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薛彤自己, 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是剛換的,但也已?經血跡斑斑,金色的功德順著她的骨血落在草根樹葉上, 一枚粉色的蝴蝶扇著翅膀停在她肩膀上, 蝴蝶不會說人話, 但薛彤卻聽見?了?荀若素的聲音, “別浪費你的血!”
火急火燎的。
“我身上又沒帶銅錢和紙符, 不浪費難不成要腳下踩個?桶, 把血都放進去?”薛彤冷笑了?一聲, “有本事你就從土裡鑽出來跟我說話,用隻蝴蝶算什?麽……你不是最怕這種東西嗎?”
“我也沒辦法, ”荀若素歎了?口氣?,“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第九道天雷下,不看著,我始終不放心。”她輕輕笑一聲, “謝謝你啊, 讓我克服了?恐懼。”
薛彤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點松動?的痕跡,她抬手, 撣了?下蝴蝶翅膀, “你不找個?地方?先藏起來嗎?雖說天雷不劈無辜之人, 萬一燎到了?邊隙,你一隻小小的蝴蝶也承受不了?吧。”
“沒關系,”荀若素道,“我很會規避風險,而且……你往左手邊看。”
她找死之前給自己留了?一大堆的退路,幾百張符紙壓在石頭下面迎風招展,隨時能夠燒為灰燼, 從中誕生?可以附著的粉色蝴蝶。
莫名的,薛彤仿佛瞧見?身旁這一隻眉清目秀的粉蝶衝自己眨了?眨眼睛。
荀若素修複籠子?的速度與漫天雷霆的聚集效率不相上下,估計也是第九道天雷察覺到了?有兩位第十殿主即將誕生?,所以想提前劈死其中之一。
薛彤的籠子?寬大無邊界,而且碎的相當徹底,對荀若素來說是項大工程,並非一時半刻能夠成功,而天雷顯然更甚一籌,第一縷呈細線般垂落下來,炸在了?薛彤身側,將遍地草根和汙泥炸了?個?四散飛起,蝴蝶翅膀微微顫了?顫,但薛彤自己卻動?都沒動?。
“你最好離我遠點,要開始了?。”薛彤對肩上那枚纖弱的蝴蝶道。
蝴蝶也不客氣?,撲扇著翅膀懸停在薛彤面前,它柔軟的身體拂過薛彤唇角,隨後劃出一道弧線,距離薛彤有好幾米遠,熾烈的陽光下只是一個?五彩斑斕的點。
薛彤:“……”倒也沒有必要那麽遠。
第一道閃電應該只是做定位之用,落下後沒多?久,天雷就開始往薛彤頭上奔湧,籠子?邊緣散溢的灰白色大多?數已?經沉降下來,形成了?實質性的影子?。
隨後,巨大的閃電叢林墜落而下,爍白色,根系發達,每一寸都裹纏在薛彤的身上,她原本就有的傷口被?重新掀開,粉色的蝴蝶賣力地揮舞翅膀,避開蜘蛛網似得千鈞雷霆試圖保持在原先的位置,照看著薛彤。
從此刻的角度看來,薛彤就像蒼天古木下受懲戒的魂靈,她被?巨大的光芒籠罩,看起來神聖無比又鮮血淋漓,籠子?還在織補,第九道天雷不僅是在進行殿主篩選,也是在維持平衡,不將其中之一劈成齏粉絕不罷休。
而此刻鍾不眠已?經具備了?所有成為十殿主的條件,相較之下,囚籠離散業障纏身,即將成為禍害的薛彤就成了?被?遺棄的對象。
這種情況下薛彤罵不出髒話,但也默默在心裡用各種古怪的詞匯問候了?天道一遍。
追究起來,薛彤無父無母是天道為了?第十殿而製作的合適人選——生?我者?為母,育我者?為父,放在世間類比一下,薛彤其實是在問候自己全家。
忽然,粉色的蝴蝶猝然無力,它的翅膀最後掙扎了?一下就往地面栽,與此同時薛彤的籠子?終於修補完畢,原本鋪在地上的影子?像是被?一雙大手掀了?起來。
薛彤身上縱橫交錯的鮮血沿著那些隱藏皮膚下的紅色紋路,籠子?立起,曾經綿延不見?盡頭的囚牢立著插進雲層,閃電附著在欄杆上,再也劈不到當中的人。
在她的鎖骨下,金色的功德匯聚成一個?梵印,但薛彤卻顧不上叫囂的閃電和自己有點駭人的造型,彎腰伸手,將那枚還在顫抖的半片蝴蝶撿在手中。
蝴蝶虛弱不堪,整個?身體只有翅緣還能給薛彤回應,可惜此時的蝴蝶就像一隻普通垂死的蝴蝶,它不會說話,沒有荀若素留下的絲毫痕跡。
薛彤這會兒?已?經成了?血人,她的每一滴血都有大功德,而功德蘊養靈物,蝴蝶在她的掌心呆了?許久仍是毫無生?機,倒是她襟口的梵印給了?回應。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失重、無力,但也說不上虛弱,像是被?困住了?,還打了?一劑麻藥。
這種感覺是荀若素反饋給她的。
當初荀若素還是她的半身時,薛彤所有的感覺荀若素都能夠捕捉體會,並且人的血肉之軀相對神明欠缺許多?,影響同步的情況下,荀若素要是受了?什?麽傷流了?一點血,對於薛彤來說,就是大象身上遭草扎,連皮都扎不透。
雷聲久不散去,像是準備再努力一把,薛彤卻已?經不耐煩了?,她伸手一抓,通天徹地的籠子?瞬間縮成了?兩米來高,最後連虛形都消散,□□,徐徐清風,若不是落在葉芒上的血和遍地焦土,恐怕沒人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麽。
薛彤仍是雙手托著蝴蝶,她輕聲問,“我要怎麽帶你回來?”
奄奄一息的蝴蝶不會回答,倒是秦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自願為你修複籠子?時,就為自己準備好了?退路。”
幼稚的童音還帶著點奶聲奶氣?,秦語雙手撐在窗框上,半邊身子?探了?出來,“她將處理方?法放在了?那邊。”
秦語示意的“那邊”是原先荀若素布下的祭壇,方?才那樣的腥風血雨之下,祭壇仍然保持著一定的完整性,水窪平靜無波,就連漂浮其上的嫩葉都完好無損,周邊散碎的石子?平鋪成一道沒有間隙的圈,虛弱的蝴蝶終於停下了?所有動?靜,在薛彤掌心化?為灰燼。
隨後,荀若素留下的符紙自燃,另一隻粉色蝴蝶從灰燼中誕生?,引導著薛彤走到水窪邊。
這隻蝴蝶不會說話,除了?顏色,就跟荀若素之前在凌霄寺中用得那些差不多?,華美精致的外表,懵懂單純的靈魂,它在水窪上徘徊片刻,忽然一個?猛子?扎了?進去……
水窪最深的地方?不過兩三?寸,薛彤一隻手就能把裡頭該有的不該有的全都掏出來,誰知?視死如歸的粉色蝴蝶快上一步,等薛彤俯身向下看時,它已?經在翅膀上掛著條紅線飛了?出來。
紅繩下面墜著更重的東西,蝴蝶用盡全身力氣?也不過貼著鏡面拚命攪渾水,直到薛彤伸手,將它從“溺水”的邊緣救了?回來,順便?撈出它一個?飛蟲,扎猛子?扎出來的東西——是那枚蔣長?亭交給荀若素的金色蓮花盞。
蓮花盞並不大,隻抵得上大拇指指甲蓋,就算掛在脖子?前,也只能當個?裝飾品,可是薛彤這會兒?還在血流不止,換做常人,這會兒?血壓都快測不到,幾乎宣布腦死亡,讓家屬節哀順變了?,但薛彤留下的血沾在蓮花盞上,竟讓這小小的東西宛如一個?收集器——
薛彤用都用不完的功德就是收集器的“電力”驅動?。
荀若素是化?為光點散離的,薛彤的籠子?能被?看見?的只有宿舍前這一點,深入其中,才知?道整個?人世間都是困住她的籠子?,荀若素順著地脈翻越千山萬水,此刻又從千山萬水中而來。
微小的光點圍繞在金色蓮花盞周圍,蓮花盞在她左胸偏上的位置形成心臟,荀若素逐漸有了?五官、四肢和軀體,她這副樣子?已?經算不上血肉之軀,看上去甚至有些透明,陽光好死不死絢爛的過分,使荀若素泛著聖潔的光輝。
與之相比,薛彤自己就像個?血壇子?。
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疼還有疲倦,揪心的憤怒和失而復得的喜悅這會兒?才有了?閑工夫湧上來,她方?才一顆心向前,急著確認荀若素的生?死,根本沒有時間審視自己的情況,等心落了?地,委屈成數倍瘋長?。
薛彤紅著眼角咬著下唇,怔怔地看著荀若素,也不說話,卻讓剛成人形的後者?慌了?手腳。
從來不哭……就算是哭也要躲起來的人正在落淚,淚水止都止不住,大劫過後,薛彤臉色蒼白,就顯得更加嬌弱可憐,荀若素趕緊給她抹眼淚,順帶跟著真情實感,鼻子?為之一酸,眼眶也紅了?。
“別再哭了?,”荀若素小聲道,“事情還沒解決呢。”
薛彤還是不吱聲,她只是眨了?眨眼睛,淚水決堤決得有些突然和義無反顧,荀若素都不知?道一個?人流這麽多?血還有如此之大的儲水量,很快眼淚就在她下巴處匯合,一大顆一大顆地往下墜。
荀若素張開雙臂,“要抱嗎?”
薛彤抽了?抽鼻子?,將全身上下都是血的自己塞進了?荀若素懷抱中。
天雷最終不甘心的歸於虛無,只有草尖的焦痕預示著它曾來過,這場毀天滅地的災難消解於無形,而荀若素也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貌,鎖骨之下烙著金色的梵印,膚色有些蒼白,看起來也有血有肉。
但這副樣貌之下,也有什?麽東西靜悄悄的變了?。
天雷劈出來的傷口對於薛彤來說很難愈合,但她這會兒?籠子?修複身份確認,又有天道在上,看顧著維護秩序的人,因此不可能消亡,只是相比“徒手撕厲鬼”的時候稍微虛弱點。
薛彤在進屋之前將眼淚都抹乾淨,她還是那個?殺伐果斷的十殿主,血刺呼啦地站在面前都帶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鍾不眠也在自己的籠子?裡,他是趁第九道天雷劈下來時進去的,但天道未曾選中他,致使他現在不過厲鬼一隻,要麽被?雷劈,要麽被?薛彤超度。
唯一難辦的是,他跟大壩之間還有牽連,鍾不眠這樣的人死就死了?,他不值得濟水兩岸無數生?靈為之陪葬。
“我來吧,”荀若素將薛彤安置在椅子?上坐好了?,“第九道天雷劈過之後,鍾不眠就列入了?追殺名單,他這條命隨時被?回收,但我想應該還會旁生?枝節,所以得盡快將他和整個?大壩剝離,就算之後再出現什?麽突發狀況,我們也有余力。”
薛彤挑起眼睛看她,“你現在有這麽大能耐了??”
“救你救出來的附加產品,”荀若素騰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等我一會兒?。”
她眼角也有幾滴淚水,是被?薛彤慘兮兮的哭腔給撩出來的……雖然荀若素一度懷疑博取同情就是薛彤的目的,但這會兒?也只能縱容她這些無傷大雅的壞心眼。
薛彤跨坐在椅子?上,隨手拿過桌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擦手跟臉,毛巾是秦語提前準備的,用冷水洗過,仔細想秦語也算貼心,只是她對薛彤貼心的同時,對鍾不眠也不差,還用搪瓷杯給他泡了?碗面,防止他餓死。
薛彤與鍾不眠都是眾生?之一,鍾不眠會受到應有的責罰,但秦語不會因此折辱怠慢他……薛彤因此歎了?口氣?,她大逆不道地伸手掐了?掐秦語腮幫子?,“果然是菩薩心腸眾生?平等。但小菩薩,你跟荀若素還有事瞞著我吧?”
秦語剛要開口,又被?薛彤堵了?一道,“別拿你那些話說一半不算撒謊的狡辯來糊弄我。”
秦語歪了?歪腦袋,“我沒有想要糊弄你,荀若素身上起得這種變化?我毫無所知?,興許她自己卜算到了?,但她也沒有告訴我。”
“不在你的預料之中,”薛彤還是存疑,“輪回之前你不是將所有事都計劃好了??”
“什?麽事情都能計劃好嗎?”秦語反問,“那荀若素是因何誕生?的?”
“……”本以為秦語是純良的那部分,現下看來,能教出自己和蔣長?亭這樣的學?生?絕非湊巧。
籠子?裝著罪孽深重的人,但這兩米見?方?的東西除了?是囚籠,限制著裡面的東西,同時也防止外頭尋仇的莽撞衝進去……牢籠就像細胞壁,阻隔出兩方?天地,正常情況下無法直接穿越。
但荀若素做了?一趟修理工,跟天下間最大的籠子?有了?交情,它的子?子?孫孫總要賣幾分薄面,讓荀若素暢通無阻地走到了?鍾不眠跟前——薛彤自己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鍾不眠倚在牆角,理論上籠子?是可以無限貼身的,所以薛彤和荀若素的正常接觸不成問題,但這會兒?鍾不眠還是厲鬼中的新手,看樣子?他也沒心情學?習控制自己的籠子?,所以自暴自棄般任由一半的房間面積被?佔據。
這籠子?荀若素曾經來過,對裡頭的腥風血雨算是有所了?解,只是第一次進來時,荀若素受到了?很大程度的為難,但這次卻是貴賓級別的對待,白骨與四下飛濺的殘念讓開一條路,甚至短時間乖巧起來,不作妖。
鍾不眠微微抬頭看著眼前人,“為什?麽你們總能如意,而我汲汲營營所求,終是毀於一旦?”
先是薛彤,現在又是荀若素,她們可以輕易得到廣闊的天空,但自己至始至終仍然困在這小小天地中,像一隻永遠飛不出去的鳥。
“你要是想成為十殿主,無數正大光明的途徑,但你自己卻不想經歷這樣的苦,使用各種齷齪手段讓別人代替你,先是黃小苒,再是薛彤……”荀若素俯視著他。
“你龐大的野心會吞噬很多?很多?人,如果你早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就為自己鑄造籠子?不去傷害他人,以後內心每一次偏向善念的掙扎,都會成為鎖鏈,這麽多?年,你已?經滿足十殿主的第一個?條件。”
“當天雷劈下來時,也別縮頭烏龜一樣躲在房間裡,讓薛彤替你肩負……她當年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走到這一步的。既然你想去往更廣闊的天空,豈能指望他人替你飛翔?”
鍾千眠不為所動?,他臉上的面具恐怖猙獰,這顆心已?經完全扭曲,興許多?年以前,他就已?經化?身厲鬼,只是有一層人皮包裹,時至今日,這張人皮終於完全裂開。
他聽不懂荀若素的意思,將一切緣由歸咎於:“我只是一介凡人,是幫薛彤開路的犧牲品,她是天生?地養,專為第十殿量身定製,我走不了?那條光明正大的路!”
“……”荀若素簡直無奈,“都說天道公平的近乎死板,怎麽這份公平落到自己身上就成了?偏袒他人?而且今日我跟秦語都在場,你要真是個?好人,有龐大的野心卻能抑製惡念,就算天雷打算將你回收,我們這兩腦袋進水心腸又軟的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甚至不願你吃虧。”
荀若素對自己的認知?相當清楚,她補充道,“但事已?至此,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
“你打算怎麽做?”鍾不眠知?道自己大勢已?去,整個?人死氣?沉沉,他坐在牆角並不打算掙扎,然而荀若素又在他臉上看見?了?那種古怪的笑容——溢出面具的笑容。
“你放心,我知?道你做事周全,既然十殿主之位尚不是囊中物,你就肯定會為自己這條命留後路。我只是切開你與大壩的聯系,不想牽連更多?無辜,僅此而已?。”
荀若素伸出手,壓在鍾不眠的眉心。
鍾不眠驚疑不定地看著她,“我花了?這麽長?時間布的陣,你可以輕易解開?”
“以前興許不行,但我現在是個?修理工,”荀若素挑眉,“我的職責就是讓一切回歸它原本的樣子?。”
雲在青天水在瓶。
隨著手指上的重壓,面具自中央裂成兩半,鍾不眠那張臉終於暴露出來,並且他感覺到了?一種失重感,下墜了?很久,猛地砸在實地上,他與大壩的關聯就此斷開。
一瞬之間,鍾不眠恍惚看見?荀家歷代先人的遺念澎湃撲面,借了?荀若素的手,斷了?所有血緣中的因果。
與他相鬥的,從來不是某一個?人,自荀簡始,至荀若素終,這段糾結數百年的孽緣終於落下了?帷幕。
鍾不眠的樣子?跟鍾家人確實更接近,與荀若素僅僅是略微相似,雖然他們之間的血統傳承不講究近親通婚,但為了?讓後代繼續輔助第十殿的工作,所以原本的血統就非常強大,連帶著外觀遺傳十幾代仍有可以辨認之處。
單看外表也知?道荀若素和鍾不眠關系匪淺。
沒有了?大壩的庇護,鍾不眠要想活下去就得拿出自己手中所有的底牌,荀若素就是想知?道,他這條線下,還有多?少盤根錯節。
果不其然,荀若素剛解開他與水壩的聯系,門就被?敲動?,外頭的聲音有些急:“我是鍾蒼雲,特意來保一個?人,還望十殿主手下留情!”
薛彤伸個?懶腰:“倒是熱鬧。”
這些血脈從誕生?之初,就秉承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原則,而鍾不眠又是個?手段極其刁鑽的,最是擅長?牽連無辜。
鍾家傳承了?這麽多?代,以除魔衛道為天職,投身其中的靈魂跟荀若素的祖上一樣,也以良善為前提,歷代家主中肯定有人不願跟鍾不眠同流合汙,甚至因此抗爭過,但目前為止,抗爭沒有結果,可見?鍾不眠將自家人也列在計劃裡,必要之時能成為退路。
薛彤已?將自己簡單擦乾淨,整個?人算是平整,但燒焦的衣服和血跡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清理,她只能掛著自以為和善的笑容去給鍾蒼雲開門——
說起來,鍾蒼雲也算是第十殿的員工,薛彤就是他們的老板,只是這個?老板非同一般,主管生?殺大權,所以每次見?面,緊張和恭敬總是要多?一點。
鍾蒼雲雖然知?道自家祖宗遇險,並跟十殿主產生?衝突,卻沒有想到十殿主會如此狼狽,他站在門前,倒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味的冷空氣?,有些無措地多?看了?兩眼薛彤,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還是薛彤主動?打翻了?此時的尷尬,“放心,你祖宗比我慘十倍。”
鍾不眠完好無損的坐在牆角,除了?摘下面具時,在他眉心留下針眼大小的傷口,就再也沒有其它可憐之處,但鍾蒼雲也不是個?以貌取人的。
房間中氣?氛不對,鍾不眠一直是個?控制狂,他要是穩佔上風,不會規規矩矩呆在牆角,何況他的身上還傳來濃厚的血腥味,這股血腥味陳舊腐朽,至少是惡鬼所有。
除此之外,房間裡還冷得離譜,空調穩定地開在二十攝氏度,這種老式空調,原本的效果就比較差,溫度打的越低,效果越差,雖然顯示著二十度,其實根本未到,但鍾蒼雲感受到的這股低溫卻令人四肢發僵,十度左右還差不多?。
房間中唯一的正常人秦語已?經套著寬大的工作服,披著毯子?在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