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沛在家自閉了三天,跑去找陳駱喝酒了。
陳駱見到他的第一眼,第一句話就是“喲,終於舍得翻人家的牌啦?”
時沛拿座上的抱枕扔他。
陳駱笑嘻嘻地把臉上的抱枕拿下來,道“你都好久沒叫我出來玩了,不是搞對象還能是幹啥去?”
他看時沛已經點了酒,但是一口沒喝,只是一臉鬱悶地坐在那。
陳駱坐在來,小心道“喲,又分啦?”
時沛斜了他一眼。
陳駱給他倒酒“不是,怎麽搞得不大高興呢?以前不都是你甩人?”
時沛沒好氣道“沒有,別瞎猜。”
陳駱“多新鮮啊,你可真不夠意思,以前哪個不是我給你牽的線搭的橋?現在好嘛,和別人好上了一個字不和我說,連面都不讓我見……”
時沛被他這一番話說得有些愧疚,這段時間他和陳駱確實聯系少了,心思全放在別的事上。他隻得軟下語氣“不是瞞你,只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不好說。”
陳駱一臉震撼“大哥,少說也得有半年了吧,還沒拿下?小學生嗎?”
時沛為自己剛才對陳駱的那點愧疚感到後悔,他想打死他。
他也想不通自己跑出來喝悶酒這種行為,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支持阿諾德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而這種不由自主的醋意讓他感到一種無法消解的……羞恥。
他心神不寧,他在床和沙發上滾來滾去,騷擾睡覺的薩菲洛特,玩自己很喜歡的遊戲,阿諾德在拍攝花絮和kris的合影,微博底下的評論卻如影隨形。
時沛知道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而且阿諾德在家的時候也沒有半點變化——但是,正是因為清楚這一切是正常的,這種情緒更讓時沛覺得難纏。
陳駱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拍拍他的肩膀,道“得了,到這份上我看也沒什麽必要,你是會缺人的條件嗎?”
陳駱按照時沛以往的經歷,將他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對象歸為差不多的一類,覺得時沛大可不必為此介懷。
但他不知道自己這哥們早就陷入日本輕小說純愛劇情,不可與往日同語。陳駱的腦子是單核的,他見時沛還是一副沉思的模樣,撓了撓頭,道“要不我打電話叫幾個朋友過來一起玩玩?”
時沛“不用了,我就是出來透透氣。”
陳駱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兒又一拳蹦不出三句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開始惱火“那你想怎麽樣啊!給我立刻打車去找他!讓他給個準話!他媽的拉拉扯扯磨磨唧唧擱這兒浪費時間,看著就來氣!”
他一口氣說完,抄起酒杯一氣喝完,氣勢很足,但是2秒後就被嗆住,彎著腰開始狂咳起來。
時沛被他罵懵了,他震驚地幫陳駱拍背,道“你今天嘴皮子怎麽這麽溜……”
陳駱“咳……咳……還不是因為……咳咳!還不是因為你是個大傻逼!”
時沛無奈道“是,我是傻逼行了吧。”
陳駱是個直腸子,不過時沛還是沒說自己和那位是怎麽回事,他也不逼著他講了。他對待時沛有天然的分寸感,知道哪些玩笑該開而哪些不該開,也知道時沛對在乎的事情是什麽態度。
“我說,雖然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但是我說得也沒錯吧?”陳駱道。
時沛“這樣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陳駱一臉不屑“難道這世界上的人搞個對象彎來繞去不是神經病?可以就處,不行就撤,一句話的事,為什麽非要搞得那麽複雜?”
時沛“……”
他泄氣一般仰倒在沙發上,和他最要好的,性格卻截然不同的發小碰杯“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很對。”
時沛和陳駱喝了一點酒回家,他沒有開車,打了車回去,坐在後座上,沒忍住打開kris的微博。
帳號在八點發布了一組照片,是那天發的花絮的成片,中世紀風,阿諾德是一個優雅的吸血鬼,他半長的頭髮束起,穿戴華貴地殺人吸血,並用疊得方正的手帕拭去嘴角殘留的血跡。
他容貌出色,流連於貴婦和少女之間,唇上流下風流的印跡,對著鏡頭用拇指隨意揩去。
他清晨起來,穿著寬松的襯衫,赤著腳,來到薄霧朦朧的花園裡,盛放過後的玫瑰正在凋落,吸血鬼的指尖眼睛低垂,輕觸玫瑰。
吸血鬼的玫瑰花園是一座墓地,裡面埋著他的愛人。
kris將這組照片取名為《漫長的告別》。
時沛坐在車裡,隨著前行,光影在他臉上掠過。他略帶醉意,將那組照片看了又看,一共12張,手指左右滑動,又覺得喝多了看不太清,不斷地放大縮小。
這組照片拍得很好,故事性也很強,每個畫面都給人無限遐想。與其說kris是攝影師,不如說他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
他點開評論區,果不其然,大家對這組照片的反應熱烈,很多人對這個有故事的吸血鬼一見傾心,轉發已經有五六千,隱隱有衝上熱搜的趨勢。
時沛看了一會兒,感覺出一種分裂感。
他在小小的屏幕裡盯著變成吸血鬼的阿諾德,在確認這是不是他認識的阿諾德。
阿諾德也有這樣的眼神,帶有侵略性的,深情的,哀傷的,他在鏡頭裡表現出來的情緒比生活中要深刻得多。
時沛心裡的阿諾德和他的異形分不開,他對阿諾德的印象仍停留在穿著粉色圍裙的阿諾德,用八根觸手摸薩菲洛特的阿諾德,玩遊戲的時候操作很好卻不敢看屏幕的阿諾德。
他喜歡好看的臉,最喜歡阿諾德的臉,但是看到人形的阿諾德被世人所愛,時沛隻得當其中的一個觀眾。
他見過阿諾德的異形,但不覺得這會折損他的美麗半分,
這就是時沛最後的,也永遠不會拿出來的籌碼。
時沛回家的時候碰上了阿諾德,阿諾德剛結束了棚拍,戴著口罩要上樓。
kris和他說自己在微博上很火,出門最好都戴上口罩,但阿諾德戴上口罩之後也沒什麽區別。
他出了電梯,拐了個彎,看到家門站了一個人,一動不動。
時沛下了車之後走路直打擺,他很久沒喝酒了,喝得不多卻有點上頭。他搖搖晃晃地走到自己家那棟樓,還在樓下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
好像也沒能清醒一點,風吹得時沛有點冷,他站起身來上樓到了家門口,想按指紋,戳了半天沒按準,非常泄氣,開始站著發呆。
他滿腦子都是漿糊,一會是陳駱說的話,一會是在車上看到吸血鬼阿諾德照片,一會是阿諾德剛到家裡,縮在角落的樣子。
頭好痛,時沛呆呆地想。
“時先生?”阿諾德驚詫的聲音響起。
時沛的反應很慢,他本來已經站到聲控燈滅掉了,阿諾德的動靜又讓燈亮起。時沛像個生了鏽的機器人,慢慢抬頭去看阿諾德。
阿諾德已經摘下了口罩,時沛還發現他的頭髮剪短了。
本來是稍稍及肩的長發,現在已經被剪成更年輕的款式,偏分微卷,露出光潔的額頭,五官也更加凸顯了。
阿諾德聞到時沛身上的酒氣,他很是緊張,靠近了他“時先生,你怎麽了?”
時沛呆呆地看他,張了張嘴,道“你……”
阿諾德已開了門,攬住時沛把他帶進去,他更關切時沛,顯然還沒注意到時沛一臉意外的原因。時沛的腳步有些虛浮,阿諾德把他放到沙發上,摸了摸他的手和額頭,擔憂道“哪裡不舒服嗎?”
時沛還沒問出口,阿諾德又慌得站起來到處轉“我去給你倒水。”
他去弄了點蜂蜜水,回來的時候發現時沛已經原地歪倒,靠在沙發扶手上。阿諾德趕緊過去看,
時沛閉著眼睛,他的臉頰微紅,秀氣的眉蹙起,不太高興的樣子。
阿諾德蹲在他面前,又用額頭貼著時沛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在兩個人貼近的時候,時沛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阿諾德連忙退了回去。
他承認這個動作也是他想要更加親密的私心。
這幾天阿諾德感覺快瘋了,每天在外面的時間很長,見不到時先生。kris越是讓他用鏡頭去表達對時先生的感情,他的感情越像失火的森林一樣不斷燃燒,如火燎原。
他該如何傾泄這些感情,他該如何表達這樣的感情。
阿諾德發現在此之前,多害臊的話他都說過了,天,他怎麽說得出那些話,而時先生竟然也沒有怪罪他。
把話說盡了,有了這麽多次擁抱,他現在要怎麽做,才能讓時先生知道……
他愛他。
時沛盯著阿諾德,從他的頭髮到五官,都很好,只是有一些陌生。
時沛很想知道他在拍那組照片的時候在想什麽,kris如何引導他做出那樣的表情,他會喜歡上kris嗎。
如果那天你遇見的不是我,你也會像抱我一樣,去擁抱任何一個人嗎?
時沛小小聲道“頭髮。”
時先生在問他的頭髮,阿諾德摸了摸“是工作室的造型師剪的……好看嗎?”
他答完後,有些緊張地垂下眼睛,剪完之後,人人都說好看。
時先生……也會喜歡嗎?
時沛的手放在他的後頸上,他摸到短短的有些扎手的發茬,這個動作讓阿諾德胸口一熱,他太希望……他太渴求時沛的接近了。
時沛並不是在摸他的頭髮,而是慢慢使了勁,讓阿諾德不由自主地靠近,二人鼻尖相抵,氣息交融,時沛比他更熱。他的眼皮都有些發紅了,在阿諾德詫異的神情中,唇已經抵達了。
時沛探了進來,輕柔地,又深入地完成了一個吻。
阿諾德完全懵了。
在以後的許多個日子,阿諾德想起這個時刻,都會無比後悔,他沒做到回應這個吻……他這個時候還沒學會親吻,更致命的是,時沛的舌頭讓他整個大腦都在閃爍著不明的白光,他的靈魂因這觸感而震顫,發麻,這酥麻直抵到他的手指末端,使他動彈不得。
時沛的吻是很短暫的,阿諾德還來不及抓住他,他就離開了。
“很好看。”
“但是我不喜歡。”
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