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探下水面,光是摸見那東西的第一瞬間,他這心裡就已經隱隱約約覺出有些不妙。
那觸感明顯不像是他之前所想的什麽,枯死掉的樹枝之類的。
反而是像是什麽東西的骨頭……
而且就他如今所摸著的這個長度來說,也不是什麽野鳥野兔之類,就能長得出來的。
攏共兩根,一粗一細,並排沉在他腳前邊,約莫著大概長度能有六十厘米。
隨著他的動作逐漸浮出水面,緊跟著帶出來的,還有一股子濃到刺鼻的惡臭。
“沒事,別自己嚇自己,肯定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東西。”
比賽前對著宋喻眠說這說那,頤指氣使,好像自打出生以來,就從來沒聽說過什麽叫做一個怕字。
可倒了如今,剛進了這地穴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嚇得他威風不再不說,就連這一身的骨頭都快要軟了。
瞪大了眼睛,滿頭大汗,緊盯著手裡的東西,連聲大氣都不敢喘。
只知道一個勁兒的在嘴裡念叨著:“沒事,沒事……”
仿佛這樣就能安撫下他如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情緒,也能順帶著改變一下手裡捧著的這個東西。
他已經幾乎快要被這鬼地方嚇破了膽,急需要這東西向他證明一下,一切並不是像他腦海中所想的那樣。
卻不想……有時候,一切就是有那麽的巧。
此時此刻,躺在他手心裡的赫然就是一雙屬於人類的小腿骨。
和他一開始碰見這東西時,下意識猜想的一模一樣。
腳下的這潭水,應該是近期下的那場雨,從頭頂的石縫中滲進來所形成的。
前後並沒有流通的跡象,也就是說……這個人不可能是死了之後才被衝進這麽深的洞穴裡來的。
他應該是一開始,就死在了他所站著的這裡。
也許也就和現在的他,有著一模一樣的情況,進來了,出不去,只能在這裡沒完沒了的原地兜圈子。
最終因為呼吸困難,亦或者是被渴死餓死在這邊。
曾經在洞穴外,那些過於自大,輕視這洞穴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都因為這一具白骨而被輕易打破。
而他在心理上最後的那麽一點防線,也因此而徹底垮塌了。
幾乎一秒鍾不到的時間內,面色便肉眼可見的白了好幾個度。
為了將那雙腿骨扔地盡可能遠些,整個人慌裡慌張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這一下可當真就如同剛剛彈幕裡說的那樣。
徹底的腿軟,就快要被嚇尿褲子了。
如果不是在跌坐下去以後,慌張之間又莫名其妙的在手底下摸到了一塊骨盆,只怕他就是直到了現在,也都還站不起來呢。
這一次的驚嚇使得他整個人徹底沒了理智,丟了魂一樣的,只知道連滾帶爬一個勁兒的跑,就連走的到底是哪條路都徹底不看了。
嘴裡振振有詞,直到跑了有將近半個小時,才終於扶著周圍的石壁停下來。
踩在冰涼的積水裡,彎著腰低著頭,一口接著一口的喘著粗氣。
他的情緒到了現在,方才緩過來那麽一點,扶正了自己頭頂上,因為剛剛狼狽跑路而撞歪的礦燈。
剛才照到了旁邊的一點亮,國內直播間的彈幕上,就已經迅速的給他刷出了一排的省略號。
雖然正在比賽中的選手,並不能看得見彈幕,這加拿大的選手才剛找回了些許的理智,想要好好的辨認一下方向。
卻也是在下一秒,就整個人愣在原地,一瞬間就猜到了彈幕上的種種說法。
【他還在原地。】
這洞穴裡漆黑一片,周圍充斥著的是幾乎全部長成一個顏色,一個樣子的岩壁。
就算是耐著性子,仔仔細細的去分辨,都很難能夠看得出每一個路口之間,那隱藏在黑暗當中,極為細微的差別。
他固然沒有這麽好的眼裡和能力,之所以用這麽短的時間就得到了這個信息。
所依靠著的,還得是此時此刻,就安安靜靜躺在他腳邊上的那兩根,他方才特地親手扔遠了些的小腿骨。
一時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而又安靜起來了,渾身抑製不住的發抖,就連汗毛都已經立了起來了。
他想叫,但過於沉重的恐懼,卻壓的他近乎失聲,只能長大了嘴巴,屏氣看著腳邊上緊貼著自己的那塊脛骨。
整個人都哆嗦著,癱倒在了身後的石壁上,手扶著岩壁,身體都撐不住的直往下邊堆。
雙腿一個勁的打顫,手裡不停的在背包裡摸索著,比賽開始之前,協會放在每一個選手那兒的信號彈。
在這樣的地穴裡,雖然朝著天上放不了這個,但為了保障每一名選手的安全,都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在屏幕面前守著,只要是選手把這個東西拿出了包外邊來,放在鏡頭前面超過五秒,就可以算是自動棄權,請求救援的信號。
到了這個時候,什麽都沒有命重要,他可不想和這一堆骨頭的主人一個樣,獨自一人就這麽二被耗死在這樣一個臭氣熏天,不見天日的山洞裡。
越早拿出來那個東西,越早棄權越好。
雖然是這麽想的,但是在這樣劇烈的驚嚇之下,再加上長時間的泡在水裡,有點失溫,使得他原本還算靈巧的手指,僵硬的就像是幾根粗短的胡蘿卜。
一些從前壓根不用費什麽力氣,也不覺的有多精細的動作,到了如今都變得極其費力耗時。
拿出來的一瞬間,差點沒直接一個沒拿穩,掉到身下邊的水裡。
還好他及時接住了,半路又將其拿起,如若不然要真掉到他腳下這積水裡,他可還真就不敢再輕易的下手去摸了。
壓根就不知道手底下摸見的到底是什麽,玩意不是這信號彈,而是截分散在這周圍的手指頭呢?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信號彈重新撈回他手裡,剛才要放在鏡頭面前,展示五秒,以示棄權。
周圍一條他曾經走過的通道裡,就突如其來的傳來了一陣清晰且巨大的落水聲。
嚇得他整個人一個激靈,險些沒被直接癱在地上叫爸爸的同時,也在下一秒突然讓他想到了些其他的什麽。
他記得之前看地圖,這洞穴裡面,基本上許多地方相互之間都是可以相通的。
更何況進洞穴的入口,在這次比賽地圖的范圍之內有許多,可能夠出的去的出口,卻隻單單有那麽兩個。
所以這就是說,有很大一種可能,他們這些選手是可以在比賽的途中,相互遇見的。
這樣的想法,突然間給了他很大的希望和動力,也讓他在還剩下一秒,就會被認定為棄權之前,重新找到出路一般,迅速的收回手,將那枚信號彈又重新的裝進了包裡。
同時也跟著聲音的傳來的方向,再一次的踏進了之前曾經隻走過一次的那條狹窄的通道裡。
果不其然,沒走出多遠,他就在所隔不遠處,看見了正帶著頭燈在黑暗之中,向著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所前進著的宋喻眠。
所有被他走過的地方,都每隔幾米的用白色的棉線,做出了帶有方向的標簽。
這也讓他在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奇妙的想法。
他可以在人走遠以後,跟著他留下的這些箭頭走出去啊。
根本就完全不用棄權等著人來接,有了這些他不光能夠走出去,說不定還能提早的完成比賽,並且得到個什麽獎呢。
周圍的路線逐漸越走越窄,即便是依靠著手裡的佛珠和指南針,宋喻眠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並未走錯。
但實際上所瞧見的這種,只能容一人側過身來,才能勉強通過的路線距離,依舊還是總會讓人們對於自己的記憶力產生懷疑。
這也是在地穴求生中,需要克服的,十分艱難的一關。
因為特定的環境因素與氛圍,這裡不光是一場體能戰,技術戰,同時也還是一場十分嚴峻的心理戰。
要戰勝的對象,就是內心與潛意識裡的另一個代表著所有消極情緒的你自己。
宋喻眠從前雖然也進過地穴,卻也真是從未在其中,進行過這麽長時間的探索與行進。
所以這一次,在心理上到底能夠堅持多長時間,對於他自己來說,其實也可以說是一種挑戰。
如今的路線,才剛剛行進了一半,而他的額頭上,也已經微微的浮起了一層薄汗。
原本一直堅定的心理,終於開始被外在的環境所影響和動搖,身體的體能上也開始逐漸的有些跟不上。
索性他現在還能很理性的進行思考,才一剛剛感覺到不對,就立刻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停了下來。
吃了幾粒榛子作為補給的同時,坐在相對開闊而乾爽的地面上,仰頭看著手邊岩壁上,一片嵌在岩石中的紫色水晶微笑的同時。
還不忘了要通過攝像頭,給觀眾們指出那引人注目的水晶旁邊,幾乎已經快要和岩壁的顏色融為一體,嬌小而又不甚惹眼的那一塊兒貝殼化石。
化石的形成時間很長,這一塊兒形成的時間,大概回推回去的時候,這周圍還是一片海洋呢吧。
“很漂亮的同時,又很神奇吧,大自然。”
此時此刻這洞穴當中,一共三位選手,哪怕是特種兵出身,對於地穴這種極端環境下,本該應對最為得當的澳克諾。
此時此刻都還因為出發的時間太晚,而差著宋喻眠一大截。
而且不看成績,就光是論這幾名選手此時此刻的表情神態來說。
哪怕是專門受過這種心理訓練的退役特種兵,都已經開始在狀態上,呈現出恐懼,焦慮,以及不耐煩的種種情緒。
就只有宋喻眠,依然極度的冷靜和有條不紊,甚至還能在休息的同時,帶領著觀眾們,感歎一下這恐怖洞穴裡,十分罕見的鬼斧神工的美麗景觀。
但就這份對於自己情緒的掌控能力,就足以強大到令屏幕外的觀眾們,都直覺得頭皮發麻。
強大的甚至讓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4-1402:35:14~2021-04-1601:26: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釉是冰天雪地、大花椒10瓶;唯物傾語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