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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有紅塵》第27章 仗勢欺人
話題還意猶未盡。

 但寧玨覺得, 溫泉也好,澡堂子也好,聊這些, 多半是腦子有些問題……是自己挑起來的話頭,她自己掐斷, 之後沒再說什麽男人之間胡搞的趣聞軼事, 謝一塵也沒再追問, 都安安靜靜,兩個人都乖巧坐著, 在閱覽室看書。

 大過年,這裡本不該開業,但錢是源源不斷地流動在人們手裡的, 它是血液流動, 停一刻就要死,誰讓它們動起來?還是人。

 就看見一個披著浴袍的男子笑容滿面地抽出早就準備好的名片,大踏步地往李先生夫婦那裡去, 途徑謝一塵, 回頭瞥一眼,露出唇紅齒白的笑。

 公共空間,大家都穿得稀少,這麽笑似乎不太端莊,寧玨以刻薄的衛道士目光凝望他, 看他抓住這泡澡的機會衝到李先生面前, 抓緊一切機會地介紹自己的公司。

 這年頭,能出來創業的,這麽年輕的男子實在很不多見……那邊聊了幾句,模模糊糊只聽見“留學”

 “投資”等等字眼, 時不時傳來幾聲大笑。

 但李先生終究是覺得過節有儀式感,和他說,要先回蓮花縣祖宅裡住一段時間再回海京,屆時再聯系。

 沒想到男子說,他正好去蓮花縣辦事,不如同路。

 “叫什麽?”

 “薑望,望遠鏡的望。”

 薑望才二十七,一身游泳健將似的肌肉,長得方方正正,聊過了生意之後就知趣不去打擾謝女士李先生的二人世界,轉頭看看寧玨,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意。

 寧玨皺著眉,可並不像是當初許立文看她那樣的感覺——男人對女人表示喜歡,情緒是熱乎乎地撲過來的,很難遮掩。薑望衝她擠眉弄眼做什麽?她隻感受到某種蓄謀,但直覺不登大雅之堂,她只是低頭看書。

 謝一塵說:“他看中你了?”

 “我又不是靶子,去哪裡男人都要看我。”

 “你是很漂亮啊。”

 “再誇我就翻臉了。”寧玨合上書,不知道要用什麽語言形容薑望的眼神絕不是對她有企圖,反而有點兒別的意思。

 意思果然顯明了,懶懶散散地在溫泉中心耗費大半天時光,李先生和她們聊了幾句,說要啟程出發,和薑望同行開車,直往蓮花縣走,天黑前還可以到祖宅。

 臨上車,薑望變出一束粉白交加的鬱金香遞給謝一塵。

 他穿了筆挺的細線襯衫,褲縫筆直,口齒潔淨,是那時很少見到的帥哥。他遞過花,也沒有多說,洋派了一點,又中西結合:“過年好啊,謝小姐。”

 謝一塵愣住了,寧玨恍然大悟。

 是對謝一塵有預謀?還是見色起意?還是某種突如其來的憐惜?

 但沒等她們回應,他已經繞了一圈,消失了。

 在之後,就一直在後視鏡中,和一輛破破爛爛的金杯搖搖晃晃,車裡似乎還放著崔健的歌,斷斷續續地傳過來絲絲縷縷,人搖頭晃腦,車子跟著歪歪斜斜。

 謝一塵從鏡子裡看他,寧玨在旁看謝一塵,一路無話。

 薑望是個商人,來做生意,找到李先生請求投資,做的什麽生意,謝一塵一概不知。

 到了祖宅,早有人收拾打掃好了,那片平房裡居然也有暖氣,熱氣騰騰地烘烤著冷冰冰的雙手,謝一塵捧著那幾朵花,四處尋覓一個花瓶要把它們栽種起來。

 “你對他有意思?就幾朵花?”寧玨嘲笑。

 謝一塵把花擱下,看它被摔碎幾瓣:“就是覺得他很會做人,要聊生意,又會照顧家屬,畢竟冬天了,這些花應該挺貴的。”她再度拿起來,一片一片地扯開花瓣,撒了一床頭櫃,寧玨說還不是要她收拾的時候,李先生敲門,詢問她們要不要放煙火。

 這片地方沒什麽高樓,沒什麽大廈,一望無際,煙花開得肆意,可這幾天不是三十,不是初一,不是十五,也不是初五,放花的人稀少。

 李先生驅車去街上買來兩箱煙花,轟天響,竄天猴,還有幾掛鞭炮,他熱情地提著這些,問寧玨敢不敢放。

 寧玨就裝作害怕的樣子躲起來了,無論如何搖頭拒絕,露出羞怯的樣子。

 謝一塵只是笑,仰著臉,鼓勵她姨夫去點火,堂院中杵著幾筒花炮,引線不長不短地翹起尾巴,李先生從褲兜摸出打火機,外頭傳來幾聲壓低的嘀咕聲。

 寧玨打開大門,有一群孩子嘩啦一下散開了。

 李先生巴不得熱鬧一點,謝一塵話少,寧玨也繃著不說話,冷不丁地看著一群小孩,他如蒙大赦,熱情地喊他們進來,請他們放花,給他們吃糖,活脫脫一個大孩子。

 謝女士終於不矜持,大喊著注意安全,這個別一屁股坐在那裡,那個站遠點,孩子們都很羞怯,有男有女,但李先生鼓勵他們,不多時,煙火騰空而起。

 “你家在蓮花縣也有親戚麽?”寧玨壓低生意和謝一塵聊,寧玨打定主意不去玩,謝一塵是條件有限,趁著吵吵嚷嚷不需要應付李先生的熱情,壓低聲音打聽些東西。

 “我姨媽在蓮花縣有一些親戚,都是年紀比較大的那些,小輩們不怎麽來往,姨奶,舅爺這樣的……許多親戚,我也不認識太多,我和我媽是不太清楚的。等明天還要去拜年。”

 看來是姨媽的親戚,和謝一塵沒多大關系。

 忽然幾個孩子活潑起來,有女孩子羞怯地靠近謝一塵,還沒有來得及問怎麽變得這麽漂亮,男孩子們就冒出來,大大咧咧:“你的腿怎麽了?”

 寧玨把臉一板:“去去去……”

 謝一塵沉默片刻,也沒有喊住那些被寧玨轟走的小孩,反手抓住她的手指。

 “我討厭死小孩了,也不知道現在我的名字有沒有用。”寧玨說。

 “什麽?”

 “以前誰家小孩不聽話,就說再哭就讓王玉把死耗子塞你嘴裡這樣。”寧玨學著家長們的口吻,謝一塵莞爾一笑:“我記得當初看見你,你就拿著彈弓,你拿彈弓打老鼠?”

 “耗子的皮是滑的,除非離得近又用巧勁,不然打不住,一般是用鐵絲網,還有毒藥,不過我發現有時候六六粉也管用,不過我沒有仔細分析,可能是吃了別的。”

 謝一塵模糊地回想那時見到寧玨的場景,卻有些模糊了,笑著搖搖頭:“怎麽像個男孩子。”

 “像嗎?”寧玨抬眉。

 “現在不像。”

 “我現在去捉老鼠,就也像個男孩了?”

 也是句玩笑,謝一塵只是模糊地想著,那時候的寧玨和如今的寧玨重合,現在寧玨細聲弱氣,皮膚有些陰鬱的蒼白,漂亮的女孩人們總希望她安靜細弱,但是寧玨可止小兒夜啼,她覺得有趣。

 或許就是為了印證這句話,晚上她和寧玨睡在一起,晚上寧玨忽然掀被而起,從外面抓來鐵鍬往地上拍了四五下,驚得謝一塵險些再站起來。

 “怎麽了?”天色還是昏黑的,凌晨一兩點,放過煙火的天空灰蒙蒙一團,漂著一股□□味,光線太少,模模糊糊只有彼此的黑影。

 寧玨的黑影動了動,彎下腰去,但不知道幹了什麽,擰開手電筒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氣:“是耗子,打死了。”

 謝一塵還沒有細看,她就將死耗子鏟了出去。

 “來吃火-藥的。”她說。

 “它們會吃火-藥?”

 “什麽都會吃,能咬得動就吃,這裡的耗子很怪,有時候還會爬到牆上去。好久沒人了,南邊是高粱地,平房有耗子是難免的,有時候會咬斷水管,家裡要常看著。”寧玨豎起鐵鍬再次帶著一身寒氣鑽入被窩,另一個被窩裡,謝一塵失去睡意,黑暗中,總擔心哪裡會忽然冒出一隻耗子。

 “耗子都是躲人的,除非吃了藥腦子不清楚,不然它們很知道自己要被人打死的。”寧玨寬慰她。

 “剛剛那個呢?”

 “是晚上 以為我們睡熟了,隻敢在地上走。”

 “那你怎麽知道?”

 “我和你說了耗子之後,做夢夢見我去吃請,老太太過壽,端上蟠桃和糕點,我說這真是古派啊……正要拿起來吃,老太太忽然嘴巴尖尖長出胡子……”

 “不要胡說。”

 “好吧,就是聽見它們吱吱叫,我睡覺淺。”寧玨笑笑,裹緊被子蜷縮起來。

 謝一塵想了想,也被她的玩笑衝淡了一些擔心:“我很久沒見過老鼠了,小時候被咬過一次,之後就很怕這種東西。”

 有一陣均勻的呼吸。

 寧玨忽然說:“我剛剛下去拍耗子,那時候我像個男的麽?”

 “不像。”謝一塵並未反應過來這是白天話題的延續,但寧玨笑笑,她也明白過來了。

 醒來在院子裡看見昨夜那隻耗子血肉模糊的殘骸,被凍得硬邦邦的,謝女士說忘了早些時候過來借一隻貓抱來,但現在看來,寧玨比貓都厲害。

 背地裡,寧玨說,她不是貓,她是耗子,太懂耗子幹什麽,所以才能一拍一個準。

 只有謝一塵聽見她的高論,搖頭說:“你又說這些話,說什麽自己是老鼠,自己是垃圾……”

 “不說這些。”寧玨存心不要謝一塵開解自己,推著她跟隨拜年的步伐,這裡看看,那裡轉轉,但不敢走太遠,蓮花縣治安不比海京,走遠了遇見許多流氓,那就危險了。

 他們闔家團圓的時候,寧玨自知是個外人,在家屬樓下抱著膝蓋看不知道為什麽提前複蘇的螞蟻搬動一顆方便麵渣。

 然而她忽然看見個眼熟的人。

 看見他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地進門,沒和什麽人打招呼,滿面愁容地下車,從車筐裡拿出一條煙和一瓶酒。酒是北京二鍋頭,煙是假的紅塔山,寧玨坐在那裡端詳他。

 他怎麽這樣老了?才十年多,頭也禿了,腰也彎了,雙腿似乎也在打顫,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忽然直朝著寧玨這邊走來。

 寧玨打量他,細想,這還是在那時候有辦法找到德國巧克力的男老師嗎?是他嗎?會是自己認錯了麽?

 可他已經走近了,還很老派地低下腰,卑順下來:“小同志,請問謝天華,謝主任是住這裡嗎?”

 謝天華就是謝女士她們今天拜年的親戚,寧玨看看他提來的禮物,不由得直皺眉頭:“你來送禮?”

 “不是,不是,什麽送不送禮,來拜年……”

 “家裡有客人,你改天再來。”寧玨沒有一句好話。

 她就像是吃了火-藥的耗子,現在滿心狂躁,腹中爆發革命了,她恨不能起來直接抽他兩耳刮子。

 “那是住這裡了。”他沒有認出她,也沒有和她計較,雙腿發抖地上去了。她忽然想起這老師跪在她面前的時候,想起兜裡最後都已經忘記滋味的巧克力,想起他猴急地迫不及待地脫她的褲子的場面。

 她忽然露出笑容,也不再看螞蟻了,不管它有沒有到家,她已經心情愉快了。

 果然,他被客氣地請了出來,握著假煙和不知真假的酒,失魂落魄地下樓。

 寧玨故意問:“怎麽樣啊朱老師?怎麽拿著東西出來了?謝主任不在啊?”

 她踮著腳探著頭問的,身後就是謝家的親戚,頗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然而她這一聲,把男老師的魂兒喊了回來,他悶悶地回頭,蘊藏著一肚子不順的怒火……誰大過年的來送禮,送的這樣磕磣!求人辦事,他……他怎麽能低下頭,他是知識分子!是有德國親戚的!早些年不是一個個都巴結他,現在他出了事……

 他決意給這小同志一個教訓,完全沒有想,她怎麽會知道他是朱老師而不是張老師王老師李老師……他腦子裡隻恨不能宣泄一下自己的怒氣,跺著腳罵:“我呸!人面獸心的東西!一身的屎尿,裝什麽清官兒!不就把著幾個指標嗎!不就是個破主任嗎!我呸!省裡來了人,恨不能撅個腚給人——”

 寧玨扔了他一塊兒石頭,正中腦門。

 “你打我?你是個什麽東西?你敢打我?”他立即揮起拳頭要來收拾寧玨,踏出幾步,寧玨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你看看我是誰,你是個什麽東西?還找謝主任辦事,辦你祖爺爺去吧!”寧玨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她嘗到了權勢,嘗到了別人的身份帶來的痛快,舊帳新算,她其實不在意當初男老師怎麽摸她,可她恨這老師最後誣陷她,呸!惡心!一個大男人被五歲的孩子蒙騙?說出去真是不怕丟人!

 謝家人都不在身邊,她扇了他兩巴掌,忽然意識到,她並不是真的被謝家領養了。

 於是她沒有打第三個,真實的情況越過虛無的權力,如同海潮一樣淹沒她。如果沒有謝家,她斷然不敢回蓮花縣,也絕沒有這樣痛快的事。

 寧玨忽然陷入沉默,而被她兩巴掌抽蒙了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捂著臉,不知道是被她凜然的氣勢嚇退,還是認出她寧玨捏著他要命的把柄,迅速地後退,穿過打開窗子窺視的眼神,騎著車退去。

 掌紋錯綜複雜,寧玨讓人算命很多次,頭一次自己打量自己掌心的命。

 她打得泄憤,打得痛快,打了出去,掌心又疼了,明晃晃地提醒她那段時間她被人喊小/娼/婦的境遇……打了又怎麽樣呢,她歸根結底都是個壞人,就是去讀夜校,躲開流氓,好好地活著,也還是個壞人,是夾縫裡的耗子,是垃圾,是吃了火-藥就以為自己是坦克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她拍死的那隻耗子。

 是靠著根本不認識她的謝主任,是謝女士一家的厚待,是自己忘恩負義後得到的不該屬於自己的賞賜。

 打都打了,她倒是不後悔,只是忽然意識到,痛快結束,她自己空無一物地沉澱下來,白茫茫一片,好像燈下漂浮著的細微灰塵,天一亮,就什麽都不剩。

 有什麽,是自己可以踏踏實實依仗的嗎?

 輪椅碾過地面的悶響讓寧玨回過頭,謝一塵皺著眉,寧玨松開手,聲音低沉:“對不起。”

 謝一塵越過她,探頭看看遠去的朱老師的背影:“為什麽道歉?你就是做錯了也不道歉,今天為什麽……”

 “我狗仗人勢。”寧玨說。

 “這是個貶義詞。”

 “我知道,我是個賤/貨。”

 輪椅緩緩就近她,謝一塵抬起雙臂拉她,逼迫她面對自己:“我是個廢物。”

 “你不是。”

 “那你也不是。”謝一塵抬著胳膊努力夠到她的肩膀,寧玨卑順地彎下腰,膝蓋軟在謝一塵腿邊。

 “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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