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摘月亮”的結果,就是阮芷音不得不改簽了第二天的航班時間。
好在早上打電話時,康雨沒有過問她航班改簽的原因。
嵐橋到嘉洪的航班夠多,十一點鍾,司機把阮芷音送到了機場。
張淳早在一個月前就去了X省,拿到Nevers的訂單,南茵在X省的幾個無菌生產車間已經可以投入運作。
阮芷音這趟去嘉洪,主要是為了新研發基地的選址,還需要和嘉洪投資促進局的人打交道。
隨她一起去嘉洪出差的還有康雨,至於Nevers的後續合作則交給了留在嵐橋的田靜。
剛上飛機,阮芷音就碰到了兩個熟人。
有段時間沒見的周鴻飛和江雪瑩坐在第一排,江雪瑩看見她後,驚訝地打了招呼:“芷音姐,你也去嘉洪?”
“嗯。”阮芷音點頭,回以笑容,又問道,“你們這是?”
坐在一旁的周鴻飛含笑解釋:“雪瑩的舅舅家也在嘉洪,之前我說過要帶她回許縣,現在才抽出時間。”
阮芷音繼而了然:“那可真巧。”
她處理完嘉洪的事情也會去許縣一趟,說不定,過幾天還能再遇到他們。
知道江雪瑩是個熱情的姑娘,怕影響他們行程,於是阮芷音先賣了個關子,這話沒說。
……
嵐橋和嘉洪距離不遠,這趟航班飛了一個多小時,便降落在嘉洪機場。
周鴻飛和江雪瑩輕裝簡行,沒有托運行李,和阮芷音道別後先行離去。
走出機場大廳時,拎著行李的年輕男子和兩人擦肩而過。
周鴻飛似有所感,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回頭,緊盯著不遠處有些熟悉的背影。
江雪瑩察覺他的異樣,扭頭看他,卻見周鴻飛正盯著個男人出神:“怎麽了?”
周鴻飛笑著搖頭:“沒什麽,看見個算是認識的人。”
沒認錯的話,剛剛走去值機區值機的男人,應該就是當年將陳院長送到嘉洪市醫院的那位。
可人已經走遠,周鴻飛隻好將這事拋到了腦後,和江雪瑩走出了機場。
……
另一邊,阮芷音和康雨坐上了張淳派來接機的車。
嘉洪是南方城市,卻並不靠海,比起嵐橋來說氣候乾燥了不少。許縣距離嘉洪不過一百多公裡,口音也接近。
聽見司機說話時,阮芷音覺出了幾分親切。盡管她已經離開許縣快十年了,卻仍然在心內深處把那當成家鄉。
去酒店的路上,阮芷音囑咐康雨:“初版合同發給nevers那邊後,記得讓田靜把對方的反饋發過來。”
康雨點頭:“好的”
抵達下榻的酒店時,已是下午兩點。
進了酒店房間,阮芷音先給程越霖回了個消息,說自己已經到了,他卻直接發了個語音過來。
“住在哪?”
“州島酒店。”
“1603?”
“你怎麽知道?”
男人聲音輕佻:“程太太,你住的這家酒店,也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
阮芷音:“……”
行吧,看起來,現在是她扯了他們夫妻財產的後腿。
……
剛才在飛機上沒什麽胃口,掛了電話後,阮芷音和康雨去了餐廳吃飯,張淳已經早早等在了那裡。
點完餐,阮芷音把菜單遞給服務員,這才轉頭問張淳:“新研發中心的事怎麽樣了?”
雖然嘉洪現有的轉型後的生產基地可以應付Nevers一家的供貨,但南茵仍然需要更加一體化的研發中心和生產基地。
如果要競爭CF下一年度的合作供應商,最晚明年三月前,新基地就要投入使用,張淳之前便考察過一處選址。
“原本那邊給出的價格比較高,可昨天有人通知我,會降低標價。”張淳猶豫著看她一眼,才繼續道,“秦氏最近在嘉洪有一筆不小的投資,之前以為秦氏會對那處工廠感興趣,但對方卻放棄了。”
阮芷音秀眉微蹙。
顯然,這件事又跟秦玦扯上了關系。
張淳緊接著又道:“我聽說秦總也剛到了嘉洪,這段時間可能會遇到。”
即便南茵和秦氏沒什麽業務往來,可和投資局洽談的場合,總是避不開的。
阮芷音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平靜點下頭:“嗯,我知道了。”
上次在程越霖要求下重加了秦玦的微信,第二天,阮芷音便收到了秦玦發來的專利轉讓協議,都是張淳的團隊之前在T&D申請的研發專利。
T&D的研發方向主要在基因疾病的生物製藥上,旗下的幾款藥物都在天價。早在幾年前,T&D就基本放棄了利潤相對較少的醫美原料業務。
那些專利畢竟是張淳的心血,阮芷音把文件發給張淳,刪掉了秦玦的微信。後面張淳和T&D對接,以公司的名義,按合理市價收了過來。
對秦玦這個人,阮芷音早已沒了多余的情緒。她沒想過在生意場上刻意避開秦玦,但也不會有私人的聯系。
要是有,照程越霖那個只會假裝大度的脾氣,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
……
阮芷音在嘉洪的前兩天,和張淳的團隊就與Nevers的合作事項開了會,又另定下了隨後出國競爭CF合作的事情。
周三晚上,是和投資局的飯局,地點就定在阮芷音和康雨下榻的這家五星級酒店的包廂。
兩人和張淳開完會回到酒店時,康雨臨時接到了一通電話。
“阮總,投資局負責對接的人打電話來,讓我把資質文件整理成表格發過去。”
康雨的話剛說完,兩人乘坐的電梯停在了包廂所在的樓層。
阮芷音輕嗯了聲,而後道:“那你先回房間處理,等會兒再過來。”
左右房間就在樓上,她倒是沒有多想,獨自出了電梯。
走過半長的走廊後,阮芷音推開了那間包廂的門。
而眼前的一幕,卻讓她有些意外。
“芷音。”
偌大的包廂裡,只有秦玦一人。
哪裡有什麽投資局的人影?
看見她的第一秒,對方便眸色沉沉地望了過來。
想到康雨剛剛接的那通電話,阮芷音瞬間明白過來,皺起了眉:“是你讓人騙了我過來?”
他可真是好本事,被人以這種方式巴結,把她設計到了這兒。
秦玦起身走到她面前,歎息後有些無措地開口:“對不起,可是不這樣,我根本沒有機會和你單獨說會兒話。”
“秦玦,上次把T&D的股份轉讓協議交給你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阮芷音實在不懂,為什麽到了現在,秦玦仍然不願接受兩人已經再無關系的事實。
“很清楚?”秦玦臉色微沉,聲線緊繃著,“你上次說你已經嘗試投入另一段感情,那個人,是程越霖?”
之前在阮氏樓下碰到她,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刻意避開自己,可阮芷音卻說了這樣一番話。只是那時秦玦見她話說的並不堅決,努力說服自己還有機會。
上回在宴會上遇見,卻發現她和程越霖之間的氛圍似乎變了。秦玦有些亂了心神,才會說出兩人過去的事刺激對方。
阮芷音凝眉看他,突然笑了笑,聲音無比地認真:“是,我愛程越霖,他是我的丈夫。”
秦玦緊盯著她:“你愛他?”
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愛這個字眼。
像是被她坦率的模樣刺激到,秦玦眼眶透紅。
她對他太心狠,分手後,就不再給他一絲一毫的機會。沒有能夠聯系她的方式,更沒有能夠見到她的場合。
他的接近和示好,都被她冷冰冰打了回來。甚至,他的身邊也開始出現更多的障礙,將她和他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
盡管非他所願,可仿佛從婚禮那一天起,他就將自己同她的一切都搞砸了。
一步錯,步步錯。
秦玦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他雇了人每日送花到阮氏,可一次過後,那些花便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眼前。
他曾無數次等在阮氏的停車場,卻只能看到阮芷音坐上程越霖的車,消失在自己眼前。
分手之後,就連每一次和她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成了奢望。
“芷音,我知道我有錯,可是你告訴我,我現在還能做些什麽?”
秦玦啞著聲音,死死攥住了阮芷音的手腕。
他不願相信他被她判了罪無可恕的死刑,更不願相信她已經愛上了程越霖,可她眼神中的神態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個認知,讓他無比慌亂。
“做什麽?秦玦,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來打擾我。我並不需要你的任何補償,只希望你能清楚地劃清界限。這樣,或許還能留下最後一點顏面,不至於太難堪。”
阮芷音冷凝的視線落在秦玦握在腕間的手上,眉心緊蹙,沉聲道:“放開吧,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中,場面觥籌交錯。
程越霖長身鶴立站在人群中,手中握著酒杯,眼神沉靜,那件剪裁合體的西裝襯得人愈發挺拔。
上前敬酒的人絡繹不絕,應付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後,白博走到他身邊:“老板,時間差不多了。”
程越霖點點頭,推開面前的杯盞,淡聲道:“抱歉鄭總,今晚還要趕飛機,失陪。”
言畢,兩人很快離開了熱鬧的宴會。
出門後,程越霖腳步還算穩健,揉了揉發澀的眉心,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賓利。
白博替他打開車門。
男人剛要上車,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賓利前,出聲叫住他。
“程總,我有事跟您談。”
林菁菲穿著薄薄的禮服,緊攥著手,站在兩米開外。
為了見程越霖一面,她不得不當了回秦志澤的女伴,才來了這場宴會。
可剛剛圍在程越霖身邊的人太多,她還沒有找到機會,對方就離開了宴會廳。
林菁菲隻好追了出來。
程越霖冷淡瞥她一眼,直接上了車,沒有理會。
白博看了眼林菁菲,正準備幫老板關上車門。
一旁的林菁菲見狀,大聲道:“秦玦為了阮芷音不惜忤逆他爺爺,遲遲不肯訂婚,我想您也不願被戴綠帽子吧?”
程越霖挑下眉,側了側頭,辨不出情緒的視線從昏暗的車裡望來:“綠帽子?”
終於瞧見男人的反應,林菁菲穩了下心神。
“秦玦前天去了嘉洪,他是去見阮芷音的。”她抿了抿唇,試圖打動對方,“他們兩個這麽多年的感情,你不擔心嗎?或者說,你覺得你們短短幾個月的相處,能比得上他們的十年?”
在對方手中接連吃了兩回虧,林菁菲也看出程越霖對阮芷音不太一樣。只是不知道他的不一樣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還是真對阮芷音有了什麽別的心思。
外公去世前,給秦老爺子遞過話。這幾個月來,秦老爺子的態度也很明白,是希望秦玦同她訂婚,甚至還讓她住進了秦家。
林菁菲知道秦玦為了阮芷音在抗拒,甚至因此承受著秦老爺子的怒火,可如果兩人沒法複合,秦玦總有妥協的那天。
她現在名聲慘淡,不管是出於感情還是其他,都只能緊緊抓住秦玦。本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秦玦的態度已經有了軟化,可他前幾天居然為了阮芷音去了嘉洪。
如果真能從此沒有交集,林菁菲也不想再找阮芷音麻煩,可是她卻像是怎麽都擺不脫阮芷音的陰影。
林菁菲不知道兩人會不會在嘉洪發生什麽,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冒著風險找上程越霖。
不管怎麽說,阮芷音都已經認識了秦玦快十年。
“十年?”程越霖意味不明地輕笑,繼而反問道,“秦玦做什麽,關她屁事?”
林菁菲沒想到對方會是這個態度,一時哽住。
男人眸色清冷,嗓音中帶著壓迫:“我好像告訴過你,我這個人從來都是不講道理。”
“所以,別打著讓我幫你如願的算盤,來惹怒我。”
被對方直言出心思,林菁菲臉色煞白,徹底愣在了那。
——
出了包廂,阮芷音給康雨打了個電話,緊接著便回了酒店的房間。
掏出房卡開門。
房間裡漆黑一片。
她正要去摁走廊的頂燈,還未觸及開關,便被突如其來的攬住腰,直接抵在了牆上。
熟悉的松木味道襲來。
下一秒,炙熱的吻落下,帶著有些失控的熱烈,強勢地舔舐輕咬在柔軟唇瓣,迫不及待地侵入糾纏。
微暗的光線中,阮芷音對上男人映著淡光的幽沉眼眸,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將人卷入其中。
房間滿室靜謐,他動作未停,她甚至能夠清晰地聽見兩人親密交吻時的輕微聲響,隱秘挑動著神經。
被他吻得呼吸急促了些,腦袋逐漸發昏。阮芷音去推他,卻被男人握住了手貼在後面的牆上,以十指緊握的姿勢。
良久,他終於停下了纏綿在唇邊的吻,猝不及防地按開了廊燈的開關。有些缺氧,她呼吸著攫取空氣,模樣映在他墨澈迷離的眸子中。
程越霖的眼神落在她纖細的手腕,潔白牆壁的對比下,腕上的那圈印子愈發明顯。
“他弄的?”
他抿直了唇線,說完話,覆了薄繭的指腹用了些力道,抹掉阮芷音暈在唇瓣邊緣外的口紅痕跡。
是剛剛被他親掉的。
男人的嘴角也印上了詭異的紅色,和她還是同一個色號。
阮芷音總算恢復清醒思緒,對上程越霖黑的發沉的眼眸,進而明白,他這是……生氣了。
程越霖話中的‘他’,不言而喻。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但她還是試圖去哄他。
“你放心,我剛剛也——”阮芷音停頓下,想了個能夠讓他消氣的措辭,“狠狠踹了他。”
秦玦發神經拽著她不放,她只能踢了對方一腳。按照傷情,秦玦應該要比她嚴重。
“哦?”
程越霖挑了挑眉,瞥見她添了認真的眼神,勉強勾了下唇,然後拖著腔調讚賞了句:“阮嚶嚶,那你還……挺厲害。”
阮芷音見他松動,笑著去牽他的手:“而且——”
“而且什麽?”
男人瞟她一眼,等著她繼續。
阮芷音把頭靠在他肩頭,聲音中透著輕快:“而且我還告訴他,我愛你,你是我丈夫。”
話音剛落,察覺他的身子僵了下。
她抬眸看他,余光瞥見男人掏出了手機,幾秒後,低沉的嗓音蕩在耳畔:“嗯,再說一遍。”
表情端的是雲淡風輕。
然而醒目的屏幕上,卻是剛剛調出的語音備忘錄。
阮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