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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有紅塵》第10章 鑰匙
謝一塵越過寧玨的肩膀,打量她自己的衣櫃,衣櫃夠大,從冬到夏布滿一面牆。

 寧玨兩件換穿,逼急眼了出去騙人時的第三件之外,沒有別的得體的衣服。

 謝一塵的目光在衣服中逡巡,最終選定了一件格子的羊毛外套。

 寧玨穿著它回去了,豐收大樓裡只有女人一個,寧玨回來的時候,一個男人剛提著褲腰帶走,路過她,還對她頻頻注目,她從褲兜摸出一把彈簧-刀,他啞然失笑,搖著頭離開。

 不是寧玨高潔,是她自認很值錢,她比那女人年輕漂亮,還是未成年,是搶手貨,是供求關系不平衡的商品,是賣方市場。但是褲腰帶一旦解開,之後就會次次解開,價值漸漸衰退,等到了某個年紀,就如股票崩盤,徹底完蛋。

 她沒有太多欲望,不想過分裝扮自己揮灑無處安放的青春,不想買奢侈品彰顯自己,也暫且沒有釣男人的想法,所以她不解開褲腰帶,給自己先立起貞節牌坊。

 女人正在屋子裡抽煙,寧玨一上二樓就嗅到烏煙瘴氣的味道,體-液的味道,劣質香水的味道,她路過這些,在三樓的樓梯口拍打自己的衣服,但仍然沾上了濃濃的劣質的氣味。

 但是她沒想過這件外套這麽容納氣味,以至於第二天謝一塵一見她就說:“抽煙對身體不好。”

 寧玨:“我不抽煙。”

 這是撒謊。

 然後她忽然意識到在謝家的從樓上到樓下都有的淡雅香氣之中,自己帶來的這股味道猶如汙染一樣突兀。

 謝一塵還在辨別這股味道,似乎打算揭破她不抽煙的謊言:“那這是什麽味道?”

 “窮酸味。”寧玨很快地回答了,謝一塵頓了頓,搖搖頭:“別這樣說,讓淑姨幫忙洗一下就好了。張力打電話說要來,帶一些工人裝電梯。”

 張力就是張秘書,寧玨反應過來。

 行動迅速,四五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進門還穿著鞋套,寧玨所見的工人大都是豐收大樓男人那樣的狼狽,從未見過這樣的,隻存在於宣傳畫中的男人。

 總共三層樓,三樓之外是天台,為了一個殘疾人改裝,還帶來原先的設計師,聲音嘈雜。

 張秘書忙於監工,淑姨從旁輔助,寧玨無事,推著謝一塵出門,走到小樹林,謝一塵回頭看她。

 “看什麽?我又不會在這裡扔了你。”

 “嗯。”謝一塵表情淡淡的。

 前一天晚上下過雨,天氣還是涼的,風比前幾天更涼,層層秋雨過渡到冬,寧玨脫下格子外套,掛在謝一塵肩膀上。

 那股味道變淡,但仍然不容忽視,謝一塵一直皺著眉頭:“我不冷。”

 “披著吧。”寧玨也沒有太多表情,只是不搭理謝一塵的抗議。

 這幾天,為了避免屋子裡的吵鬧,寧玨一直帶著她走在樹林中,或者在湖邊。有了前車之鑒,她不再隨意松開輪椅扶手了,但這幾天,總是同樣的地方,就連淑姨也知道要去哪裡找她們回來吃飯。

 湖邊人來人往,人多的時候,寧玨就把人推到家門口,讓謝一塵避免遇見熟人。

 遇見人打招呼說,啊,是一塵啊,真可憐,腿成了這樣子……人們沒什麽惡意,多半是對天才的惋惜,但人人都惋惜,就好像是在謝一塵心裡添磚加瓦地痛苦著,擠壓她的心頭血。

 非得她更可憐一點,人們的惋惜情緒再強烈一點才如他們所願。

 這些並不是謝一塵的念頭,這是寧玨的。

 但謝一塵怎麽想,她並不清楚。

 避開人,這不符合謝女士的初衷。謝女士想要謝一塵打開門,無畏地迎接事實,一昧地躲起來沒有好處,人們總要說的,悠悠眾口,哪個也堵不住,大家也都不是壞心,謝一塵堅強一點,再堅強一點……

 但寧玨是丟人現眼的孩子,她不受歡迎,走到哪裡都是惡言惡語。一旦三人以上湊起來交頭接耳,她就認為其中在醞釀惡言,到了這個小區,路過的人會低頭看謝一塵,背地裡說她那樣漂亮那樣年輕,好端端的,那麽可惜……寧玨就忽視他們,最終避過他們,因為坐在輪椅上的不是她。

 如果是她寧玨腿瘸了,她就大大咧咧地夥同過去認識的下三濫們上街訛詐人去,一訛幾千幾百塊,開局就是小康生活。她不是體面人,她刀槍不入。

 某種程度上,她保護謝一塵。因為她愧疚,她扔謝一塵一個殘廢在冷風裡,是她把謝一塵帶出來的,做事有頭無尾,她不喜歡。

 所以她出於自己的經驗,為謝一塵避開眾人的視線。

 做事是等價交換,這點補償並不太夠。她在電梯完工的前一日找到張秘書,問他要舞蹈室的鑰匙。

 “不要縱容謝小姐跳舞,她的身體不能再磕磕碰碰了。”

 “我知道,我不傻,磕了算我的。”

 “謝女士的意思是,讓她把舞蹈這件事忘了,我不能給你。”

 “那我和謝女士說。”寧玨態度強硬,聲音輕柔,面對高她一個頭的張秘書,連頭也不抬。

 “我想知道為什麽。”

 “鎖著不就更想進去了麽?你看,我照顧她,她天天按時吃飯按時起床,還出去遛彎,我總是靠譜一點。”她自我打包票,沒有拍著胸脯,但也算是有說服力。

 張秘書解下鑰匙遞給她:“你知道分寸的。”

 “我一直以為謝女士說什麽你聽什麽呢。”寧玨說。

 “本來就是這樣。”

 “那你給我鑰匙,也沒給謝女士打電話呀,”寧玨故意笑,“是你關心謝一塵?還是你只是在上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是拿工資的人,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我不去想改變謝小姐的想法,我只收到一個指令,就是不要讓她尋死。我的判斷是她一直沉浸在舞蹈的世界裡就很可能會想不開。”

 “那你是個好人啊。”寧玨摸著那把鑰匙,順手揣在衣兜裡。

 “我也想早點下班,上一把鎖的事輕松一點。把她的想法改變就很難,涉及到內心深處的東西,我沒有那個精力,只能是力所能及吧。你不知道,當人的私人助理,就代表自己的事兒就亂七八糟一塌糊塗,我自己的事兒越糟,可能就代表我工作得越好。”張秘書捏著眉心,雙手搓搓臉,再次把鑰匙別在褲腰上,用夾克藏起來。

 “家裡出了什麽事?”寧玨思路敏銳。

 “我老婆生孩子,我不在跟前。”張秘書轉頭盯著工人測試電梯,幽幽歎一口氣,“然後難產,我媽老思想,說話不過腦子,護士醫生都在,什麽話還沒說,就叫著說保小的保小的……我老婆現在生了孩子,沒了半條命,每天嘟囔著說要跟我離婚……我連離婚的時間也沒有。”

 “家人都在平都?”

 “是啊。”他晃晃腦袋,好像腦子裡忽然有了什麽東西堵在腦子裡,急著晃出去。

 “那你還乾這份工作?”

 “我不像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張秘書拍拍她的肩膀,“我要不做這個……”他沉默良久,一個員工和一個臨時工並排站著,電梯到達一層,工人從裡面出來,宣告電梯安裝完成。

 張秘書腰杆挺直,抖擻精神,開始給工人們遞煙。

 寧玨再次出去,謝一塵搖著輪椅,在門前的水泥路上慢悠悠地左右晃著。

 但走著走著,腳上有一隻拖鞋掉了,寧玨走過去撿起鞋子,扶起謝一塵的腳穿進去。

 她按著謝一塵腿上各個穴位試探謝一塵的反應,謝一塵只是垂臉看她。

 “其實醫生說,我站不起來很有可能是心理問題。”謝一塵忽然說。

 寧玨愣了愣:“你不想站起來?”

 “可能是太想站起來……”謝一塵苦笑,轉換話題,“我以為你又忘了我。”

 寧玨說:“電梯裝好了,我今天有點事,走得早一點,明天我會早點來。”她脫下外套再次不顧謝一塵的表情披在她身上。

 “兜裡有東西。”她出言提醒。

 謝一塵伸手探入衣兜,拽出一把鑰匙,她愣了一下,抬起頭,寧玨拿走鑰匙。

 謝一塵忽然不顧一切地往前撲:“給我——”

 寧玨用膝蓋頂住她往前撲的趨勢,將鑰匙豎在她面前。

 銀白色的,小小的,鋸齒特別的舞蹈室鑰匙,猶如蠱惑的寶物。

 謝一塵恢復平靜:“什麽意思?”

 “明天等我來。”她晃晃鑰匙,再次揣到謝一塵的衣兜裡。

 “如果你自己打開了,摔倒了,我就會被解雇了。”

 “那你拿走吧,我忍不住的。”謝一塵勉強自己從衣兜裡拿出來。

 “我覺得你有點兒傻,我只是說,你不可以摔倒,沒說你不能進去看幾眼,一個人進去,沒我看著能自在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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