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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被死對頭買回家》第202章 寧和
知味站在書房外的階下,有些不安地絞著手指。

 從歡意樓搬到別院有一陣子了,雖然吃穿住用一切都很好,可世子一直都忙得很,還沒有跟他照過面。

 這幾年都被好好養著,沒有伺候過人了,如今陡然被召過來,還讓他有些緊張。

 從前小夥伴們傳得邪乎,說世子在床笫之間有特殊的愛好,會要人命的。

 管家在門口掀起棉簾,向他招手︰“世子叫你進來。”

 屋裡燒著銀炭,暖和得讓人提不起戒心。

 還不等他跪下,柳重明向他一招手︰“會不會研墨?”

 這樣聊家常似的話讓知味放松下來,挪到桌邊輕輕拾起墨錠,看著柳重明穩穩落筆寫下幾個字,忍不住贊一句︰“真漂亮。”

 柳重明抬眼看著他笑︰“學過寫字?”

 知味搖頭如撥浪鼓︰“沒有沒有!下奴淺薄,只看著好看,冒犯世子……”

 “這算什麼冒犯,”柳重明不在意地一揮手,問道︰“一直也沒問過你,你是哪兒的人?”

 “奴的老家在河口……本名姓楊……”

 “河口?”柳重明思考片刻︰“我在那邊也有些買賣,聽著你沒有那邊的口音呢?”

 知味的手指在墨錠上捏得發白。

 “奴離家太久了,在樓裡迎來送往,嬤嬤都教說的官話。”

 柳重明點頭︰“聽說你家裡遭了災,父母兄弟都不在,旁系的也都沒了嗎?我這裡不缺人伺候,索性做件好事,給你除了奴籍,送回去找親戚養著,你願意嗎?”

 知味臉色一白,當即跪下︰“奴在老家沒有親戚,也不想去人家養著!世子要趕走奴,是不是奴伺候的不好!如果奴做錯了什麼,還……還請世子責罰!”

 “起來,隨便說說,不用這麼慌,我又不會吃人。”柳重明似是不經意地說︰“我前些時候去定陵丘那邊公乾,去了一趟石矛縣。”

 他的目光瞟了一眼知味,一直是剛剛那樣惶恐忐忑,也看不出有沒有因為“石矛縣”這三個字有怎樣的波動,心裡也拿不定主意。

 只是根據區區兩張畫像,他和曲沉舟都不能確定他們真的有這麼好的運氣。

 周懷山的四個兒子是不是真的有人僥幸躲在水井裡,得以逃過一劫,知味與周懷山究竟有沒有關系,都未可知。

 想要一擊命中周懷山的軟肋,只靠猜測是遠遠不夠的。

 雖然之前也讓曲沉舟在街上與知味“偶遇”,可惜毫無收獲。

 距離宮人驗身還有些日子,他們要在這段時間裡做好這件事,知味若是,自然最好,若不是,也要想法子讓他是,只是風險必然會大了許多。

 搞不好還會打草驚蛇,是為下策。

 “還得了兩張畫像。”

 柳重明索性一步走到位,從桌下的格子裡摸出那兩張紙,一面仔細地看著知味的神情,一面慢慢展開。

 可與慌張相比,知味臉上的迷茫似乎更多。

 “你看,這兩個人,是不是都有點像你?”柳重明問。

 “世子恕罪……”知味低著頭,輕聲囁嚅︰“奴不知道……”

 這倒讓柳重明徹底犯了難。

 其實沉舟之前也提醒過他,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當年只有十歲的孩子,真的還能記起從前的模樣嗎?

 他也曾努力回想過從前,不光記不清父母年輕時的容貌,甚至已經不太記得哥哥當年的樣子,連在夢裡時,哥哥的臉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團。

 這算是給他最後一點希望,還是他們太異想天開了?

 “玩笑而已,有什麼恕不恕罪的。”他擺擺手,讓人退下,又見知味在門口站住,欲言又止,便問︰“還有事?”

 “世子……”知味低著頭︰“奴之前在街上見到小曲哥了……”

 “嗯?”柳重明不動聲色。

 知味見他不像要動怒,硬著頭皮說完︰“奴覺得……小曲哥不是壞人……”

 “別奴不奴的,說‘我’。”柳重明嗤地笑出聲,知道知味怕是在歡意樓裡聽了不少閑言碎語︰“怎麼是壞人?怎麼不是壞人?”

 知味的手指在袖子裡絞纏著,低聲囁嚅︰“我不知道……只是以前聽人說面由心生,小曲哥眼楮乾淨……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麼?

 又逗留許久,才在七拐八繞之後下到甬道,果然有人。

 他想……其實,是個大惡人。

 桌上鋪開的是上午從柳家拿到的消息,曲沉舟聽到身後腳步聲響,剛要回頭,便被一雙手捂在嘴上,食指和中指摩挲著唇角,而後輕輕撬開牙關,按著軟舌。

 “不許動!”柳重明將他壓得伏在幾案上,冷聲威脅︰“錦繡營巡檢!”

 曲沉舟的一隻手抓著桌邊,側過臉來,聲音裡像是能掐出一把水,輕輕咬著口中的手指,含糊道︰“軍爺,冤枉,我可是良民。”

 “良民嗎?我瞧著怎麼像個狐狸變的,有尾巴沒有?”

 “軍爺說笑,光天化日的,哪來的……”曲沉舟的輕哼忽然卡在喉嚨裡,頭抵住桌面,雙肩輕輕顫動。

 “哪能光聽你狡辯,”柳重明的手在下面︰“得好好檢查一下才行。”

 兩人一起趴在桌上,他能看到鋪開的紙張,隨口問︰“下一個目標是董成玉?”

 消息是經過他的手轉來的,自然知道這人的來頭。

 鹽鐵轉運使雖然在外,但經手銀錢龐大,開春時又應了“金山陷”的卦言,今年年底派來進京對帳的,自然要選一個得力的下屬。

 就是這位董成玉了。

 也是名冊上的一位——沉舟說過,這些人是真真實實信賴追捧懷王的,骨子裡都和任瑞一樣瘋,他們甚至與宋家都沒什麼關系。

 像董成玉這樣的,是懷王放在舅舅身邊,隨時提防著宋家的。

 除非懷王像寧王那樣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否則很難一錘打死,但懷王那般精明,怎麼可能?

 “董成玉要……進京對帳,就要走戶部那邊……”

 曲沉舟半眯著眼,回應裡的呼吸輕一聲重一聲。

 原本只是被人掌握在手中,可很快有溫濕的唇觸踫在後頸,剛剛像過了電似的弓起身,卻被人放開。

 他身上軟得不想起,隻無力地側目︰“王八蛋……給我解乏就好好的……”

 柳重明給他擦去臉上的細汗,伏在耳邊低語︰“想解乏,不應該用用我嗎?回來之後,還沒好好進去呢。”

 之前好不容易有一次,剛起個頭,沉舟就被鈴聲叫走。

 “我一會兒要進宮,時間不多……你的話……”曲沉舟用鼻音懶懶回著,忽然輕哼一聲,閉上眼楮︰“又要吊得我不上不下……”

 空氣裡的味道逐漸重起來,仿佛石楠緩緩盛開。

 柳重明將他仰面放在桌案上,撚撚指尖的晶亮,剛要彎腰下去,被一雙手插在鬢發裡,向外推著。

 “別鬧,給我弄乾淨……”

 “你放心,這不就是在幫你麼,不會讓人發現的。”

 仍在歡暢過後的余韻裡,隻踫一下,他就側過身縮成一團,又被人展開。

 柳重明低著頭,含含糊糊地繼續剛剛的話。

 “剛拿到董成玉的消息,我就已經跟二叔那邊打過招呼,今年不能讓他就這麼回去。只是二叔人在外面,大概還有三四天才能回京。”

 “之前查過董成玉,你也看過了吧,他當初能做到度支郎中,是因為上面突然沒了幾個,才輪到他。”

 “這次如果帳目沒發現問題,我想著從這方面下手。”

 “你安排就好,”曲沉舟懶懶地應著︰“要提防著……慕景延……知味那邊怎麼樣了?”

 “我說了石矛縣,也給看了畫像,最近會留意他那邊的反應。”

 曲沉舟嗯了一聲,被抱回椅子上坐著,往柳重明腰下瞥一眼,伸手攥著。

 “要不然現在……”

 甬道口上懸掛的小鈴鐺叮的響了一聲,如洪鐘似的陡然敲散了一室的旖旎。

 是曲府那邊的鈴聲。

 兩人對視一眼——林管事在上面搖鈴,必然是有急事了。

 曲沉舟進宮後沒見著虞帝的面,有金吾衛的偏將迎他,一面轉述聖上口諭,一面引著他往鐘玉宮去。

 外面的金吾衛早已把嫻妃的住處圍住,見他過來,向左右閃出一條路。

 鐘玉宮內,端坐上座的自然是柳清如,瑜妃和嫻妃分座兩旁,卻是一個審問,一個被審。

 “臣見過三位娘娘,”他拱手行禮,又道︰“皇上遣臣前來,為嫻妃娘娘卜上一卦。”

 柳清如沒有立即應,卻問︰“曲司天,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

 “臣惶恐,剛剛已經聽說,”曲沉舟微微停頓一下,壓低聲音︰“有人向皇上密告,說敬王爺不是皇上的親生骨肉……”

 “既然知道,那就去吧。”

 他微微抬眼,見到柳清如微不可見地輕輕搖頭,心裡明白——這是不要他為了嫻妃一事涉險。

 雖然早已料到懷王必然也關注董成玉的動向,知道與戶部對帳必然會出問題,卻沒想到慕景延一出手掐的就是要害。

 人人都知道,嫻妃與柳家交好,即便敬王之前與柳重明“有些齟齬”,這一年來也漸漸平息下去。

 更重要的是,即使沒有人向他透露密信,他也能想到,密告中提到與嫻妃私通的人,必然是柳惟賢。

 這樣一來,一石三鳥,他們這邊自亂陣腳,更別說顧得上董成玉。

 自從定陵丘回來後,丁樂康身死,懷王那邊曾經想拉攏他的小動作突然就消失了。

 曲沉舟可以想到,寧王一死,懷王恐怕是在懷疑他和重明的關系了。

 如果他在嫻妃一案中動了手腳,惹人懷疑,必然將因小失大,所以柳清如才示意他置身事外。

 他緩步來到嫻妃身前,迎著嫻妃剛剛哭過的潮紅雙眼,輕聲道︰“娘娘,臣多有得罪。”

 旁邊的桌上就擺著花草箋,片刻後,他提筆蘸墨,筆鋒還沒落下,聽到柳清如呵斥一聲︰“曲司天!”

 曲沉舟抬眼,看到柳清如罕見的不平靜,交握在身前的手都有些發抖。

 “曲司天……本宮勸你,謹言慎行!”

 在一旁始終沒有開口的瑜妃忽然出聲,像是在安慰似的︰“娘娘莫慌,曲司天言無不中,必然能給皇上一個好好的交代。娘娘這樣,說出去的話,倒不是對嫻妃好了。”

 柳清如瞥她一眼,冷聲問︰“你倒是說說,本宮怎樣了?”

 瑜妃本想再說點什麼,卻又勉強按捺下去。

 曲沉舟伸手捏住袖口,穩住自己的手腕,在花草箋上留下兩個字——寧和。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身後是柳清如的擔憂、瑜妃的詫異和嫻妃的沉默,他已經都顧不上。

 在禦書房外站了片刻,沒有等到傳喚,曲沉舟片刻也不停留地出宮去。

 這個結果連他自己也沒有猜到,在為嫻妃卜卦的時候,他腦中半點可為之事都想不起來,所以嫻妃的“寧和”是自然就有的,並不是因為他的插手。

 可以他對懷王的了解,既然敢把這件事捅出來,必然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

 敬事房的記錄、當年的太醫、穩婆等等一乾人等的說法,甚至可能連二叔當年的行蹤都寫得清清楚楚。

 否則以嫻妃的穩重端莊,皇上怎麼會僅僅靠一個密告說法就下令鎖閉鐘玉宮?

 唯一“寧和”的可能,十有八九就出在柳惟賢身上。

 而柳惟賢還有幾天就要回京了,是會在回京路上出意外,落個“畏罪身死”,還是怎樣?

 剛剛時間急迫,他居然一時疏忽,沒有想到這一點。

 也不知道如果二叔平安回京,這一場密告又會怎樣收場。

 “重明……大哥……”

 他不敢縱馬疾馳,生怕讓人看到自己的焦灼。

 “千萬要保護二叔平安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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