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不眠從剛剛開始就好奇荀若素到底在看?麽東西, 巴掌大的筆記本,外表也不厚重,年份有限, 不可能記載什麽古老的秘密, 但這東西是憑空出現的, 出現的時機又太過巧合, 荀若素總不會在這種時候隨意揮霍時間。
何況之前還沒有這本筆記, 定是蔣長亭留下。
鍾不眠算計薛彤算計了整整有幾百年, 又有望天打卦的本事, 他將自己的路鋪得平平坦坦,即便對手厲害, 中途多少會出些差錯,鍾不眠仍有自信解來解去,最終的結果都會有利於自己。
然而這局棋中最無?法預料的,就是蔣長亭這些人的動向, 他們不在輪回中, 無?法觀察監測,只能依靠天道約束, 倘若今日蔣長亭撕破臉, 就算踐踏規則也要護著薛彤, 鍾不眠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而今唯一的變數站在了中立方,看樣子不會再插手,卻給荀若素留下了一本小人書——看封面就像是小孩子的塗鴉。
鍾不眠被荀若素幾句話說得心中悚然,他眯著Z?花的眼睛,試圖看清那小小的書本上到底寫?了?麽,但人啊,確實不能活太久, 鍾不眠越是想看清,越是覺得?模糊,最後還是荀若素主動將一頁紙遞到他眼下。
那些姿態怪異的小人鍾不眠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角落裡的“荀簡”二?字,卻讓他嚇了一跳。
荀若素能認出這字跡並不是自家祖宗的,是因為她自小就常看家中古書,其中幾本是荀簡所著,每二十年重新拓一遍,剛從市裡回到老宅時,她整理書房,又重溫了一次,所以再熟悉不過,但鍾不眠卻已經很久很久沒跟荀家打交道了。
這麽多年,故人相貌尚且記不清,何況是字跡。
況且這紙上的字體還刻意模仿了荀簡,不過拙劣了些。
鍾不眠有些激動,他幾乎撲上來,要去抓荀若素手上的東西,但荀若素這個人雪白柔和的相貌,黑心的底子。
她退後兩步就到了籠子邊上,鍾不眠不敢再追,被迫放棄。
荀若素指著寫?有“荀簡”的那一頁道,“這上面畫著兩個人,你知道?麽意思嗎?”
鍾不眠尚未回答,她便繼續道,“左邊這個就是荀簡,右邊這個是薛彤……”
薛彤聽見自己的名?字,耳朵微微動了動,隨後挑起半邊眼皮,將目光也落在小人書上。
“……”薛彤心想,“這尖嘴猴腮,一邊高一邊寬的畸形是我?!”
“畫得是荀簡為了荀家血脈不絕,以三魂七魄為祭,在薛彤身上動了手腳。”荀若素說著,翻向了下一頁,“接著又說荀簡在之前就窺破先機,知道長子會叛離荀家,但那時候你還小,茫然無知,又是骨肉至親,下不了手,所以留了防范措施。”
鍾不眠瞪著眼睛坐在角落裡,耳邊只能聽見荀若素翻動書頁的聲音。
“這個防范措施就是我,”荀若素指著自己鎖骨上的印記,“我知道你認識這個符號,但你以為的,只是荀簡想讓你知道的,她早早卜算出你有背後捅人的習慣,不殺你已經是仁慈,怎麽會不設防,?麽都告訴你。”
鍾不眠清楚知道荀簡的能力,荀家的祖宗興許一時英雄氣短,無?法將以後發生的事怪責在一個孩子身上,但荀簡也不是吃素的,一旦鍾不眠真的走上這條不歸路,所有的布局都會撐開。
荀若素說著,又翻了一頁,但這次卻沒說書上畫了些?麽,而是忽然扭頭,對著床上的薛彤道,“我要在外頭起個壇,你要來嗎?”
薛彤奇怪,“這荒郊野外的,你哪有起壇的裝備。”
“雷霆雨露,草木風水都是裝備,”荀若素將小人書塞進布兜中又道,“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薛彤斜睨了她一眼,“橫豎無?事,我倒想看看你怎麽起壇。”
於是荀若素背著一個重傷病患進來,又扶著一個半身不遂出去,鍾不眠目送她們的背影走出房門越過屋簷,到了空曠的院子裡,這才後知後覺地提出個問題,“是不是太過兒戲了?”
荀若素讓薛彤靠牆站著,又從裡頭搬了椅子,過一會兒不放心,把薄毯拿出來墊在椅子上墊軟了,讓她坐著看戲。
其實薛彤此刻生活已經足夠自理,讓她超度個厲鬼都不成問題,血淋淋的外傷和片皮片出來的疼不影響她的正常操作,就像薛彤說得?,她習慣了。
“不需要我幫忙嗎?”薛彤給自己打著傘。
這會兒雖然太陽熾烈,但宿舍周圍有一圈樹做遮擋,她又是坐在避光的屋簷下,就算不撐傘問題也不大。
荀若素搖了搖頭,“你坐著就好。”
宿舍中間的空地上最不缺的就是樹枝、落葉、石子和一夜暴雨衝刷出來的水窪,荀若素先用石子將中間最大的一塊水窪圍住,然後撿樹枝插在石子前,每隔三顆石子插一根樹枝,最後撿起地上最鮮嫩的八枚樹葉扔進了水窪中。
水窪面積很大,荀若素一個人布置,足足花了四十來分鍾,她就算有了從前的記憶,現在也不過一副人世間的孱弱身子骨,站起來時腰疼,甚至踉蹌了一下。
薛彤幾乎下意識屁股離凳,想想又重新坐下去,她老懷欣慰地自言自語,“孩子也該磋磨磋磨了,以後不管是離了我,還是跟我一塊兒上躥下跳,這麽缺乏鍛煉可不行。”
正說著,荀若素忽然左手壓在右手上捏成一個印,隨後喚,“諦聽!”
水窪波紋聳動,一隻巨大的黑毛怪獸卡在當中,不上不下的“嗚嗚”亂吼,前爪子撓著空氣,試圖將自己拽出來。荀若素無?奈,“變成貓。”
於是威風凜凜的諦聽縮小身軀成了無?常,一下子竄到荀若素懷中,而飄著八片嫩葉的水窪仍然明鏡似得滿滿當當。
無?常嗅覺靈敏,還沒開展自己的撒嬌業務,就聞到了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還是薛彤身上的血腥味,隨後荀若素一撒手,它就風馳電掣般躥上了薛彤的膝蓋。
無?常很輕,看著好像還有幾兩贅肉的樣子,只要它願意,比一枚羽毛也重不到哪裡去,小家夥倒是貼心,沒打算將自己像鉛球一樣,扔到病患的重傷部位。
有無?常在薛彤身邊看著,荀若素才算真正放了心。
“考慮倒是周全。”薛彤嘀咕了一聲,她愜意地擼著貓,享受著雨後新鮮濕潤的空氣,目光則落在草坪上,見荀若素在包裡翻了翻,翻出好幾串銅錢。
銅錢上沾著新鮮的血漬,淡淡的金光環繞著,薛彤方才還覺得?人生知足,這會兒又猛地咬牙切齒,“奸商啊!她什麽時候拿我的血染了這麽多銅錢!”
金色的銅錢在荀若素指尖繞過一圈,她先擲了幾枚在水窪中,這水窪雖然大,卻也是臨時積攢,肯定不深,銅錢下去後濺出的聲音卻非常奇怪,像是撞入了深淵。
隨後又燒毀幾張符紙,這些符紙在血水中浸泡過,顏色十分古怪,尤其是邊緣血漬沉降的厲害,粉紅粉紅的,燒完之後,從灰燼裡飛出來幾隻鳳尾蝴蝶,就連翅膀都是熒光粉,在這過於嚴肅的祭壇中顯得特別憨。
最後,荀若素閉上了眼睛,她手指微卷,捏在身前,薛彤莫名?覺得?她寶相莊嚴,這是一副要乾大事的模樣。
“無?常,”薛彤按著貓頭,“你認錯主人了,荀若素不是正統,秦語……”她指了指房間裡頭,“那小姑娘才是。”
無?常在荀若素面前是個粘人的糖豆,在薛彤膝蓋上卻眯著貓眼,高傲且難伺候,它抬起上半身從窗戶往裡看了一眼,隨後“喵嗚”著搖了搖頭。
它此刻雖然是一副任人揉捏的乖巧模樣,但諦聽獸裝著傻,裡頭卻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它以旁觀者的姿態看著自己先後兩位主人瞎折騰,淺淺地打了個哈欠。
薛彤卻不打算放過它,揪住貓脖子後頭一點皮毛,將無?常硬生生提起來和自己對視,“你搖?麽頭,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無?常將爪子抵在薛彤臉上,將她摁到一邊去。
就在這時,那平淺的水窪忽然有了動靜,似是一陣風將八片嫩葉均勻地吹到了一邊,周圍的石頭上也出現了細微裂痕,就連荀若素指尖的皮膚也有皸裂的跡象,薛彤不知為?麽,感覺自己的指尖也跟著一疼。
然而這種疼痛轉瞬即逝,隻留下薛彤茫然地盯著指尖,微微皺了皺眉。
緊接著,所有的石子都開始化為齏粉,輪到樹枝微微震顫,蝴蝶落在水窪中的嫩葉上,荀若素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目光只是平靜地向前望去,飄忽著沒有落點。
薛彤的手中還抓著貓的後頸皮,就著一個非常吃力的姿勢看向荀若素,無?常也跟沒骨頭似得?將頭擰過一個方向,貓特有的瞳孔收縮成一條豎直線,輕微地嗚咽著。
外面這麽大的動靜當然也驚擾到了宿舍裡的人,秦語對荀若素的行為了如指掌,沒有必要探頭出來看,但鍾不眠卻坐不住了,他繞過籠子盡量靠近窗戶,從有限的視角往外張望,正看見荀若素那副宛若鬼神的模樣。
鍾不眠知道這是荀若素在打卦,他原本就是荀家的人,見過這種祭壇,只是眼前這個——他只能看到五分之一的祭壇,明顯是荀若素原創,簡陋而且有特征,鍾不眠無?法預測她能借助此壇卜算出一些?麽東西。
未知讓鍾不眠覺得?恐慌,他已經習慣於將每件事牢牢掌控在手心,不過這會兒他身處的環境惡劣,不能分心,更不能支撐他再起一卦。
秦語趴在椅子上,她選得?位置倒是很不錯,既能看見外頭的荀若素,也能最大范圍地避開鍾不眠,省的對方再下殺手。
畢竟鍾不眠已經追在她的後頭殺瘋了。
“她不可能比我厲害,”鍾不眠在自言自語,“就算恢復了記憶,她還是荀家的後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丫頭,她不可能比我厲害。”
“是嗎?”秦語冷冰冰地打斷了他這些絮叨,“她身上的記號是你娘留下來的,你能比你娘更厲害?“
“……”鍾不眠總覺得?這話有點罵人的意思,但秦語雖然外表幼稚,裡頭卻包裹著無?限高尚的品質,按道理來說不會罵人才對。
“你是說那道印記讓她跟荀簡有所聯系?不可能……荀簡留下印記的時候,就該灰飛煙滅了。”鍾不眠的語氣非常篤定,但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外頭,收都收不回來。
“你應該比我更了解荀簡,她會留下?麽樣的後手你會不清楚嗎?”秦語的聲音永遠鎮定溫和,如涓涓流水。
相較於荀若素的冷嘲熱諷和各種刁鑽角度的辱罵,跟秦語聊天實在是一件讓人過於舒心的事。
鍾不眠歎了口氣,“我其實真不知道。我見過她研究這個印記,還很小的時候,用鑿子鏨刻在竹簡上,她跟我說,這個印記可以救荀家,我那會兒還沒有恢復記憶,隻當自己是個年幼的小孩,對這個印記充滿了好奇。”
秦語沒有打斷他。
“現在想一想,她興許從那時候就開始騙我了,畢竟荀簡早早就將許多事卜算出來,她不會不知道我會活成現在這副樣子,”鍾不眠的話音逐漸變成了低語,“所以她當時告訴我,這印記有兩個,效用差別不大,只是有印記的一方才具備選擇權……就已經在騙我了?”
因為聽信荀簡一時之言,他在看見荀若素的印記時便知道所有計劃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等第九道天雷劈完,薛彤離任自己上位,以前十殿主的輪回要挾荀若素成為自己半身,並歸於地府,到時候不管是誰,都無法撼動自己的地位。
“你錯了,荀簡沒有騙你。”秦語的聲音剛剛落下,窗外頭的荀若素就緩緩回過頭,對著鍾不眠眨了下眼睛。
鍾不眠一時愣住,他隱隱察覺到了?麽,目光剜向秦語,“是你們……是你們在騙我!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會撒謊,撒謊也是業障,你不可能撒謊!”
“你忘了你殺我多次,就為了在我身上積攢業障了?”秦語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模樣,“我本來就業障纏身,何況我只是合理推測,何來撒謊一說。”
鍾不眠的眼睛幾乎要瞪了出來,他呼吸急促,似乎想隱藏自己起伏的心緒,“那本筆記……”
“哦,當初薛彤代替你挨第六道雷,不知為何,我身上出現這道印記時,你有一個奇怪的反應,從那時起,我就在撒網了。”
荀若素已經走到了窗戶邊上,“蔣長亭其實是我叫來的,我還讓他來之前路過我家老宅,給?我帶點紀念品。”她說著,從布兜裡掏出筆記本晃了晃,“這是我五六歲時候的傑作,下面的簽名是我爸為了討我開心,專門模仿的……我小時候曾把自家Z?祖宗當偶像。”
鍾不眠著實氣得?夠嗆,他全身的皮膚原本就因為缺少陽光照射而顯得略微蒼白黯淡,這會兒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他仍是瞪著荀若素,“你就是想從我口中套出這梵印有何作用?”
“對啊,就是這麽簡單,我又沒什麽壞心眼。”
荀若素左手撐在窗框上,微微托著自己的下巴,“你看見我身上的梵印就喜不自勝,又看不上秦語,想方設法讓她被業障所纏,扶我做你的同事。這就說明你沒辦法左右秦語,但可以左右我,那時我就在想,是不是跟梵印有所關聯。”
即便鍾不眠的臉上帶著面具,也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臉色一定非常不好看,以至於方才還惡狠狠地掙扎都變輕了。
“但猜測肯定不周全,也沒有佐證,關於這枚梵印的事,除了荀簡,恐怕只有你最了解,所以我才想了個辦法,從你口中套話。”
荀若素說著,又指了指窗外的祭壇,“當然,也不是全指望你。我做的這東西雖然簡陋,但只要引導你往梵印的方向思索,憑借血緣,我就能加以推演卜算。”
“你算出了?麽?”鍾不眠咬牙切齒。
“既然已經知道我身上的梵印有用處,當然要知道如何利用,”荀若素挑眉,“其實荀簡Z?祖宗說得沒錯,這個印記確實能救荀家,而你已經叛離族譜,算不上是荀家的人,而我若是七情六欲放下,佔了我不該佔的位置也算不得?荀家的人。”
“薛彤,”荀若素道,“把你的手給?我。”
薛彤的椅子就在荀若素旁邊,相距不過半米,這種空曠無人四周不是水就是樹的地方就算陽光熾烈,溫度也不會一下子升到三十五六度,但對於薛彤來說,三十度已經夠嗆。
她最近沒有進入蓮花盞,自然沒有感染上別人的情緒,只是數百年沒這麽熱過,心情依然煩躁,荀若素在那邊神神叨叨的起壇卜卦,她的嘴角已經快戳進地板裡了。
荀若素說得這些事,之前並沒有和她溝通,但薛彤這顆腦袋也不是單純放著好看,她早就察覺荀若素有所動作,並在第一眼看見那小人書時得到了證實——都畫得?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幾根火柴人手拉手站著,能看出那麽多內容?唬鬼呢。
所以在場四個人,只有鍾不眠是打心眼裡震驚。
隨著荀若素這一聲喚,薛彤十分自然的將手遞給?她,方才的天雷將她劈得?體無?完膚,手上自然也全是傷,傷口未能愈合,稍微動一下就有重新裂開的風險。
荀若素道,“忍著點,我要幫你修籠子了。”
薛彤對她卜算出來的內容並不清楚,但荀若素話音剛落,就兩指一抻,拉開了她掌心的口子,薛彤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看見那些空中飛舞的蝴蝶停在自己傷口中……原先淡粉的翅膀逐漸被染紅,花紋妖異,就連個頭都大了一圈。
荀若素本來就怕這些鱗翅目的么蛾子們,雖然是自己做出來的,這些大個頭齊刷刷豎起翅膀衝自己撲來,也是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蝴蝶落在她鎖骨上,撲簌的翅膀輕若鴻毛,梵印似乎察覺到了?麽,很快蝴蝶重新成為空中離散的灰燼,而血則順著梵印,將這個字染得?殷紅刺目。
荀若素道:“開始了。”
薛彤腳下原本如常人的影子鋪開,巨大的牢籠綿延而去,沒有主人的收攏,或是薛彤有心無?力,使得這座黑白的籠子一眼望不到盡頭,荀若素垂下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從鎖骨部位開始,整個人散成了金色的光點。
那麽大一個活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算薛彤覺得?自己已經飽經滄桑,沒有?麽事再能撼動自己,也一時愣住了。
鍾不眠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她居然用自己來修補籠子,瘋了,全都瘋了。”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方才還全身纏著繃帶,擼貓曬太陽的Z?年人這會兒忽然刮到了鍾不眠身前。
薛彤一身的血腥味和殺氣,鍾不眠觀察她數百年,精心布局,小心防范,自認不會怕她,卻在這一刻,深切感受到了恐懼,冷峻的氣息通過皮膚滲進他體內,仿佛只要薛彤一個眼神,他就會血竭而亡。
原本以為還要大半天才能形成的第九道天雷不知何故已經有了聲勢,雲層在低吼,晴空萬裡,稀薄的彩虹邊緣是金色盛景,龐然巨大的電網幾乎與恆星爭輝,壯闊中透著令人戰栗的洶湧。
留給?薛彤追究詳情的時間並不多,她眼角緋紅,但表情卻相當冰冷。
薛彤松開了鉗製鍾不眠的手,她的目光透過窗戶落在雷網上,這第九道天雷密密織成了令人畏懼的蜘蛛網狀,還在緩慢收縮,一旦成型,會比之前所有的閃電雷鳴加起來更加可怕。
有智慧的生物向來懂得?趨利避害,但薛彤卻整了整衣服,她將身上礙事的紗布全部扯開,隨後將失去了精神氣的鍾不眠扔到了秦語手邊,“看著他,還有……替我們誦經。”
“你?麽時候需要我誦經了?”秦語淡淡地扯住了捆綁鍾不眠的繩索。
“有了牽絆的時候,”薛彤看著自己腳下正在緩慢恢復的籠子,“我希望她能夠平安回來,我才愛了她沒幾天,還沒做好失去她的心理準備。”
“她會回來的,”秦語道,“你們會一起回來。”
薛彤微微笑了一下。
“關好門窗,外面的動靜沒停下之前不要冒頭,我出去了。”薛彤的背影消失在門口,Z?舊的宿舍用的還是木製門,關上時發出“嘎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