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現實世界。
盛鈺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頭昏腦漲, 他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盯著手心的卡牌出神。
最先開始發現不對勁的,應該是第一次出遊戲以後,這張代表貪婪榮耀的卡牌依然牢牢鑲嵌在他的手掌心, 偶爾還會散發余熱。
像個詛咒一般。
坐在電腦前等電腦開機的十幾秒時間, 他想了很多,有關左子橙最後那段話。
第一反應是廖以玫男扮女裝。
當然了, 轉念一想, 這個想法立即就被他自己給否定掉。也沒什麽特殊的原因,就是感覺不可能,這個想法太獵奇了一點。
第二反應, 就是廖以玫有問題。
她不可能是神明奪取鬼王卡牌,因為根據胖子的言論,廖以玫在現實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她有家, 還有房子和工作, 一切的一切就是一個現代人該有的模樣, 除非胖子也有問題。
相較而言,第二種可能『性』更為真實。
還有第三種可能,只不過盛鈺不敢去細想那種可能,總覺得太過殘忍。
也許……未來懶惰會換人當。
那麽被替換下來的廖以玫, 十有八九死於非命, 才可以挪出這個空位。
糾結的時候電腦已經打開,迅速搜索21層樓, 進入遊戲的逃生論壇。盛鈺的帳號是對外公開的, 每天都有無數人來加他,在加好友信息裡找了接近半個小時,才找到左子橙。
【有關錄像的事情, 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你要是還想知道那條信息,就加我的微信,咱們打語音電話說。】
信息後面附帶的是左子橙的微信號碼。
盛鈺先是在論壇加上左子橙為好友,隨即重新將手機開機。和上次一樣,一打開微信就有許多條消息,大多在詢問他的安全問題。
盛鈺索『性』直接發了一條朋友圈報平安,然後才搜索到左子橙的微信號。
頭像是一個卡通形象的橙子,微信名也著實有趣,叫‘汁肥肉嫩小橙子’。
盛鈺:“…………”
忽然有點不想加這個人,要不加了好友,問清楚事情後就刪掉他吧?
但下個樓層他們很有可能又會一起爬樓,現在刪掉,下個星期副本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面子上多多少少都會有點過不去。
意識到自己居然真的很嚴肅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盛鈺有些啼笑皆非。
點擊申請好友,左子橙那邊好像一直在等待,他立即通過了申請,先一步發消息:我準備一下,等我五分鍾。
盛鈺就退出了和左子橙的聊天界面,鬼使神差的,他手指向下滑動,找了好一陣才找到陳敬。上面還是那張21層樓的宣傳海報,以及一句讓人看著就心生寒意的:
樓裡大凶,不要進樓。
很快,左子橙像是準備好了,尋了一個角落給盛鈺打來語音電話。他背景音很嘈雜,像是在一個很多很多人的辦公室。
“男神,我時間比較緊張,手頭還有許多事情,我就長話短說了啊。之前說小心廖以玫,你自己掂量一點吧,她肯定不對勁,下個副本沒準我們又在一起,到時候我反正會提防她。”
盛鈺皺眉:“你是覺得她會背叛還是……?我想法和你不一樣,有些人天生就有原則,廖以玫不像是那種包藏禍心的人。”
“現在不像,這點我也承認,但你怎麽知道未來她不會變呢。人心不可測,言盡於此,我也只是提醒,怎麽想怎麽做還是看你自己。”左子橙似乎真的很忙,電話外一直有聲音在催促他。
捂著電話說了句什麽,他的聲音重新清晰起來:“有一點你雖然沒問,但我覺得不說清楚,那我肯定有很大疑點。就是時間線問題,我在你進入遊戲之前就已經升上了第三層樓,傅佬其實比我快,不過可能我們當時都不熟悉爬樓需要水晶,進了本就瞎搞。越爬樓,樓層級數反倒越低,爬著爬著一直原地踏步。要不是這一點,咱不可能在第五層樓遇見。”
盛鈺嘴唇動了下,沒講話。
其實這一點他之前就懷疑過。
他是三周以前進入21層樓的,而翁不順所在副本應該是第三層樓。那也就是說,在四周以前,左子橙就已經爬到了第三層樓。如此才能看見水鏡景象,出副本後給他短信提醒。
但有一點說不通。
傅裡鄴是21層樓第一人,很長一段時間記錄都是由他保持。如果左子橙說的都是事實,那麽很有可能他和傅裡鄴起始爬樓速度相同,同一時間爬到了第三層樓。然後左子橙原地踏步,傅裡鄴往回爬了一層,才在第二層樓遇見自己。
這樣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盛鈺自己為左子橙圓上了邏輯,他聽這人講的『亂』七八糟,也聽不太懂,大概應該是這個意思。不想再糾結這一點,他開口詢問說:“那你是怎麽想到用陳敬的手機給我發消息的?”
左子橙說:“我和他是在第一層樓認識的,當時他炫耀一樣和很多人說,講你倆以前是同學,他還有你微信號。我把這個事情記在心裡了,後來第三層樓看見水鏡內容,我沒辦法聯系你,就想到了陳敬……對了,我還沒告訴你吧,我的職業是網絡安全顧問。我根據論壇好友信息,盜了他的手機號,破解微信,他都不標注微信名的,我也不知道哪個是你,就索『性』群發了消息。”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汗顏道:“糟了,我忘記把號還回去,肯定耽誤了他不少事……”
“他已經去世了。”盛鈺一口打斷:“在你群發消息以前就死在了遊戲裡。”
“……”
過了幾秒鍾,左子橙像是有些唏噓,說:“那我豈不是嚇到了很多人。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忽然給你發來消息,我的天,換了我我得嚇死。”
盛鈺說:“而且他的手機長時間找不到,後來我經紀人幫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上一周才找到,被人丟在了荒郊野嶺。”
左子橙打了個寒顫,說:“這件事和我沒關系。我估『摸』著吧,後面可能有人在『操』控,替我把這件事收了一個尾。其實我之前也在懷疑,怎麽剛剛好就是我看見了水鏡內容呢,怎麽剛剛好就是我,就是七個鬼王之一看見了那段記憶。”
盛鈺皺眉,心中忽然泛寒意。
“什麽叫有人在『操』控?”
左子橙可能是聽出來他聲音有些不對勁,安慰道:“你也別太緊張。看事情看人背後的目的,這個事那人肯定不是要害你,但我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麽其他目的,說不定是想阻止你進樓。”
盛鈺說:“阻止我進樓,不一定是和你一樣,想讓我活命。也許是和貪婪王這張卡牌有關。只要我不參與遊戲,貪婪王就會被其余人取代,這個人可能是玩家,也可能是神明。”
電話雜音越來越重,左子橙嘟囔了幾句,也猜不出什麽有營養的內容。
某一時,他忽然有些著急說:“我先不和你說了啊。微博又要崩了,每次出副本就有好多不正常數據,我得去維護服務器。”
盛鈺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他其實想發個微博報平安,但是登錄上去才發現微博已經打不開了。索『性』也懶得報平安了,說不定還會收獲‘你怎麽還沒死’這種評論。
剩下來的幾天對於他來說就像冬眠一般。
最熱的暑氣已經過去,到了立秋時節,開窗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一絲冷意。盛鈺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身體上的疲憊其實還好,主要是心靈還有精神上的倦怠,哪怕他下一個副本也許就會死亡,但至少現在,他想好好睡一覺。
中途經紀人來過幾次。
經紀人是很了解盛鈺的,哪怕行程最忙碌的時候,盛鈺也不會出現這種疲態。他心裡擔心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孩,硬是扛著公司壓力,將盛鈺回歸計劃又往後推延了一段時間。
往來就是做飯,免得自家大明星睡覺睡到餓死。每每盛鈺起床都是刷牙洗澡,然後吃飯,吃完飯就滾回床上繼續睡覺,接連睡了好幾天,越臨近下一次進樓時間,他就覺得越慌張。
之前聽鄔桃桃說,銀領域還有一個魂閣,只要他活著,魂閣應該不會將打擊報復的對象定位為他所珍視的人。
那他好像,必須得活著。
活著去扳倒魂閣。
倒數最後一天,盛鈺終於不再睡覺。
他這一個星期好像和世界都脫軌了,睡覺對他來說更像是沒有營養的逃避。
打開手機,登錄微博。
公司已經替他報過平安,只是粉絲們還是很擔心。沒有見到他真人,老是陰謀論是不是人已經死了,公司這種做法是在粉飾太平。
抗到現在也沒有人來催過他開直播,估計是經紀人抗住各方壓力,努力給他創造和平。
盛鈺覺得很累。
微信上還是有數不盡的消息,左子橙沒有再和他交流過。倒是胖子和盛冬離,兩個人就比賽一樣,自言自語發了幾百條消息。
盛冬離發的無非是想見面之類的。
盛鈺沒回復,轉手點進胖子的聊天框。
這貨真是一個活寶,天天給他發追小美的事跡,其中有不少特別搞笑的事情。逗得盛鈺精神重振,趴在床上悶笑了好一陣。
他回復:胖爺,你這樣是追不到小美的。明天就要進樓了,你還是先提前準備一下吧,免得人沒追到,下個副本直接撒手人寰了。
進廁所簡單打理了一陣,出來的時候胖子已經回復了:我在參加葬禮。
盛鈺一愣:誰的葬禮?
難不成胖子有什麽親朋好友去世了,之前幾天的消息也沒看見他說呀。
這一次胖子回復的很快。
他先是發了幾個大哭的表情,然後發了一段長語音:“是常暮兒的葬禮。現場人好多,小美和橙子也抽空過來了。家屬白發人送黑發人,哭的可傷心啦,一直倒在靈位前面,好幾次都要哭暈過去。我和橙子也在旁邊看哭了,小美說看著心裡難受,提前離場找了個酒樓包間坐著,我和橙子現在正準備過去找她。盛哥,你要來嗎?”
盛鈺剛剛才被胖子逗笑,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了笑意,他記得自己還答應常暮兒一件事。
那就是聯系徐茶,但常暮兒已經死了……
想了想,他回復:葬禮還在繼續嗎?
胖子回:“盛哥,你看看時間,都晚上十一點了,葬禮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我是問你要不要來酒樓坐坐,我們幾個準備通宵喝酒。”
盛鈺看著一愣。
左子橙和胖子,還有廖以玫都已經混這麽熟了嗎?還是說他想試探一下廖以玫?
剛想到這裡,就看見胖子發了一個地址,然後發了幾個捂臉哭泣的表情:江湖救急!這幾天橙子一直纏著小美,我懷疑他想截胡,他肯定對小美有意思,盛哥你快來幫我控場55555……
盛鈺好笑,發覺胖子是真的逗。
他回了一個‘好’字。
——
外面在下著綿綿細雨。
開車來到胖子所說酒樓,這好像還是一個網紅酒樓,哪怕是午夜零點以後,酒樓的附近還是有不少青年男女來來往往。
一開始聽胖子說,盛鈺還以為這是一個吃飯的酒樓。誰知道來了以後才發現是胖子詞藻太平實,與其說這裡是酒樓,倒不如說這裡是一個慢搖酒吧,裡面的酒全是用精致的酒壺所裝,看上去很有古風江湖俠客的氣息。
裝潢也很妙,讓人賞心悅目。
盛鈺壓低漁夫帽,一路避讓所有視線。
他現在有點後悔了,要是胖子講明這是個慢搖吧,那打死他他都不會來。
但來都來了……迅速找到包廂,他跟避難一樣做到左子橙右手邊,遠遠離著打開的窗戶。
幾個人拿了牌,三個人湊不齊牌局,只能玩小貓釣魚,釣到的人來喝酒。
一見盛鈺加入,左子橙高興說:“你怎麽來了?”
胖子驕傲的挺起胸膛:“我叫的!”
“行啊胖爺,悶聲乾大事。”左子橙像是已經有些微醺,大笑了好幾聲,勾著盛鈺的肩膀說:“來,咱們四個人打牌。我今天運氣太差了,玩個小貓釣魚老是我輸,你看那些酒瓶,全是我一個人喝的,牛『逼』吧?!”
盛鈺也跟著笑了幾聲。
看著左子橙的樣子,不像是來試探廖以玫,倒像是真的和面前兩個人玩到了一起。
這種氛圍還蠻輕松的。
但是他還是搖頭:“我倒是想,但開車不能喝酒,過來這邊就是坐坐,透個氣。剛剛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人招了計程車跟在我後面,估計也坐不了多長時間,要是被路人拍照發微博,我經紀人得哭著在我家門口吊個白綾。”
左子橙驚悚道:“你包的跟個木乃伊一樣,就這樣出門還有人認出你?”
胖子擔憂『插』嘴:“是不是私生粉絲啊。”
說起這個,包廂裡的四人忽然都有些沉默。
大家都記得盛鈺好幾年前經歷的網暴事件,就是和私生粉絲有關。
特別是左子橙,當時微博幾度崩,都是他熬夜去維護服務器,剛修好,誰知道又崩。來來回回好幾次,他對這件事印象深的不能再深。
廖以玫掃了胖子一眼,眼神有些警示意味,似乎提醒他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胖子說完後就那叫一個後悔,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縫上。
最後還是廖以玫轉移話題說:“沒事,我今晚也不能通宵。明天還有課。”
左子橙懵『逼』問:“你不是都已經工作了嗎?還上什麽課?”
廖以玫說:“我報了游泳班和潛水班,從出副本之後一直在學。上次副本好幾次都差點被淹死,要是以後再遇到與水有關的副本,水『性』好活命幾率能大一點。過兩周我就去考潛水證了。”
左子橙更懵『逼』了:“你才剛學,就要跑去考證?”
胖子興奮的臉龐通紅,大笑說:“你是不知道小美的學習能力有多強!她要是真想乾好一件事,分分鍾就能乾好,沒準以後遇見了和水有關的副本,咱們都得仰仗她哈哈哈……”
他的興奮看上去有些不太尋常。
但簡單想想,盛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之前廖以玫的態度是‘死了就死了,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但她現在報了游泳班,還說水『性』好活命的幾率能大一些。這種小細節就很振奮人心,廖以玫好像在逐漸改變,就像盛鈺之前對常暮兒說過的,這個女人很堅強,自己就能走出困局。
只是常暮兒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困局,就……
想到這一點,盛鈺有點傷感。
不過緊接著就被廖以玫眼中的神采打動,大家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她之前喪氣的那段時日,都急著給她講活著有多美好。說著說著,胖子激動的快要哭出來,就要舉杯慶祝。
盛鈺想了想,拿過酒杯也跟著慶祝。
他是真的很高興,為廖以玫感到高興。至於開車,他已經給經紀人發了短信,告知了酒樓地點,讓經紀人大概兩三點的時候來接一下他。
發完消息就沒敢看。
經紀人屬夜貓子的,肯定可以收到他的消息,但估計會狂轟濫炸讓他少喝酒。
也正是沒有看消息,他也就沒有看見經紀人提心吊膽的奪命連環call:
——天殺的!外面雨下的越來越大你沒有看見嗎!可能要打雷,你不是聽不了雷聲麽,我現在就去接你,你坐好,千萬不要『亂』跑!
——要是在我來之前打雷了,你別害怕。找個地方躲著,戴耳機聽音樂,就聽不見雷聲。你把自己抱緊,頭也埋在膝蓋裡,這次別縮到床底下桌子底下,上次我光找你就花了半小時。
——我的姑爺佛爺大祖宗,我都不知道怎麽罵你好。前幾天跟死了一樣天天睡覺,今天半夜三更還忽然跑出去喝酒,還是在可能會打雷的日子裡。你看見下雨難道想不到會打雷嗎?!
——算了,我先去接你。
又喝了幾盅酒,盛鈺酒量還不錯,只是感覺有點點興奮,還沒到暈的地步。左子橙已經倒在座位上呼呼大睡,胖子出包廂給他家人打電話,叫他家裡的人來接左子橙。
清醒的人只剩下廖以玫,以及盛鈺。
廖以玫喝了口酒,看向窗外。他們現在身處二樓,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一樓街道。
頓了頓,她忽然說:“那個人是不是你弟?”
盛鈺本來在給胖子和左子橙滿酒,聞言一愣。酒氣讓他有些混『亂』,說:“我沒有弟弟啊……不對,我是有一個。你怎麽認識他?”
“珍妮的夢境,我看過他的臉。”廖以玫指了指樓下,說:“上次我說什麽來著,讓你關注一下你弟弟的精神狀態。你看,他像個正常人嗎?”
盛鈺把帽子和口罩重新戴好,趴在左子橙背上,扒著窗戶往下看了一眼。
確實不像正常人。
哪個正常人會在大雨滂沱的時候站在雨裡,也不撐傘。明明旁邊就有屋簷可以避雨,他卻像個受虐狂,非要硬生生杵在街邊淋雨。
像是在懲罰自己一般。
盛鈺抹了把臉,說:“我就說剛剛誰攔了計程車跟著我後面,估計是盛冬離。”
廖以玫道:“你不下去看看?”
“不用。他經常下雨天跑我家樓底下淋雨。體質真好,從來沒看見他感冒。”盛鈺看了一眼門,說:“胖子怎麽還沒回來,我們先喝。”
“可能他感冒過,你不知道。”廖以玫也沒多勸,只是象征意味說:“他站的地方是個拐彎口,車輛拐彎看不見,所以那邊經常發生車禍。”
盛鈺頓了一下,說:“繼續喝。”
對杯幾次,他老是忍不住往窗外看,左子橙被他擠的煩躁不堪,醉酒狀態差點打到盛鈺。某一次往外看的時候,一輛車‘唰’的飛馳而去,只差一點點就會撞到盛冬離。
水濺了盛冬離一身,也像是淋頭一盆冷水,把盛鈺的酒意完完全全給澆醒了。
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混帳事,他立即起身,說:“我先走了。”
廖以玫好笑的看著他的背影,喊道:“怎麽了,不繼續喝啦?”
盛鈺擺了擺手,迅速離開。
街道上空無一人,入目全是雨水。地上水窪也很深,剛出來的時候還是小雨,所以盛鈺就抱了一絲僥幸心理,想著應該不會打雷。
但現在雨越下越大,保不準會打雷。
他撐傘走過去,一路踩到鞋子透濕,遇到可能會打雷的狀況,他是沒有多少耐心的。
所以剛走過去,看見盛冬離跟被人遺棄的小『奶』狗一樣,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淋雨,盛鈺就沒有來的一陣煩躁。
煩躁中還帶著一點心疼,他實在不理解。盛冬離明明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接受他,為什麽還要鍥而不舍的做這些無用功。
看了幾眼,他將盛冬離拉到安全的地方。
這人已經凍到麻木了,手上涼如冰,眼睛也通紅。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的水漬從他臉龐上不停往下落,沿著下巴打進水窪之中。
愣愣抬眼,盛冬離小聲喊:“哥……”
今天必須要說清楚。
不說清楚的話,他們倆都會很痛苦。
他這邊是決計不會改變念頭,所以只能說狠一點,徹底斷絕盛冬離對他所有的念想。
盛鈺壓低帽簷,拉高口罩,隻『露』出一雙醉酒微醺的明亮眼眸,借著酒意與大雨的掩蓋,他眼神厭煩,語氣也極盡可能表示出厭棄。
“你非要這樣惡心我嗎?”
話音剛落,盛冬離整個人如臨冰窖,臉『色』一下子慘白。他踉蹌的後退幾步,張了張嘴,卻半句話也沒能吐出來。
盛鈺顧不得面前人的面『色』慘淡,他在該硬心腸的時候比誰都硬心腸。
“多少次了,你自己能不能數清?每一次都是靠著自虐來博取我的關注。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你卻一直想不通,今天我就讓你想通。”
不等盛冬離回答,他撇開視線,看向道路邊的淺水窪:“自虐只會讓真正在乎你的人心疼你。我以前也確實在乎過你,但所有的情誼都在你幾年前假『自殺』的時候煙消雲散。狼來了的故事你不懂,那我就直白點說,以後就算你真的『自殺』,我的眉頭也不會多皺一下。”
盛冬離渾身顫抖,緩緩抬眸。
面前的人穿戴嚴實,漁夫帽和口罩牢牢將臉擋住,就連眼睛也不屑於看他。無論是內心還是外表,盛鈺總是會對他全副武裝。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被他捧到了心尖。
也正是這樣一個人,無論如何惡語相向,無論怎樣被傷的體無完膚,他還是甘之如飴。
也許是沉默的時間太長,盛鈺不耐煩了,他轉身:“以後不要來找我。”
盛冬離渾身一震。
某一個瞬間他忽然感受到,如果放任盛鈺離去,他以後真的就再無機會。
也再也沒有可能奢求到盛鈺的原諒。
他焦急上前,一把抓住盛鈺的手腕,哽咽著說:“今天是我生日,我、我知道你忙,可能記不得,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完了我就走,我沒想到會打擾你和朋友,我真的就只是來看看你。”
“我這幾天不忙,但也沒必要記你生日。”
盛鈺其實記得盛冬離的生日。
經紀人還旁敲側擊過要不要給弟弟準備禮物。聽說現在的學生都喜歡電子產品,經紀人還在網上替他悄悄看過一款電競耳機。後來想起兩人的關系,經紀人覺得自己要是自作主張替盛鈺送禮物,估計會被自家藝人半夜蒙著被子掐死。
這件事也就作罷。
但盛鈺一直都默默記得盛冬離的生日。
可是記得又怎樣,他頭都沒回,聲音在雨裡模糊不清:“你看完了,現在可以撒手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