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沉舟在傍晚時候睡了一覺,趕到耳房處時,凌河已經站在門外,不知等了多久。
兩人話不投機,凌河連找他算帳的閑話都不想多說,直入主題。
“今天你可以卜卦?”
凌河記得距離上一次還不到五天。
“不能。”
“那你來幹什麼?”
“監工。”
說句心裡話,凌河這輩子還沒這麼煩過誰,除了曲沉舟。
更囂張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可曲沉舟總是恰到好處地在他克制和暴躁的邊緣徘徊試探,讓他覺得生氣也沒必要,忍下去又憋得慌。
不等他來得及表示抗議,曲沉舟已經自行進了門,他只能跟上,沿著石階一同下去。
石室裡雖有通風,卻架不住惡臭太濃,空氣中的味道並不怎的令人愉快。
潘赫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側身躺在地上,腳上套著鐵枷,還沒有清醒。
幾個月的牢獄折磨,本來白胖如湯圓的身體乾癟下去,如同一塊被風乾的臘肉。
眼楮的位置血肉模糊,陷下去兩個可怖的深洞,不用去看其他地方,也能想象,這人在錦繡營遭遇過怎樣的折磨。
“原來這麼難看。”曲沉舟皺著眉,自言自語一句。
“什麼?”
曲沉舟沒回答凌河,用腳尖撥著潘赫的臉,毫無反應,雖然讓人灌了滋補湯藥,潘赫畢竟還是傷得太重。
想也知道,廖廣明不會那麼好心,把好好的人送給他們。
凌河見他始終一言不發,心中憋了幾天的話還是忍不住。
“曲沉舟,世子跟我說的……罪生子……是真的嗎?”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曲沉舟就著燭火細細檢查潘赫的刑傷,頭也不抬︰“但我相信柳侯和世子的話。”
凌河沒立刻接話,心裡不是滋味。
雖然身在大理寺,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心叵測,可人畢竟是不同的——那個坐在至尊之位的人,如果揣著什麼不可告人的詭秘心思,則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知會有多少人牽連其中。
其實他也是信的,這便更令人心焦不已。
“眼楮是最近才挖的,只為了惡心我們。”曲沉舟側過臉看他,詢問他的意見︰“凌少卿怎麼看?”
“叫我凌河,”凌河不嫌臭,用油布裹著手去撥弄︰“身上舊傷多,該是剛落到廖廣明手裡的時候拷問的,新傷少,廖廣明手段用盡,問不出什麼東西,已經放棄了。”
柳重明二人能想到的來龍去脈,都跟他說過了,不怕他往外傳,畢竟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他細數著︰“以我往日的經驗來看,死不開口有兩種可能。第一,潘赫若是在給皇上做什麼不見光的事……”
“如果是這樣,他心裡清楚,如果招出來的話,他也沒有價值了,不如閉上嘴,還能留條性命賴活著。”
“第二,潘赫沒把事辦好,或者根本拿不出廖廣明想要的東西。”
曲沉舟認同︰“也許兩者都有。”
“你認為,是什麼東西,還是事呢?”凌河問。
“潘赫在辦事,”曲沉舟果斷回答︰“廖廣明用了碧紅子來拷問,如果只是想知道是什麼東西,或者東西放在哪裡,答案簡單,潘赫不可能熬得住。”
但碧紅子藥性厲害,沒法讓熬刑的人完整地講出一件事的來龍去脈。
兩人都沉默下來——如今看來,這件事極有可能跟“罪生子”關系極大。
問題進入了牛尖角,潘赫要做去的事,究竟是什麼呢?無論是不是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總之皇上信了,就必然是存在的。
困難必然是有的,否則廖廣明怎麼可能鎩羽而歸。
雖說不急在一時,可皇上在上面看著柳重明,也許一點點進展,就能柳暗花明。
凌河看著曲沉舟若有所思,忽然問一句︰“你究竟是誰?”
曲沉舟的目光從潘赫身上移開,與他對視,簡單回答︰“我叫曲沉舟。”
“你不是!”凌河一口否認。
曲沉舟輕笑一聲︰“那就為難了,我是誰呢?”
別說是對凌河,即使對白夫人,他們的說法也不過是提到他擅佔卜,無論是死而復生還是借屍還魂,都太過驚悚,沒有對外人說。
凌河就算再目光如炬,也不可能看得透的。
“曲沉舟,我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凌河像是要把他看穿︰“像你這樣厲害的人,為什麼會想奪嫡,為什麼會幫助世子?”
“我樂意,”曲沉舟微微一抬下頜,反問︰“你呢?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