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一瞬，卓越突然就順著她的話說出了兩個字。

　甚至，她還差一點就問出了“那你要不要和我試試”這樣的話。

　那一刻，黎夜兮有些懵住。突然之間，她就忘了說話。

　眼前的卓越發絲被風撩撥得有幾分凌亂，眼神裡頭帶著幾分天真與堅韌。黎夜兮被她那一眼看得失了神。很奇怪的，原本跳得還算平穩的心臟從那時開始，逐漸就失去了它本該有的節奏。

　“所以……”黎夜兮唇角上揚。

　與此同時，卓越那剛剛衝上大腦的勇氣卻在最後關頭突然之間就土崩瓦解了，以至於她突然就懶腰斬斷了黎夜兮的話：“啊，就，我的意思是說，就單說靠譜不靠譜這個事兒，如果我不靠譜的話，你應該也都不會樂意和我做朋友的吧？”

　說到底，可能還是顧慮太多了，自信心不足，總擔心假如黎夜兮對自己不是那種感情，然後自己太放肆，把她嚇到了，往後該怎麽辦。

　剛剛吃飯時黎夜兮說的那一些話，很動人，可從某一方面來講，卻也在無形之中給她增加了些壓力。因為，黎夜兮太好了，而且，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她那麽好的朋友，反倒讓她有些擔心假如對方對自己的感情就是純粹的朋友，而自己卻打破了這一平衡，導致彼此間的關系在日後漸行漸遠了，該怎麽辦。

　雖然知道這樣的心態擰巴得要死，就跟大雨天的山路一樣，拖泥帶水很不乾脆，假如自己在小說裡看見這樣的女主，肯定都會忍不住罵一句再翻個白眼，但當這樣的事真降臨到了自己身上時，卓越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擰巴著。

　她就是慫，她認慫。

　“只是這樣？”黎夜兮帶有幾分狐疑。

　“是啊，”卓越心裡慌得要死，卻還是在強裝淡定，甚至笑了起來，給自己緩解尷尬，“哈哈，不然還能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嗎……怎麽說呢，”黎夜兮將手抬在虛空中，稍稍朝下頭壓了兩下，用笑容抑製著內心的那幾分方張，“就剛才那種語境下，我還以為你是在說，你很靠譜，或許我可以和你試試談戀愛什麽的。”

　“哈哈哈，不是啊，我不

　是那個意思啊，我們不是朋友嗎，哈哈，試什麽呀！”或許是因為太過心虛，卓越瞬間打斷了黎夜兮的話。

　這還沒完，卓越接著往下說：“不要想多啦，我就是單純想說靠譜的人還是有的，比如我就很靠譜，你就不要太悲觀了，我是說，你肯定遲早是可以找到靠譜的對象的。”

　黎夜兮朝她望了一眼，不經意之間，抿緊了雙唇。

　她也說不上來目前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

　明明卓越說的話也沒什麽，很在理也很正常，畢竟她們是朋友，又不是情侶，但黎夜兮卻還是覺得心裡有個地方像被誰給挖走了一塊，變得空落落的，甚至，還有寒風在源源不斷地往裡頭灌著。

　低頭將手指捏得哢嚓一聲響，黎夜兮點頭：“借你吉言。”

　“啊……”卓越懵了一瞬。沒過幾秒，她就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先前說的那一大堆話了。

　總覺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什麽，事情似乎變得糟糕了起來。可事已至此，卓越又不知道自己應當做什麽說什麽。

　完後，黎夜兮繼續開口：“那我就還是期待一下那一天的到來好了，找到靠譜的對象什麽的。”

　卓越聽到這兒，倏地轉頭望向黎夜兮，腦中登時一片空曠，心裡也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更要命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卓越那該死的倔強和別扭又上線了，因此，想也沒想地就笑著回了句：“好啊，那就祝你早點找到咯。”

　黎夜兮背脊一凜，舌尖抵了下牙關，片刻之後自嘲似地點了點頭：“謝謝，我盡量。”

　卓越笑容一滯，隨後故作輕松地捋了把頭髮，硬接話茬：“那我就提前恭喜咯，找到了記得通知一聲，畢竟是喜事。”

　黎夜兮背在身後的雙手指骨逐步捏緊：“你都這麽說了，那我肯定會通知。”

　這話一出口，卓越捋頭髮的動作頓時變得有幾分僵硬。再之後，鼻梁連接眉心處也開始隱隱約約地發起了酸。

　這時，黎夜兮將雙手重新揣回兜中，垂眼盯著地面：“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要去見你朋友了嗎？”

　路燈的光被濃密的樹冠切割開得無比細碎，錯落有致地映在黎夜兮臉上，恰到好處地隱藏了她的情緒。

　“哦，”卓越還沒

　完全從方才的情緒之中抽出身來，懵了一秒後，低頭看了眼時間，“要去。”

　“那走吧，”黎夜兮指向車那邊，率先邁出步子，“我載你過去。”

　“好。”卓越盯著黎夜兮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後，將小雛菊包的鏈條往肩上送了下，緊接著跟上前去。

　只不過……

　城市還是那座城市，路還是那條路，同行的也還是那個人，只是，她的心情卻在短短時間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起先前來，她此刻的情緒沉重了好幾分，那種輕松和愉悅在眨眼之間，就蕩然無存了。

　黎夜兮也不例外。

　突然之間，這個旅程中的那些個大好心情就像被人拿著鐵錘逐一擊碎了般，無論怎樣，都再也拚湊不起來。明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就突然烏雲罩頂。好心情和壞心情之間的切換是那麽快速，叫人根本沒有辦法去製止。

　兩個人的話題，也就此打斷，未再繼續。

　從卓越上車，到黎夜兮將她載到金貔貅給出的那個地址為止，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啟什麽新的話題，即便偶爾會有交流，也都是關於紙巾放在哪兒之類的小事情。

　到達目的地，黎夜兮將車停穩後，側頭望向卓越：“下車時注意安全。”

　卓越點頭，戴上口罩和帽子後，解開了安全帶。可是，在將車門打開後，卓越又轉頭望向了黎夜兮：“你呢？”

　黎夜兮左手搭在方向盤上：“我和金貔貅不認識，估計見了也會尷尬得沒話說，反而讓你們沒辦法自在相處，就不去了。你們聚完後，我再接你。”

　卓越吸了口氣：“那你去哪兒？”

　黎夜兮望著前方，沉思了會兒：“那邊有個書店，我想去那兒逛一下，正好我也想看看書什麽的。”

　卓越隨她望去，果不其然，在十點鍾方向，也就是馬路的斜對面，開著一家“晚秋書咖”。店面裝潢精致，燈光暖黃，遠遠看著就給了人一種舒適放松的感覺。

　“好吧，”卓越點頭，“那我出來後直接到那邊找你。”

　黎夜兮拿出手機晃了兩下，勾起唇角：“怎麽都行，有事微信或電話聯系。”

　“好。”卓越也不知道還該說什麽，隻好將車門推開，走了下去。

　就在車門

　被重新關上之時，黎夜兮的眉梢隨著車內輕微的震動稍稍向上挑了一下，然後緩緩釋出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不複存在。

　思緒過於繁雜，導致黎夜兮現在有點浮躁。她也真的是有點搞不懂自己到底是為什麽，心情突然就變得那麽差，從山巔一下子跌落谷底，太要命了。

　關鍵是，她心情變差的理由就很可笑。

　嗯，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反正，她的心情就是從卓越在對自己說出“不是那個意思”，“不要想多”，“不是朋友嗎，試什麽呀”之時變差的。

　而且，在後來的聊天之中，還在一發不可收拾地持續性走低，怎麽都控制不住。

　就很好笑，明明卓越也沒說什麽。

　在駕駛座上坐了小半天，最終，黎夜兮還是戴上帽子和口罩，拿上車鑰匙，就下車朝那個書咖走去了。

　另一邊，卓越進入俱樂部中後，仍舊有些心神不定，整個人恍恍惚惚的，都差點忘了尋找金貔貅。

　直到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小雛菊包包加波點連衣裙……是你嗎小鈴鐺？”

　卓越一抬頭，一個留著頭中分長發，同自己差不多高，穿著白色露臍吊帶外加闊腿牛仔褲，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性感的女人便映入了眼簾。

　卓越單方面看過她照片，因此，一眼便認了出來：“金貔貅？”

　想了下，感覺在三次元裡還稱呼網名有點怪怪的，於是，卓越又改口：“不對，陳雅安？”

　“對啊，”陳雅安笑著將卓越上下打量了遍，突然面露訝色，壓低聲音，“我去，你特麽還真是卓越？！”

　說起來也是神奇，其實卓越早就向她自曝過身份了，還發過照片，只可惜，陳雅安非認定卓越是在婉轉表達不想透露真實信息，就從來都沒相信過自己的網友真的是卓越。

　“我是啊，我當然是啊，我不是說過嗎？”卓越滿腦子問號。

　陳雅安愣了幾秒鍾後，錘了卓越肩膀一把：“我以為你開玩笑的啊！我以為你不想告訴我真實信息，就以開玩笑的方式糊弄我呢！我去！”

　卓越哭笑不得：“我真是服了你了……”

　“哈哈，”陳雅安笑得仰起了頭，隨後又拍拍卓越肩膀，“走吧走吧，我給咱們留了個包

　廂，咱們進去再說。這外頭人太多了，你要是被認出來就不妙了，萬一出事兒，我可付不起這個責任。”

　卓越笑著搖了下頭，又歎了口氣，就同她一道上了樓去。

　包房裝修挺豪華，裡頭有電視有沙發躺椅還有台球桌和飛鏢轉盤等東西，商務風中夾帶著點娛樂味道。

　“這裡還可以唱歌，你要唱K嗎我的卓大影后？”陳雅安關上門後，又指了下茶幾上的食物，“哦對了，小吃酒水飲料什麽的就在這兒，自己想吃什麽吃什麽啊。”

　卓越坐到躺椅上，將包丟到一邊，抬手順了把頭髮：“不要叫我影后，好傻，就和往常一樣叫我阿越吧。”

　陳雅安聽得忍不住發笑：“好好好，阿越。哇，我運氣可真好，誰能想到我聊了十來年的，最好的網友，竟然是影后呢？這事兒就算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都以為我吹牛皮呢。”

　卓越笑了下，忍不住搖頭：“影后還不是普通人。再說，拿個影后也算不得什麽，前一年拿了這個獎後一年就沒幾個人認識了的大有人在。”

　“可問題在於你不是那樣的人啊，你紅到了現在不是？”陳雅安笑著坐到她旁邊，隨後眉心一皺，“天啊，所以說，你是卓越的話，你暗戀的那個人，該不會就是黎夜兮吧？！你倆，是真的？！所以，她也來G市了？”

　卓越懵了幾秒，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有些別扭地叉起了一塊水果送進口中。

　“我猜中了？”陳雅安眸子一轉，雙腿交叉倚在沙發上，抱胸朝她望去。

　卓越突然被充沛的果汁嗆到，連連咳嗽，好半天才點了下頭：“不過我覺得現在，我和她八成是沒結果的。”

　“怎麽說？”陳雅安端起了一杯啤酒。

　卓越放下果叉，仍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片刻之後，將今天的事情告訴了陳雅安，最末笑道：“嗯，就是這樣。我覺得，如果她喜歡我的話，應該不至於會答應我以後找到了對象還要通知我什麽的吧，但凡她有一點點喜歡我，也應該很生氣才對吧，可她那麽淡定……那麽淡定，就足以說明她對我是沒意思的了吧。”

　然而，卓越話音一落，陳雅安就睜大了雙眼：“你認真的？你這腦回路？”

　“難道不是？”卓越玩弄著包上的拉鏈。

　陳雅安笑著，想要翻白眼：“姐姐，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沒有人規定生氣了就一定要情緒起伏特大地向你發火，你可能會那樣做，但不代表她會那樣做啊。而且，親愛的我說實話，從你的描述中，我能感覺到，她其實已經生氣了，她後面和你的對話就是生氣的表現，雖然不明顯，雖然她還會對你微笑，但她絕對生氣了。而她生氣了，不就代表她是在乎你的麽？”

　卓越聽完，哽住：“是，是嗎？”

　“是的，親愛的，你有時候得學會從自己的思維邏輯之中跳出來看問題，不能只是你覺得你覺得，知道嗎？”陳雅安撫著自己肩頭，神情裡頭滿是無奈。

　“我……”卓越抬手拉下一縷耳邊的發絲，突然不知所措。

　“那她現在人呢？”陳雅安繼續問，“之前你不還說她會一塊兒來嗎？”

　卓越懵了一秒：“到門口時，她說覺得和你不熟，怕尷尬，加上正好想看看書，就去旁邊書咖了。”

　“哎，”陳雅安撫著額頭，強忍著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所以你就沒發現不對勁嗎？她之前都說了要一塊兒來，結果又推脫，很明顯就是臨時有什麽讓她改變了主意啊。我猜應該就是你之前的那些話讓她覺得你們之間的氣氛讓她很窒息，所以她就找了借口一個人去那邊靜一靜。”

　卓越懵了。

　這時，陳雅安站了起來：“走吧，去書咖找她，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那兒胡思亂想，知道嗎？”

　卓越經她一指點，瞬時慌得一批，然後就蹭地一下站了起來：“那，走！”

　與此同時，書咖之中。

　黎夜兮找到一本合心意的書後，就走到了一邊的空桌處坐下，開始閱讀。

　莫名其妙的，從來不看愛情小說的她今天挑的，卻是一本叫做《是愛你的呀》的愛情小說。

　只是，黎夜兮剛剛翻了兩頁，一隻纖細修長且漂亮的手便將一小塊蛋糕和小杓子放到了她面前：“請。”

　黎夜兮頓了一頓，隨後抬起臉向前望去，只見眼前女人留著頭偏分大波浪卷發，擁有著蜜色肌膚，穿著緊身的白色絲綢吊帶外加銀色半身裙，身材前凸後翹火辣

　無比，小V臉大五官，性感精致，熱辣無比。

　“謝謝，不過，我好像沒點這個。”黎夜兮睨向那杯奶茶。

　“我知道，”女人牽著唇角笑了下，眉眼間淨是風情，“請你的。”

　黎夜兮眉梢微揚：“為什麽請我？”

　“因為要打烊了，但這個賣不完了，丟了太浪費，所以，還不如給你。再說，目前這店裡也就只有你。”女人手心向下，撫著桌面在她對面坐下來。

　黎夜兮看了下四周，隨後又偏頭望著她：“你是？”

　“這家店子是我開著玩兒的，”女人勾唇，“也就是說，我是這兒的老板。”

　“原來如此，”黎夜兮點頭，望向那蛋糕，“謝謝。”

　“不客氣，”老板勾唇笑了下，完後看了眼她手中的書，“這小說挺虐的。”

　“是麽？”黎夜兮問。

　“嗯，”老板點頭，“其實就是主角一直在暗戀一個人，但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直到那個人掛了。”

　老板攤手：“那人離世後，主角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喜歡他的，而且，他也是喜歡她的，還喜歡了她好多年，於是主角就寫了這麽一本兒書。”

　黎夜兮點頭，沒有說話。

　完後，老板又笑著問了句：“看你心事重重的，怎麽，有什麽苦惱？”

　黎夜兮沉思片刻，將書翻了一頁：“算是吧。”

　老板抬手托住臉頰：“說來聽聽？”

　黎夜兮垂眸看著那小蛋糕半晌，搖頭：“不知道從何說起。”

　老板笑了下：“反正就是心情不太好是吧？”

　黎夜兮點頭。

　老板打量了她半晌，輕扯唇角，提了個建議：“或許，可以去喝點酒放松一下？雖說有句話叫做，借酒澆愁愁更愁，但有時候，酒可以幫助人宣泄一下。”

　黎夜兮繼續垂眸看著書，搖頭道：“還是不了，我沒約人。”

　“沒約……”老板懵了下，而後繼續開口，隨意道，“那也沒事，反正我今天也閑著，約我怎樣？”

　黎夜兮聽罷，再度從書間抬起了頭，疑惑地看著那女人。

　與此同時，一個對黎夜兮而言足有十分熟悉，且帶著一股子怒氣的聲音十分著急地從書咖門口那邊傳了過來：“我看不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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