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外, 張文琪正在和父親道別。
常安候望著女兒叮囑道:“如今京城局勢變幻,路上不能耽擱,盡快回京。”
張文琪應了聲是轉身出發,老侯爺望著女兒的背影松了一口氣, 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往城內走去, 在將要踏入城門之時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若是沒看錯的話,他的兒子張文理就在那樹林之中。
張文理在隱蔽之處默默地看著父親, 見老侯爺已經發現了他的身影, 他轉身就往樹林深處走去。
老侯爺有事想要和張文理單獨說, 他拒絕了隨從的攙扶,一步一步往張文理離開的方向走去,說來也奇怪,張文理走的很慢,而且專挑好走的地方, 像是在等老侯爺一樣。
老侯爺也不說話, 就是這樣跟著他走,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張文理停了下來,他背對著自己的父親,聲音毫無波瀾:“父親可是有什麽話想要和我說?”
老侯爺看著小兒子清瘦的背影,愧疚湧了上來, 但如今還是將他帶回去要緊, “文理,和我回家吧。”
張文理轉身看著父親, 看著他身軀佝僂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是心酸還是怨恨,他面帶笑容:“父親您又要拋棄我嗎?這麽說也不對,以前是假的, 而我現在所犯之罪是真的。”
這話有些扎心,但是當年之事老侯爺並不後悔,他的語氣十分堅定,“我知道你在怨恨,但身為臣子,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當初你若不是那麽自傲也不會發生那些事。”
盡管已經過去那麽多年,即使張文理十分明白父親的態度,他還是忍不住覺得難過,他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嘲諷誰:“哈哈哈,父親說得對,這全是我的錯!”
“我從小參軍,為國征戰這是我的錯!”
“我狂妄自大竟瞧不起皇上的仁德這是我的錯!”
“我被皇上汙蔑竟然還有怨言這是我的錯!”
張文理聲音悲切,充斥著絕望,他看向老侯爺像是在詢問:“請問父親我還有哪些過錯?”
老侯爺啞口無言,這麽多年他不敢面對張文理就是這個原因,他心中有愧,瞧著張文理冷靜了一些,老侯爺繼續開口:“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身為臣子……”
“父親,您睜眼看看,我是您的孩子,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是棋子!”
這麽多年了,張文理想和常安候說的話其實只有這句,可常安候總是躲著他避而不見,若不是這次他想通過親情讓他伏法,可能這輩子他就這麽躲著了。
老侯爺還沒有喪失良心,但是在他心中守護好這別人家的江山比個人的得失更重要,於是他開始狡辯:“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可你不能因為當年的事存怨報復大欣,快跟我回去我還能保你一條性命。”
早就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談判,張文理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如今只有心如死灰,他沒有回答老侯爺的問題轉而說起了其他:“父親難道不知道如今皇上視姐姐為威脅,您還讓她一個人回京,是想要放棄她吧。”
“這是她應該做的,這是身為臣子的本分。”
“你可知她會因此喪命?皇上的心思你不是不懂。”
老侯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道:“那是她的命。”
突然有聲響從老侯爺身後傳來,不知何時,張文琪已經來到了這裡。
雲姑想辦法將張文琪引到了此地,讓她聽到了兩人的全部對話,張文琪不敢相信自己敬重了這麽多年的皇上設計汙蔑自己的弟弟,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竟然這麽絕情。
在巨大的心理打擊之下她忍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老侯爺看見自己的女兒一臉不敢相信,心中一涼,他著急解釋道:“琪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不管老侯爺怎麽說,張文琪都不想再理會,她將父親和弟弟帶回了錦州城,取消了回京的計劃。
而皇帝也在準備出征的事情,和吳憂說的一樣,皇帝果然派了一個人監視吳詹,並且這人還十分熱情,對吳詹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美名其曰這是聖上的吩咐。
吳詹如今不在京城,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只是這次他不是在邊境。
他還是將女兒的話放在了心上,對皇上派來的人有所防范,總之多留個心眼也沒什麽不好,而吳詹已經給張文琪送去了很多信件但都沒有得到回應,吳詹心中不安,總覺得出了什麽問題。
“父親在憂慮什麽?愁眉苦臉。”
聽到女兒關心的話語,吳詹暫且放下了心中的憂慮,吳憂本是應該待在將軍府的,皇上並沒有讓她上戰場,可這孩子不知怎麽偷偷跑了出來,吳詹沒有辦法只能將她帶在身邊。
“已經給張元帥寄去很多信了可都沒有回應,我已經盡量在拖了,得讓她快點回來才行,不然真成反賊了。”
吳憂撇嘴,她像是在開玩笑一樣:“說不定呢,搞不好還能來個太子逼宮啥的。”
吳詹心內一驚,這話屬實有些大逆不道,他嚴肅地提醒女兒:“這話不能說,小心惹禍上身。”
以前的吳憂可能會怕,但現在她已經看清楚了,就算他們再怎麽小心忠誠也躲不過迫害,因為在皇帝的眼中他們都是可怕的威脅。
吳憂沒有和父親爭論,這場仗始終是打不起來的,吳憂是擔心父親被人暗害才悄悄地跟了上來,其余事情阿梓早有計劃。
不得不說那太子也真夠蠢的,隨便騙一騙就真的相信吳詹會幫他弑父奪位了,不過這樣也好,如此便省了很多事情。
吳詹看她這悠閑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想再提醒女兒。
一個士兵急匆匆趕來:“報!張文琪舉兵叛亂!錦州和邊境地區已經全部淪陷。”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吳詹實在無法相信,他忍不住站起身厲聲問:“你說誰叛亂?”
“報告將軍,是張文琪。”
吳詹的身體有些晃,吳憂怕他摔倒趕忙上去扶著他,吳詹拒絕了吳憂的攙扶,他迅速冷靜了下來:“他們為何反叛?”
“說如今皇帝不仁,要替高祖清理門戶,他們手中有高祖的遺詔。”
吳憂在旁邊看著,心想著時間到了,又過了沒一會兒另一個傳令士兵帶來了噩耗。
“報!太子逼宮,請將軍盡快解救皇上。”
吳詹心下一沉,這和吳憂說的一模一樣,吳詹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女兒,看她表情平靜,對這接連發生的事情並不驚訝。
雖然心中疑慮,可現在並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吳詹連忙安排,一方面派兵阻攔張文琪試圖和她交涉,另一方面派人往京城方向去,想要解救皇帝。
等士兵們都得令離開後,房間內就只剩下吳詹和吳憂兩個人,似乎是考慮了很久,吳詹開口問女兒:“這事是不是你乾的?”
吳憂沒有否認;“是的,父親。”
吳詹覺得有些氣急攻心,但是經過這麽多事下來,他對吳憂也不像之前那樣衝動,他努力克制自己,只是輕聲問:“為什麽?誰在幫你?”
吳憂抬起頭,表情十分冷靜:“因為在我心中家人最為重要,而我知道皇帝是威脅。”
吳憂說著說著眼角便含了淚水,“父親知道嗎?你消失的那段時間我心裡有多麽恐慌。”
這副倔強傷心的樣子成功澆滅了吳詹的怒火,他放軟態度:“我知道你擔心我,可陛下他……”
“他真的仁德嗎?我的生父生母是怎麽死的?父親你應該知道的。”
吳詹當然清楚,但是他沒想到吳憂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突然慌張了起來:“你都知道了。”
吳憂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知道了,但是我不是想為他們報仇,我也知道我的生父是重犯的兒子,按如今的律法來說他的結局無法避免,我只是想要保護你。”
“皇上仁德,可父親這麽些年勞苦功高,他也只是口頭誇讚幾句,還有張文理曾被軍中人都稱讚是下一個常安候,如今大家改了說法,說張姨比當年的常安候還要出色,可這兩人都莫名其妙的叛亂了,父親隻覺得這是巧合嗎?”
未等吳詹開口,吳憂將張文琪寫的信交給吳詹,“這是張姨讓我交給你的,父親與張姨共事十余年,她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我不需要父親同我們一起,但是我想請您什麽也不要做。”
吳詹將信看了,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他坐在凳子上有些失神。
吳憂沒有催促他做決定,只是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
良久,他歎息一聲:“罷了,你想做就去做吧。”
吳憂見事情已成心中欣喜,又見父親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疲憊,她心疼了:“我也不想這麽逼您,可若是不這麽做……”
其實吳詹並未生氣,他只是想通,他笑著和女兒解釋:“我明白的,你母親也就是我的妹妹被皇上所殺,後來皇上又將我救起,這算是兩不相欠吧,當初去參軍只是想讓你擁有更好的生活,後來我征戰十余年,邊境的百姓淳樸,望著他們的笑容,就好像一切努力都有了意義。”
吳憂有些驚訝:“父親的意思是?”
“我忠的是民,不是君,如此一說我與反賊也沒有區別,哈哈哈!”
笑完過後,吳詹小心翼翼地詢問吳憂:“你還能繼續叫我父親嗎?”
吳憂突然有些心酸,“當然,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是我的父親,我認的不是血緣而是情。”
這話讓吳詹徹底放下心來,他大笑幾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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