回家。
取車路上,院長女兒回頭往操場看了好幾眼,問院長:“媽,有劇組來你們這兒拍戲?”
院長立即不樂意了:“那些拍戲的我怎麽會讓他們進來,人家這是拍公益廣告,為孤兒做宣傳。”
院長女兒笑,挽住院長胳膊:“我知道您不喜歡那些拿福利院當噱頭的人,這不順口一問。”
“照我說啊,你們電視台就該多請這樣的明星做節目,給福利院捐了圖書館和體育館呢。”院長念叨,“還捐水果。”
院長女兒不以為然:“捐這麽多,八成是要拿去宣傳樹立形象。圈子裡這種人很多。”
院長卻搖頭:“我看不像,人家要求匿名,這事就我知道,你是第二個。”
院長女兒怔住,她又回頭瞧了眼,見青年蹲在幾個小孩面前耐心給他們喂飯,她若有所思。
取完車,院長坐副駕駛,車剛駛出福利院,一輛黑色的車迎面開過,車窗關著,院長見號牌沒見過,她叫她女兒停住,降下車窗往後瞅。
那輛車很快停在福利院門口,隨後駕駛室車門打開,一個挺高的年輕男人下車,穿著純黑外套和淺色牛仔褲,從院長視野只能看到男人的側臉。
“媽,看誰呢?”女兒在旁邊問。
這時一個女孩又從車上下來,跟上男人走進福利院。
院長盯著男人背影,眼裡閃爍著幾分迷惑,片刻,她收回視線,重新升上車窗,轉頭和女兒笑笑:“今天和捐款人聊了點以前的事,有些感慨,剛還以為看到……沒事,走吧。”
楊園園掛上工作牌,去門衛處登記完畢,領著顧徐去操場。
距離遙遠,前方閃動著影影綽綽的人影,笑聲遠遠飄來。在眾多笑聲裡,顧徐神奇辨認出薑白的聲音。
乾淨,溫柔。
顧徐眼底浮上溫度,快步到操場,他沒同楊園園上前,自己站在桂花樹後面,靜靜望著台上抱著吉他唱歌的青年。
燈光落在青年微笑的眉眼,像是裝走了全宇宙的星光。
台上看不到台下,顧徐就這麽站了兩個小時,也不覺得無聊,看薑白不斷滿足小朋友的各種願望,連小跳蛙都跳了。
輪到最後一位小朋友上台,她臉頰紅成了小蘋果,她不好意思說出她的跨年願望,她衝著薑白招招手。
薑白放下吉他,半蹲到小女孩面前,笑著把耳朵送過去,小女孩扒著他肩膀,湊到他耳畔說了小半天。
等小女孩說完,薑白露出忍俊不禁,然後點點頭,隨後,他左臉支過去,小女孩就“吧唧”清脆一聲,親了薑白一口。
拍攝接近尾聲,馬上到小朋友的睡覺時間,薑白又唱了一首搖籃曲,小朋友們就抱著禮物,在副院長和老師的帶領下回宿舍。
這邊,導演也喊了卡,薑白這才放下吉他,按著酸痛的手臂往下走,剛下台子,看到楊園園在幫忙收拾椅子,他彎起唇角問:“什麽時候來的?”
楊園園麻利疊著椅子,抬頭眨眨眼:“七點左右,顧徐哥和我一道來的。”
顧徐也來了?故地重遊嗎?薑白四處瞧了瞧,沒發現顧徐身影,他就和楊園園打了聲招呼,張望著往前找人。
快步走過桂花樹,過幾秒,他又倒回來,歪頭往裡一瞅,就看到了樹下佇立的男人,薑白眼眸瞬亮,他快步過去:“原來你在這兒。”
顧徐視線落在薑白左邊的臉頰。他目光太過強烈,薑白下意識抬手蹭了蹭左臉,有些莫名:“沾東西了?”
顧徐眸色深了幾分,隨後他收回目光,嗓音像被碾過又重新拚起來,聽起來有些無精打采:“沒有。”
聽到臉上沒沾東西,薑白收回手,他見顧徐不太開心的樣子,心想顧徐是不是重回故地,想起了以前不太愉快的記憶。
他思忖幾秒,跟顧徐說了聲“等我幾分鍾”,扭身往後跑。
工作人員已經收好器材和椅子,搬著往停車處走,薑白掃了一眼,很快發現目標,他幾步並作一步跑過去。
薑白和工作人員借到吉他,立即跑回桂花樹。還有幾天就進入十月份,晚上已經有些涼了,薑白跑得急,一來一回額頭竟也冒出層薄薄的汗,在燈光下亮晶晶的。
他張嘴正要說話。
哢!
操場的照明冷不丁被關掉了,只剩下桂花樹上的燈串因為用的電池,還一閃一閃亮著。
薑白拍了拍吉他,繼續剛才要說的話:“就當今天是真的跨年夜,我也送你一個跨年願望,想聽什麽?”
閃爍的橘色光芒落在青年臉上,溫柔耀眼。
顧徐腦海裡又閃過小女孩親吻他臉頰的模樣,生平第一次,嫉妒一個小女孩,只因她如此輕易,就觸碰到他夢寐以求的夢。
對薑白有了異樣的悸動,是在那所中學的籃球場,青年給他的溫暖擁抱。
在他跑出顧皓易家,衝進永無止境的黑暗時,他就幻想著會有一個人擁抱他,時隔11年,他等到了。
那一刻,他幾乎想將青年深深摟進他的骨血,刻入他的靈魂,不讓任何人奪走他。
薑白。
薑白。
他在心底一遍接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這個吝嗇的世界,終於在漫長的歲月裡,舍得照給他一束光。
耀眼,溫暖。
他叫薑白。
顧徐很想抽煙,煩躁時,除了橘子糖,唯有煙才能讓他冷靜。
他的願望只有一個,他想親薑白,想擁抱薑白。
然而他不是懵懂的小孩,沒有任性的資格。薑白是天上的光,他忍不住想靠近他,卻又不舍得靠近他。
唯恐離太近,夢會醒來,帶走他唯一的光。
顧徐嗓音低沉:“你定。”
“行。”薑白眨眼,“那唱一首我最喜歡的日文歌。”
他知道顧徐懂日語。
顧徐:“好。”
薑白低頭,調了一下琴弦,隨即優美的旋律在桂花樹下響起。
短暫純音律過去,青年薄唇微微啟開。
——
在那蒼茫大洋的彼岸,現在有人在忍受著苦痛。
就像仍不會飛的雛鳥般。
我感歎自己的力量薄弱無能。
悲傷啊,趕快化作羽翼吧。傷痕啊,趕快變成羅盤吧。
在夢想尚未到來之前,昨日我徒然顫抖地等待。
明日我將前往龍的足底,攀上懸崖,高喊道,出發吧!
騎在銀龍的背上,飛去生命的沙漠,穿過雨雲的漩渦。
……
青年聲音漸漸高昂,他抬頭,認真望著顧徐,雙眸裡閃爍著星光,他繼續吟唱:
“即使一再失去,一無所有,人依舊依賴他人的援手。
之所有擁有柔軟的皮膚,是為了傾聽他人的痛苦。
即使我的翅膀還只是黃色小雞的程度。
即使我的爪子像樹芽般還不夠牢靠。
明日,我將前往龍的足底,攀上懸崖,高喊道,出發吧!
騎在銀龍的背上!”
……
最後一個音符唱完,薑白松開撥弦的手,張開雙臂,隔著吉他猝不及防抱了一下顧徐。
像對所有福利院小孩那樣,在顧徐耳畔溫聲說:“謝謝你,在最美好的一天,降臨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