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薑白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上。
房間安靜,沒有開燈,窗外有細碎的光照進來。
他轉動著眼球,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反應過來他是回到了酒店。
薑白掀開被子要起床,剛挺起腰——
“嘶。”
他倒抽一口氣,渾身像是被拆掉重新組裝過一樣。
薑白乾脆不動,靠著床頭抓過電腦,開機登陸陸季天微信,蘇戈沒有再發信息了。倒是看到一條顧徐回陸季天的微信。
沒點開就看到。
【不去。】
大概是陸季天邀顧徐去哪兒玩。
薑白退出微信,又登陸微博,蘇戈微博依舊死寂。
薑白這次沒看評論了,他關掉頁面,合上筆記本丟到旁邊,喉嚨乾得難受,他往茶幾一瞅,還有幾瓶水,艱難挪動腿下床,腳碰地,余光突然瞥到床頭放有一杯牛奶。
薑白後知後覺看向旁邊的床。
顧徐沒在床上。
這杯牛奶,顧徐給他準備的?
薑白想想收回腿,端起牛奶一飲而盡。
淡淡奶味,喝起來喉嚨溫潤舒服,薑白放回杯子,正要起床。
哢。
門鎖轉了一下,有人推門進來。
緊接著門又關上。
濃鬱的甜點香氣越來越近。
薑白回頭,看到顧徐提著幾個紙袋進來,他揚唇打招呼:“回來了。”
“嗯。”顧徐語氣淡淡的。
見薑白醒了,他打開燈,昏暗的房間瞬間光明。
顧徐將紙袋放在桌上,往外拿東西,西西裡奶酪卷、提拉米蘇,卡普裡蛋糕、糖漬栗子、朗姆酒糕、炸糖球、糖霜條、蜂蜜糖球、蜂蜜杏仁夾、巧克力酥餅、曼多瓦酥餅、蜜桃餅、蜂蜜卷……
小小一張桌子,擺滿意大利所有甜點。
薑白喜歡蜜桃餅。
蜜桃餅是意大利一款特色小甜點,有點像夾心餅乾,兩片餅乾掏空,中間塞滿奶酪或是果醬,然後用胭脂酒沁入染色,最後撒上一層綿軟細白的砂糖,放幾片薄荷葉點綴,就是一枚精致小巧的蜜桃,吃起來又軟又香甜。
不過薑白喜歡蜜桃餅,倒不是喜歡它的口感,他不怎麽吃甜食,單純喜歡它好看。
“我能吃一個蜜桃餅嗎?”他下床,往桌子那邊走。
沒想到——
“不能。”
男人嗓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薑白一愣,他沒想到顧徐會拒絕。不過也只是片刻,他彎眸:“行,我自己買。”他沒想太多,拿起衣服去衝澡。
一天沒洗澡,他現在渾身黏糊。
洗完澡出來,薑白身體輕盈不少,洗好澡,一天一夜未進食的肚子開始有反應,他拿過手機出門覓食。
走到門邊,他想起什麽,回頭問顧徐:“我下樓買吃的,有要帶的嗎?”
顧徐並未動滿桌甜品,他坐在沙發裡,低頭凝視著蜜桃餅,垂下的黑發在他高挺的鼻梁處映出一片朦朧的陰影,他半張臉隱在另一側,看不到表情。
聽到薑白問話,他總算有了反應:“不用。”
薑白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他點頭:“好。”
哢。
帶上門走遠。
薑白在酒店附近隨便吃了份面,路過一家水果店,他順道進去挑了一袋水果。
回到酒店等電梯,碰到了剛回來的楊園園和陸季天,兩人剛瘋玩回來。陸季天和蔣珈琛和薑白他們住一層,不過離得有段距離,楊園園住他們樓下。
沒看到蔣珈琛,薑白隨口問:“蔣隊呢?”
楊園園正要回答,陸季天搶先出聲:“他今天沒和我們一起!”
楊園園詫異看向陸季天,他不是很抗拒薑白嗎?
陸季天脖子根染上一片淺紅,他心虛地抓著下巴:“我又不是第一天這麽帥,別老盯著。”
楊園園閉嘴了。
她成為Oxygen助理一年多,陸季天脾氣摸得還算七七八八。陸季天要是討厭一個人,他嘴又賤又欠,人家站他面前,他照樣視若無睹那種。
反之,他要喜歡一個人,就是現在對薑白這樣,又乖又貼。
楊園園偷笑。
陸季天瞥見,臊得臉色漲紅,該死,小楊肯定誤會他喜歡薑白了!
小楊真可笑,他會喜歡薑白?
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喜歡顧徐,喜歡蘇戈,喜歡黃荷,喜歡粉絲,喜歡蔣珈琛,喜歡老總副總,喜歡地球上所有喜歡他的人,唯獨不會喜歡薑白!
他不過覺得,既然接受薑白加入Oxygen,那就不該還對薑白冷冰冰。
這才主動接他話。
僅此而已。
他絕沒有喜歡薑白。
陸季天別過頭,梗著脖子生悶氣。
這時電梯停在楊園園那層,她道別出去了。電梯裡只剩下薑白和陸季天。
薑白想著事,等到上一層,電梯門一開,他默不作聲走出去。
剛走幾步,身後響起一道悶悶的聲音:“喂,明天我們去聽歌劇,你要不要一起?”
薑白回頭:“嗯?”
他沒聽清楚陸季天的話。
陸季天不得不漲紅著臉重複一遍:“我說,明天我們全部要去聽《奧泰羅》,你要不要一起!”
《奧泰羅》是作曲家威爾第根據莎士比亞《奧賽羅》改編的一部歌劇。
薑白以前聽一次,非常不錯。
他笑著點頭:“好。”
陸季天眼睛飛速亮起來,他假咳一聲:“說好了,明晚六點大廳集合,晚了我可不會等你!”說完光速跑向他和蔣珈琛的房間。
薑白也往房間走。
他掏出房卡進門,進去看到顧徐還是他離開時的姿勢,但桌上甜點全沒了。
這就吃完了?
薑白咂舌,看不出顧徐這麽喜歡甜點。他吃光那麽多蛋糕,還吃得下他買的東西嗎?薑白過去,將袋子擱到桌上說:“剛買的,你自己拿。”
是一袋陽光橙。
薑白自己挑了一個剝開,清新的橘子皮味立馬在空氣中散開。
薑白走到垃圾桶旁邊,方便丟橘子皮,剛要扔,突然發現垃圾桶滿滿當當。
顧徐買的蛋糕,全都原封不動在垃圾桶裡。
與此同時,顧徐淡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用。”
噔。
薑白腦海那根弦繃住了。
他知道哪不對了。
顧徐的態度不對勁。
顧徐對他疏離了。
因為疏離他,甚至拒絕了陽光橙。
薑白很茫然。
他想不通他哪裡得罪了顧徐。
整晚,房間一夜沉默。
第二天薑白睡醒,顧徐已經沒在房間了。
“……”
薑白按住突突跳的太陽穴。
雖然他沒有交朋友的打算,也沒覺得他和顧徐算是朋友。
但顧徐突然這樣,他還是有些在意。
他以為晚上顧徐不會去聽歌劇。
結果六點下樓出電梯,遠遠看到顧徐站在酒店大堂。
他一身簡單白襯衫和西裝褲,周圍的人卻都悄悄打量著他。
薑白沒過去。
沒搞清得罪顧徐的原因,他暫時不會主動接近顧徐。
因為他也很煩討厭的人老在眼前晃。
他停住,仔細思考起來現在說有事無法去,陸季天會不會爆成鞭炮。
正想著,身後電梯打開,陸季天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
陸季天在講剛看到的段子,看見薑白就站在前面,他立即拋下蔣珈琛和楊園園衝過來,快到薑白面前,又刻意放緩腳步,當作不是很在意一樣:“來得還挺早。”
見他笑得挺大的眼睛都快找不見,薑白吞回不去的話。
大不了,聽歌劇他坐一個離顧徐最遠的位置。
聽歌劇的劇院離酒店不遠,十分鍾左右的路程,他們沒打車,走路過去。許久沒有不戴口罩帽子,正大光明走在大街上,陸季天一路興奮。
旁邊一個褐色頭髮的男人不時往他們這邊看。
陸季天瞬間斂起笑意,密切關注著男人,不會認出他們了吧?
這時男人突然走向他們。
陸季天心“咯噔”一跳,心想果然認出他們了,現在身邊沒有保鏢,單楊園園一個女助理。他索性自己上前攔人:“私人行程,給我們一點……”
沒說完,男人擦過他飛快跑到薑白面前,用不太標準的日語問:“你、你是日本人嗎?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蔣珈琛他們聽不懂日語,但知道是日語,見一個意大利人用日語和他們交流都很茫然。
唯獨顧徐眸色沉了沉。
薑白用日語回男人:“中國人,不能。”
男人臉上是明顯的惋惜,悶悶不樂離開了。
接下來不斷有人上前搭訕。
有男有女,男的大多找薑白,女的大多找顧徐。
以前也有男生和薑白告白過,不過是學校裡的小男生,而且也就兩三個,像今天這樣,也是頭一次。
後面他不勝其擾,和楊園園要來個口罩戴上,總算消停。
到劇院,歌劇剛開始。
檢票進去,劇場裡燈已經關掉,楊園園買的票是中間第一排,薑白借著舞台上的光亮坐到最邊上一個位置,緊接著旁邊有人坐下,薑白沒在意,安靜觀看表演。
表演漸漸進入高潮,到了奧泰羅人格轉變的高潮,平靜的音樂旋律轉變為狂暴、詭異和邪惡,層層交織,劇場陷入一種壓抑的氛圍。
台上奧泰羅終於被反派依阿戈控制,對妻子的感情從愛到恨,從懷疑到震怒,精神臨近崩潰。
“退出Oxygen。”突然,薑白耳畔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薑白側目,一下撞進那雙深邃神秘的眼睛。
光怪陸離的光線忽明忽暗,男人的臉隱在黑暗裡看不清晰。
唯獨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薑白才發現坐他旁邊的,是顧徐。
他以為聽錯了:“什麽?”
顧徐平靜說:“趁新專還沒發行,你退出Oxygen。”
薑白還是沒跟上顧徐的思路,怎麽突然就讓他退出Oxygen?
激昂的音樂回落,象征著奧泰羅徹底崩潰,曾經的英雄,選擇自殺結束他悲慘的一生。
薑白問:“為什麽。”
顧徐沉默了。
歌劇結束前一刻,他開口:“你不是真心加入我們。”
你是,為蘇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