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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一百五十五章
晚餐乏善可陳。

 牛排滋味尚可,但那是肉質打下的基礎,我幾乎沒做什麼,只需要定時翻面,這種勞動很難帶來成就感。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光禿禿的西藍花,這跟我平常吃的口感差異極大,如果是閉著眼楮做雙盲測試,我將它們當成有親屬關系的兩種不同蔬菜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潘德小姐禮貌性地對我認真做了誇獎。坦白說,她的誇贊向來很真誠,只是今天晚上她剛好把重點放在了肉質決定一切的牛排與全然照本宣科的沙拉調味汁上,叫我不知如何厚著臉皮領受。

 “嗯,芝士味道真不錯。”用甜點的時候她發出一聲滿足的感嘆,“你在哪一家訂的?”

 我告訴了她店名︰“為什麼不能是我自己手工製作?”

 她的回應流暢極了︰“我家沒有模具。”

 “所以你完全相信我能做出這樣的蛋糕?”我望著她,似笑非笑。

 潘德小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好吧。我不知道你喜歡海鹽芝士蛋糕,畢竟這很——”我頓了頓,“用你的話說,很乏味。”

 “乏味也沒什麼不好。”她望過來,“你不就是一個喜歡乏味的人嗎?”

 “我和‘乏味’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強調,“如果你有了那種感覺,就說明你對保守而富有專業性的選擇有一定的偏見……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認為過生日的人最大是一條跨文化通行的準則。”

 她眨了眨眼︰“誠如你所說。”

 我抿著嘴︰“你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

 “我會說,”她站起來,偏著頭看我,“是那種保守而又穩重的選擇。”

 “耳環?”我隱約捕捉到她神情中惡作劇的意味。

 潘德小姐搖了搖頭。

 這時,她走去玄關拎了包過來,從中拿出手機鼓搗了一會兒。

 我的手機屏幕亮了。

 潘德小姐發來了一張圖片。

 “願望券?”我慢慢讀出來,微眯著眼楮。

 她到了我的跟前,抱著臂,像個胸有成竹的上位者,然而神色間又有藏不住的忐忑與期待,她倒像是交作業來了。

 我又仔細觀察自己收到的禮物,那明顯是出自她的手繪,又將手繪的券掃描而成,字跡很清楚,使用條款與限制的措辭嚴謹得像份合同。

 潘德小姐給了我一個許願的機會。

 她吸了口氣︰“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滿意。”

 “母本在哪裡?”我抬起頭,“我想要那張紙。”

 “那不重要。”潘德小姐目光點向我的手機,“你用這張圖片就可以兌換你的願望。”

 “可我想要紙質的,更有儀式感,更像一份禮物。”我瞄了瞄她,她這樣居高臨下地看我,反而讓我生出造反的心思來。

 但今天我有著天然的權利,或許不必兵戎相見。我望著她,就像一隻小狗在看漂亮的女孩兒。

 她確實是漂亮的女孩兒。

 然而我可比一隻小狗要有執行力得多。

 我抱住潘德小姐的腰,頭蹭著她︰“我能得到你製作的那張原始的‘願望券’嗎?”

 “我還以為你喜歡電子化的東西。”她還是抱臂,胳膊將她的胸部與我的頭死死分開,我只能蹭到柔軟的羊絨衛衣,“我送給你的更輕便,更容易保存,也不會丟失,況且它還符合你一貫的習慣。你覺得我送了一份很糟糕的禮物?”

 “不是那樣。我喜歡你的禮物。”我仰起頭,掩藏我的攻擊性,“但這是你的勞動成果,難道你不想要送給我更完整的禮物嗎?”

 “那就是完整的禮物。”潘德小姐仍舊不松口,“它的母本不屬於你生日禮物的一部分。”

 “過生日的人隻值得一個願望嗎?我知道你給了我一個願望,可我還是貪心地想要多得到一個。”我可憐巴巴的。

 潘德小姐望著我,輕輕嘆了口氣。她終於笑了,眼神無奈︰“好吧。當‘願望券’兌現的時候,我會在紙質版的上面蓋章作廢,然後留給你作紀念。你覺得這樣的處置好不好?”

 “好主意!”我立刻笑起來。

 潘德小姐揉了揉我的頭,神情滿足。

 “所以你喜歡我的禮物?”她問。

 我站起來︰“我很喜歡它。我會想一想自己應該許一個什麼願望……”

 她止住我打算收拾餐具的手︰“讓我來吧,生日女孩兒。你可以從現在就開始你的思考。”

 因為目的達成,她又十分殷勤,我非常輕易地就被哄到了衛生間先行洗漱。

 與鏡中的我自己對望,我忽地被我的直覺擊中,愣了片刻,竟忘記打開水龍頭。

 ……天真。

 我太天真了。

 這一整套“照顧我習慣”的電子版願望券的說法,根本就是個十足的陷阱。

 潘德小姐一開始的目的就在於說服我真的用掉這張券,而不是僅僅將它當作一個單純的紀念品,收藏在櫃子當中。

 我竟然還為了她的設計而主動去央求她!

 清水拍打到臉上,我擠出一抹泡沫洗面奶,不知該作何感想。

 我怎麼就著了她的道呢?

 這番咬牙切齒讓我印象深刻,當夜我就報了我的大仇。

 天亮的時候潘德小姐還沒醒來,我把手機亮度調到最暗,坐在床上檢查我的生日禮物。

 還在。

 臥室的窗簾留了條縫,晨光泄入,落在床腳。她睡靠裡側的位置,一隻胳膊連同半邊肩膀從被子裡露出來,朦朧曦光中,又有道不盡的美。微微卷曲的黑色長發遮住她漂亮的背部線條,我想親親她的肩頭,又怕擾了她的清夢。

 潘德小姐的眉眼都藏於夢鄉,我借著光細細看過去,不知何時,也不知何故,卻漸漸生出淚意來。

 她許給我一個願望。

 而我已別無所求。

 潘德小姐眉頭微動,睫毛輕顫,睜開了眼。她與我對視,先是笑,瞥了眼窗外,又望著我。

 我俯下身去,點了她的唇,再吻了吻她的額頭︰“早安。”

 她眯著眼楮笑︰“早安。我愛你。”

 我一怔,只是回望她,潘德小姐卻伸了個懶腰,拉著被子坐起來。被子下,她的腳踫了踫我的,輕道︰“去拿我的衣服給我。”

 大早上就開始使喚人。

 我還在震驚中沒能回過神來,就像發現了個驚天秘密的人那樣,掀了被子,木然地去尋她的衣服。內衣不知怎麼回事,從沙發落到了地上,我先把衛衣遞給她,扭開門去了衣帽間。

 她愛我。

 我的眼淚繃不住了。

 長久以來,我總覺得自己像藏身於大洋的孤島。岸邊有時是暴風雨卷起的死魚,有時是擱淺船隻的遺骸,風浪裡常住著的唯有腥臭,我聞到危險,煢煢獨立,困在深海當中。

 我在海洋裡不為人知。

 驚濤吞沒我,狂風摧殘我,石與浪雕刻我的形狀,我身不由己,尋不到意義地活著。在這個世界的角落,我被遺忘了,我被保留,又因孤獨而獲得眷顧。

 我活了下來。

 遙遠的風徐徐而至,大洋彼岸播種著財富與文明。已不記得第一個登島的人是誰,有的來尋寶,試圖搜羅我的秘密;有的只是單純的觀光客,在我的沙灘上留下終將被海浪帶走的“到此一遊”。

 潘德小姐是一艘讓人無法遺忘的船。

 她太冒進了,從颶風裡穿行而出,天大的膽、違反規則的好運,她的帆屹立不倒,橫跨冰霜雪露,破開濃霧,越過海的溝壑,一步步走向我。

 我隱瞞我的坐標,模糊我的經緯,我想搬家,我想乾脆躲到世界另一邊去。

 在世界的彼岸,深海之下,又有我們相逢的證據。桅桿上掛著她的捕夢網,潘德小姐掌握了我秘密的語言,唱給我流浪者之歌。

 可我不過是一座島。陸地刺穿我的腳踝,海洋改變我的輪廓,它們都那樣無情、那樣冷漠,我知道不會有人救我。

 她來到此,倒也不是為了對我施以援手。

 潘德小姐並非來此休整,也不缺少航行的材料。她總是悠閑漫步,分享她的喜悅、傾聽島的呢喃,偶爾埋葬枯萎的魚,打掃打掃離了岸的關於海洋的歷史。

 在無聲中,她一遍遍傾訴。她不必鄭重承諾,不懼怕於任何猜忌與懷疑。

 她是承諾本身。

 潘德小姐陪伴著我。

 疾風驟雨退到她身後,我喘過氣來,割斷我生銹的鎖鏈。

 我自由了。

 我是安全的。

 我終於、終於有了願望,有了家,有了船槳。我想和她聽同一張唱片,吃親手做的午餐,我想分擔她的苦樂、她的思緒、她的時光,我想與她彼此珍重,與她共赴遠航。

 我想愛她。

 我能去愛她。

 將衣服帶回臥室,潘德小姐對我的眼光勉強點了頭。兩個人悠閑地穿戴好了,彼此檢查,又手拉手去衛生間洗漱。她倒是不嫌棄我今日如此幼稚,但我心裡暗想,恐怕潘德小姐也算樂在其中。

 她簡單梳了頭,把手邊的牙膏遞給我。

 我為她和我自己分別擠了一小段,又拿刷頭把牙膏盡量均勻地抹在牙齒上。

 瞥了鏡子裡的潘德小姐一眼,我輕聲說︰“我也愛你。”

 緊接著我就按下電動牙刷的按鈕。

 她笑起來的模樣是最迷人的,但我只是盡量保持酷酷的,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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