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出任務的七名玩家中, 短發妹子自認是靈感最強的一個。
沒心情自虐般地盯著橫梁上的吊死鬼不放,她目光四下遊移,無意掃到了沈裴剛剛有所愈合的手。
這是短發妹子第一次和沈裴合作, 在見面之前,她也沒想到論壇裡大名鼎鼎的純陽命會如此漂亮。
明明客房裡的光線昏暗而又逼仄,可對方就像是塊瑩潤無暇的暖玉,一身皮肉白皙得像是會發光。
那條被刀割破的傷口就那樣大喇喇地趴在青年掌心,像是一道深紅鞭痕, 又像是一條醜陋的蜈蚣。
詭異而又猙獰。
更加奇怪的是, 等她盯著那血痕瞧得久了, 短發妹子似乎看到了一隻更修長些的手,正扣著沈裴的手背做出一個不倫不類的十指相扣,阻止對方攥拳去刺激傷口。
顏色血紅的寬大袖口輕輕垂在美人榻邊, 短發妹子不由自主地順著它往上瞧, 只見得三千青絲和一張面目模糊的臉。
對方此刻就斜倚在沈裴身後,從她的角度看去, 那紅衣鬼就像是把獵物擁進了懷中。
然而還沒等短發妹子再看得更仔細些,她眼前的景象便如同破碎的水面,徹徹底底地散了個乾淨。
無論她再怎麽揉眼,都只能觀察到沈裴一個。
天人交戰許久,短發妹子上前:“沈裴, 我帶了藥, 幫你包扎下傷口吧?”
亂哄哄的客房頓時一靜。
慣會做老好人的崔睿拍了拍頭:“抱歉啊沈裴……你瞧我這記性, 光顧著擔心彭澤了。”
“隊伍裡果然要有個細心的女生才行, ”轉頭看向短發妹子,他催促道,“快幫沈裴包扎吧, 這傷真是看著就疼。”
被那雙藏在平光鏡後的栗色眼睛盯住,短發妹子打了個顫,後背沒來由地爬上一層惡寒。
房梁上被鎮住的吊死鬼依舊盡職盡責地維持著幻象,杜彭澤聽著外面越來越小的雨聲,臭著張臉出了客房——
恐懼、頹廢、消極等待對通關遊戲毫無幫助,敵我差距太過懸殊,他們只有搜集到足夠多的情報,才有可能找到boss的弱點消滅對方。
小胖子和小平頭看起來也是熟人,注意到先前那把染了血的小刀已經被崔睿收走,他們無奈對視一眼,卻也結伴走了出去。
盡量輕柔地替青年包扎,短發妹子這才發現,對方乍看無恙的掌心,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粉白的舊疤。
明明每次成功完成任務後系統都會為他們修複大半傷口,難以想象,沈裴到底曾怎樣粗魯地對待自己的手。
“割手總比割腕強吧,一不小心血濺三尺就完了。”享受到了上輩子沒享受過的傷員待遇,黑發青年笑笑,渾不在意道。
鮮血淋漓的傷口讓她無法再心安理得地被對方庇佑,短發妹子囁喏著開口:“你以後還是……”
“地上有血,”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先前被吊死鬼嚇到失聲的長發女生突然插話,“就在桌子下面。”
聽到可能會和任務有關的線索,短發妹子再顧不上閑聊,三下兩下替沈裴系好繃帶,快步走到同伴身邊。
敷著薄灰的地面早已被長發女生用紙巾擦淨,因得外面天晴了些,短發妹子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一片明顯被擦拭過的血跡。
可或許是先前滴落在這裡的血液太頻繁太多,饒是被清掃處理過,眼前的地磚也呈現出一種暗沉的紅。
抬頭看向桌沿兒上同款的血色,短發妹子像是被附身似的,眼前冒出一幕幕黑白的影像。
就在這個房間。
就在這張桌邊。
披散著青絲的女人正被一個男人粗魯地拽著頭髮拖行,猶如一個錘子或是什麽其他物件,她的額頭被暴力地、一下下砸在桌上。
殷紅而粘稠的血液順著她的下巴一滴滴跌落,短發妹子聽不清那男人一張一合的嘴巴在說什麽,只能聽到那催命符般地撞擊聲。
“咚、咚、咚——”
現實和虛幻好像在這一刻發生了微妙的重合,客房外的敲門聲緩慢而又沉重,似乎連房梁上的吊死鬼都在跟著搖晃。
就在短發妹子快要失控的前一秒,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擋在了她的前方。
“吱呀。”
姿態從容地打開房門,黑發青年不著痕跡地藏起受傷的手,溫和乖巧地對來人笑道:“外面還下著雨呢,鎮長您怎麽來了?”
手中撐著一把顏色暗沉的油紙傘,年邁的老鎮長站在門外,渾濁的雙眼在沈裴身上來回打量。
“家裡一般是晚上六點開飯,各位不嫌棄的話,也可以過來嘗嘗。”用遠比常人緩慢的語調說著客套話,他表情死板,看不出一點想請人吃飯的熱情。
仿佛早就知道屋內是什麽情形一般,老鎮長聲音沙啞地問:“那兩個女娃呢?怎麽沒見她們出來?”
“先前在山裡轉了太久,她們都有點累了。”有意無意地用身體擋住門口的縫隙,沈裴揉揉眼睛,捂嘴打了個哈欠。
瞧著青年手上那明顯染著血的繃帶,老鎮長不僅沒有表現出畏懼,反而還有些慈祥地露出個笑來。
“累了?累了那就睡吧。”
隨著屋外細雨的停止,老鎮長收了油紙傘當做拐棍,一腳深一腳淺地轉身離開。
簡單複述了一遍自己在恍惚間看到的畫面,短發妹子咽了口唾沫:“他……是人是鬼?”
“應該是人吧,他根本不怕沈裴,”親眼見識過老鎮長單獨和沈裴交涉的反應,長發女生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晚飯我們要過去吃嗎?應該會有重要線索。”
藝高人膽大,沈裴不置可否,重新躺回美人榻:“不急,等崔睿他們回來再說吧。”
想起先前那隻長發紅衣擁著對方的“女鬼”,短發妹子面色古怪,盡量自然地推了推對方蜷起的小腿。
“這地方太窄了,你還是去床上睡吧。”
猜到對方應該是看到了先前纏著自己的那個鬼東西,沈裴瞥了眼同在屋內的長發女生,沒有多問,而是依言去黃楊木床上找了個還算乾淨的地方小憩。
無比羨慕青年這種可以隨意在鬼屋休息的底氣,兩個女玩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約而同地湊到對方身邊席地而坐。
陽氣較足的白天是探尋線索的最佳時機,一直到窗外天色擦黑,杜彭澤四人才匆匆趕回。
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睡覺的黑發青年,沒等自己發火,一旁的崔睿便把他攔了下來:“小聲點,人家還受著傷呢。”
“有什麽話我們出去說吧,”指了指房梁上還未消散的吊死鬼,崔睿嗓音溫和,“畢竟咱們都是普通人,看多了總歸會吃不消。”
平易近人又俊美專情的帥哥最是容易博得女性好感,記得崔睿兜裡還揣著把沾了純陽血的小刀,長發女生第一個點頭,抬腳離開了這間陰暗又恐怖的客房。
原本放在圓桌上的煤油燈被其他六名玩家帶走,明明隻隔著一道房門,那點微弱的火光卻一點都照不進沈裴所在的屋子。
猶如感受到了什麽詭異可怖的氣息一般,先前還一直死死盯著床榻的男吊死鬼,突然非常艱難地晃晃腰帶,堪稱滑稽地倒轉一百八十度背過身去。
——雖然那黑發青年確實是搶了他的床睡沒錯,可此時此刻,他還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比較穩妥。
早就見識過崔睿拉幫結派的本事,沈裴明明醒著,卻懶得張口拆穿對方的把戲。
反正這次任務只有最終Boss才能傷害到自己,只要不像上輩子一樣輕信,他絕對能夠活著離開。
更何況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對於某些隨風倒的牆頭草和極致的利己主義者,沈裴實在沒有那個閑心去拉攏。
心裡記掛著老鎮長提過的晚飯,他想要看看虛擬面板上的時間,卻發現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鬼壓床。
腦海裡瞬間跳出這個念頭,經驗豐富的黑發青年正準備咬破舌尖,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捏住了下巴。
是那隻手。
那隻男人的手。
接二連三地被對方“輕薄”,沈裴早就記住了那隻手的形狀,還有其上如玉石般溫涼的皮膚。
額頭、鼻梁、下頜……
如同床笫間最溫柔的情人般,看不見的指腹在青年姣好的面容上來回摩挲,緩慢的如同一種挑逗。
襯衫的下擺無故撩開,沈裴感到一種比綢緞還要絲滑的布料掠過自己的皮膚,上面還帶著花樣未知的繡紋。
如玉的指尖輕輕點在青年脆弱的喉骨之上,那鬼卻沒有要傷害對方的意思,只是慢條斯理地繼續向下。
鎖骨、指骨、臂骨、尾骨、腿骨、腳骨……還有那微微凸起、帶著幾分性感的踝骨,仰躺在床上的青年面紅如血衣衫凌亂,神志清醒地被一隻厲鬼摸了個遍。
偏生那厲鬼的動作還透著種一本正經的味道,仿佛他只是在檢查一個物件,連一絲**也品不出。
自認有主的沈同學怒了。
下意識地忽略了那撫慰中莫名的熟悉,腦中推算出厲鬼體型的青年抓住時機拚命仰頭,準而狠地咬住對方喉嚨。
約莫是他咬得太過用力,連牙齒都被嗑出了血來。
沉甸甸的四肢倏地恢復輕松,沈裴第一時間睜眼,依舊沒能看到任何異象。
紐扣大開的襯衫要掉不掉地掛在臂彎,黑發青年垂眼看了下自己崩裂的傷口,面沉如水地提了提褲子。
鎮有色鬼,
從現在起,他寧願和攻略者同床也不要落單。
作者有話要說: 某鬼:我就是摸個骨算個八字……
裴裴:長嘴幹嘛的?問啊?
某鬼:問了你會說?
裴裴:……
某鬼持續作死ing,允悲。
日常比心,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