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關於初雪的觀賞並沒能維持多久,沒一會兒,收完花的老管家過來敲門,來喊江為露下樓吃早飯。
吃完飯再上樓時,屋外鵝毛大雪依舊未停,翩然落於地面。
室內卻暖意融融,絲毫不覺寒冷,仿佛與外面是兩個世界。
江為露說是被趕到梨鎮反省,其實只是冷落她的借口罷了,到了這裡後並沒有人管她,一時之間無所事事。
舒夢裡透過水幕看著小朋友的側顏,卻在想,現在這個時節,露露應該還正在上學吧。
卻被自己的父親給攆到這裡來了。
不管怎麽說孩子的教育不能落下啊,自己想教露露的想法也要趕快提上日程了,誰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再消失了呢。
她想教她書法,教她畫畫,教她禮儀,教她學習,教她一些反擊的小技巧……
當然這都是基本課程。
舒夢裡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教江為露笑。
她在第一次見到江為露的時候就發現了,小朋友因為家裡人的緣故,變得陰鬱而不再喜歡這個世界。
她不快樂,甚至不會笑了。
但不應該這樣不是麽?
舒夢裡想告訴她,其實這個世界很好,你不要那麽絕望,你可以笑。
她希望江為露是快樂的。
或許舒夢裡的想法是好的,她的教導也會是正確的。
但是這個時候的她忘了一個因素,也就是人的本性。
正確的教導,放在錯誤的使用對象身上,最後也只會得到錯誤的答案。
因為心黑的人是掰不過來的。
舒夢裡斟酌半晌,找到話題的切入點。
決定以教小朋友一些反擊的技巧來開場。
“露露,你對——你的父親和你的繼母是什麽看法呢?”
相比舒夢裡的猶豫,江為露的回答就快多了,似乎這個答案根本不用考慮。
“他們啊,或許陌生人都比他們友善吧。”
這話一說出口,舒夢裡就確定了小朋友對她的家庭是徹底沒有愛的。
再想想江銘對江為露的做法,這個時候再優柔寡斷就是傻子了。
“那如果這樣的話,露露你也就不用再顧及什麽了,大可以不要怕的反擊他們。”
“當然,最好有我在。”
不然像上次一樣再吃虧怎麽辦。
江為露摩挲著小鏡子,輕聲應道:“嗯!有姐姐在,我就不怕。”
舒夢裡看著她乖巧的樣子輕笑:“不要怕,如果鬥不過,就按照上次我說的,將手裡的牌隱下來,在暗處打得他們哭。”
舒夢裡不知道這樣教小朋友到底對不對,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她離開後江為露該如何自保呢。
這番話說的江為露恍惚間是有些聽懂了,突然覺得似乎反擊也並不是那麽難。
舒夢裡看著她似懂非懂的小眼神,忍不住笑起來。
“但是再此之前,或許露露可以嘗試著友善一點呢?”
不是指對江家的人,而是對別人。
她沒有必要因為江家的幾個人渣,就對所有人都絕望的豎起身上的刺,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麽糟糕呀。
舒夢裡眸光溫軟的看著水幕裡的江為露。
“比如說,露露你笑起來那麽好看,為什麽不多笑笑。”
這番話讓江為露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神,低著頭聲音蒙蒙的回答。
“不想笑。”
“可是你在我面前的時候,不是笑得很開心的嗎?”
“可是!”
江為露有些急了,“可是你是姐姐啊,那不一樣的。”
“我和別人並沒有什麽不同啊,露露。”
舒夢裡的聲音溫柔。
江為露垂下頭,幾乎是立馬就在心中否定。
不,不一樣的,姐姐就是姐姐,是獨一無二的,我的姐姐。
舒夢裡卻並不知道江為露心中的想法,她只是不想讓小朋友從小就失去笑的能力,只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隨後靈光一閃有了個辦法,對著水幕裡的小朋友說。
“露露,你看看我。”
江為露應聲乖乖的抬起頭來,看向小鏡子。
起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面上是春風化雨,忍不住的撲哧一下咧開嘴笑出聲來,整個人簡直是忍不住的咯咯笑倒在床上,都直不起腰來。
鏡子裡的風光因此顯露出來。
只見,裡面的漂亮姐姐食指放在鼻子尖,輕輕往上推,小鼻子往上拱起來,翹成了個小豬鼻子模樣。
顛覆了美人形象,搞怪又可愛。
舒夢裡看著水幕裡的小朋友笑得直不起腰來,放下手也跟著笑。
“你看呀,笑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對不對?”
你還那麽小,你應該開心啊。
聽到姐姐的聲音,江為露漸漸緩了過來。
她順勢,就那麽倒在床上陷入柔軟,看著鏡子裡的小姐姐。
眸光裡還含著方才大笑過後的水光,襯著那雙眼,仿佛桃花林下的深潭。
她從來沒有這樣笑過,這是第一次,這麽開心的笑出聲。
如果沒有遇到姐姐的話,她可怎麽辦呢。
如果沒有遇到姐姐的話,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大笑的能力。
心裡這麽想著,江為露沒忍住的往小鏡子旁邊拱了拱,額間輕輕蹭著鏡子邊緣,似乎在撒嬌一般。
真想,就這麽和姐姐一起過下去,一直一起。
如果沒有舒夢裡的到來,被一個人趕到梨鎮的江為露會是什麽樣子呢。
不會有那樣一個人來逗她開心,也不會有那樣一個人來陪伴她關心她。
於是她又回到從前的日子,在孤獨怨恨裡一個人腐壞。
索性這次舒夢裡回來了。
於是為了和姐姐粘在一起,江為露將自己的時間表排的滿滿,每天都和舒夢裡待在一起學習功課。
早上起床晨跑強身健體,回來之後學習基礎知識。
下午畫畫,晚上練習書法,抽空還要學習禮儀。
忙碌到甚至舒夢裡都開始擔心,這樣江為露的壓力會不會太大了。
但是小朋友自己拒絕了歇一歇的提議。
因為她想和姐姐待在一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想變得更強一些。
不至於弱的挨打之後只能哭泣,可悲的連自己最珍愛的鏡子都守護不住。
就這樣一直忙碌到晚飯時間。
江為露下樓的時候遇見了迎面走來的老管家,突然想起了姐姐之前的話。
於是她牽起唇角,微微上揚扯出了一抹並不熟悉的笑,嘗試著向人友善一些。
雖然微有些僵硬,但是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朋友笑起來甚是好看,一時間襯得別墅裡的老客廳都耀眼起來。
對面的老管家愣了一下。
這位大小姐來這裡兩天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人笑。
原以為是小朋友不屑於和自己這個老頭子講話,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
幾乎是下意識的,老管家也向她回之一笑,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舒夢裡坐在水幕前,透過江為露胸口口袋的扣子縫隙看到老管家的笑,聰明的猜到了那是小孩兒在嘗試自己的話。
於是伸手敲了敲身前的水幕,用這種方法誇小朋友做的好。
下一秒立馬得到回應,水幕裡的場景跳舞一樣晃動起來,一蹦一蹦的。
舒夢裡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輕笑出聲。
果然還是小孩子啊,被誇了就這麽開心嗎?
走著走著都跳起來了。
此時此刻,梨鎮老別墅裡的氣氛溫馨寧靜,可千裡之外的江家可就不是這樣了。
京都市區。小江宅屋內。
屋外寒雪飄搖,屋內女人的哭喊聲嘶啞:“夫人,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柳意安坐在椅子上,垂眸望著跪坐在地上的女人,面上笑得溫良,口中的話卻刻薄。
“不是你?那難道是我嗎?還是被關在雜物間出不來的那個小崽子?”
她嫁給江銘這麽多年,仗著江銘不常回家,在小江宅過得簡直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順風順水慣了難免粗心大意,將項鏈揣進自己兜裡懶得拿出來,卻沒想到給自己留下了那麽大的把柄。
但令她最氣憤的是這個家裡居然有人敢出賣她!
真是好大的膽子!
江銘勒令她盡快找出家裡那個通風報信的人,柳意自己也在找,結果找來找去沒想到居然是自己身邊的人。
居然是拿了她好處的撒謊女傭!
撒謊女傭聽到柳意的話頓時大哭,跪爬著跑去抱柳意的大腿:“夫人真的不是我!我為什麽要……”
柳意懶得聽她說了,一腳將人踢開:“不然那幾通電話是鬼打的麽!”
退一萬步來講,現在證據擺在這裡,就算不是她,也是她了。
江銘需要一個結果,柳意迫切的需要給出交待。
到底是誰不重要了,有人來承擔這件事才是重要的。
這個人不會是她柳意,那麽是誰都可以。
柳意起身,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保安,把這個人扔出去!”
說完轉身,面色陰冷駭人。
至於那個人是誰,可千萬別讓她找到啊。
遠在梨鎮的舒夢裡和江為露並不知道小江宅發生的插曲,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會歎一聲,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時候的江為露正愜意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並在舒夢裡的指導下努力進步著。
在兩人初見的時候,舒夢裡就覺得小女孩兒太過瘦弱,所以除了吃飯補一補,身體鍛煉也是一定要排上日程的。
剛開始晨跑的時候江為露並不適應,沒兩步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於是舒夢裡就窩在小鏡子裡給她加油打氣,充當啦啦隊。
江為露有了姐姐的鼓勵又充滿乾勁兒,兩個人說著笑著慢慢也就堅持下來了。
直到半個月後,江為露鍛煉有效,光是繞著別墅跑圈都已經滿足不了她了。
於是舒夢裡建議她去問一下對這邊比較熟悉的老管家,哪裡的路線適合晨跑。
水幕晃動,身周傳來悉悉索索的走路聲音。
舒夢裡知道,這是小朋友聽取自己的建議,正在向老管家常待的花房前進。
透過江為露胸口口袋的扣子縫隙觀賞外面的世界,再加上走路步伐的晃動,眼前的場景被拉長又縮短,景色都變成了斑斕的色塊。
一時讓人頭暈目眩起來。
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趁著這個時候偷溜出來,在腦海裡發散。
這次在鏡子空間停留的時間可真是久啊,都有半個月了。
和上次短短的半天完全不一樣。
為什麽?
停留在鏡子空間的時間到底靠什麽來界定?
“吱呀。”
水幕裡突然傳來聲響,一下打斷了舒夢裡的思緒。
忙不迭抬頭看過去,原來是江為露已經走到花房,打開了門口的木門。
一時間水幕被清新的綠色佔據,溫馨又治愈。
這時候江為露的腳步聲已經停了下來,花房內寂靜無聲。
接著水幕中的畫面四處晃了晃,顯然是江為露正在尋找老管家的身影。
然而就在這時。
“啪啦!”
突然之間。
清脆的碎裂聲炸響於地,宛若晴天霹靂一般震在寂靜的花房。
鏡子內外的兩人猛然抬頭,皆被驚了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