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麽呢?”
張文琪的聲音將吳詹從沉思中喚醒, 他連忙對著張文琪行了一禮,恭敬回答:“末將在想那二皇子的事情。”
兩國和談之事結束,他們兩個也返回了邊境, 看上去兩國之後能和平共存,沒想到那煜朝二皇子在大欣境內被人刺殺。
那二皇子雖無用, 卻是煜朝皇帝最疼愛的孩子, 那兩個月的談判怕是做了無用功,況且吳詹熟悉煜朝人的性格,他覺得就算沒發生這事兩朝也不可能和平。
這事張文琪不可能不知道,她倒是沒想那麽多, 這麽多年,兩國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 互有輸贏,這件事的發生只是讓局面恢復常態罷了。
兩人如今是在城牆之上,張文琪負手望向遠方玩笑道:“反正這麽些年都是這麽過的,吳將軍不會害怕了吧?”
“是的, 末將害怕了。”
沒想到會得到一個這樣的回答,張文琪神色一變有些不解:“吳將軍從軍這麽多年我可從沒見你怕過, 你莫不是在和我開玩笑?若是如此,那當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吳詹同樣看向遠方, 十分認真地說:“元帥,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一直都很害怕,以前我害怕我走了以後我的女兒會孤苦無依,如今女兒有了新的依靠,我卻有了新的恐懼,我想要看著她倆長長久久的, 我注定要先一步離開人世,但是我想多陪陪她們。”
張文琪看著原本拘謹的人變得有些多愁善感,忍不住問:“之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害怕,一開戰你準衝在最前頭,我還以為你沒什麽害怕的。”
吳詹苦笑一聲解釋:“以前忙得忘我,根本沒時間去想些什麽,而且三丫之前很討厭我,我想我走了她也應該會很開心。”
可現在和女兒待了這些時間,雖然她總是跑到永定侯府找心上人,但晚上總是在一起吃飯,她還會自己下廚做點沒見過的菜,味道很好。
吳詹看著看著就總是舍不得,若是可以他也想撂下這一身的官職帶著她回江都,也可以讓她祭拜一下自己的真正的父親母親。
可現在,吳詹心裡清楚他不能,煜朝恨他入骨,若是未來大欣滅亡,他和女兒最好的結局也就是過上逃亡的日子。
張文琪雖然牽掛不多,但是吳詹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她猛地拍了一下吳詹的肩膀豪氣衝雲地說:“那就加把勁,在確保自己活下來的情況下打贏這場戰爭!”
這一下拍的有些過猛,吳詹還沒穿鎧甲,疼得他齜牙咧嘴的,什麽多愁善感都被這一下給拍沒了。
張文琪也感覺自己拍得太用力了,她右手握拳放在嘴前,而後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我沒你那麽多牽掛,但是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總之加油乾吧。”
吳詹揉著自己的肩,今日不知為何他的膽子大了一些:“元帥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其實吳詹一直很好奇,兩人共事這麽多年,吳詹從沒見她怕過什麽,雖然這麽年輕就已經坐到了一軍統帥這個位置,但吳詹總覺得她沒有什麽追求,就像是在完成任務一樣。
張文琪沉思了一會兒後搖頭:“沒什麽害怕的,我只要努力做好這個元帥就夠了,父親膝下還有兩個兒子,我三弟雖然和家裡鬧得不愉快,但是他對父親還是尊敬的,不過最近家裡事多,張伯遇那死小子跑了,我父親一直反對他和公主在一起。”
“而我自己嘛,我自己什麽都沒有,就不存在什麽害不害怕的了,當初父親怕我孤單想招個贅婿都被我拒絕了,我一個人就挺好的。”
張文琪在笑著,看來是一點也不在意,或許天才的思想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吳詹只能用這個理由安慰著自己。
城牆上風大,插在城上的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吳詹看向遠方煜朝的地界,心卻飄回了京城。
此時的吳憂正在下廚,今天她做的是水豆腐,做這麽清淡的菜是為了迎合趙青梓的口味,隨後她又撒上了蔥段。
這蔥是吳詹栽種的,他一回將軍府就喜歡搗鼓院裡的菜地,如今吳憂根本不愁菜吃,看著鍋中的豆腐因為水開抖動起來,吳憂忍不住想了起來。
她突然有些想吳詹了,吳詹去赴任前的幾天她還特意去問周大夫求了幾瓶藥,聽周大夫說那些藥治骨折和止血都挺好的。
周大夫的話吳憂當然非常相信。
她把藥交給了父親,能感覺到他當時很驚訝,感覺像是要哭出來了的樣子,吳憂還想繼續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惜他馬上調轉馬頭走了。
想得太入神,回過神來豆腐湯都快給燒乾,吳憂趕緊把鍋架開,架得太急手指被燙了一下,吳憂將燙傷的地方含了一下,感覺沒事後將菜盛了出來。
趙青梓在靜容的攙扶下練習走路,這對常人來說非常簡單的動作趙青梓卻做得非常吃力,再加上如今天氣炎熱,趙青梓已是汗流浹背,但她的眼睛卻很亮。
吳憂把菜端上涼亭下的石桌上,看趙青梓累成了這個模樣有些心疼,又怕她中暑,趕忙上前攙著回到了涼亭下面。
她拿出自己那塊繡著綠色“油桶”的手帕將趙青梓臉上的汗仔細地擦乾淨,有些責怪地說:“都說了多少遍了,你怎麽還是這麽拚命。”
趙青梓乖巧地坐著讓她擦,“今日哥哥不在,我可以多練習一會兒。”
這又是借口,趙青舒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以前他可能還會盡力擠出時間來照顧妹妹,如今吳憂天天和趙青梓膩在一塊兒,他索性就放手了。
畢竟不放手就得吃狗糧,趙青舒總覺得心裡不得勁,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吳憂擦完她臉上的汗後將手帕收好,覺得有些無語:“這借口你都用過多少遍了,也該換換了。”
趙青梓一把抓住吳憂的手,她無辜地眨眨眼,語氣俏皮:“那我換一個,反正我換哪一個借口你都會寵我的。”
這句話倒是真的,吳憂確實舍不得她受委屈,她真的拿這個人沒辦法,“你這是已經算計死我了。”
雖是這麽說,吳憂臉上卻是笑著的。
趙青梓知道吳憂並沒有生氣,她悄悄地吐了吐舌頭。
不過看阿梓剛剛那個樣子,估計離自己站起來走路也不遠了,而且還差個十多天她的生日就要到了,吳憂特地去問了莫子意,想要給趙青梓一個驚喜。
接著廚房又端了其他菜過來,畢竟只有一道豆腐實在是太寒酸了一點。
趙青梓知道哪道菜是吳憂做的,她便隻吃那道菜。
吳憂看著她一塊一塊夾有些緊張,她知道趙青梓吃飯一直很挑剔,不知道自己做的菜她喜不喜歡吃。
她小心問到:“好吃嗎?”
趙青梓看她這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又想逗她,可想著這是她第一次為自己做菜,她還是將這衝動壓了下去誠實回答:“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吳憂當然非常高興,她一高興就給自己攬了一個活兒:“那我天天給你做。”
吳憂一高興起來就變得有些傻乎乎的,當然情人眼中出西施,趙青梓隻覺得她十分可愛。
吃完飯後吳憂將筷子放在桌上,趙青梓眼尖地看到吳憂的手指似乎有些不對勁,她趁著吳憂扶她起身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手查看。
吳憂看她眼中溢滿了心疼,忍不住安慰:“就是一點燙傷,我那有周大夫的藥,抹抹就好了。”
吳憂心裡確實是這麽想的,這點燙傷真不算什麽,就算是在相對安全的前世,吳憂受過的有些傷也比這個嚴重得多。
趙青梓也明白她有些一驚一乍了,但她還是忍不住說:“做飯這種事就讓下人來吧。”
這人一下一個主意,吳憂剛想說沒事又見她拿著自己的手指左看右看的樣子,突然她想說的話就堵在了嘴裡。
但她還是有些無奈,“阿梓,我是將軍的女兒,這點傷真不算什麽。”
趙青梓當然清楚,吳憂的手上有很多繭子,她同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不一樣,可她心疼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最近總是做夢。
她放開吳憂的手,仔仔細細地看著明媚卻有些憨的人,她現在正對著她笑,趙青梓心中的不安突然減輕了很多。
“是我過於擔心了,我最近總是做一個夢,導致我有些擔心。”
吳憂皺眉,她來到這世界後也有個多夢的毛病導致她總是淺眠,“夢都是相反的,阿梓不要害怕。”
趙青梓點了點頭,吳憂看她心情還像是不太好的樣子,又找了把劍舞給她看。
趙青梓看著吳憂,嘴角帶著笑,只是心裡卻在想著其他,她夢見吳憂上了戰場,之後她受了傷,夢中的她穿著鎧甲昏倒在一堆屍體之上,在不停地流血。
感受著吳憂的體溫越來越低,臉色越來越蒼白,趙青梓著急地想要將她叫醒,卻怎麽叫也沒有回應。
每次趙青梓都會被這個夢驚醒,導致她有些過度緊張,如今只是一個小傷都會讓她驚慌失措。
忍不住將手攥緊,抬頭又看向涼亭外舞劍的吳憂,安慰自己:夢是相反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空閑,二更了(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