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煤礦內。
“為什麽不用我之前選好的礦井。”趙藝睿看起來很不滿意,“我花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打聽來的情報為什麽不用?”
“那個小錢會把這些情報告訴你,同樣也會告訴警察。”傅光冷笑。
一個為了愛情衝昏頭腦的單細胞生物,警察來了一嚇估計就什麽都說了。
這裡廢棄散落的礦井那麽多,隨機找一個才是最安全的。
“況且這小丫頭的話也不能信。”傅光啐了一口痰,“誰知道你會不會又故意把屎盆子往我們身上扣。”
安子歸低垂的眉眼動了動。
當初警察把傅光抓走,不是他們商量好的計謀?
“如果沒有我的辦法,警察早就查到你們了,況且你不是脫身了麽。”趙藝睿切了一聲,小聲嘀咕,“他媽的也不知道低調點,殺人殺得那麽頻繁,警察又不是傻的。”
這些藏在安子歸看不到的陰暗角落裡的人全都褪去了偽裝,都是她身邊的熟人,在她生活裡佔比很小,卻侵入了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可她除了不寒而栗,反而還生出了一股釋然。
他們跟她一樣,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
尤其還是這麽多的各懷鬼胎的人。
“行了。”石駿譽在礦井邊緣逛了一圈,縮著脖子又進來了,“動作快點,趕在警察來之前把事給了了。”
“這是最後一個了。”石駿譽沉著臉看了安子歸一眼,“雖然不知道警察查到哪了,但是別小看他們,都不是吃乾飯的,做完了就都散了,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
“萬一警察死咬著我不放呢?”傅光擋在了石駿譽和安子歸之間,微抬著眼,戾氣很重。
他今天過來並不是來圍觀這該死的殺人儀式的,他們把他當成誘餌推了出去,警察來來回回找了他好幾次,到現在還沒有脫離嫌疑。
人都是一起殺的,憑什麽就他最倒霉?
“警察再抓我一次,我肯定把什麽都說出來。”傅光盯著石駿譽,“在這裡的人一個都別想跑。”
“警察沒有證據!”石駿譽指著安子歸強調,“只要解決了她,他們所有線索就都斷了,只要我們不說,警察就什麽都查不出來。”
他們是完美犯罪。
這幾年時間存下來的日記、監控視頻,所有的記錄都能一一對應上,時間太久了,足夠他們補好所有的漏洞。
“那麽錢呢?”傅光還是沒有讓開,“今天之後就不再見面了,你答應給我的那兩百萬呢?想要假裝沒這回事?”
石駿譽皺起了眉頭。
“你姘頭把我當成擋箭牌捅了出去,放那個發卡的時候明明告訴我已經把附近的監控都黑了,結果警察那邊拿到的監控那叫一個高清無碼。”傅光看著趙藝睿,又啐了一口。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在想什麽,連我媽都被你們捅出去了,不就是覺得這事沒辦法善了了所以先找好替罪羊麽。”傅光冷哼了一聲,“你們真當我不知道費景明是怎麽死的麽!”
安子歸看到石駿譽的瞳孔縮了一下。
“費景明怎麽死的?”石駿譽重複了傅光的話,問得很慢。
不知道為什麽,身高體型都不如傅光的石駿譽只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傅光的氣勢就矮了半截。
“行了。”一直沒說話的袁之薇走上前,拉走了傅光,“先把事給辦了,太冷了一會王姐該凍病了。”
石駿譽重重地哼了一聲,靠近安子歸。
安子歸抬頭衝他笑笑,神色自然地同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她才是真的要凍病了,手腳都已經麻了,冷到開始犯困,全靠著研究他們這幾個人暗潮湧動的內訌撐著。
袁之薇精心挑選的墳墓估計會比趙藝睿計劃的那個還難找,賀瑫他們沒有那麽快能發現她,她得自救,不然就真的得讓賀瑫做鰥夫了。
死在礦裡,對賀瑫來說太殘忍了,她不能這樣。
“你倒是鎮定。”石駿譽打開鐵欄杆,拿了一根繩子把已經綁得十分牢固的安子歸又固定了一次,“是都想通了還是妄想著自己還能逃出生天?”
“我現在最想念的東西是暖氣。”安子歸凍得牙齒都開始上下打架。
石駿譽嗤的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慰她:“快了,等把你的罪名羅列完了,你也就解脫了。”
石駿譽加固完她的繩子並沒有馬上離開這個鐵架子,安子歸猜測是這個人的疑心重,看她那麽鎮定反而起了疑心。可經久失修的電梯架子突然承擔了兩個人的重量,咣當了幾下,撒得兩人一頭一臉的灰,味道非常刺鼻。
安子歸一邊嗆咳一邊看著石駿譽彎著腰站立不穩地抓著鐵架子,都這樣了,這疑心病重得要死的老狐狸也沒有馬上離開鐵架子。
他並不信任其他人。
“再給我一根繩子。”石駿譽等鐵架子不再晃了,朝趙藝睿伸出了手。
他這是怕安子歸在裡面突然長出三頭六臂,打算把整個椅子都綁在架子上,一點掙扎余地都不留給她。
“按照藥量和張小琴給你的暗示,你應該已經知道白曉曉了。”要固定椅子很麻煩,石駿譽索性一邊做一邊說。
他很急,打算綁好了之後就把她丟下去,要不然這地方天黑了道路結冰不好撤。
只是那個該死的傅光,千萬別節外生枝。
“不過你知道的白曉曉應該只是你公司本來要招卻臨時拋棄的臨時工。”石駿譽看著安子歸,“但是你對她的傷害,遠遠不止這一點。”
他在給她羅列罪名。
“你公司接了宓荷經紀公司的公關之後,給宓荷壓過很多次緋聞吧。”石駿譽問。
安子歸沒回答,太冷了她懶得說話。
“其中有幾次是關於她和曹蘇清的,你讓公司的人把社交媒體上那幾個跳得比較出格的人都列了出來,挨個給了律師函對吧。”
安子歸連眼神都懶得給了,公關公司常規操作罷了,給律師函就代表一種態度,一般來說是不太可能會告的。
只是在這個環境下,外面圍著那麽一群人,提到這件事真的詭異又可笑。
“後來宓荷和曹蘇清的粉頭就根據你律師函上提到的網民人肉出了白曉曉。”石駿譽拿出了厚厚一疊紙,“那些人又查出了白曉曉在校園網曾經偷過東西的事,這之後,白曉曉被網暴了了整整半年。”
可能是為了讓安子歸死得明明白白,也可能這就是這幫人所謂的儀式,石駿譽把那厚厚的一疊紙都放到了安子歸面前,還攤開給她看了幾頁。
很完整的人肉和網暴過程。
安子歸看了幾眼就發現了問題:“你們專門有人跟蹤這些事?”
太專業了,安心公關除了保潔張小琴還有其他人也和他們是一起的?
“我。”一旁的趙藝睿驕傲的昂起頭。
粉圈文化這塊是她的專長,用來騙警察都能一騙一個準。
安子歸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頭往旁邊歪了一下,有些困惑:“那為什麽不阻止?”
石駿譽一怔。
“長達半年的網暴,你們身邊又有專業的人甚至還負責帶了幾次節奏,結束這場網暴其實很簡單,為什麽一直人沒出手阻止過?”
如果是審判她的罪名,那麽她覺得,盯著這件事一直發展到最後這樣的趙藝睿和其他人,也一樣有罪。
安子歸突然頓住。
石駿譽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安子歸驟然看向袁之薇,自從石駿譽來了以後袁之薇就一直站在角落裡,她剛才問出了那個問題,袁之薇在角落裡微微動了動,整個人隱到了黑暗中。
袁之薇對傅光說,她不會丟下他們。
袁之薇說,她不會讓她死的不明不白,她說她會告訴她她綁在這裡的原因。
可是石駿譽來了之後,她一句話都沒說。
如果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罪,包括袁之薇自己,那麽她這些行為就能說得通了。
一起死,就不會丟下傅光他們,石駿譽剛才說的那些話,除了對她宣判罪名,同樣也給其他人定了罪,所有人都在眼睜睜地看著白曉曉死亡!
媽的這個瘋女人!
安子歸背在身後的兩隻手交握著用了用力,已經凍僵的手很難再折騰出痛覺,她張著嘴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異味的空氣。
她想最後博一次。
石駿譽羅列完她的罪狀,忽略掉她的辯解,又開始執著地想要把她綁成粽子。
“石醫師。”安子歸壓低了聲音,“你覺得我的直覺怎麽樣?”
石駿譽動作一頓。
“湊過來一點。”渾身發抖的安子歸凍得毛發末端都結了霜,但是仍然笑意盈盈。
石駿譽鬼使神差地把耳朵湊了過去。
“我覺得,我們都有罪。”安子歸在石駿譽耳邊咒語般迅速地說完這句話,就直起了腰。
所以,都得死。
她這句話說的很輕很輕,袁之薇只看到她嘴巴動了動,石駿譽的臉色就變了。
“你別耍花招!”袁之薇閃身上前,想都不想就想直接摁下電梯按鈕。
“你摁了按鈕,我就一起掉下去了。”石駿譽半途攔住了袁之薇的手,臉上表情很輕松,語氣卻透著冷。
他本來對安子歸的話還有幾分猶疑,但是袁之薇發現不對第一反應居然就是想要摁按鈕。
猶疑擴大,哪怕知道安子歸說出這句話只是為了離間他們,石駿譽也仍然忍不住沉下了臉。
他們之間,早就不一樣了。已經死了一個費景明,警察那邊盯得緊,有很多東西都已經回不到最初了。
“你別聽她的。”袁之薇皺眉,“安子歸這張嘴有多厲害你難道不知道麽?”
安子歸不再說話。
她知道,她賭對了。她在他們本來就十分緊張的氣氛裡加了一把柴,如果這把柴能燒起來,運氣好的話自己就可以脫身,運氣不好,也起碼能拉著這幾個人一起陪葬。
她不虧。
“我來的路上一直在想,你為什麽不選藝睿之前就定好的地方,非得要自己選一個。”石駿譽走出鐵架子,“這個地方並沒有比之前定好的地方隱蔽,只是更舊,路更不好開而已。”
袁之薇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
“傅光剛才問的問題,我也想問問你。”石駿譽一字一句的,“費景明,是怎麽死的?”
“我們之間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事,到底是從什麽地方開始出錯的?”石駿譽步步緊逼。
“別中了安子歸的計。”袁之薇後退。
她知道她剛才想要摁下按鈕的心情太急迫了,精神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她還是露出了破綻。
“她隨時都能死。”石駿譽揮了揮手,“但是我們不一樣,你說的最後一個,是只有安子歸,還是連我們一起?”
“你連我都想殺?”在一旁的趙藝睿最先發現問題,瞪大了眼。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張小琴一臉茫然地看看趙藝睿又看看袁之薇,往後退了兩步想離開這個古怪地方。
她覺得自己最無辜,只是幫老公報了仇就被扯到了這堆爛攤子裡,有永遠殺不完的人,她不能離開新城,每天膽戰心驚,也不理解他們所說的仇恨是什麽。
在她看來,這群人都有病。
本來以為今天晚上是最後一次了,可看現在這架勢,弄不好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你敢走試試。”被逼到陰暗角落的袁之薇抬著手,又走了出來。
光亮下,所有人都認出了袁之薇手裡拿著的東西,是一把手槍。
本來就沒跑兩步的張小琴嚇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張著嘴看起來比安子歸還像受害者。
“你瘋了?”傅光傻了,“你不是說了殺了安子歸再栽贓給趙藝睿和石駿譽就行了麽?”
“我就說這個女人一直以來都沒安好心!”趙藝睿尖叫。
“你又壞我好事。”袁之薇憤恨地瞪了安子歸一眼。
反正都是要死的,反正他們都要一起的,她就不能消停點,活著有那麽好麽?
“你們最好都別惹我,這個洞不經炸,開兩槍估計就塌了,到時候都會死得很難看。”手上拿著槍,袁之薇就不再裝了。
“我們這個互助會早就變樣了。”袁之薇看著石駿譽,“你問我費景明是怎麽死的,我倒是想問問你,費景明的女朋友是怎麽死的?你把趙藝睿帶到我們的互助會裡,又想要做什麽?”
“媽的死三八你先把你手裡的槍給我!”傅光意識到事情不對,想用蠻力上去搶槍。
袁之薇二話不說直接衝礦井入口處開了一槍,啪的一聲,幾塊大石頭應聲而落,安子歸在電梯鐵架子上晃了兩晃,整個電梯又往下沉了半米。
“你們再動動試試。”袁之薇笑嘻嘻的,“生前沒說完的話我們可以死後再慢慢聊。”
整個礦井都震動了,袁之薇說的兩槍就震塌一個井的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沒人敢動了。
只有還被五花大綁的安子歸挪了下凳子,發現石駿譽剛才隻來得及綁好凳子的一條腿,她還能拖著凳子走動。
還有生機。安子歸安慰自己。
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有求生意識的人了,到現在這個時候,什麽鬼都爬出來了,連槍都出來了,她還想著自救。
“你先別激動。”石駿譽舉起手,“你先把槍放下。”
“我們已經是最後了,解決了安子歸,所有的恩怨都了了。”
“警察那裡我們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了。”石駿譽都快要拿出他心理谘詢的看家本領了。
袁之薇又笑了。
“新生活麽?”她問。
“為了殺人方便想要拉攏無限維科技的費景明,沒幾天人家的女朋友就死了,撞死他女朋友的人還特別巧,就是你谘詢的心理病人,那人被我們殺了之後,他的財產就直接到了你的名下。”
“你怎麽拿到那些錢的?拿著那些錢你又幹了些什麽?給趙藝睿買房,幫她弄粉絲後援會?”袁之薇冷哼了一聲,“石駿譽,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們這個互助會的初衷?這個互助會不是你用來方便殺人方便賺錢的工具!”
“初衷?”石駿譽也笑了,“那麽白曉曉又是什麽?她是你仇人的女兒,她的死活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但是你看看我們為了這個白曉曉,已經殺了幾個人了?如果不是你們頻繁殺人又連續殺了幾個名人,警察至於盯上我們麽?”
“還有孫其,他跟我們的恩怨一點關系都沒有,是誰堅持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
要說把互助會當成工具,他們兩個一個都跑不掉。
“那要死死你們兩個就好了。”王梅插嘴,“不要拖著我們下水。”
他們都是聽命行事而已,沒必要為了個陌生人搭上自己一條命。
“你們操縱人給人吃藥看人神志不清醒甚至偷拍他們醜態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袁之薇輕蔑地嗤之以鼻。
這兩個保潔,在迷暈雇主在他們身上拳打腳踢的時候,可不是為了報仇。
“所以呢?”趙藝睿像是看了一出大戲,“你要替□□道?”
“不,我只是想結束這一切。”袁之薇再次扣動扳機。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間發生,袁之薇扣動扳機之前被一直伺機而動站在她旁邊的傅光用石頭敲中了頭部,手槍脫手,石駿譽想去搶,被王梅拽住了腳脖子。
一群人扭打成了一團,嚇破了膽腿軟在礦洞口的張小琴張著嘴微弱地提醒所有人:“……警察來了。”
沒人理她。
只有趙藝睿在百忙之中用力摁下了那個電梯按鈕。
“拜拜。”她衝著迅速下墜的安子歸擺擺手。
“操!”安子歸終於罵了一句髒話。
媽的賀瑫你真的要變成鰥夫了!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