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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二十四章
我的嘴又重新回到吸管上。這回,不論冰美式再難喝,我都食之無味了。

 大約過了五六秒鍾,我們之間才有人再度開口。是我說的話:“有趣。”

 “對我來說不有趣。”凱文借著玻璃反射整理他垂下的頭髮,“你知道吧,姚,我被設套了。”

 “你看,”我舔了舔上唇,“向上管理還是很重要的,因為老板的要求要是太超出常規,我們就很難辦。”

 “對,所以現在你還跟我討論起向上管理了。”凱文對我的幸災樂禍顯得無心理會。我總覺得他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個擔子,也許這事是他第一次說出口。凱文道:“還有別的想知道的嗎?”

 “這是由我向你提問的。”我先強調了一下立場,然後說,“你選好邊了嗎?”

 凱文注視著我,沒有貿然接話。片刻,他問:“你選了嗎?”

 我抱之以笑,說:“如果沒有老板的賞識和好運氣,以我的年齡升不了這麽快。我對公司有感情。”

 “而我,”凱文也說,“能跨行業來做一個部門的頭頭,跟大老板的魄力不無關系。”

 這是個信號。我決定試探一下。

 “我很確定我們都希望看到公司有更好的發展。工作做出成果是件讓人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另一方面,股票上漲,沒有人會對此不開心。”我說,“在東南亞我們已經沒有對手了,但什麽時候能打進隔壁公司的腹地,什麽時候能切入真正的紅海,這些都還未可知。如果公司陷入內耗,別說歐洲、大陸這些有待開拓的市場,能不能守住東南亞都成問題。”

 “你說得很對。”

 “我想你合同上的股份應該是我的至少兩倍。我可以這麽認為嗎?”我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比起薪水,股價對你來說更重要。”

 凱文洞察了我的深意。他頓了頓,說:“這很難簡單地回答。”

 “那麽你就複雜地回答。”

 “嗯,”凱文舒了口氣,“我不認為自己能有那麽大的影響,我只是一個部門頭目,不是大老板。”

 我笑起來:“別這麽悲觀。”

 凱文顯然被鋼筆一事形成的誤導搞得有些投鼠忌器,即便他選好邊了,如今礙於我立場的模糊不清,也不便於在我面前輕易表態。

 他能沉不住氣來找我,其實就已經自證清白。至少到現在為止,凱文還沒有要挑選另一支隊伍的意思。將心比心,被大老板親自下套,凱文如今恐怕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我今天賣他個好,他自然會領情。

 但換邊站這種事,隨時都可以做。我倒不至於因此就和他掏心掏肺了。

 我說:“有任何事是你想要知道的嗎,凱文?”

 凱文吸了口氣,搖搖頭。接下來,我們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正當我以為快結束的時候,凱文道:“我們還有機會一起打高爾夫嗎?”

 我警覺起來,說:“當然。另外,打球的人是你,我那天只是在旁邊觀戰。”

 凱文抬著眉毛點了點頭。

 我心中一驚。真是不能小看他,凱文轉頭已惦記上我了。

 事情有了成果,我當然要立刻向老大匯報。隨我一同出現在老大面前的,還有鋼筆的收銀小票。按理說我該和喬瑟琳通個氣,不過這事兒是老大交給我的,大老板的授意只是我的猜測,我自是不會越級邀功。老大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又詳細問了我和凱文談話的過程。

 BCG的事,事前是大老板吹的風,這條消息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老大。

 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意外之喜。消息如果為真,就等同於大老板拿凱文當鼓敲給我們聽,凱文受罪不說,局面還很明顯地傾向於我們——但這事又很隱晦,如果凱文不把事情告訴我,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場拉鋸戰還是事前知情的凱文一方略佔優勢。

 大老板顯然沒有讓我們知情的意思。這麽看來,凱文成了他與集團間博弈的舞台。

 我不能給老大一個誤導信息,把凱文的話轉告給老大本身就說明了我的立場和判斷,而我確實是相信他說了實話。至於凱文與集團的關系,還是要打個問號。

 最重要的,假設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和潘德小姐吃飯都是討論些什麽呢?

 他們都是谘詢人出身,共同話題也許很多。就算只是閑聊,珠寶、首飾、服裝工藝、旅遊勝地,如果潘德小姐想的話,連航空公司裡程換什麽好,他們都能說得很開心吧?

 問題在於,潘德小姐為什麽願意和他吃飯呢?

 她對我的邀請總是很賞臉,偶爾還會主動邀我,雖然我們單獨會面時幾乎從沒談到過具體工作,可一切緣由又好像是從工作而來。我對此不感到奇怪:別誤會,我不是覺得自己魅力無邊,以至於人才濟濟的谘詢行業都沒人能入潘德小姐的青眼,她非得到互聯網來與我一個客戶方的員工相談甚歡——我是我們部門對他們工作最配合的人,負責業務又極其重要,而且直接匯報給大老板。我如果願意釋放善意,舉步維艱的BCG又有什麽理由不接納呢?

 凱文不一樣。凱文職級比我高,如今可以說是身處風暴眼當中,比我引人注目得多。他因為剛被大老板捅了一刀,與我們這邊,又隻維持著最基本的和平,要想做出些成績,他主動接近潘德小姐了解情況、探探口風,這可以理解。

 但潘德小姐答應邀請,其背後的含義就很耐人尋味了。

 包括小陳在內的幾個初級職員目前負責與BCG方的對接工作,我對這事全權負責,老大偶爾會過問情況,但不干涉我的決定。考慮到是要在許新的指導下工作,級別上又得和凱文那邊對標,至少要過得去,我於是指派了一名經理雷蒙德來做組長。雷蒙德是老黃手把手帶上來的人,可以信賴。

 這幾個初級職員的人選我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的。以小陳舉例,陳一峰這個人學生氣重,心思淺,願意做事,但很少考慮大局。與那些研究生能做、初中生也能做的崗位不同,我們部門對專業受訓背景和聰明腦瓜的要求還是相當高的,國大畢業不一定待得穩,但在相關行業浸淫十余年的低學歷佼佼者卻肯定沒問題。小陳是馬虎遲鈍了點兒,但我如果覺得他不合適,肯定早就讓轉崗了。

 幾個進組的都是本地人,他們充分發揮“怕輸”的新加坡傳統精神,幾乎每一天都有新進展。盡管大部分都是無用信息,但偶爾的,也會有誰撞了大運,帶回能對了解目前局面提供有效參考的消息。

 比如說,上海辦公室的兩個人確實是一月以前到的新加坡,事實上他們還在這兒過了聖誕節。

 再比如說,項目的實際負責人許新是國大出身,畢業後先進的BCG新加坡,然後才調職到的上海。從年數上推算,他在新加坡辦公室時凱文也在那兒。

 這兩個人曾經是同事。

 我也想過要不要找喬瑟琳問問,求證一下凱文周二和我說的究竟是不是實話。但這太難了,且不說我有沒有把握去套喬瑟琳的話,這事大老板他們秘而不宣,很明顯不是該我們部門知道的事情,我如果去問了,弄巧成拙怎麽辦?先前不知道這層關系還好,一旦知情,我就有些不安:假設他們那時關系很密切的話,萬一凱文的消息,真的是來自於BCG會怎麽樣?這是許新個人的意思,還是BCG新加坡的意思?

 又或者,考慮到請來谘詢公司的就是集團,其背後如果是付錢的人在授意,又如何呢?

 我裡外都不好做人,這幾個月事情又多,此事隻得暫時擱置。

 周四下午,我剛去第三方那邊看了場地回來。大堂裡稀稀落落,除前台和安保外連個人影也沒有。我走得有點兒慢,今天午餐是露天用的,曬了會兒太陽又緊接著在室內吹冷風,身體明顯不大舒服。

 電梯間裡已經有人了,但到中途我才發現門一直開著,人家顯然在等我。我忙快走了幾步,到了近前——原來是潘德小姐。

 “謝謝。”我小聲說。

 她微微點頭,電梯門關上了。

 她今天穿一件無袖的直身裙,裙擺很窄,幾乎直貼著曲線下來。我是第一次見到她穿連衣裙,太適合她了,面料質感極其上乘,哪怕只是借著電梯門的反射也能感覺得到。深色的法蘭絨上留下一道道粉筆條,線條極具張力的起伏與她未著一物的胳膊相對應,我很是艱難地才控制住自己不要轉頭凝視她。

 鏡面的反射是如此忠實,我與她在鏡中目光相撞,她也在看我。

 電梯門的金屬拉絲成了水面的波紋,一角的安全標識就像是倒影。景深在反覆來回的映射中被拉長到失真,唯有站在電梯間內的兩人,我與潘德小姐,由於離門最近,才勉強暫時擺脫這樣的裹挾。

 我在看她,她也在看我。

 長此以往,這場裹挾我們在劫難逃。

 水中她深邃的眼神變得溫柔繾綣,睫毛掀起的震動讓我分清金屬拉絲的間隔,我從鏡子裡一下被拎回現實。她的嘴唇分開,發出些微的響動,牙齒在唇下露出一個影子——今天她的唇色不事攻城,隻重防守,牙齒卻還一樣的白,帶有那種階級語言很強烈的規范了的齊整,就好像她的言語那樣,隱晦而秩序分明。

 “所以……”沉默被她撕開了,“我有榮幸邀請你去聽個演奏會嗎?這周五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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