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下一秒鍾, 周圍神明忽然暴動起來,眼白處赤紅發亮,瘋狂往上湧。
血水被踩的劈頭蓋臉,像是從高處落下來的瀑布, 全面洗刷幾人的頭身。這些神明的反應無一不在說明一件事, 到午夜十二點了。
盛鈺優先從門縫裡鑽了進去,後頭的幾人也不慢, 緊緊跟著往裡遊。所有人用胳膊抵住厚重的精鐵大門, 但外頭有太多的神明,那些神明拚死去撞擊門,導致門縫時不時會開一條線。
左子橙迅速點開屏幕。
【請設置問題。】
他焦急衝其余幾人說了一句話, 但門縫裡的吼叫聲太刺耳,導致那句話變得『迷』糊不清。但此時此景,眾人都能猜出來他想說什麽。
那就是設置一個神明猜不出來的問題。
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來的問題。
身旁幾人陷入難『色』, 盛鈺都不知道他們在難什麽, 這對他來說簡直太簡單了。
他立即衝屏幕說:“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請設置答案。】
鄔桃桃一驚:“你為什麽要設置一個選擇題, 隨便猜兩下就能猜對啊。問題還不能改,完了完了,我們白進來了,快跑吧!”
盛鈺沒理他。
盯著屏幕迅速說:“先有狐狸豬猴子老鼠恐龍鱷魚綿羊……還有小兔子!”
哢噠一聲響, 門終於鎖上。
“……”一陣沉默後:“???”
盛鈺抹了把臉上的血汙, 順手舀了把地上的純淨水洗臉。等洗完臉看大家還在看著自己,他茫然說:“又沒說這個問題必須要答對, 那你隨便說不就行了, 反正神明死也猜不出來。”
說實在的,他剛剛起碼說了十幾種動物,說完了自己都不記得順序了。要是神明這都能猜出來, 那簡直就太過於逆天了。
大家的眼神都在訴說同一句話:你他娘的才是逆天的那一個,太苟了!
左子橙滾入水中洗血汙,歎為觀止說:“盛鈺,我現在是真心讚美你。覺得你就是個鑽bug的小天王,混娛樂圈絕對委屈你的才能了。”
看了下盛鈺在清水下洗淨的面龐。
五官在暗『色』中似乎都好看到極其扎眼,眸子熠熠生輝,眼角眉梢染上笑意的時候,輕易就能勾著人一直看他,舍不得挪開視線。
左子橙又搖頭說:“不混娛樂圈又委屈了你的臉,我要是像你一樣完美,我一天睡十個人。這不叫渣男,這他媽叫造福社會。”
“滾蛋。”廖以玫替盛鈺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左子橙一點都不惱怒,反倒促狹眨眼笑:“我還真有點好奇,剛剛那個匕首是什麽意思。你和傅佬之間特殊的暗號?還是什麽東西?”
“就當是暗號吧。”
盛鈺抿唇,笑了一下。
他其實也很意外,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傅裡鄴會設置這種問題。還用這種又雞賊又浪漫的答案,不得不說,他還真有點被撩到。
被撩到也是一瞬間,那一瞬間過後,他就勉強自己平複心跳,事業心極強的打量四周。
方才從視頻裡看傅裡鄴,這邊的環境應該是通亮透光,但幾個小時過去,等盛鈺來到這邊的時候,電閘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邊全暗了下來。
只能看清前方是一個走廊形狀,就像現實世界裡的游泳館一樣,一條長廊通游泳池。
值得注意的是,空氣總似乎一直縈繞著片縷黑霧。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擔心黑霧,只是走過一陣後,見這些黑霧仿佛沒有意識的四散,眾人也就放下心,小心翼翼的走過長廊。
盡頭是被水淹沒的地面。
已經找不到游泳池的方位,從長廊盡頭看,面前是一片幽深而廣大的水域。全方位的淹掉之後,這裡就像是一個偌大的湖泊。
水面上還漂浮著不少人類的屍體。
“被困在游泳池裡有五十多個人,聽周圍環境這麽安靜,估計人都死了。你們要找的人,很有可能也已經凶多吉少。”
鄔桃桃唏噓了一聲,馬上就被同他看不順眼的左子橙反駁:“你會不會數數,這水裡起碼飄了兩三百個人。人頭多了這麽多,肯定有異樣。”
鄔桃桃不滿說:“可進來的只有五十多個人啊。”
“說不定是外面的情報錯誤。”盛鈺打斷兩人的爭執,看了一眼那些‘屍體’,說:“也有可能這些人並不是‘人’,而是神明。”
鄔桃桃說:“神明死了後會恢復成原型,你這話根本就說不通。”
盛鈺看他一眼,說:“如果沒有死,只是沉睡呢。這樣就不會恢復原型。”
這話一出,所有人沉默。
仔細看水中漂浮的人,有些確實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還有些,肚皮正在輕輕起伏。面上還一片恬靜,看上去正處於睡眠狀態。
他們好像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一個偌大的游泳館,安靜的像根本沒有人在。
因為神明在睡覺,玩家不敢出聲。
仿佛只能有這個解釋可以說通了。
眾人下意識壓低聲線,凱瑟琳膽怯蜷縮起來,說:“那他們人呢。地面已經被水淹滿,就算有房間,他們肯定也無法待在房間。”
地面被水淹,那就只能在上方了。
盛鈺抬頭看,漆黑一片。
游泳館佔地面積大到不可思議,從外面看還不明顯,進來後像是遊在大海裡一般。上方也十分廣闊,目力根本看不到頂端。
只能看見一小片一小片的黑霧,依然在毫無目的的原地打轉。
這些黑霧,就是傅裡鄴逗留此處的原因嗎?
雖然所有人都說他們是被‘困’在了游泳館,但盛鈺本能的不相信。依照這些天的相處,他早就知道傅裡鄴是個不服就乾的個『性』,根本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困住他,他完全就是個21層樓bug。
能讓他逗留,那肯定是自己主動留下。
現在得找到上去的路。
想著,盛鈺正準備凝神看周圍,就聽見左子橙有些驚訝的‘嘖’了聲:“那邊水面有個小孩。”
副本裡的孩童屈指可數,玩家裡幾乎不會有,鬼怪中也很少,反正盛鈺至今沒有見過。倒是神明見到了兩個,一個是第一個副本的萊安,還有一個就是這次的副本,珍妮。
抬眼看去。
水面無風而動,黑霧團團圍繞住稚童慘白的臉,將她輕飄飄的帶到附近。
這個場景看上去太嚇人了,要是21層樓當真是一個數據遊戲,那眾人現在的san值肯定瘋狂掉落,直接跌倒死線附近。
女孩的臉宛如附上一層白霜,在暗處格外顯眼。金『色』的頭髮像海藻一樣蜷曲,覆蓋了她半張臉,還有半張臉埋藏在陰影當中,高眉骨導致她那半個眼眶像黑窟窿一般,十分恐怖。
她就這麽『蕩』啊『蕩』,『蕩』到了眾人一米前。
左子橙恍然大悟,掐著嗓子壓低聲線:“難怪看了眼熟,這小孩不就是珍妮嘛。”
他左看右看,乾脆從地上撿了一把別人遺落的鈍刀,狠著臉就欲上前。
21層樓裡,無法使用其他玩家武器的附帶效果,就算搶到了手上,那也只是搶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冷兵器。這也是盛鈺白天使用了玫瑰,卻一直沒有人動歪腦筋來搶玫瑰的原因。
“你做什麽?”凱瑟琳不等左子橙上前,忽然一改恐懼的表情,十分緊張的拽住左子橙。後者茫然回視:“能幹什麽,趁她病要她命啊。”
凱瑟琳頭頂又開始冒汗。
她嘴唇蠕動好幾下,最後憋出來一句話:“你要是把她砍醒,其余神明也會被吵醒的。”
左子橙不被這話勸服,他搖頭說:“我一刀把她脖子砍下來,她沒機會叫。”
凱瑟琳還是拉著他,說什麽也不讓他上前。
兩人僵持的時候雖然沒有說話,但許是動靜有些大,附近漂浮的‘屍體’們都不聲不響被黑霧送了過來,將幾人團團圍繞住。
盛鈺感覺不對勁,預備跳脫這個包圍圈,隨便找個神明少的地方站著。
剛準備實施動作,頭頂忽然打下一束直光,像是劇組拍攝用的大燈一般。瓦數極高,抬眼看的時候像是有個小太陽掛在游泳館上方。
眾人一驚,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屍體’觸及光亮,像是十分抗拒這些光,都自覺飄散。沒一會,就有一條攀登梯從上方垂下,一道擔憂的女音傳下:“上來!”
聲音壓的很低,宛如怕觸醒沉睡的深淵巨獸一般。但在這種靜謐的環境下,她的音『色』很好分辨,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松氣。
是常暮兒。
剛準備沿著攀登梯上去,鄔桃桃忽然奪過左子橙的鈍刀,衝著珍妮的頭顱高舉手臂。他砍下去的動作頓了好幾秒鍾,這個時間差給凱瑟琳機會,不管不顧的衝上前推他。
這個反應簡直太奇怪了。
就算是膽子小,也不至於小成這樣吧。
盛鈺面對非靈異事件的時候膽子很大,他的主張其實和左子橙差不多,在一擊斃命的情況下,要是能殺死珍妮自然是皆大歡喜。所以面對格外抗拒的凱瑟琳,他非常不能理解。
就算不能理解,也來不及去深想。
凱瑟琳雖然推開了鄔桃桃,但是那鈍刀還是落在了珍妮的身體上。她吃痛轉醒,猛的從水中睜眼,痛苦的翻騰咆哮。
響動聲很快就驚醒了酣睡的神明。
無數雙黝黑眼珠在水中浮浮沉沉,視線都牢牢盯緊水域中的四人,讓人頭皮發麻。
之前的路盛鈺都有點昏昏欲睡,奔逃辛苦了整整一個白天,他感覺自己都快累癱了。來這邊的時候也還是又累又困,但是見到這些神明於黑夜中發紅光的瞳孔,那一瞬間就好像憑空下來一直大手,將他的腦袋用力一提。
簡單來說,整個人瞬間清醒。
他立即轉身,朝著爬梯跑,幾步就已經搭上爬梯末端。逃命的時候大家絲毫不囉嗦,各個勇往直前,左子橙和鄔桃桃還互相踩,到最後就差踩互相去踹對方的頭了。
兩個人自己跑不掉,還擋在梯子上。
盛鈺和凱瑟琳墜在後面,他感覺自己的腳腕被一隻冰涼的手一扯,緊接著就看見凱瑟琳驚恐的表情:“有個人在拉你!”
廢話,他當然知道啊。
盛鈺低頭往下看,努力去踹那個拉自己的神明,踹走了一隻,更多的神明圍堵上來。有些神明甚至爬的比他還要快,跑到了上頭。
一步慢,步步慢。
盛鈺在心裡直翻白眼。
一下子無語左子橙和鄔桃桃兩個人小學雞行為,又一下子無語凱瑟琳宛如尖叫雞一樣的叫聲。隻感覺腦子就要炸了。
周身都是一片混『亂』,恍惚的看到上面掠過一道黑影,伴隨著不少玩家的驚呼聲。
眼前一花,盛鈺被整個調轉方向。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那人調整成樹袋熊一樣的姿勢,雙手摟著他的脖頸,雙腿還緊緊捆住那人的腰,緊緊掛在他的身上。
這個姿勢……盛鈺在心裡痛罵傅裡鄴。
誰知道傅裡鄴比他還生氣,十分不高興的往上爬,得了空重重拍了下他的腰。
腰間別著的黑箭一顫,就聽見這人氣到臉『色』發白,說:“給你箭不知道用,我要是不在附近,你是不是就會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盛鈺把頭埋在傅裡鄴的脖頸間,鼻尖嗅到的是沐浴『露』的香氣。
心道這人在游泳館上面過得還挺舒服,甚至有空跑去洗了一個澡。
他心裡不內疚沒有使用黑箭,畢竟就算被拖下去,那也有玫瑰武器防護罩,一般來說死不了。但是看見傅裡鄴白白淨淨的衣服上又沾上自己身上的血汙,這一點更讓他不舒服。
就好像,白『色』的東西被染黑,明明那麽一個傲慢的人,卻始終為他顛覆自己的本能。
想著,盛鈺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些。
他想的很簡單,靠太近指不定待會是兩個血人一起滾上去。離的稍微遠點,既不妨礙動作,還能讓傅裡鄴身上稍微乾淨點。
但這個動作顯然讓對方誤會。
“你還跟我委屈上了。”
傅裡鄴從鼻子裡冷哼一聲,空出一隻手按住盛鈺的肩膀,將他用力按進懷中。
這一次的懷抱比之前更緊密,那些衣物的濕漉漉感都能切切實實感覺出來。似乎盛鈺衣物上的血水被擠壓出,又重新潤濕了傅裡鄴的衣服。
盛鈺好笑說:“我沒委屈……”
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抱著的這人在爬梯上一頓,微微側頭。
神情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松氣,就好像他剛剛不是被神明拽住腳,而是千鈞一發的掉到了神明的嘴巴裡,嚼吧嚼吧就能把他吞到肚子裡。
明明不是那麽緊急,卻被傅裡鄴的表現營造出一種危難當頭,死裡逃生的感覺。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盛鈺心跳忽然加快。
燥熱的溫度打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嗓音染的耳廓跟著發燙。
傅裡鄴聲音放的很輕。
像是怕戳碎泡沫一般,小心翼翼的帶著點試探,又像是高高吊在雲端,帶著點耍賴般的笑意:“那你抱緊點,不然我現在就委屈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