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處長一念之差,多付了近七位數的服務費,真是錘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但眼下不是心疼錢的時候。
丁處長心酸地拭去眼角的淚花,帶著薛沉和簡蘭斯到墓園中的一處,說道:“這就是出事的地方。”
他們所站的這一片是園中最好的位置,埋骨於此的都是些達官顯貴,加上早期相關規定沒有那麽嚴格,許多墓碑都做得又高大又豪華。
當中數這次出事那幾塊墓碑的規格最為誇張,都快趕上功德碑了。
然而現在,這一片區域就像被盜墓賊翻過一遍一般,那幾處豪華大墓的底座被挖了出來,墓碑也移了位置。
簡蘭斯取出一張黃符,掐訣催動,黃符無火自燃,那幾塊墓碑上便泛出淡淡的氣息。
“確實是精怪。”簡蘭斯道,“而且修為並不精深。”
薛沉點點頭,他也已經分辨出殘留在墓碑上的氣息並非來自陰魂鬼祟,而是妖氣。
不過具體是什麽妖怪,在沒有看到其真面目之前,還難以判斷。
丁處長聞言卻不太敢苟同,小聲道:“敏生師父原也是這麽說的,後來的事……”
他沒有把話說完,不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敏生便是低估了精怪的實力,才差點折在精怪手裡。
現在薛沉和簡蘭斯也這麽說,不免讓他心生疑慮。
薛沉聞言並沒有生氣,他心裡其實也有些疑惑,按說敏生的判斷並沒有問題,這園中並沒有大妖的氣息,那後來出現並砸暈敏生的大妖到底是何來歷?
再者,他總覺得這個地方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正想著,就聽簡蘭斯突然問:“你們有沒有分析過,精怪為什麽要動這些墓碑?”
“這還需要分析?”丁處長似乎覺得他的問題很多余,道,“挖人祖墳這麽缺德的事,除了尋仇還能是為什麽?”
他邊說邊嘀咕,“這妖怪也真是的,有仇的話應該去找家屬,跑來我們這挖墳算什麽意思。”
“不對吧。”薛沉看著那幾塊墓地,皺眉道,“如果是尋仇,這妖怪是不是太客氣了?”
他剛才還沒想透,丁處長這一提,他總算反應過來那怪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了。
在華夏,動別人的祖墳是缺大德的行徑,就像丁處長所說,不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乾不出這種事。
所以墓園方面先入為主地認為,這精怪可能是跟這些墓地的主人,或者跟墓園本身有什麽仇恨。
敏生和尚在逼出那精怪後,也是這麽交涉的,只是沒說上兩句,雙方就打了起來。
薛沉卻並不這麽認為。
如果是因尋仇而挖墳,多半是要拿墓主人的屍骨出氣的,但這幾塊被翻動的墓地,看起來都還很完整。
事實上,在怪事發生之後,墓園管理處已經第一時間把這裡檢查了一遍,確定這幾處墓地的骨灰棺槨都還在原地,沒有被翻動過。
真正被動過的只有墓碑,而那幾塊高大的墓碑雖然被移了地方,卻也都保持完好,且穩穩地立著,連倒下的都沒有。
這精怪費這麽大工夫,就把人墓碑搬了個地方,對人屍骨碰都不碰一下。
如果這叫尋仇,那這精怪也太有素質了!
簡蘭斯讚同地點點頭:“而且被動的這幾處墓碑並不是一家的,不會那麽巧,幾家人剛好得罪了同一個精怪吧?”
丁處長聽他們這麽一說,也有些懵逼,訥訥地“啊”了一聲,“好像是這麽個理。”
如此一來,整件事就更撲朔迷離了。
丁處長頭皮都要撓破了:“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薛沉卻沒那麽煩惱,笑道:“等抓住妖怪就知道了。”
簡蘭斯記得丁處長見過妖怪,又問:“對了,那個妖怪有什麽特點嗎?”
丁處長搖搖頭:“沒有,就跟普通人一樣……”
說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咦”了一聲,“硬要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那個妖怪的普通話很差,說起話來怪裡怪氣的……有點像洋人說中文的口音。”
事發時是在晚上,墓園裡光線不好,丁處長因為害怕站得比較遠,因此並沒有看得特別清楚,隻記得對方的輪廓看起來跟人類一般無異。
此時再細細回想,才記起這古怪的細節。
他摸了摸下巴,“沒想到妖怪也有口音的問題。”
“洋人?”薛沉眉頭一挑,去看簡蘭斯。
簡蘭斯正好也默契地看過來,兩人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想法。
他們可不覺得這只是口音的問題。
……
夜幕降臨,空曠的墓園陷入黑暗,今夜無月,只有點點星光灑落下來,隱約照出墓碑的輪廓。
薛沉幾人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待精怪現身。
薛沉問:“確定那妖怪每天都來嗎?”
“每天都來,比我上班還積極。”丁處長無奈道。
敏生被打傷後,管理處怕出事,就不敢再讓保安晚上過來。
但那妖怪並不消停,這兩晚仍舊照常報道。
丁處長說完還有些發怵,那晚看到的景象給他留下的心裡陰影太大了,要不是上頭承諾事情解決後額外給他一筆獎金,他才不會硬著頭皮繼續接這工作。
人為財死啊。
他邊想邊看了這兩個手上空空的年輕人一眼,不是很放心地問:“二位,你們真的不用開壇做法嗎?敏生師父還留了些東西,你們需要的話我去拿出來……”
薛沉松了一下手腕:“不用。”
剛說完,腳下的土地突然輕輕地晃了一下。
“小心。”簡蘭斯伸手拉住薛沉的胳膊。
丁處長臉色倏然一變,緊著聲音道:“它、它來了!那個妖怪每次來,就會地震——”
隨著他的聲音,墓園的方向處傳來“隆隆”的聲音,更大的震感緊隨而至。
“你們感覺到了嗎?”丁處長滿臉驚恐,“這妖怪是不是很大很厲害……”
“大是挺大。”薛沉皺了下鼻子,語氣波瀾不驚,“厲害不好說。”
龍對氣息很敏銳,在地面震動的同時,他已經嗅到了自前方傳來的妖氣……很弱的妖氣。
如果作祟的精怪就是這個,敏生絕對有能力對付。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看了簡蘭斯一眼:“師兄。”
簡蘭斯點點頭,掐訣點燃了一張黃符,隨著黃符燃盡,距離他們不遠的墓園一處,也現出了奇異的景象。
只見微弱的星光下,兩道紅色的影子破土而出,在半空中飄來飄去,那紅影之間,隱約可見一雙森森的眼睛。
丁處長何曾見過這樣的異象,當場沒憋住,驚叫了出來:“鬼、鬼燈籠!是鬼燈籠!”
他的叫聲驚動了前方的東西,對方察覺到這裡的動靜,動作陡然停住,那紅色的影子也隨著隱去。
簡蘭斯怕對方逃跑,解下背上的薔薇審判,凝神催動,長劍泛出白色的光芒,朝著妖氣所在之處飛了過去。
“shit!”前方傳來一個男子的驚叫,“為森麽有騎士劍?!”
那聲音的語調怪裡怪氣的,果然像是外國人的口音。
薔薇審判光芒大綻,對方被劍鋒所傷,滾落地上。
薛沉和簡蘭斯一起快步跑了過去,墓園裡陰森黑暗,好在兩人視力都很好,依稀看到那幾處高大的墓碑旁邊,躺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青年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格子背心,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被割出一道傷口,正往外冒血。
薔薇審判就斜斜地插在他的身側。
薛沉打開從丁處長那裡順來的手電筒往青年臉上照去,但見對方頭髮卷曲,高鼻深目,果然是一副外國人的長相。
那外國青年捂著傷口,瞪著他們咬牙切齒地說:“泥萌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窩動手,窩要吃了泥萌——”
話音落下,青年猛然暴起,撲向薛沉。
與此同時,薛沉也一拳往他臉上捶過去:“就憑你?”
青年猝不及防吃了一拳,頓時大驚失色,發出淒厲的慘叫:“泥的力氣為森麽那麽大?!”
……
丁處長好不容易終於鼓起勇氣跟了過來,然後整個人就陷入了迷茫。
只見薛沉和簡蘭斯一派鎮定地站在墓碑旁邊,在他們的身前,赫然擺著一個巨大的,有點像石頭的……什麽玩意?
光線不好,丁處長一時沒能看清楚,懵逼地問:“這是什麽?”
“看不出來嗎?”薛沉踢了那東西一腳,發出“扣”的聲響,“龜殼啊。”
“蛤?”丁處長差點噴了出來,再借著手電筒的光細細一看,這可不就是一個龜殼嘛。
這龜殼極大,目測得有兩米長,背甲隆起比較平緩,後緣是鋸齒狀,顏色則是墨綠中透著微微的黑。
居然還是個巴西龜的龜殼。
“好大一個殼!”丁處長更迷惑了,“這是哪來的?”
剛說完,就聽龜殼裡傳來一聲冷哼:“不是殼,是窩!”
丁處長:??!
他背上一冷,眼睛一凸,原地跳出兩步,抖著聲音大叫:“龜殼為什麽會說話?!”
“這就是那妖怪。”薛沉施施然道,“巴西龜精。”
原來,方才那外國青年接了薛沉一拳後,就知道自己不是薛沉的對手,於是當機立斷,原地化出了原形。
薛沉他們也才知道,這家夥居然是隻巴西龜。
如此一來,也就解釋了為什麽那日敏生的錫杖打在它的身上,它卻毫發無損。
龜殼本就堅硬無比,這巴西龜成了精,甲殼更是刀槍不入,非一般法器所能破。
而薛沉他們方才遠遠所見的那兩道紅色影子,則是巴西龜頭上的紅斑。
這種原產於美洲國家的烏龜因頭頂後部兩側各有一條紅色的粗條紋,又叫紅耳龜。
因紅斑太顯眼,又正好長在眼睛的兩側,一些不熟悉巴西龜的人時常將紅斑錯當成眼睛。
這巴西龜渾身墨綠泛黑,在夜色中很不顯眼,自帶隱身效果,唯有這兩道紅斑十分奪目。
它體形又大,那長長的脖子一抬起來,兩道紅斑就跟浮在半空中一樣。
在墓園的陰森氛圍下,硬是讓人給腦補成了鬼燈籠。
巴西龜精仗著有殼保護,又抖了起來,得意地挑釁道:“泥力氣大又怎麽樣,有本事把窩的殼打碎!”
簡蘭斯:“……”
這美洲龜看來是真沒怎麽吃過苦頭啊,這種話都敢說。
他看向薛沉。
薛沉雙手抱在胸前:“是有些棘手。”
不過不是打不碎龜殼,恰恰相反,是怕一拳下去,這龜殼就拚不回來了。
龜的修為都在這層殼上,殼一碎,這命也差不多了,現在他們還不知道這巴西龜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好直接痛下殺手。
巴西龜卻以為他們是拿他沒辦法,越發猖狂地笑出聲來:“泥萌認輸吧,窩的龜殼是最硬的……”
“真的嗎?我不信。”薛沉突然一拍手,衝簡蘭斯道,“師兄,把你的劍給我。”
簡蘭斯不明所以,但還是把薔薇審判遞了過去。
長劍在夜色中泛出森冷的白光。
薛沉用劍尖在龜殼上比了比:“巴西龜,讓你見識一下我們華夏文化史上光輝燦爛的一筆——甲骨文!”
“??”巴西龜的笑聲戛然而止,“你要乾森麽?”
薛沉並沒有回答它,而是自顧自跟簡蘭斯聊天:“師兄,你覺得在它的殼上寫什麽好?”
簡蘭斯:“……”
薛沉的操作,總是讓他情不自禁想笑。
他認真想了一下:“這麽大一個殼,用來打廣告挺合適的。”
“有道理!”薛沉深表讚同,並立刻有了想法,“那就寫:專業疏通下水道吧!”
簡蘭斯:“好。”
“不行——”巴西龜發出驚恐的叫聲,“別別別,別寫這個,我出來,我立刻就出來!”
一旁的丁處長:“……”
敏生師父費那麽大勁,還不如小廣告的威脅大……
作者有話要說:
沉:廣告位招租,現在開始競拍。
巴西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