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萬騰地一下站起來，朝著遠離通訊器的方向躲避瘟疫一樣後退了幾步。

　銀發的管家AI因為他的突然動作從口袋裡滑了出來，用手揪住領口晃悠了一下，好在沒有直接掉下來。

　“等下，洛…你確定…你這是喜歡我？“

　盛萬總是有種自己坑拐騙了純情小少年的愧疚感。

　那邊又沉默了一會，猝不及防地，一個視頻就撥打了過來。

　洛俊美的臉正正呈現在盛萬面前，放大之後殺傷力更大。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但是我想要試一試。

　萬萬，你會給我這個機會嗎？”

　盛萬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總之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僅同意了當洛的“臨時男友”，而且已經和他打了一個小時視頻通訊了。

　盛萬:我還能怎麽辦呢，我只是一個被男人的美色和言語蠱惑的可憐受害者罷了。

　畢竟他長得那麽帥，說話又好聽。

　趴在沙發上的青年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欠，他有些困倦了，昨晚和洛熬夜打遊戲到現在，也該困了。

　“你去休息吧，萬萬。”

　洛貼心地說，懸浮在空中的虛影靠近，在盛萬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如同羽毛一樣的輕柔親吻。

　“好夢，我現在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勉強算咯。”

　盛萬哼了一聲，捏著紅透了的耳垂關了通訊。

　他在地板上蹦躂了兩圈，清晨的曦光淺淡地籠在他的身上，天氣預報說今天空氣質量優，溫度零下四度到六度，是一個好天氣。

　困意湧上來，盛萬躺在床上，想起洛的那個古怪問題，問他如果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他最想幹什麽事情？

　又想起來抽到的佔卜硬幣說他的卦象是大凶。

　嘖，怎麽會有什麽世界末日呢？

　今天的陽光這麽好。

　風這麽溫柔。

　還有一個月就是他就21歲啦！

　他才剛答應當洛的男朋友。

　盛萬將頭陷在松軟的枕頭裡，深吸了一口氣。

　怎麽看這一切都和世界末日不搭邊啊。

　他歪頭從沒有合攏的窗簾縫隙裡看出去，頭頂湛藍色的天空清透如洗，雲朵甜得像是拉絲的棉花糖。

　偶爾有幾艘淺色的飛行器歡快地飛過，穿過天空中的粗重黑線，鑽到大樓的背面去。

　哎？為什麽天空中會有黑色的線。

　馬上就要陷入昏沉睡夢中的盛萬半撐開眼睛。

　在半睡半醒的奇異狀態裡，他看見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一幕，從窗簾的縫隙中，他窺見在天空中漂浮著一行黑色的大字。

　一行本不應該存在於那湛藍色天空中的字。

　就好像是那存在於虛空中的巨偉神靈，用天空當作信紙，輕飄地寫下了這樣一行文字。

　【距離世界毀滅還有168小時20分12秒】

　什麽啊…開玩笑的吧。

　盛萬困頓地閉上了眼睛，天空上的時間跳動了一下，變成了168小時20分11秒。

　他睡著了，一個昏黃陳舊夢境向著他靠近，將沉睡著的青年吞噬了進去。

　盛萬再次回到了小時候，四五歲的樣子。

　他那時候還是小小的一隻，半夜不睡覺，偷偷爬起來，赤腳跑到了樓下。

　這是盛萬所熟悉的老房子，樓梯上的壁畫，牆角的花瓶，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是父親還沒有去世前的樣子。

　一扇對著小孩子的身體來說有些過分巨大的門被推開了。

　穿著兔子睡衣的盛萬向著裡面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才跑了進去。

　這是父親的書房，他平時所有的那些書籍和古董字畫都會放在這裡。

　今天晚上也是一個好天氣。

　明亮的月光從窗戶裡照射進來，將這個四周滿是藏書的房間照得亮亮堂堂的。

　小盛萬晃晃悠悠地先爬上凳子，然後再踩著凳子爬上桌子，小手順著書架上那一排排書籍的厚重書脊上劃過。

　哪一本是裡面有畫的書呢？小盛萬想道。

　他知道父親的書房裡一定藏著很多的漫畫書，他要找到然後拿上樓偷偷去看。

　才不要像盛勳一樣乖乖早睡，他那麽壞。

　對了，找到了漫畫書也不給盛勳看。

　他抽出幾本書來翻開看了看，看到裡面的文字後吐了吐舌頭，又插了進去。

　一本封面畫著蘭花的書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這本書在書架的中間位置，憑借他的身高去夠有些勉強，他試著踮起腳後跟去拿，卻不小心碰掉了旁邊的一本黑色封面的厚書。

　黑書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小盛萬一下子緊張起來，跳下了桌子在桌底裡躲了一會，確定家人沒有被驚動才重新鑽了出來。

　掉下來的這本書是一本很陳舊的書，黑色的封面在月光下泛著神秘的光澤，上面用盛萬不認識的文字寫了書名。

　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盛萬輕輕地翻開了這本書。

　書裡面一張畫都沒有，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這種文字不像是古漢字，卻也不像是英語或者世界上的任何一種語言，四歲的小盛萬當然不可能認識上面的字。

　他本來要把書合上，偷偷將書放回原來的位置，再溜上樓，鑽進被窩裡。

　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會知道他這個夜晚曾經來過父親的書房。

　但突然間，盛萬注意到了這本書裡的幾個字符，這也許是一樣東西的名字，也許是一個人的名字，或者是什麽□□字。

　他根本就不認識這些詭異的符號，但是在這一刻，小盛萬讀出了那串字符。

　他聽見一串清晰明確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裡傳出來。

　那聲音也許沒有任何意義，就如同小孩子無意間吐出的胡話亂語。

　甚至盛萬本人也不清楚他當初到底是要說什麽，或者他是處於何種心態說出了這樣的話。

　總之小盛萬還是說出了那段話。

　他覺察到自己手中的書開始顫抖起來，像是一隻撲棱著翅膀馬上就要飛走的鴿子，一陣詭異的旋風生出來，擾亂了盛萬的頭髮，月光更加明亮了，像是被加了濾鏡一樣的明亮。

　窗外的樹枝停止了晃動，似乎被凝固在了玻璃裡面，成為了某種裝飾性質的道具。雲彩不動了，死氣沉沉地浮在天上。

　在這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停止了。

　只有盛萬和這間小小的書房裡面的時間是流動著的。

　一條細細的陰影從書裡鑽了出來，扭動了一下，而後陰影逐漸擴大，投射到了盛萬的上空，有明亮的光刺穿了陰影，一個人從光裡面出現。

　盛萬睜大了眼睛，並不畏懼，反而十分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身穿華美黑袍的男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長長的銀發如同河流一樣在身後流淌，他融入了過分明亮的月光裡，紅色的眼眸睜開，準確地看向了將自己呼喚出來的男孩。

　時空在男人的周圍扭曲了形狀，光線也是，他的面容過於完美，那是從人類無數的基因片段中所選取的最完美的部分所組成的那種完美。

　他的完美是從人的身上來的，但是卻超越了人類。

　那過分的美麗甚至讓人有一種悚然的恐懼，那是人類天然地對於那種和自己相似，但是卻並不是同類的生物產生的畏懼。

　任何一個看見那張臉的人類都會先被那驚人的美麗所震懾，而後因為恐懼而無聲顫抖。

　那從陰影中誕生，在月光中生長的生物開口，聲音低沉優雅，他的聲音也是完美動聽的，只是有些卡頓，似乎還並不熟悉這種語言。

　祂對著面前的孩子問：“你想要什麽？”

　盛萬問：“你是個什麽東西？”

　盛光中的男人思索了一下，從人類的文字中提取著可以使用的組合。

　“我是怪物，也是神靈。”

　“我覺得你不是怪物。”小盛萬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祂看。

　“因為你長得不醜。”還挺好看的，比漫畫上的人都好看。

　神靈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道。

　“是你召喚了我，作為代價，我可以滿足，你的，三個願望。”

　“啊，我知道了，你是住在書裡的願望之神，被吵醒了就會要求滿足願望，是嘛？”

　神靈再次沉默了。

　“不，這不是獎勵，是等價，交換。”

　小盛萬並不明白他說的所謂交換是什麽意思。

　“交換什麽？”

　“交換，你完成願望，我來到，這個世界。”

　盛萬試著用手去觸摸神靈垂落的精致衣袖，但是卻摸了個空。

　神靈的身體像是在空氣中的單薄投影，如鏡面的反光，從更遠的維度投射到這個世界裡。

　“我現在，不在此地。”神靈垂眸看著他。

　“你無法，觸碰到我。”

　“啊好可惜！”小孩有些懊惱地說。“可是我現在沒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啊？”

　“要不然等著我什麽時候想到了，再和你說可以嗎？”

　“可以，我隨時都等著你，三個願望。”

　神靈點了點頭，在空中輕輕一點。

　一圈淡淡的漣漪擴散出去，雲彩再次開始飄動，遮住了月亮。窗外在空中覓食的蝙蝠展開翅膀，逐漸飛遠。

　在原本正常的時間線中，有個四歲男孩的時間線被扯出了一部分，糾纏成了一團。

　“啪——”書房的燈亮了。

　盛勳走了進來，皺著眉頭看向自己這個總是讓他不省心的弟弟。

　“哥哥！萬萬今天認識了一個神！”

　盛萬開心地揮舞著小手，示意盛勳去看。

　“萬萬你不要再鬧了好嗎？

　趕緊乖乖上床睡覺，不然我就去把爸爸叫起來。”

　盛萬疑惑地看向銀發的神靈，並不明白為什麽就在自己眼前的人，盛勳卻沒有看到。

　見他還不離開，盛勳加重了語氣。

　“這裡，明明只有你一個人。”

　虛幻地漂浮在空中的神靈此時恰好與盛萬對視，豔紅的眼眸漠然冰冷地注視著他，高高在上，不帶絲毫感情。

　他那張臉和舊日複蘇裡塔爾塔洛斯的臉，幾乎一模一樣。

　·

　盛萬從睡夢中驚醒，坐著眯了一會眼。

　腦海中殘余的夢境逐漸消散，最後什麽也沒有留下。

　他揉著太陽穴發呆。

　“似乎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

　但是夢到了什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睡前也看到了什麽很奇怪的東西。”

　他轉頭，窗外天空中那行大字仍舊漂浮在那裡，只有上面的數字發生了變化。

　【距離世界毀滅還有160小時2分10秒】

　他閉上眼，再睜開眼，那行字還在那裡，時間又少了幾秒。

　“搞什麽啊？”

　盛萬吐槽了一句，不知道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瘋了。

　【別懷疑，這是真的。】

　一行熟悉的標準字體出現了他的面前，就和他在遊戲裡的那個基礎技能窺靈眼一模一樣。

　【讓我來證明你並沒有瘋】

　這個原本只能出現在遊戲中的技能，在現實的盛萬面前寫道。

　盛萬：？？？

　作者有話要說： 盛萬：？？談個戀愛怎麽還搞出這麽大動靜？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櫻、何以歌5瓶；bear.於加貝1瓶；謝謝老板們對萬萬的投喂，嗷嗚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