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距離比賽開始還剩半個多小時,學校的音樂廳內,就已經整整齊齊的坐滿了一排排的觀眾。
這其中除了本校的學生和老師之外,還不乏一部分喜歡鋼琴和聽音樂會的社會人士。
早在三個月前,學校就已經到處張貼海報,將這場比賽的消息放了出去,而光是秦灼和奧斯特這兩個名字,就已經足以讓大部分的人為之而購票了。
一個宛如天神一樣,嚴謹工整,不論任何一個音符都能做到讓人無可挑剔,鬼斧神工般的技術流。
另一個則是專門以情感細膩,引人共情而出名的感情流。
這兩個人一直以截然不同的風格,佔據著柯蒂斯學生心中青年鋼琴家的第一名。
而在所有教師和觀眾的心目中,他們二人也都無異於是這一代年輕人中,不可多得的天才。
當然,如果按照以往的種種成績來說,不論是比賽的名次上,還是其他的方面上,都明顯是技術強勁的秦灼要更勝一籌。
只不過貌似比起性子孤傲一些的秦灼來說,貌似奧斯特在學生中的粉絲數明顯要更多一些,所以才會在最後畢業競演的時候,以投票的方式,給他換來了這麽一個以同樣曲目來直接對比的機會。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群人中,還夾雜著一些純粹就只為了看熱鬧和起哄的。
畢竟這樣一場鋼琴天才之間的世紀之戰,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看得到的。
同一首曲目,同樣的樂團,誰贏了誰就能拿到唯一一個機會,進行世界巡演。這樣的情況,別說是其他學生,就連他們這幾位教師,也都一直對他們這場比賽保持著很高的期待。
唯一另他們想不通的一點,就是秦灼居然會在同學之中,不受人喜歡。這一點好像是和他們這幾個教授老師來說,恰好相反。
整個學校之中,除了那個教奧斯特的教授以外,幾乎所有的教授都覺得秦灼是個超級不錯的人。
卻沒想到,大部分的同學給他的評價居然會是冷漠,可怕,以及不好相處。
如今想來,倒也真的是怪了。
距離開演僅剩五分鍾,秦灼和自己的教授並排站在側面,眼看著整個音樂廳內,幾乎已經安靜下來的人群。
整個音樂廳內,近八百個座位,全部坐滿不說,就連剩下的那近近二百個站位,也全都完全售出,此時正黑壓壓的站著一群的觀眾。
作為指定曲目的挑戰者,奧斯特自然是率先上場的,只見他身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走向舞台中心的那架鋼琴旁。
才剛坐定,就朝著秦灼這邊冷笑一聲,嘴巴張開微微蠕動,秦灼甚至都不用聽,光是看著他的嘴型,都能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句髒話。
而台下的那些觀眾從那個角度,卻根本就看不到這些。
仍舊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著他的入場,專注著看著他的眼神中,除了激動,還有濃濃的期待與向往。
而這也讓原本就膨脹的不行的那個美國佬奧斯特,變得更加的高傲,坐在鋼琴前盯著秦灼的那一副樣子,簡直恨不得直接就要拿著鼻孔去看他。
這樣的舉動看在站在側面所有的人眼裡,使得他身旁的教授都被氣得夠嗆。
可秦灼看起來,卻完全都沒把他放在眼裡,甚至在看見奧斯特這副表情之後,他也只是微微冷笑了一聲,就自顧自的拿了手機和煙,徑直的走出去了。
這一個曲目總共分為三個樂章,從時間上來看大概也就是半個小時左右,正好足夠他和宋喻眠打完一個電話。
一曲結束之後,整座音樂廳裡全都是給予他的掌聲,奧斯特一臉得意的走下台來,就連身旁的教授,都不由的為了秦灼捏上一把汗。
這曲子真不愧是他自己選的,難度極高,又用自己的優點,正中秦灼的缺點。
他這一次……真的能行嗎?
秦灼身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到鋼琴旁,剛坐到琴凳上的那一瞬間,從前那一次因為自己偷偷換掉曲目,輸掉比賽,導致母親在自己面前自盡的場景,就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在他眼前。
那是他自從爸爸死後,唯一一次帶著感情,彈得自己真正喜歡的鋼琴曲。
小星星,是從小母親哄睡時給他哼的兒歌,而他參加比賽的那一天,又正好是他母親的生日。
他臨時換掉比賽的曲目,也正是想要給她一個生日的驚喜。
那首曲子他練了很久,彈得也真的很不錯,即便是已經演奏結束,也依舊收獲了連綿不絕的掌聲。
只不過最後還是輸在了曲目的難度上。
一推開家門,就看見他媽媽站在了凳子上,好像是剛剛哭過,眼睛腫腫的,看見他回來,便直接咆哮著罵了他一句。
“廢物!”
“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只要努力和那些鋼琴家們,彈得一樣就好了!你為什麽還總要加上你自己的想法!你為什麽總有那些無聊的想法!”
她在死前猙獰咆哮出的這一句話,就猶如是一句滿含著詛咒的言靈,束縛了秦灼近乎二十年,只要一碰到鋼琴,就會想起來。
進而將自己內心中所有的感情,再深一點,再深一點的藏起來,隻留給所有人一副偽裝好的假面。
成了他在成為鋼琴家這一條路上,最大的阻礙。
不過還好,如今有了一個人,可以再一次的拽他出來。
秦灼想著剛剛宋喻眠電話裡的聲音和內容,坐在琴鍵前,從容的吸了一口氣,在把手搭上去的同時,閉眼昂頭。
一滴眼淚,就和這音符一起,從他的眼角落下。
周圍弦樂的聲音響起後的一瞬間,琴鍵躑躅的發出幾聲微弱聲響,而後又在勾起了觀眾所有想象的同時,重重砸下。
像是悶著一場大雨的陰沉天氣裡,從遠方傳來的沉重鍾聲,又像是一段沉重的命運,徑直砸到了一個孩童弱小的肩膀。
隻這幾個音出來以後,知道秦灼過往經歷的教授就已經忍不住的想要落淚了,而同時所有人也都幾乎知曉了,這一場比賽的贏家到底會是誰了。
隨著前面的壓抑的沉悶過去,樂曲再一次在弦樂的映襯下,變得廣闊而又恢弘,讓人猶如身至廣袤大地的同時,又讓人覺察出其中,那一絲一直存在的蒼涼的救贖。
宋喻眠在給秦灼打完賽前的這一個電話以後,就徑直出了門,和傅凝、陶婉、關寧這三個人,約好了要在市區內的攀岩館見。
攀岩這種事,除了宋喻眠這個搞野外求生的職業選手以外,也正是傅凝這幾年來,一直都在做的事。
“幾天不見,身材明顯變得更好了呀,看上來你最近的體能訓練做的不錯。”
“野外求生是你的主場,我比不過你,但攀岩這可是我的主場,敢不敢再跟我比一比!”
宋喻眠到的時候,傅凝和其他兩個小孩兒已經穿好了裝備,在那兒等著他了。
他雖然不是專業的攀登者,但因為在野外偶爾也需要用得到這一部分的知識,所以在之前那個世界,也的確差不多系統的學習過。
就是不知道,換了這一副身體之後,會怎麽樣了。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
宋喻眠說著,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穿好了裝備,很快的就搭上了眼前岩壁上的第一個受力點。
音樂廳內,第一個樂章過後,第二個樂章接連開始。
秦灼輕巧的按下手下的琴鍵,輕柔,溫暖,富有生命力的同時,也不乏一種聖潔的磅礴感。
就好像是陽光灑下,冰雪逐漸消融後,倔強而又頑強的從厚重的雪衣下,破土而出的幼芽。
又好像是生長在崖壁之上,美麗耀眼的同時,又不斷頑強向上拚搏的水仙花。
直到三個樂章全部結束的那一個瞬間,宋喻眠的那一雙手也正好抵達崖壁的最上端。
他最終還是比傅凝稍微快了那麽一點點。
但就這樣的體能來說,要拿去參賽顯然還是不那麽夠的,別說是和從前的自己比,就算是和國內賽的那些選手比起來,只怕他也會是其中吊車尾一般,比較弱的。
只希望到時候,確定比賽地點時他的運氣還能像上次那般,稍微好一點。
但就概率來說,好像又明顯是不那麽太可能的。
“哇,秦灼哥上熱搜了!說是比賽贏了,這鋼琴曲彈得是真的……太好了吧,好美啊。”
宋喻眠才剛從崖壁上下來,就看見一直就在底下劃水的關寧碰了個手機,一臉震驚的如此說著。
光是聽著從他手機中,流露出的一小段樂曲來說,也的確如他所說,讓人在聽見的第一瞬間,就能感覺到震撼。
“哇,這一次他好像就能去世界巡演了啊,好厲害,剛剛一瞬間就直接上了熱搜第四名,如今底下好多粉絲都在誇。”
“我給你們念……秦灼好帥啊,金絲眼鏡配黑發,太有藝術家的氣質了吧,好想去看他巡演。樓上說的沒錯,太帥了,這就是我夢裡鋼琴家該有的模樣,突然間就理解了,宋喻眠當初為什麽剛看見他第二天,就衝過去……表白。”
關寧捧著手機,興奮的同時,便嘴比腦快的,直接將這評論的後半部分也全都給讀了出來,嚇得他一身冷汗不說,連帶著周圍的那兩個女生,也都跟著感到尷尬了起來。
好在宋喻眠看起來,也並沒生氣,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後語氣平常的像是解釋似的,說了一句。
“只是弟弟。”
氣氛已經被這一下毀的差不多,攀岩又極其的耗費體力,到了這裡所有人都差不多的有些累了,於是也就借著這個由頭,各回各家的散了。
而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陶婉才終於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好奇的對著身旁的傅凝問了一句。
“我看百度上說,宋哥的生日是在4月8號,但秦哥的生日明明就是在2月19,他們兩個人都是同一年生人,按這麽看的話,那不是應該秦灼才是哥哥才對嗎?”
“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綠茶和被綠茶盯上的人之間的事,其他人最好還是少管。”
宋喻眠回到家以後,就立刻看完了秦灼比賽時的視頻,在那之後,又主動的給人發了一條微信。
【恭喜你終於可以開始你自己的巡演了,我剛剛才看了你比賽的視頻,你彈鋼琴時的樣子真的很漂亮,就好像是一彎月亮,掛在黑夜之中,一路都散發著冷傲卻又溫柔的光。】秦灼剛到機場,就收到了宋喻眠發來的微信,看著他發過來的內容,低著頭隱隱的笑了笑。
眼神之中除了眷戀,還有一絲得逞後的欣喜,就好像是披著羊皮的狼,正饜足的看著蜷縮在他身旁那隻可愛而又溫暖的小兔子一樣。
秦灼回到B市之後,隻待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又出國去開始了他巡演的第一站。
宋喻眠當時親自到機場來送他,如今有過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再來機場就已經變成了張絕和瑞清的那四位叔叔來送他了。
國內賽的審核標準比市內賽嚴格的不是一點半點,宋喻眠和作為俱樂部會長的陳叔,至少提前半個月就要到全國野外求生協會報到。
而這協會的所在地,則是許多年來,綜合實力一直排名第一的S市!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3-1400:51:58~2021-03-1501:17: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虛妄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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