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帶的搜索隊並沒有費多少時間便找到了和雲禎一起失散的護衛。
得知他們俘虜了姬懷素, 但夜宿山谷被蛇群圍攻失散的噩耗時,高信幾乎不敢去看姬冰原的臉色。
花了些時間趕到山谷,君大夫調配了些驅蛇的藥, 朱絳、高信親自帶著前鋒部隊一路搜尋過去, 正好堵上了媧蛇族的人手, 輕而易舉殲滅了他們, 又抓了俘虜, 查問知道他們也才到,還沒有捉到昭信侯, 才算略略安心, 然後使人敲著鑼鼓,一路喊著雍朝大軍到, 尋昭信侯等話語,往深谷一路搜進去,沿途零星看到中蛇毒僵硬死去的護衛。
終於聽到有人大喊:“找到了!”
姬冰原走進去的時候,士兵們並不敢上前,只在一旁用刀割開草叢, 厚厚撒著藥粉,害怕還有未驅淨的蛇。
姬冰原一眼先看到姬懷素七竅流血緊閉雙目僵臥著,雲禎蜷縮著身子, 猶如睡著一般靜靜躺在一旁石頭邊, 側臉睫毛長長垂下,寧靜安恬。旁邊人聲鼎沸,銅鑼高敲, 驅趕蛇蟻,他卻一動不動。
姬冰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丁岱要上前, 姬冰原卻揮手阻止了,他幾步走了進去,伸手去將雲禎抱入懷中,隔著軟甲,身子軟的,觸額滾燙——還活著。
姬冰原幾乎是發著抖緊緊抱著他嘶聲道:“傳君大夫!”
皇帝結結實實虛驚一場,君聿白趕來診脈——身上有一些傷,但還好都是皮肉傷,應當是累極加上傷口的原因發起熱來,因此高熱暈厥,開了藥,行了針,若是燒能退了,好生養著,應當沒事。
就連看著嚇人的姬懷素也還沒死絕。
君聿白診過後請示了姬冰原:“放毒血及時,還喂過藥,應該是雲侯爺喂的,是我製的藥,難怪他之前非要纏著我做一些戰場防毒的藥,反反覆複問我有沒有能夠解百毒的,自然是沒有的,但我還是做了些能護著心脈腸胃,清血毒的藥,多少有點用,他七竅流血,反倒把毒血給吐了出來,救應該還能救回來,就是費些時日,而且身體必然傷害極大,後半生基本也是纏綿病榻了,請示陛下還救不救。”
姬冰原一直坐在雲禎床邊,喂藥擦汗換衣裹傷全部親自來,聽到他問,隻回了一個字:“救。”
君聿白笑了下道:“我猜你也會救。”說完也沒廢話,退出去果然親自上陣救治,給姬懷素行針逼毒。
北楔王城的圍城,雍朝精銳騎兵越境殺到的當日,就解了圍。
姬冰原早已無心逗留,當日就帶著雲禎上了輦車回京,畢竟邊關要什麽缺什麽,不適合養傷療養。
怕他傷口疼痛,輦車行得慢,隻走大道,但姬冰原還是讓君聿白給雲禎下了安神止痛的藥,雲禎恍恍惚惚依稀醒過一兩次,迷迷糊糊睜眼看到姬冰原只是笑,有時候還說點胡話:“皇上,是蛇,您要防著,是蛇。”
有時候見到君聿白也拉著他的手叮囑:“是蛇毒,君大夫,您得想法子解蛇毒。”
念念叨叨,迷迷糊糊有時候又看錯以為姬冰原是姬懷素,咬牙切齒叱責道:“因為你死了這許多人,你以為救了我我就會原諒你嗎?你中毒是報應,是天要收你!”
前邊還瞪著眼睛罵人,後邊卻又落了淚:“總說過去做什麽?我已盡忘了。”
有時候反覆又發起燒來,胡亂喊著:“得去解王庭的圍,江寧危險!”姬冰原抱著他哄道:“已救了,雲江寧帶了大軍去討伐叛軍,勢如破竹。”
雲禎茫然道:“他不會受傷吧。”複又驚惶:“兄弟們呢?點數過了沒?折損很多嗎?都找回來啊,莫讓他們葬骨他鄉了。”
姬冰原看他心心念念全是記掛焦慮著旁人,全不惦念自己,心下暗自氣惱,卻又只能抱著哄他,替他擦眼淚。
看他平日裡笑嘻嘻,如今病起來才知道他心裡壓著多少事,說起胡話來一套一套的,不是念著北楔,就是記掛著皇上。
但認出皇上來就嘻嘻的笑,又仿佛一點憂慮沒有,裝得渾然天成:“皇上,今天不上朝嗎?我頭好暈,今天能不能不寫字了。”
姬冰原又好氣又好笑,揉著他的嘴唇給他灌藥:“不寫,等你病好了再補。”
雲禎迷迷糊糊:“病好了還要補啊……”好生失望的樣子。
姬冰原咬牙切齒:“你驚了駕,朕還要好生罰你。”
雲禎病裡居然還會說俏皮話:“好,皇上想怎麽罰?賜臣棍罰好不好。”
饒是姬冰原還氣著也差點沒忍住,一旁丁岱都忍不住轉過頭去憋得渾身顫抖。
等雲禎總算清醒過來之時,卻已在侯府了,丁岱給他傳了口諭:“皇上說了,昭信侯這次錯太大了,先在府裡待罪,寫請罪折子吧,什麽時候寫到位了,認錯認得夠深刻了,皇上才見您。”
章琰陪著笑:“一定一定,臣陪著他寫,一定給寫清楚到位了。”
丁岱看了眼還茫然看著他的雲禎,笑道:“侯爺好生養病吧,一日沒病好,也是一日不許進宮的,皇上說了,君大夫住在侯府,為侯爺調養身體,待侯爺完全病好為止。”
雲禎看著丁岱走了,懵了。
皇上這是啥意思?不要我了?
我不是金冊上的皇后嗎?為何不讓我進宮!
章琰扶著他道:“侯爺啊,您這次可犯了大錯了,皇上為了您親赴九邊,又親自把您給找了回來,這是聖恩如海啊,您這次可不能再任性了,好好給皇上認個錯兒,這請罪折子,我替你打個稿子,您親自抄,態度啊,得放端正了。”
雲禎總覺得好像沒這麽簡單——但是章琰什麽都不懂,他好像也沒人能問,他問道:“我那些護衛呢?”
章琰道:“都讓朱五爺在那邊收編進軍隊了,論功行賞,犧牲了的也都有厚賞,一律由朱將軍那邊請封。”
雲禎又問:“北楔那邊如今如何了?”
章琰道:“王城解圍了,雲江寧正在那兒帶著隊伍討伐叛軍,聽說戰勢不錯。”
正問著,君聿白笑嘻嘻地來了:“侯爺今兒氣色不錯?看來也不燒了,好很多了,今兒給你行針吧。”
雲禎看到他又想起來:“君大夫……北楔那邊居然擅長使蛇,蛇毒,是蛇毒,您會解嗎?”
君聿白笑道:“侯爺是惦記著姬懷素吧?皇上已下旨廢了他尊號,如今圈在從前的郡王府裡,我每日去替他解毒,還未清醒,得虧你處置及時,也還知道把我那解毒丸給他服了,護住了腸胃心脈。”
雲禎聽到他沒死,心情有些複雜:“我看他七竅流血,還以為他死定了呢。”
君聿白笑了聲:“且死不了,侯爺發燒迷迷糊糊還說什麽就算他救了你你也不原諒他,皇上交代了,無論如何救活他,明正典刑。若是讓他就這麽死了,侯爺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還要欠他情,不夠惡心的。”
雲禎臉瞬間漲得通紅:“皇上哪裡會這樣說話。”
君聿白哈哈笑了:“看來皇上在侯爺心目中很是威嚴,他年輕時候,說起話來才是氣死人呢,又硬又毒,他身份又高,誰都只能忍。”
雲禎看著君聿白邊說話邊拿出針來,忽然汗毛聳立:“君大夫!我覺得我現在身體很好了,精神也好,傷口也不疼了!這針就不用行了吧!”
君聿白看了他一眼:“不成,皇上口諭,我日日都得來替你診治,直到身體完全痊愈。”
雲禎苦著臉看君聿白示意一旁的醫童:“伺候侯爺,省得一會兒掙扎得太厲害效果不好。”
雲禎睜大眼睛,臉色都白了,君聿白溫柔笑著道:“這次皇上被你嚇得不輕,連咱們都被連累著跑了次北楔又趕回來,累得像條狗。你好好養病吧,你再不安分,仔細皇上再想出什麽法子治你。”
“皇上親赴九邊麽……”雲禎略分了神,才解了衣服,看著醫童上來捆他的手,哭喪著臉:“我知道錯了……好君大夫,饒了我吧,都是我的錯。”
君聿白道:“我看你還不知錯,須得好好教訓。”
他持了針乾脆利落地插上雲禎手腕,雲禎紅著眼圈嗚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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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被君聿白診治了幾日,雲禎開始發毛了,開始認真寫起請罪折子來,爭取早日得到皇上諒解。
章琰文采自然是極好的,駢四儷六,替他打了個草稿,痛心疾首,錐心泣血,什麽擅自離職,越境擒賊,無旨調兵等等都寫了一輪,雲禎看了下覺得自己也寫不出這般好,便抄了一份遞進宮裡。
結果第二日便被打了回來,丁岱道:“皇上說,犯的最大的錯兒都沒提,不收。”
章琰有些發毛,等丁岱走了,才和犯愁的雲禎道:“我本來想著皇上痛惜你,親自帶了你回來,不會和你細究,如今看來皇上到底是人主,這私蓄兵馬,私鑄武器之事,看來還是得寫進去。”
雲禎總覺得皇上不會和自己計較這些,但章琰憂心忡忡添了進去,也便由了他,第二日封了密折遞進去,很快丁岱再次親自送了回來,道:“皇上說了,侯爺還是未認清自己犯的錯,看來是讀書不夠,若是病差不多了,這字也該寫起來了,功課也該撿起來了。”
雲禎茫然看著自己陡然又多了幾件事,十分淒楚,章琰思來想去,私下對雲禎道:“……我原本以為皇上不計較,如今想來,莫不是侯爺這私毀聖旨的罪,皇上還是很生氣的?”
雲禎嚇了一跳:“皇上怎麽知道我燒了聖旨?”
章琰跺足:“你一個人跑去北楔了,皇上嚇了一跳,親赴九邊,臨行前怕有萬一,接了清平王進宮,又招我進宮要傳密旨,我哪裡拿得出之前的密旨?你可不知道當時皇上的臉色!”
雲禎道:“你怎麽說的?”
章琰瞪著他:“我自然是如實說了,你說的要殉他,所以不用那聖旨。”
雲禎扶額:“完了,難怪皇上生這樣大氣。”
章琰道:“所以,還是得加進去?”
雲禎無力道:“加吧……我預感皇上還是不會原諒我……只能等他消氣了。”
果然,加了私毀聖旨的罪名,丁岱還是親自退了回來,對雲禎道:“侯爺,這上頭每一條罪名,換其他人,都是抄家滅族的罪名,侯爺,您該想想,自己究竟是什麽身份,皇上到底氣什麽——這請罪折子,侯爺還是燒了吧,以免傳出去對侯爺不利。”
雲禎看丁岱拿了那折子出來,親手燒了,意味深長道:“皇上要看的,不是這些。”
雲禎天天被君聿白扎得發怵,又寫大字寫得麻木,心一橫,乾脆親自天馬行空寫了一篇大白話,總之就是皇上您多麽好,臣多麽仰慕您,擅自決定殉葬是臣的不是,這也是臣太愛皇上希望能生同衾死同穴的緣故,不管皇上怎麽生氣,總之臣這事兒已經下了決心,您消消氣兒。這人生苦短,皇上多生一日氣,咱們就少一日的歡聚,多可惜啊!皇上您還是原諒我吧!
密密封了遞上去,這次總算沒退回來,但丁岱道:“侯爺有長進,但皇上仍未滿意,侯爺還需再接再厲。”
行吧,雲禎隻好開始翻書,今天寫一句“日日思君不見君”,什麽“深知身在情長在”,“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堂”,“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連牙齒都要酸掉了,但皇上日日只收,卻並未松口讓他進宮。
愁煞雲禎,正不得頭緒之時,聽說姬懷素醒了過來,橫豎也不得其法,乾脆去看了看他。
姬懷素躺在床上,雙眼黯淡無神,君聿白道:“眼睛看不到了,慢慢調養大概能看到些,但始終無法有之前的視力了,身體也衰敗得厲害。”
雲禎看君聿白走了,才大大咧咧坐在床邊,帶了些同情對姬懷素道:“你這真的是報應啊。”
姬懷素聽到他聲音,無奈笑了:“你一張嘴,就沒好話。”
雲禎道:“哎,反正你活著也只是受活罪了,三司會審,康王那邊已上了折子請求撤藩削爵,只求保你性命,太稀罕了,我記得他以前根本不在意你的啊,你是怎麽做到的?”
姬懷素淡淡道:“既然救了我,應當不至於處死,多半是守皇陵。重生一回,總有些長進,為了母親好過些,在父子之情上下了點功夫——操縱人心,其實很簡單。”
雲禎道:“呵呵,就像令狐琬一般嗎?你明明知道他會死,也繼續送他去死,還哄他會立功贖罪。”
姬懷素坦然道:“上一世他死了,令狐翊才探聽到他行蹤,因此我才知道有這麽一個男寵,這一世我只是沒有救他罷了,至於立功贖罪,難道如今皇上沒有因為他的功勞,赦了他其他流放的家人嗎?這難道不是他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也沒騙他。他弟弟中舉,前程錦繡,如今他不也活了下來了?他是自願的。”
雲禎有些無語:“你真就不覺得羞愧嗎?”
姬懷素微微一笑:“我隻對你有愧。”
雲禎歎為觀止:“到現在了,你還在想打動我。”
姬懷素道:“難道你不承認,我做了這許多,多少還是打動了你?君大夫日日救治,花了不少精力吧。”
雲禎道:“你想多了,是皇上要救你,說是要明正典刑,也不能讓我欠了你的情。”
姬懷素一笑:“這倒會是皇上說的話——好濃的醋味。”
雲禎道:“你倒了解他。”
姬懷素道:“我揣摩了他許多年,還在藩地的時候,就有人專程教導,一言一行,所有事跡,所有他寫過的詩文,全都熟記於心。後來理政之時,也得到他不少指點,坦白說,恐怕比你還是要了解他多一些的。”
雲禎十分不恥下問:“那如今皇上生我的氣,你說說是為什麽?”
姬懷素一怔:“你倒是不見外,這也問我,不怕我作梗?”
雲禎道:“我這是不恥下問,又不一定信你。”
姬懷素莞爾:“行吧,皇上上次罰我的時候,和我說過,已晉封你為皇后了?我若是皇上,若是皇后不顧安危以身為餌行險去誘捕一個螻蟻一般的人物,還差點沒了命,我也是要生氣的。”
雲禎失望道:“應該不是吧,這得看大局啊,我把你給抓回來了,北楔少了多少事啊,不然北楔那邊能這麽容易平了事?皇上那是做大事的,才不是這麽著眼於兒女私情。”
姬懷素吃吃地笑:“不,你錯了,皇上比誰都重情。”
他笑得厲害了,忍不住咳嗽起來,雲禎看他一咳嗽就全身無力,面色青灰,有些無趣道:“那我走了啊,你好自為之吧。”
姬懷素咳了一會兒,才問他:“雲禎,我想問你一件事。”
雲禎道:“什麽事?”
姬懷素道:“你既然開始喜歡的是朱絳,想來前世一開始,不至於忘情這麽快,最初應當只是想輔佐我的——從什麽時候……什麽時候你開始對我有意?”
雲禎臉色漲紅,垂眸靜靜坐了一會兒,姬懷素也不催他,只是沉默等著。
雲禎過了一會兒,坦然道:“那天去你府上,看到你調香,神色寧靜,舉止從容……也就那一瞬間,覺得若能陪伴你左右,歲月靜好,也挺不錯。”
姬懷素忽然吃吃笑起來:“就那一次?”
雲禎不知道他為何笑得這樣詭異,微微帶了些生氣:“有什麽好笑?”
姬懷素捂了嘴咳嗽了兩聲:“對不住,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
雲禎帶了慍色,姬懷素道:“我不愛調香,我也不擅調香,我根本就聞不出那些香料的區別,我當時只是模仿皇上而已,皇上擅調香,我學習數年,終究不過形似神不似罷了。”
雲禎有些愕然,過了一會道:“倒也不必這麽說,我還是能分得出來你和皇上的區別的。”
姬懷素搖著手笑道:“吉祥兒,你喜歡的是你想象出來的人,按著你的喜好……所以這一世我才一敗塗地,前世你喜歡的,是徹徹底底我扮演出來的人,並非我本性。如今這個狡詐多變,操弄人心,不擇手段執著喜歡你的人,你卻不喜歡了,所以前世你也並不期待我的回應,只是享受那種追隨孺慕之人的快樂罷了。”
雲禎默然了一會兒,起身走了出去。
姬懷素自己一個人又笑了一會兒,才捂住自己眼睛,摸到了上頭落的熱淚:“難怪我一敗塗地……我還以為能續上舊情,卻不知你喜歡的,是個影子罷了……”
雲禎回了侯府,心中有些不快,但到底還是又拿了字來寫了寫,想到姬懷素的話,有些心浮氣躁,卻忽然心頭一亮,想到如何讓皇上原諒自己了!
他高高興興進了宮,高信看到他來,攔著他苦著臉道:“侯爺,皇上說過了,無旨你不可擅入,還是饒了我吧。”
雲禎笑嘻嘻:“你找丁爺爺來,我是給皇上負荊請罪呢。”
高信這些日子知道皇上心裡帶著氣,宮裡也一直低氣壓,想了下也叫人請了丁岱來。
丁岱看到他笑眯眯:“侯爺可想好了?”
雲禎將嘴湊到他耳邊,耳語一番,丁岱笑得眼睛眯起來了:“侯爺可算想明白了,老奴這就為您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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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姬冰原批完折子,起身回到寢殿。
才進了寢殿便怔了一下。
雲禎頭上戴著九龍四鳳寶冠,身穿著一身深青色廣袖翟衣,端端正正跪在寢殿中央,手裡還舉著一把泛著光的黑檀戒尺。
姬冰原轉頭看到丁岱早已帶著宮人退得乾乾淨淨,心裡明了,走上前,語氣冷淡道:“皇后這是做什麽呢?”
雲禎低著頭,耳根卻早已紅透:“臣沒有愛惜自身,擅自行險,讓皇上擔心了,臣今日負荊請罪,請皇上原諒臣吧。”
姬冰原玩味重複了句:“負荊請罪。”
雲禎雙手舉著那戒尺,他手臂傷才好,早已微微有些泛酸打顫,低聲嘟囔道:“皇上,您就饒了臣吧,臣以後去哪兒,都和您先稟報,您不同意,我一定不去。”
姬冰原走到他身邊,將那戒尺拿到手裡,雲禎如釋重負將手放了下來,微微抖了下放松肌肉,抬眼向皇上撒嬌:“皇上……”
姬冰原道:“皇后知錯了?”
雲禎點頭飛快:“知錯了知錯了。”
姬冰原道:“以後去哪兒都先稟報?”
雲禎許諾:“一定!”北楔大事了了,以後他一定哪裡都不去,就陪著皇上!他眼饞看著皇上的身體,都這麽久沒摸著皇上的手了……
姬冰原將戒尺在手裡拍了拍,發出啪啪的聲音。
雲禎眉開眼笑,絲毫沒覺得威懾:“皇上,我來伺候您就寢吧。”跪行著上來就替他解衣。
姬冰原卻拿了戒尺抵住他的額頭:“跪好了,既然知錯了,朕罰你你自然也得受著。”
雲禎笑容漸漸消失:“皇上不是天天都在罰臣寫字嗎?”
姬冰原道:“那是罰昭信侯的,皇后自然有別的罰法。”
雲禎茫然,姬冰原道:“解了下裳,跪好。”
雲禎臉上騰起了紅雲:“皇上!難道你要打我!”
姬冰原道:“你不該打嗎?”
雲禎眼珠子一轉,早已看穿姬冰原色厲內荏,忽然嘿嘿一笑,卻早已手腳麻利將身上翟衣直裳迅速全脫了,隻穿著玉色中單,撲上去就抱著姬冰原:“好吧好吧,隨便皇上怎麽罰我。”
他抱得甚緊,姬冰原被他這無賴行徑搞得也是哭笑不得:“有你這樣受罰的嗎?態度這麽不端正。”
雲禎早已上下其手去解姬冰原的衣裳:“皇上,您自己說過的,您長我那許多,不可在我面前擺長輩譜了,這老氣橫秋的多不好啊,來來,臣服侍皇上。”
姬冰原皺起眉頭:“你手怎麽這麽冷?血氣還是未足,君聿白沒調好你身子嗎?”
雲禎道:“是皇上身子熱。臣一片冰心,待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寵我,替我暖暖手就好了。”一邊胡言亂語,一邊將手探入姬冰原衣裳內。
姬冰原按住他的手正色道:“皇后之前所說殉葬之事,朕聽了十分感動,覺得皇后所說有理。”
雲禎原本情熱如火,被他忽然正色說出這大道理來,似是又要教訓他,仿佛被迎頭潑了一瓢涼水,喃喃道:“皇上何必說這個,反正身後事,咱們別想那麽多。”
姬冰原道:“這怎麽行,朕比皇后大這許多,一想到萬一讓皇后青春殉葬,心中著實大不忍,少不得要好好養生,長命百歲才好。”
雲禎聽他這麽說,又高興起來:“皇上是該保重身體,長命百歲,誰說年紀大呢?等皇上一百歲的時候,我八十二歲,咱們兩人都沒了牙齒,白了頭髮,眼花了,一起喝粥呢。”
姬冰原看他興致勃勃描繪,微微笑道:“正是,因此皇后也要保重身體。”
雲禎道:“嗯嗯,咱們一起共白頭。”
姬冰原道:“養生是刻不容緩,因此朕想了,不可再任由你如此貪歡不節製,咱們得好好養好身子。”
雲禎前面還笑著點頭,後面笑容慢慢消失,姬冰原正色道:“因此這一月最好皇后只需與朕敦倫一次,其余時候,須得守身養氣,節欲養生。”
雲禎大驚失色:“皇上!”
姬冰原笑盈盈:“皇后說朕說得對不對?”
雲禎咬牙切齒撲了上去,面露猙獰:“皇上你敢叫我守活寡!”
姬冰原樂不可支躺在床上:“皇后慎言。”
雲禎氣鼓鼓替他解衣,緊緊抱著他了好一會兒,忽然將頭埋進了姬冰原胸膛裡。
姬冰原開始隻任由他施為,後來卻微微有些詫異,直到感覺到濕意,這才認真起來,拉了被子來將他裹住,抱著他道:“好了好了,朕逗你的,好好的怎麽又哭了?”
雲禎落著淚:“皇上許了我共白頭,同生死,怎可毀諾,還冷落臣。”
姬冰原無奈:“真是拿你沒辦法——明明是你不自珍重,一個人行險,還把朕的聖旨都給燒了,朕還生不得氣了?”
雲禎抽噎著:“我都是為了皇上,如今咱們總算可以安安穩穩的了,您也再也不用去禦駕親征了。”
姬冰原被他哭得心都碎了,拿了帕子去替他擦:“好吧,卿功勞大大的,朕賞你。”
雲禎道:“那就不許干涉臣殉葬那事了。”
姬冰原長長歎了一口氣:“以後朕不提了。”還能怎麽著?盡力長命百歲吧。
雲禎這才收了眼淚,抱著他直去吻他的唇。
姬冰原低頭擁緊他回應他。
兩人相擁而眠,隻如天下最尋常的夫妻一般。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連夜把正文寫完了!開心!
慣例求預收!求作收!
應該是先寫骷髏那個,不過半山農場有空也幫我收收唄,我找時間寫個二十萬把它平坑了省得總掛著心。
愛你們!
番外慢慢寫,應該會在月底全部寫完吧。
周一休息一天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