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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第92章
氣墊床上,鄭詠年蜷縮起身體,表情痛苦地呻吟著。

 周圍的幾名警察走上前,在查看了鄭詠年的傷勢後,小心而迅速地將他抬上警車。

 孟釗和陸時琛快步從樓道裡走出來。

 “怎麽樣?”隔著幾步遠,孟釗問周其陽。

 “受了點傷,沒什麽大事。”周其陽答道。

 看著鄭詠年被抬到警車裡,孟釗走過去,掏出手銬將他的兩隻手銬住。

 坐在車內的鄭詠年驚魂未定,往日的派頭與體面全都拋之腦後,此刻痛苦而狼狽地蜷縮在座椅上。

 孟釗將車鑰匙扔給陸時琛:“我把他送到醫院,你去開我的車,我們在醫院匯合。”

 陸時琛隔空接住車鑰匙:“嗯。”

 孟釗矮身坐到鄭詠年的旁邊,對前面負責開車的分局警察道:“走吧。”

 車子啟動,快速開往周邊最近一家三甲醫院,閉塞的車廂內,孟釗聽到鄭詠年因疼痛而加重的呼吸聲。聯想到這個人的所作所為,他隻覺得這呼吸聲十分刺耳。

 到了醫院門口,前排的兩名警察走下車,將鄭詠年抬出車廂送至急診。醫生趕過來檢查鄭詠年的傷勢,其他兩名警察站在一旁看守鄭詠年,孟釗則走出門診室透氣。

 走廊東側傳來腳步聲,陸時琛和周其陽也這時也趕到了。

 隔著幾步遠,周其陽便迫不及待問:“釗哥,我剛剛趕到得及時吧?”

 “太及時了,”孟釗笑道,“我差點以為來不及了,線索又要斷了。”

 周其陽剛剛那陣緊張勁還沒緩過來,此刻他有些興奮過度,變成了話嘮:“我一接到你電話就聯系了機場消防,一秒都沒敢耽誤,氣墊床剛架好鄭詠年就從樓上掉下來了,晚一秒都不行,一點都不誇張……”

 陸時琛看向孟釗:“你晚到的那兩分鍾,是去打了電話?”

 “嗯,”孟釗點頭道,“以及做足跟鄭詠年打感情牌的充分準備。我看你追了過去,想著你應該能拖住他兩分鍾,這才敢放手做這些工作。”孟釗看向周其陽,“這件事你功勞不小,但陸顧問拖住鄭詠年自殺的那兩分鍾,也至關重要。”

 “還有釗哥你這感情牌打得也很到位啊,陸顧問在車上都跟我說了,”周其陽伸出一隻手,“來,give me five!”

 這時,醫生從病房裡走了出來:“病人腿部輕微骨折,已經做了處理,別的沒什麽大礙。”

 “成,謝了醫生。”孟釗道完謝,走進病房,陸時琛也隨之走了進去。周其陽一隻手尷尬地晾在半空,幾秒後落下來摸了摸自己的頭頂,也跟了進去。

 三人走進病房,鄭詠年正坐在病床上,盯著房間內的某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孟釗拿過一把椅子,在病床旁邊坐下來:“鄭台長,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孟釗,既然醫生確定了你身體無恙,那麽現在請你配合我們的審訊工作。”陸時琛也在他旁邊坐下來,周其陽則拿了錄音筆,一邊錄音一邊做記錄。

 鄭詠年沉默著沒作聲。

 孟釗看著他,繼續道:“你既然選擇了逃跑,還意圖跳樓自殺,就相當於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而我們在抓捕你之前,也已經根據面部識別確認了你正是暗籠客戶之一。所以鄭台長,無論你現在是否開口,接下來你都無法逃脫法律製裁。但如果你良知尚存,還想彌補自己的過錯,我希望你能給我們提供更多的案件信息。”

 沉默良久,鄭詠年重重歎了口氣:“你問吧。”

 見鄭詠年終於肯配合,孟釗切入正題:“你是怎麽成為暗籠客戶的?是不是吳嘉義聯系的你?”

 “是吳韋函。”

 “吳韋函?”孟釗看著鄭詠年,從這個男人此刻的神情來看,他應該並沒有在撒謊。

 孟釗再次確認:“只是吳韋涵?與吳嘉義沒有關系?”

 “也不能說沒關系吧。”鄭永年說,“吳嘉義這人,在明潭市的影響力很大,到電視台做過幾次訪談節目,跟我也算熟識。大概三年前,吳韋函的雲芽直播成為上市公司,考慮到和吳嘉義的這層關系,我們電視台派出記者對他進行了專訪。那次專訪結束後,吳嘉義特意給我打電話給我,說湊了個飯局,要對照顧他兒子的老朋友們表示感謝,我沒多想,就答應了。當晚吃飯的時候,我聊到了電視台在經濟上的一些難處,沒想到吳嘉義當場承諾要在我們台投放大量廣告,而且沒過幾天,就兌現了承諾。就這樣,我對他們父子開始越來越信任。

 “因為業務來往,我們吃飯喝酒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但大多時候,吳嘉義都推脫自己有事,讓吳韋函單獨過來作陪。有一次,吳韋函單獨約我到酒店吃飯,來之後,我發現他還帶了一個女孩,說是他公司現在主推的主播,也是他的同學,讓我幫忙宣傳宣傳。我沒多想,就答應了,之後吳韋函便讓那個女孩坐到我身邊,陪我吃飯、喝酒,這女孩在飯桌上不停地暗示和挑逗我,然後,我就沒控制住自己,當晚就在酒店裡開了房。”

 孟釗聽懂了,這便是吳韋函第一次給鄭詠年提供性賄賂。

 “同學?這女孩多大?”

 “我不知道,看上去確實和吳韋函差不多大。”

 如果鄭詠年和吳韋函都沒撒謊,那這個女孩是……

 這時,一旁的陸時琛將手機遞給鄭詠年:“是她麽?”

 “嗯。”鄭詠年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照片,點了點頭。

 居然是徐盈盈,孟釗心道,難怪徐盈盈掌握了吳韋函那麽多秘密,卻還能一路安然無恙地走到今天,這個過程當中,看來她也的確對吳韋函惟命是從,甚至不惜出賣自己。

 “繼續說,”孟釗看了一眼鄭詠年,“後來呢?”

 “後來,我們私底下又喝了幾次酒,每一次吳韋函都帶那個女孩來。直到有一次,吳韋函自己一個人過來了。然後很神秘地問我,要不要試試更刺激一點的,我那時候已經陷進去了,整個腦子除了女人就沒別的了,然後就點頭同意了。接下來,他用車把我帶到了那個深山別墅,也就是你們說的暗籠,讓我帶上面具,進入其中的一個房間,指著裡面女孩對我說,只要不出人命,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鄭詠年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再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在與性賄賂有關的整個過程中,吳嘉義從來都沒露面?也沒跟你提過暗籠的事情?”

 鄭詠年搖了搖頭:“吳嘉義只在飯局上露過面,我們之間談的事情也全都跟生意有關,暗籠的事情,我沒有跟他聊過,我也不清楚這是他們父子倆一起做的事還是吳韋函自作主張。”

 “你確定?”孟釗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鄭詠年,“那策劃之前那場媒體事件,試圖把我拉下馬,難道是你自己的主意?吳韋函現在被關在看守所裡誰都見不到,這件事總不會是吳韋函指使你做的吧?”

 “那件事,確實是吳嘉義讓我做的。”

 總算牽扯到吳嘉義了,孟釗問:“吳嘉義怎麽跟你說的?”

 “就在發布會的前一天,吳嘉義來找我,希望我能按他的指示來做事,派一名記者在發布會上公開質疑警方。起初我也拒絕過,暗籠的事情鬧得這麽大,明濟電視台在這個時候跟警方唱反調,很可能會牽連到我。但吳嘉義暗示我,吳韋函已經把我的事都告訴他了,我所性侵的那些女孩,基本上都是未成年,如果這件事我不同意合作,那很快就會有人將我舉報給警方……

 說到這裡,趙詠年似乎開始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臉,繼續說:“他還讓我不要過於擔心,說我只需要指定一名合適的記者人選,他會給那位記者一大筆錢,到時候警方只會懷疑記者被收買,而不會牽連到我頭上。我進退兩難,如果協助他,我還有一絲希望,如果和他唱反調,我知道吳嘉義這個人,他一定會舉報我。權衡再三後,我隻好答應了他,也想著賭一把,希望警方能像他說的那樣,懷疑那名記者被吳嘉義收買。”

 鄭詠年連聲歎氣,看上去悔不當初。孟釗看著他,猜測他是從哪一步開始後悔的,是後悔自己幾天前不該答應吳嘉義的這場媒體策劃?還是後悔不該接受吳韋函的性賄賂?亦或者後悔自己不該為了名利,接受吳嘉義最初投放到明濟電視台的那筆巨額廣告費?

 “在吳嘉義最後找你這次,也沒透露他和暗籠之間的關系?”孟釗繼續問。

 “沒有,他隻說這是吳韋函告訴他的,他這麽做,只是為了救他兒子。”

 已經將鄭詠年成功逮捕了,居然還是無法找到吳嘉義的直接罪證,孟釗不由地有些焦躁,看著鄭詠年道:“你再好好回憶一下,吳嘉義有沒有透露過任何跟暗籠有關的聯系。”

 “這件事情,確實從頭到尾都是吳韋函跟我聯系的,你說暗籠跟吳嘉義之間有沒有聯系,我也確實覺得有,但這也只是我的感覺而已。孟警官,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實在沒有必要還為吳嘉義說話,我說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絲毫隱瞞。”

 孟釗沉默下來。從鄭詠年此刻的神情來看,他確實沒有撒謊。看來吳嘉義的確老奸巨猾,在整個暗籠運作過程中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對於吳氏父子來說,這也的確是最明智的做法。沒有比父子親情更牢靠的關系,吳韋函被關在看守所裡,一句話也不肯說,就是因為這對罪惡的父子之間早已打成默契共識——

 只要吳嘉義不倒台,吳氏企業安然運行,那吳韋函就算犯下天大罪行,吳嘉義也會想法設法在背後為他竭力運作,幫他減罪減刑。

 拿不到吳嘉義的直接罪證,但審訊卻還是要繼續下去。

 “你還知道其他暗籠的客戶嗎?”孟釗繼續問。

 “不知道,吳韋函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做了這種事,當然也不希望被別人知道,所以每次吳韋函都是單獨聯系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對其他人也應該一樣。”

 孟釗站起身,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青筋逐漸隆起。沒想到好不容易抓到了人,卻什麽關鍵性的證據都沒有拿到,他隻想衝到吳嘉義和吳韋函面前狠狠把他們揍一頓,但此刻,他只能將這憤怒的一拳重重砸向鄭永年的病床。

 “砰”的一聲,整個病床都在顫抖,見鄭永年被嚇了一跳,孟釗冷笑一聲,然後站起身,竭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他在病房內來回地踱步,努力回想著剛剛鄭永年話中的每一個細節,以期找到其他線索。突然,他停下腳步,坐了下來,目光銳利地看向鄭詠年,問道:“要對照顧他兒子的老朋友們表示感謝,那天的飯局,除了你,還有誰?”

 鄭詠年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嘉銀醫療器械的李運才,還有一個是臨江藥業的老總杜海。”

 臨江藥業?之前自己去調查過臨江藥業,是因為什麽事來著……一時沒能想起來,孟釗下意識看向陸時琛。

 他看到陸時琛的神情微微一變,隨即,陸成澤的聲音出現在他腦中:“臨江藥業你們知道吧?那是浩澤的第一個大客戶,浩澤當時遭遇財務危機,只能開始接手一些法務外包工作,而臨江藥業正是跟浩澤簽訂合同的第一家客戶。簽合同當天,臨江老總杜海提出的要求,便是幫他朋友接手吳韋函校園暴力案。”

 ——是當時自己去找陸成澤調查趙桐那起校園暴力案件時,陸成澤提供的信息!吳嘉義就是通過臨江藥業這個媒介,讓陸成澤掛名了吳韋函的律師!

 孟釗站起身,給一直在局裡待命的張潮撥通電話:“潮哥,再對比兩個人,嘉銀醫療器械的李運才,還有臨江藥業的老總任海。”

 孟釗沒急著掛電話,等待比對結果時,他琢磨了一下陸時琛剛剛的那個微表情。

 那天在陸成澤辦公室,陸時琛也在場,也聽到了臨江藥業的事情——剛剛那個幾不可察的微表情代表什麽?是震驚,還是說陸時琛想到了什麽?

 這時,張潮的聲音從聽筒傳過來:“對上了,暗籠客戶裡有這兩個人沒錯。”

 “成,辛苦了潮哥。”

 “都不容易,”張潮道,“我今晚就睡宿舍了,有事隨時聯系。”

 “好。”孟釗掛了電話,又給局裡值班的人撥過電話,讓他們立刻安排人逮捕李運才和任海。

 掛斷電話,一直鬱結在胸腔的那口氣總算散了一些,孟釗呼出一口氣,雖然沒有找到吳嘉義的直接罪證,但暗籠客戶名單總算有了眉目,眼下他們正在一點一點地挖出暗籠深埋地底的罪惡根基。

 孟釗將手機收起來,問了鄭詠年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選擇今天逃跑?”

 “發布會之後,我那幾天一直有些不安,就想給吳嘉義打電話問問情況怎麽樣了,他連著幾天都沒接電話,我就想去他家裡看看。”鄭詠年說,“但今天下午我開車到了他家附近,發現他家周圍似乎已經被警方監控起來了,我就覺得離事情敗露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這才想著立刻出國,逃避警方的抓捕。”

 所有問題都問完,孟釗站起身,對負責看管鄭詠年的兩名警察道:“把他看好了,如果醫生說沒什麽事了,就盡快送回局裡。”

 “是,孟隊。”兩名警察應道。

 孟釗跟陸時琛、周其陽打算走出病房,正當他的手握上門把手時,鄭永年突然開了口,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孟警官,我這算是在贖罪嗎?”

 孟釗轉頭看著鄭詠年,那一瞬他眼神冰冷,甚至讓人不寒而栗。

 他沉聲道:“十幾歲的小姑娘,還沒你女兒大。如果你是其中某一位女孩的父親,你能不能把這算作是一種贖罪?在你踏入黑暗的這一刻,你就永遠無法得到救贖。”

 鄭詠年沉默了幾秒,戴著手銬的兩隻手緩緩抬起來,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是該死,我該死……”

 突然,鄭詠年一頭撞向病床一側的牆壁,但因為剛剛跳樓自殺時受過傷,他的身體已使不出多少力氣,額頭雖鮮血直流,卻也沒有喪失意識。看護的警察立刻上前控制住他,另一位則趕緊叫來醫生為他包扎。

 “你就一輩子活在愧疚與自責中吧。”孟釗說完,走出了病房。陸時琛落後他一步,回頭看了鄭詠年一眼,那目光落在鄭詠年的臉上停留了兩秒鍾,似乎在觀察他的表情,但他沒有說話,轉身跟上了孟釗。

 出了門,孟釗做了個深呼吸,將自己剛剛的憤怒從這口氣裡呼出去:“終於審完了,鄭詠年雖然也是個混蛋,但和吳嘉義、吳韋函多少還有點不一樣,起碼還知道愧疚。”

 陸時琛想到鄭詠年最後的那個表情,繼而又想到了一些別的,重複道:“愧疚……”

 “就是說,為自己所做的事而內心煎熬、痛苦。”孟釗沒在意地為他解釋了一句,繼續往前走著。

 陸時琛走在他旁邊:“你剛剛的意思是,你會因為鄭詠年的愧疚而原諒他?”

 “原諒?”孟釗嗤笑一聲,語氣卻很堅定,“有些事啊,永遠都不可能原諒。”

 陸時琛沒再說話,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索,和孟釗並排向外走。

 室外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雨星,幾人走出大廳,微涼雨星落到臉上,讓人覺得挺舒服。

 孟釗對著夜色深呼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肩頸:“走吧陸顧問,總算能吃上飯了,小周跟我們一起?”

 “我不去了,”周其陽說,“晚上都吃了,釗哥你把我捎回警局,我回去整理一下剛剛的口供。”

 “行。”孟釗應著,兜裡的手機這時又振了起來。

 孟釗拿出手機,還沒說話,周其陽先出了聲:“不會吧,是不是又有新情況了?”

 看著那一串陌生號碼,孟釗的手指觸碰屏幕,將電話接通了:“喂,你是?”

 “警官,我是祝文秀的兒子,我到國內了,現在在合州剛下飛機,怎麽去找你們?”

 “你是祝文秀的兒子?”孟釗立刻道,“你的具體位置在哪?周圍有什麽標志?我立刻聯系機場分局去接你。你不要亂動,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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