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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愛爾蘭麻襯衫的女人》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放下湯匙,細細擦了嘴,抿了口水。

 安寧倒沒有急著往下講,瞥過我,也不說話,只是撥弄盤中的餐食。

 她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我說:“大老板住那邊。好像在北灣,還是面朝海建的。”

 她端起杯子:“哇!你去過呀?”

 我搖搖頭。我曾跟車到過一次門口,但當時很匆忙,拿了文件大老板就叫司機開車了,我連個誇讚他房子漂亮的余裕都沒尋著。

 這個傳言實在讓我覺得荒誕不已。聖淘沙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別墅區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人流多還是集中於娛樂設施。我昨天到了晚上才離開別墅區,怎麽人家碰見了,我反而沒見著?

 安寧沒再追問,隻說:“好像不是住的地方那邊。”

 我啞然失笑:“難道他們一塊兒去環球影城嗎?”

 安寧愣了愣,也跟著笑:“你說得對。他們也沒做什麽,可能只是離得比較近吧——認錯了人也說不定,大老板本來就不是特別顯眼,但把喬瑟琳認錯,還是有點難度的。”

 我搖搖頭:“所以說謠言信不得啊。”

 晚飯我付了帳。

 回公司的路上,安寧又吞吞吐吐地就之前煮麵給她吃的事情道謝。我自然聽得懂她的弦外之音,名義上是道謝,實際是道歉。她用詞倒也委婉,不然以我的心思,肯定會覺得她另有圖謀。

 但這話我仍然沒接。安寧的變化讓我……

 讓我不由去想,是不是我其實也是這樣的一種人。

 晚上,部門裡留下來加班的人很少,今天除了小陳他們幾個小朋友外,就只有我和老黃。我們九點以後下班的話,會有一些隱形福利,單身又沒有業余愛好的年輕同事都喜歡留得晚一點兒。

 老黃當著我的面給嫂子打電話報備。從他的表情判斷,原本嫂子該是略有不滿,但報出我的名字之後,老黃的臉色就又變了。

 他笑嘻嘻地把手機遞給我,隔著口罩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小人得志。

 “喂,李姚啊?”電話那頭傳來嫂子親切的聲音,“魚湯你後來喝完了嗎?”

 “喝完了喝完了,我連夜喝的,特別香。”我笑起來,“孩子們打遊戲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是啊,今天我們本來說一塊兒玩的。對了,你們別忙得太晚,要是下班下得遲,你就叫黃修文陪你一塊兒走,知道嗎?”

 我應著聲。

 她是多好的人啊,我突然間又想起早些時候安寧聽來的閑言碎語。

 要是嫂子知道,公司裡的人這樣議論我,她是會叫老黃離我遠一些,還是默默對我敬而遠之呢?

 我心中有種奇妙的安定。

 這種安定毫無證據,要想尋找線索,到頭來牽連著的也只是我的感覺:即便是我這樣多疑之人,也總是走著天大的好運,得到他人的關心。

 而關心我的人,必不會想著加害於我。

 老大,嫂子、老黃夫婦……

 還有潘德小姐。

 我定了定神,道:“這段時間,哥可能又要忙起來了,嫂子得辛苦一陣。”

 她失笑:“噯,什麽時候不是辛苦呢?你才是真的要照顧好自己身體,知道不知道?好了,把電話拿給黃修文吧。”

 “哎。”我拿著電話下意識點了點頭,把手機遞過去。

 看得出來老黃挨訓了。

 這會兒,部門的辦公室裡已經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照明燈開了窄窄的一溜,玻璃上倒映著尚未休眠的城市中心的剪影。

 電腦就攤在我們面前,我和老黃一人從附近的工位上拽了張椅子過來,各自坐桌子一角。鼠標被老黃攥著,但屏幕上的光標卻好半天沒動靜,我也不知道他煞有介事地在思考個什麽。

 終於,老黃問:“我們為什麽要討論這個?你決定做一個企業家?”

 “很有趣。今天我聽到的笑話第一名。”我道。

 他轉過頭來,眼神像一隻死魚。

 “我想到了一個策略。”我斂去玩笑之色,“目前還不能告訴你細節……但公司很有可能得以成功保留下來——至於能保留多久,半年還是直到我們成為時代的眼淚,就看這份方案的了。”

 老黃神色凝重:“什麽是‘時代的眼淚’?”

 我吸了口氣。這跟我期待他捕捉到的重點毫不相乾,但我回憶了一下,還是解釋道:“應該是日語裡的說法,也許是某部動畫片或是電視劇裡的台詞。簡單來說就是昨天的黃花。”

 “什麽是‘昨天的黃花’?”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像愁雲慘霧揮之不去。

 我勸了自己一兩秒鍾。這是我的錯,我不該圖方便、說些他無法理解的語境中的比喻。

 “你知道蘇軾嗎?‘千裡共嬋娟’?”我問。

 他在聽到那句詩的時候,茫然的神情忽然找到了某處依憑,連連點頭。

 我想了一會兒。解釋詩歌原本就很難,最初在談到家鄉的話題時,我本來有機會和潘德小姐講一講什麽叫“欲窮千裡目”的——我的思緒在籌措中四處飄零,原來僅僅是日常相處,我便不知不覺間欠下許多筆債。

 天下不會再有比她更讓我流連忘返的債主了。

 “‘來了就別急著走,走了花謝蝴蝶惱。’他寫過一首詩,裡面有這麽一句。”我勉強憋出來一個解釋。

 “他的詩真爛。”老黃說。

 我翻了個白眼:“你還聽不聽?”

 “我在聽!”

 “‘蝴蝶煩惱’那一句,如果直接翻譯的話,應該是說,‘菊花拖到明天,蝴蝶也會憂愁。’後來人們從中歸納出了成語‘明日黃花’,即‘重陽節之後的菊花’,意思是‘過時的事物’。”我說完,長長地舒了口氣,竟然還對自己的解釋水平感到有些驚喜。

 但老黃根本不買帳,嚴肅道:“你剛剛說的是昨天的花,而且還是黃色的。”

 我又勸了自己兩三秒鍾,然後說:“我說錯了。”

 “我覺得你是不想向我解釋。”

 “不。”我立刻否認,“是我說錯了,真的。”

 老黃沒從我臉上尋到一絲破綻。他仍舊半信半疑,但總算把注意力從用詞細節上轉到正確的方向,問:“所以,你是說,在某種影響下,公司從這場麻煩裡解脫了——而這個方案就是為了讓類似的麻煩不要再重來一遍?“

 “對。但這更像是一種可能性,我是指公司能否得到‘某種影響’,”我眨了眨眼,“這也是為什麽,關於方案,能有知情權的,目前只有我們兩個人。”

 老黃眼神一變:“你是說只有我們兩個會做這份工作。”

 我垂著目,忍不住笑。他腦筋太靈活,在這種事上總是難以與之兜圈子。

 我說:“事實上,細節和落實的細則,我可能得全權委托給你。”

 老黃不說話了。

 我也在一旁保持沉默,猶豫著要怎麽好好地懇求一下他,是動之以情還是曉之以理呢?多年以來我們不止一次聚在一起吐槽公司制度,嫌棄個別不合時宜的企業文化,又表達對技術與管理崗並行的政策的厭惡。假如目前他不是那麽地忙,說服老黃應該不是難事。

 假如我們不是那麽地忙,此事,我不會拿來叨擾他。

 時間緊迫,我是實在抽不開身了。

 他又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我凌晨或謹慎或松散的一通狂想,末了,手松開鼠標,抱著臂想了有好幾分鍾,道:“好吧。我來做細節工作,但大量的討論恐怕無法避免,你得騰出相應的時間來。”

 我望著他:“你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直男。”

 他一臉嫌棄地看了看我:“老實說,你剛剛的表述一點兒都不能讓人感覺到是一種誇讚。”

 他說得對。

 我強調:“不加上‘直’的話,就會有一點奇怪。至少對別人來說是如此。”

 “在你出櫃之後,真的,姚,你變得……”他猶豫了有好幾秒鍾,然後說,“很‘直’。”

 “我沒有出櫃,你開的門。而且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那種形容。”

 “說得多了也就有了。比如你剛剛提到的黃色的花還有時代的眼淚。‘很直’當然也能算一種形容。”他接著又講了三分鍾的俚語構成與閩南語對於新加坡英語的重要性之類的全然偏離重點的話題,終於道,“而且我留在公司本來就是為了能幫上忙。”

 我點點頭:“但我還是由衷地感謝你。特別是,關於我想要這麽做的理由和一些其他可能會被問到的地方,你一句都沒有提到,這真的很體貼。出於敬意,我保證以後會向你詳細解釋,到時候你可以問個痛快。”

 老黃聳了聳肩:“誰讓我是全世界最支持你的男人呢?”

 但話音剛落,我們倆的臉色都有些怪怪的。老黃頓了頓,又說:“你說得對,是應該說成是‘直男’。”

 我看了他一眼,抱著臂笑:“我很高興你打開了我的櫃門,修文。真的。”

 他故作深沉,歎了口氣:“誰讓我是全世界最支持你的直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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