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亦舒在平台角落找到了“手作界的扛把子”所說的匿名論壇。

　點開就看到了那幾個居高不下的熱帖。

　每個貼下面都跟著上千條回復，謝亦舒點開其中一個，簡單瀏覽了一遍。

　幾乎都是在說他不自量力。

　有幾個為他說話的，也被追著連懟了好幾頁。

　經過了一晚上，熱度也沒降下去，謝亦舒刷新一下，就又跳出來幾條回復。

　“手作界的扛把子”又發來一條私信。

　【手作界的扛把子：舍予老師，怎麽辦？】

　謝亦舒想了想，回復道。

　【舍予：沒關系，不用管，隨他們說吧。】

　謝亦舒其實能理解那些發帖人的想法。

　在他收到那位“7788219”給他的打賞時，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對方可能是弄錯了。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直播的確不值得對方給他打賞一萬星際幣。

　那些發帖人肯定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在論壇裡發帖，覺得他擠佔了別人的推薦位，不自量力。

　面對滿屏的“想紅想瘋了”，謝亦舒其實不是很生氣。

　讓他生氣的是在那些跟帖回復裡嘲笑他觀眾的人。

　謝亦舒抿了抿唇，給“手作界的扛把子”發去一條私信。

　【舍予：今晚還是八點直播，到時候教你們做個不一樣的東西。】對方很快就回復。

　【手作界的扛把子：好的好的，我會準時坐在光屏前的！】【手作界的扛把子：舍予老師不要被那些言論影響就好，我會一直支持你的！】謝亦舒回復了一句“謝謝”，點擊自己的主頁，編輯了一條公告。

　【舍予的直播間：今晚八點直播，會用到的材料如下，大家可以提前準備一下。[圖片][圖片]】編輯完公告，謝亦舒又回到匿名論壇，刷新幾下，果不其然，刷出了兩條和他有關的最新帖子。

　#報！首頁新人主播又出騷操作！小蘇打、玉米澱粉、椰子油、用作巧克力模型的透明空心球……疑似轉型美食主播#

　#氨基酸表面活性劑能吃嗎？SY今晚是打算直播洗胃？？#

　這大概算是因禍得福。

　謝亦舒一直想找一個機會開始進行001那邊的任務，今晚的直播就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吃瓜群眾來湊熱鬧也好、等著看他這個新人主播的笑話也好，今晚直播間的人數絕對不會少。

　謝亦舒退出直播平台，在星網上下單了今晚直播需要用到的材料。

　做完這一切，謝亦舒才想起來還有私信沒回，連忙又點進直播平台。看著“7788219”發來的兩條私信，謝亦舒想了好一會兒，最終作出最為官方的回復：【舍予：感謝您的賞識。】

　【舍予：我會繼續努力的。】

　夜間七點半，顧延之和啵崽人手一部光腦，並排坐在小房間飄窗上的軟墊上。

　今晚謝亦舒要在餐桌邊錄直播，顧延之便主動帶著啵崽進小房間“看書學習”。

　父子倆一進直播間，就被彈幕團團圍住。

　【全幼兒園最杠：出現了！數字壕！】

　【年輕人多喝開水：666，居然今晚還敢來。】

　【該死的我這無處安放的魅力：畢竟是在做樣子嘛，總要做得像一點。】【給爺讓讓爺來了：惹。】

　顧延之：“……？”

　【7788219：？】

　顧延之的彈幕自帶特效，在成片的黑色彈幕裡特別顯眼。

　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數字壕”的問號，一瞬間，密密麻麻的彈幕追了上來。

　【該死的我這無處安放的魅力：可以，裝得真像。】【打個呵欠：建議把今年年度最佳戲精頒給SY和他的“粉絲”。】啵崽低著小胖臉看光腦。

　他識的字比較少，彈幕裡大部分字他都不認識。

　但即便這樣，小胖墩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今晚媽媽直播間裡的人和彈幕似乎比平時多太多了。

　小胖墩有些無措地扯扯顧延之衣袖：“爸爸……”

　顧延之看著彈幕，眉心微皺。

　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從那些夾槍帶棒的彈幕可以推斷出，絕不是什麽好事。

　通知欄提示他收到了幾條私信。

　顧延之點開私信界面，看到“家有糖糖小仙女兒”發來的消息。

　【家有糖糖小仙女兒：7先生，你是不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家有糖糖小仙女兒：[鏈接][鏈接][鏈接][鏈接][鏈接]】【家有糖糖小仙女兒：你快去看我發給你這幾個貼，說你和舍予老師的。】顧延之點開其中一個鏈接，看到標題，神情冷了下來。

　他沒想到自己昨晚只是在直播間送了幾個禮物，就給謝亦舒帶來了這種負面影響。

　“家有糖糖小仙女兒”還在不停地給他發消息。

　【家有糖糖小仙女兒：我和老宋他們平時不混論壇，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家有糖糖小仙女兒：也不知道舍予老師會不會受到影響。】【家有糖糖小仙女兒：現在那些帖子都一邊倒，我和老宋他們今天剛進論壇，還不能發言，也不能幫舍予老師和你解釋一下。】【7788219：我會處理。】

　顧延之點開訊信，給方子遇發了條消息。

　【顧延之：認識程瀟嗎？】

　對面很快回復。

　【方子遇：這名字有點耳熟啊，程訣那個小表弟好像叫程瀟。】【方子遇：好像在十六區開了一個小公司，星網上有個直播平台是他家的。】【顧延之：星星平台。】

　【方子遇：對對對，就是這家，他怎麽了，你突然問起他。】【顧延之：請他幫個忙。】

　【方子遇：這小子運氣不錯啊。】

　【方子遇：[名片]，喏，程訣給我的聯系方式。】【方子遇：程訣托我轉告，如果他表弟有什麽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請顧少大人有大量，多擔待擔待。】顧延之回復了一個“嗯”，加了程瀟的訊信。

　剛想讓他給他開個後台權限，就又收到“家有糖糖小仙女兒”的私信。

　【家有糖糖小仙女兒：好的好的。】

　【家有糖糖小仙女兒：剛剛扛把子和我說，舍予老師叫我們不用擔心，他會處理。】【家有糖糖小仙女兒：7先生，你要不先等舍予老師直播完？說不定舍予老師有自己的想法。】顧延之垂眸，點點屏幕，回復了一個“好”。

　八點整。

　謝亦舒開始直播。

　小胖墩覺得今天的彈幕特別煩人，密密麻麻，又都是他看不懂的話，索性小胖手一揮，關了彈幕，只看媽媽的直播。

　顧延之戴上耳機，同時聽著外面和直播間裡的聲音。

　謝亦舒看著左上角顯示的觀眾人數，有些驚訝。

　他原本以為他預估的三千已經算多的了，沒想到直播還沒開始，直播間裡就已經有了一萬多人。

　不斷有彈幕在直播間上方劃過。

　【啾：主播還不開始嗎？】

　【空白：已經八點了。】

　【想不出名字了：該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吧？】

　謝亦舒看到“臨陣脫逃”這條彈幕，笑了笑，打開前置攝像頭，讓觀眾們看到餐桌上提前準備好的材料，清了清嗓子，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大家好，我是舍予。”

　“今晚要教大家做的，是小熊最愛的泡澡搭檔：泡泡浴球。”

　程瀟接到表哥電話時，差點沒拿穩光腦。

　他一直想通過表哥程訣搭上主星方家這條線。卻沒想到有一天方家那位大少爺會主動和表哥問起他，原因是顧家那位要他幫個忙。

　顧家，主星有幾個顧家？

　程瀟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和主星的顧家有聯系。

　他快速通過了顧家那位的好友申請，靜靜候著，卻遲遲沒收到對方的消息。

　程瀟沉思半晌，主動給對方發了消息，卻也沒得到回復。

　程訣叫他等著，他哪靜得下來。

　他們都知道，這忙，他要是幫上了，他在十六區程家的地位就穩了。要是沒幫上，他那群虎視眈眈的堂表兄弟就又要有所行動了。

　沒有辦法，程瀟隻好打開自己的直播平台分散注意力。

　在首頁推薦的一片全息直播間裡，一個在線觀眾超過十萬人的普通直播間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程瀟點了進去，發現這位主播竟然是個還沒有和平台簽約的新人主播。

　程瀟一下子來了興趣，調高音量，看了起來。

　“……應大家的要求，我再做一次。這四個小碗裡裝的分別是小蘇打、無水檸檬酸、玉米澱粉和玫瑰鹽，星網上都能買得到，按10：5：5：2的比例混合，如果家裡有乾花，可以再加一點乾花……”

　“……加入一杓椰子油，再分三次加入氨基酸表面活性劑，加入你喜歡的精油。我這邊選的是甜杏仁油和馬鞭草精油，這樣做出來會有一種檸檬糖的味道……”

　“……把混合好的粉末分成數份，放回小碗裡，用食用色素給它們著色，我這次選鵝黃色、淺綠色、淡粉色、淺藍色，選這四種顏色好了，搭配在一起會有種很夢幻的效果，很適合在場的男性朋友做出來送給自己的戀人……”

　“……接下來，就是把上了色的粉末裝進模具裡。多裝一點，讓它像小山丘一樣突出來，再把兩個‘小山丘’對對碰，按緊按實。如果是給孩子做的，還可以往裡頭放個小玩具……”

　“好了，放進冰箱的速凝盒裡速凝五分鍾，過會兒就能脫模了。”

　隨著主播話音落下，彈幕裡一片“我的材料到了，可以開始做了”和“我的加急快遞怎麽還沒來，我急了我急了我急了”。

　程瀟發了個彈幕問了句：“這做的是什麽？”

　他一開始以為是在做吃的，但看到後面還加了活性劑，又覺得不像是在做吃的。

　作為星星平台的老板，程瀟的彈幕特效也很奪目。

　很快就有人在彈幕裡回復他。

　【泡泡浴球沒做好就不改名：泡泡浴球。】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舍予粉：前面的嚴謹一點，是“小熊最愛的泡澡搭檔：泡泡浴球”。】【啾：我覺得我們不停地再給新來的科普這件事。之前論壇裡的帖子，還有今天的直播。】【全幼兒園最杠：這件事我覺得能載入論壇史冊，論壇那個道歉貼，已經翻了三十頁了。】程瀟看到彈幕，雙開界面，一邊放直播，另一邊點進論壇。

　論壇第一個帖就是剛剛彈幕裡提到的道歉貼。

　#火：昨天今天逼逼賴賴舍予老師的那群人，都道歉了嗎？#

　點進去，主樓第一句就是：我先來。舍予老師對不起，哐哐哐。

　您絕不是不自量力，感謝您的直播，感謝泡泡浴球，三天沒和我講話的女朋友剛剛終於開口了，問我這是什麽，我會不會做。感謝舍予老師，哐哐哐。

　道歉貼裡有和其他帖子的聯動，也有對這件事的總結。

　程瀟大致看了一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還沒來得及披馬甲發個言，隔壁直播間就傳來了聲音：“五分鍾到了，我開始脫模了……很成功！”

　程瀟連忙放大直播間的畫面，看到主播手裡顏色相當夢幻的大圓球。

　“浴缸我剛剛重新放了水，接下來，帶大家再看一次泡泡浴球遇水後的反應：蹡蹡——”

　程瀟看著浴缸裡不斷翻滾的圓球和逐漸變密變多的乳白泡泡，跟著其他觀眾一起發了彈幕。

　【橙子：我靠！】

　【泡泡浴球沒做好就不改名：我哭了，我下單的活性劑還沒送來。】【困困：我好像現在就躺進主播家浴缸泡個澡。】【寶貝五歲啦：舍予老師，謝謝你，我家寶寶平時不愛洗澡，剛剛按照你這個做了泡泡浴球，他跟我說“媽媽，明天還要洗澡”。】[系統提示：“寶貝五歲啦”贈送主播鮮花一朵。]

　打賞的不止“寶貝五歲啦”這一位，就連程瀟都給這位新人主播送了一籃花。

　泡泡浴球漸漸融在水裡，程瀟聽主播道：“今天的直播就到這裡，明天依舊是晚上八點，教大家做另一樣實用的小東西。需要的材料會提前發在公告裡。”

　【泡泡浴球沒做好就不改名：好的，我這一次一定提前準備嗚嗚嗚。】【啾：我也是，我一定提前準備兩份。】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舍予粉：我準備三份，不，五份。我剛剛下單的那家買活性劑的同城店，氨基酸表面活性劑已經下架了！我想再多拍一份都不行，還得找跨城的店。】“最後的最後，再說幾句，我知道在場很多觀眾是在匿名論壇裡看到了和我有關的貼，才知道的我的這個直播間，也知道我今晚的這個直播，可能會讓你們中的部分人對我改觀。”

　【啾：主播謙虛了，是幾乎所有人，我剛剛看了眼論壇的道歉貼，已經翻了五十頁了！】【全幼兒園最杠：我就是改觀了的。我話放這兒了，哪個以後再說我們舍予老師，我杠杠就跟他杠到底。】“不過我還是想為我們小熊布偶說幾句，和‘泡泡浴球’相比，‘小熊布偶’的確沒那麽出彩，或者可以說是平平無奇。”

　青年的聲音溫和，“但我的觀眾在學做小熊布偶時，所抱有的那種心情，和學做泡泡浴球時的心情是一樣的，他們希望收到他們親手做出的禮物的人能感到快樂。”

　“他們有的是爸爸媽媽、有的是哥哥姐姐、有的是男朋友女朋友……他們的那份心意不應該被嘲笑。所以我希望如果在座有在論壇裡笑他們學做小熊布偶的，能後台申請一下刪除回復。”

　“謝謝大家。”

　【想不出名字了：我實名給大家道個歉，對不起。】【xx：我也實名道個歉，我昨晚跟風嘲了一波，對不起。】【國家認證手殘達人：沒關系沒關系，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以後還要一起看直播的。】【明天學做個小熊吧：我也實名道歉。】

　【突然好想喝奶茶：實名+1，各位對不起啊。】

　程瀟看著直播間上方不斷劃過的彈幕，覺得這個叫“舍予”的主播一定得簽下。

　剛想後台向這位新人主播遞出橄欖枝，就收到了顧家那位發來的消息。

　程瀟手一抖，連忙查看。

　【顧延之：顧延之。】

　【顧延之：[鏈接]】

　【顧延之：幫個忙，把這個帖裡的人封個號。】

　【程瀟：沒問題沒問題。】

　【顧延之：謝謝。】

　【顧延之：下回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程瀟點開鏈接，發現是幾分鍾前的一個新貼。

　新帖針對剛剛那位“新人主播”，把一切都蓋章為蓄謀已久的炒作。說昨晚幾個帖都是對方的水軍，號召論壇裡的各位抵製這種行為，抵製新人主播。

　程瀟親自開權限看了一下，發現對方才是開了好幾個小號上挑下竄的“水軍”。

　真實身份也是個新人主播，後台簽約信息顯示正在洽談中。

　程瀟皺了皺眉，果斷封了他的幾個號，打算明天和編輯部的人說說，這種人他們星星直播不能要。

　留著遲早鬧妖風。

　封完號，程瀟才想起這個是和“舍予”有關的帖子。

　顧先生給他發這個帖，是不是說明，他也和他看了同一場直播。

　而且極有可能是“舍予”的粉。

　那他更要把這個新人主播簽下來了。

　到時候顧先生要是想捧這個新人，他也好給顧先生行個方便。

　程瀟這麽想，便忍不住問了。

　【程瀟：顧先生，您也看舍予老師的直播？】

　【顧延之：對。】

　【程瀟：我也看他的直播。】

　程瀟準備親自給這個新人發簽約邀請，還沒來得及發，就又收到顧先生的一條消息。

　【顧延之：他是我愛人。】

　看到這條消息，程瀟點“發送”的手頓住了。

　滿腦子都是那他還有沒有可能簽下這位有潛力的新人。

　畢竟顧先生的消息字裡行間都帶著佔有欲。

　像是在警告他別打什麽歪主意。

　那他還能簽嗎？這顆潛力之星。

　程瀟看看訊信，又看看簽約邀請，深深地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