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上的發酵,知道謝亦舒是舍予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昨晚的熱搜。
謝亦舒睡醒後給章城他們回了消息,回消息的同時看到了高以航的留言。
【高以航:老板,睡醒後來一趟實驗室,快成了。】謝亦舒看了眼留言時間,早上六點。
那三個人估計在實驗室裡通宵做試驗了。
而他一覺睡到天亮。
這個對比在謝亦舒腦海裡匆匆劃過,謝亦舒放棄再睡一會兒的想法,果斷掀開了被子。
床中央的小胖墩哼哼了兩聲,翻了個身,把自己縮成胖胖一團。他還要睡。
顧延之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看向他。
“我進一下全息艙,你跟啵崽再睡一會兒。”謝亦舒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套上毛衣,剛想起身,手腕被男人拉住。
謝亦舒回過頭,和顧延之對視幾秒,看懂了對方眼裡的暗示。
“我都還沒刷牙。”謝亦舒嘟囔道,但還是低頭在戀人臉上親了一下。
……
嚴崢發給他的傳送碼還沒過期。
謝亦舒順利找到實驗室,推開門就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
如果說昨天他離開時實驗室還是整整潔潔的,那現在的實驗室簡直可以用“龍卷風過境”來形容。
地上隨處可見皺巴巴的紙團,要找到落腳點都是一件難事。
實驗室裡只有裴檸一個人。
小姑娘坐在操作台邊,面前擺著幾十種瓶瓶罐罐。在謝亦舒來之前,她正閉著眼睛聞這些香料。
聽到門開的聲音,裴檸放下手裡的小瓶子朝門口瞥了一眼。
看到是謝亦舒,小姑娘連忙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朝沙發上指了指。
謝亦舒朝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實驗室除了他和裴檸外還有一個人。
對方躺在沙發上,用毯子蒙住了腦袋。謝亦舒一時也分不出那是嚴崢還是高以航。
裴檸對謝亦舒招了招手。
謝亦舒會意地點點頭,輕輕關上門,盡量避開地上的紙團,走到操作台邊。
裴檸曲起手指在操作台上敲了兩下,台面上的瓶瓶罐罐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謝亦舒眼熟的化學設備。
“高以航昨晚把這套、咳、陪他朋友把這套設備搞出來了,我們試著做了幾套。”
裴檸調出過去十幾個小時的實驗成果,小聲對謝亦舒道,“蠟液和揮發液會影響香精原本的氣味,我們對已有的配方進行了一些調整。”
她頓了頓,聲音更小了:“主要是嚴崢改的,他跟高以航一晚上沒睡。我家不讓我熬夜,所以到點我就下線了,早上才過來,跟高以航換了班,給嚴崢打下手。”
“高以航下線休息了,嚴崢也是剛剛才躺下。”裴檸邊說邊朝沙發看了一眼。
嚴崢人是下線了,但還躺在全息艙裡。只要她過去喊他,全息艙就會把他喚醒。
事實上,嚴崢下線前也吩咐過她,一旦謝亦舒上線就喊他起床。
但裴檸私心希望他多休息一會兒。
“所以我們聲音小一點……我把這些拿給你試一下,你聞過後告訴我感受。聞的過程中有什麽想法,可以寫在紙上。”裴檸拿給謝亦舒一支筆和一遝白紙。
謝亦舒接過紙,下意識看了眼地上的紙團。
“啊那個是……”裴檸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指了指沙發上的青年,“那個是嚴崢的小習慣,他改配方經常寫兩個字就……”
裴檸做了個把紙團成一團往後拋的動作。
謝亦舒了然地點點頭,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個紙團,展開
紙上不是配方,而是一幅畫。
準確得說,是半幅畫。
樹隻畫了一半。
裴檸看了過來,看到紙上皺巴巴的半棵樹,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對謝亦舒道:“這也是嚴崢的小習慣。”
“把想用香味呈現的場景畫出來,會給他一些調配上的靈感。他從小就學畫畫,我就是因為畫畫認識他的。我們在同一個老師那兒學畫畫。我小時候還以為他長大後會成為畫家……”
裴檸說著說著意識到自己扯遠了,連忙把話題扯了回來,“你過會兒要是有什麽想法,也可以畫下來。”
謝亦舒默默點頭。
他想到自己幼兒簡筆畫般的繪畫能力,決定過會兒不畫任何東西。
裴檸擰開一個小鋁罐,讓謝亦舒聞裡面的蠟燭:“想到了什麽?”
謝亦舒聞了聞,有些遲疑:“花?”
很溫柔的味道,聞起來有點熟悉。
謝亦舒想起過去在孤兒院的時候,似乎總能在春天聞到這種香氣。
隱隱約約伴隨著泥土的味道,又混合著其他花草的香。
但裴檸給他聞的這罐只有那種花的香味,像是從漫山遍野的野花叢中單獨摘了出來,做成一大捧花束,純粹又乾淨。
謝亦舒忍不住問:“是不是一種春天開的淡藍色小花?”
裴檸有些驚訝地看了謝亦舒一眼,點頭道:“對。學名叫卡爾蘭。因為像野花一樣不起眼,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是我很喜歡的一個作家把它寫進了文章裡,我去查了資料,才知道這種角落裡常見的小野花叫卡爾蘭。”
“那個作家來自九區,在他的故鄉,卡爾蘭是迎接春天的使者,每到三月一日,女孩子都會摘下卡爾蘭,編成花環戴在頭上、手腕上。”
“我很喜歡卡爾蘭的寓意。接觸調香後,我也一直想調製出一款以卡爾蘭為主調的香水。但它的香味過於溫和,直到今天我都沒找到能和它搭配的香料。”
“而且它和玫瑰、茉莉不一樣。卡爾蘭通過蒸餾去酸得到的成品是一種酚,而不是倍半萜醇。如果隻用卡爾蘭調製香水,那香味很快就會揮發掉。”
“我嘗試著把它做成香薰。你那天介紹的香薰蠟燭、無火香薰、香薰石我都試過了,它們解決了留香不持久的問題,但是……”
謝亦舒接過話:“但是層次很單調。”
裴檸挫敗地點點頭:“所以這只是個失敗品……”
謝亦舒打斷她的話:“不是失敗品。”
小姑娘愣了一下,隨即俏皮地笑了笑:“老板你不要安慰我。”
她朝剩下的幾個小鋁罐努了努嘴,不留痕跡地轉移話題:“這幾個是嚴崢調配的,我體驗過了,品質有保證,一定能大賣。”
謝亦舒筆尖點了點紙面。
裴檸的卡爾蘭讓他想起在古藍星賣香薰的那段日子。
最初的時候,他也做過很多單一香味的香蠟。和後面用複方精油製作出的香薰蠟燭比起來,單一香味的香蠟賣得不是很好,從頭到尾不過賣出了十幾罐,其中有一大半還是被同一個人買走的。
謝亦舒還記得她當時說的話:玫瑰放書房,薰衣草放臥室,鳶尾花放客廳……晚上同時點燃,就仿佛擁有一個隻屬於她的花園。
如果把單一香味的蠟燭做成成不同規格的蠟塊,讓顧客自由選擇蠟塊的種類和放置的先後順序……
謝亦舒一時間產生了許多新想法。
他打算下線後再好好理一下這條新思路,只能對裴檸重申:“你做的‘卡爾蘭’不是失敗品,它給了我很多啟發。”
裴檸權當謝亦舒是在安慰自己,聳了聳肩,拿起桌上另一個鋁罐,擰開蓋子讓謝亦舒聞:“試試這個。”
她不是那種會被失敗輕易打到的人。
她經歷過太多次失敗,早就知道該怎樣泰然面對失敗了。
反正她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這個讓你聯想到了什麽?”裴檸問。
謝亦舒不知道裴檸的心理變化過程,他把注意力放回裴檸剛打開的小鋁罐上,湊近聞了聞。
和先前溫柔的花香不同,這罐很清新。帶著點綠意和濕漉漉的水汽,像雨後的山林。
謝亦舒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那就叫‘雨後山林’了。”
嚴崢不知道什麽時候重新上了線,抱著毯子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
裴檸有些驚訝:“嚴崢你這麽快就醒了?”
“定了鬧鍾。”嚴崢簡短地回答。
他胳膊擱在沙發上,支著腦袋,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看著謝亦舒,像是在想些什麽。
就當謝亦舒忍不住要開口時,他喊了一聲謝亦舒,對他道:“老板。給剩下的幾個都取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