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當天晚上就帶着秦秦和陳天守在了祠堂外面,準備潛入祠堂。
村裏的祠堂只有特定的人可以自由進出,每天晚上天黑之後祠堂會被鎖上,一直到第二日再打開。
他們本來是沒辦法在鎖門之後再進去的,但是蘇安有一手撬鎖的功夫。
夜幕漸深。
打掃完祠堂的最後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正低頭鎖門。蘇安朝秦秦使了一個眼色,秦秦點點頭,壓低聲音,裝神弄鬼地嗚咽了幾聲。
若有若無的陰森女聲把中年男人吓得臉色煞白,雙股戰戰。
蘇安曾經做過一個溺死鬼來追殺他的夢,把夢裏溺水鬼的臺詞照搬教給了秦秦,讓秦秦模仿溺死鬼,秦秦是女生,這個村子裏的人又心中有鬼,那一句“你來代我吧”剛說出口,中年男人就哀嚎着踉跄跑走了。
等确定他跑了之後,蘇安率先起身,“老師打頭,你們跟在後面。”
上手一模鎖,果然已經被鎖上了。蘇安表情不變,手中快速動了幾下,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就自然而然地打開了門,慶幸道:“還好來得及,門沒被及時鎖上。”
或許是因為他的速度太快,又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蘇安這一手明顯不符合人設的舉動之後,世界意識靜悄悄地,沒有任何反應。
蘇安讓學生們先進祠堂,從陰暗的天空一瞥而過。
世界意識……
身處其中的時候,很多東西會注意不到,但脫離其中之後,用絕對理智的眼光去看,似乎從穿越的伊始,世界意識就對蘇安格外寬容。
尤其是第二個世界中,他當時即使崩了人設,也只是被世界意識踢出了第二個世界,靈魂層面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反觀楚鶴,那個世界卻是他死亡的開始。
世界意識對他猶有偏愛,似乎連楚鶴都可以拿來給他頂鍋。
之後的世界中,因為系統的警告和楚鶴的結局,讓蘇安一直不敢觸碰崩人設的規則。身在快穿世界,蘇安從不認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
但這個世界,卻有他小時候的影子。
以往的所有的細節開始浮現,蘇安收回眼睛,他覺得,在這個世界結束後,他要和系統來一場深入的交流了。
祠堂內還點着一些燭火。
豔紅的燭光輕輕晃蕩着,祠堂中間擺放着一個供桌,在供桌一旁,有一道深藍色的門簾遮住的後門。
陳天緊張地咽咽口水,走過去撩起簾子,“老師,棺材都在這裏!”
內門擺放着足足八口陰森森的棺材。
這些棺材周圍也點着燭光,幽幽暗暗,詭谲而危險。蘇安身為鬼王夫人,對這些完全不會害怕了,鎮定道:“先搬一口棺材出去。”
學生們聽話地跟他一起搬,祠堂外面突然出現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剛剛離開的中年男人帶着人去而複返了。
中年男人哆嗦着道:“村長,真的有溺死鬼跑、跑到祠堂了。”
村長的聲音陰沉而急促:“快,趕緊去裏面看看!”
蘇安三個人呼吸一窒,面面相觑。
陳天低聲道:“怎麽辦啊,艹,我們不會被村民打死吧。”
秦秦當機立斷,“藏棺材裏,快。”
說完,她已經奮力推開一個棺材蓋,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蘇安反應也很快,幫她将棺材蓋蓋上之後,用眼神催促陳天。陳天咬咬牙,鑽進了秦秦旁邊一個棺材裏面。村裏人的腳步聲已經到了祠堂外面,蘇安不敢浪費時間,連忙挑了一個棺材躲了進去。
棺材蓋無比順滑地蓋上,隔絕了最後的光亮。
狹隘的空間裏,蘇安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往身邊看去,倏地對上一個青面獠牙的僵屍面孔。
蘇安:“!”
僵屍閉着眼睛,面容隐隐熟悉,年輕又普通,正是蘇安他們初來洗井村時遇見的那個年輕死屍。
這個屍體不是要被火葬的嗎?
蘇安往另一側使勁躲了躲,将鼻息一塊捂住,內心瘋狂崩潰。
身為鬼王夫人,他還是怕鬼怕僵屍啊,嗚嗚嗚。
但再一看,他就在這個僵屍身上發現了不對勁。僵屍身上綁着一圈圈裹着黃符的繩子,不止如此,棺材四周也都畫着符箓形狀的圖案。
外頭的腳步聲逐漸清晰,粗聽之下,絕不下二十個人。
村長帶着人闖進棺材房,陰着臉揮手,“看看有沒有溺死鬼躲在這裏。”
村民們默不吭聲,鬼魅一般舉着火把繞着棺材檢查。
聲音就隔着一層棺木傳來,蘇安靜止不動,心跳聲都盡力緩慢輕聲。過了幾分鐘,村民們湊到村長身邊,“村長,沒有見到鬼影。”
“晦氣,”另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憤憤道,“這些丫頭,真是死了都不讓人安心!”
過了一會,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谄媚道:“村長,那些外鄉人,我們什麽時候……”
是村頭劉大哥的聲音。
“明後兩天想辦法推他們下河,”村長不耐煩道,“劉三,我知道你被你家小姑娘纏得煩了,想在外鄉人裏給她拉一個替死鬼。但是規矩不能壞,之前說好了的對不對?排隊來,這四個外鄉人都不夠前面人分的,你耐心等一等吧!”
蘇安豎起耳朵,聽得仔細。
“村子裏最近沒死人了,”有人壓低了聲音,“沒有新的僵屍出現了。”
“上次被咬死的四個人也沒詐屍,現在就剩下這幾個僵屍,還是太少了,溺死鬼早晚有一天敢爬到岸上找我們索命。”
“噓,”老人連忙用拐杖敲敲地,低聲罵道,“小聲點!我們村哪裏有僵屍?沒有!變成僵屍的都被火化了,你們可別說漏了嘴!”
“我知道,”先前說話的人也跟着壓低了聲音,“溺死鬼怕僵屍,這幾個被我們藏起來的僵屍可是我們的保命符。要是以後真的要死了,咱們還能用這些僵屍保住一條命,這事可不能讓其他村民知道。”
“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們可就沒有保命的機會了……唉。”
“那群人死就死了,看在同鄉的份上,到時候等溺死鬼把他們拉走當替死鬼之後,咱們發發善心,把他們屍體埋了也算是做好事了。”
秦秦冷靜地聽着,她手心中,手機的錄音系統正打開着。
村長道:“後山的橋梁都藏好點,別叫外鄉人發現了。這四個外鄉人都是大學的老師學生,失蹤了後一定會有警察來查,咱們可不能被警察查到後山的東西。”
“是是是,”劉大哥再次殷勤開口,“村長,後山的橋又快要被水淋壞了。咱們把村頭的橋移到後山去用吧,前頭的橋也該換一換了。”
“是該換了,”村長自言自語,“唉,這下雨天啊,可真是難受。”
剩下的對話,他們的聲音變的更小,在棺材裏面只能聽到悉嗦如老鼠一樣的動靜。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外面的動靜沒了。蘇安三個人默契地誰也沒動,五分鐘之後,又有人過來檢查了一遍,才徹底離開。
又過了十分鐘,蘇安小心翼翼地出了棺材,與此同時,秦秦和陳天也從棺材裏坐起來身。
陳天臉色青紫,哭喪着道:“老師,秦秦,快來扶我一把。我腿軟,站不起來了。”
蘇安和秦秦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來,陳天哽咽道:“我的棺材裏面躺着一個僵屍,吓死我了,我差點一泡童子尿送給他了。”
蘇安憐憫地看看他,溫聲拍拍他的頭,“還好你沒尿,不然這個棺材就你自己用着渡河吧。”
陳天一噎,“老師,我們過河需要和棺材裏的僵屍一起過去嗎?”
“聽村民剛剛對話的意思,是要和僵屍一起過去,”蘇安思索了一會,道,“我們今晚把棺材偷出去,明天就會被發現。而且他們也說了,明後兩天就要對我們動手……我們今晚就得過河。”
秦秦小心藏好手機,撸起袖子,“來吧,搬棺材。對了,大家小心別受傷了,我怕血味會喚醒這些僵屍。”
三個人都準備用吃奶的勁兒去搬,但棺材竟然比他們想象中的輕多了。擡在手裏跟擡着一個紙棺材一樣,他們還因為用力過大差點往後栽倒。
蘇安一愣,低頭往棺材底下一看,棺材底下正有幾個小鬼幫他們扛着棺材。
小鬼應該是何陶生派來的,俞蘇安不由抿唇一笑,輕輕松松跟學生們把棺材擡到了村西頭的河邊。
一連擡了三口棺材,蘇安他們才停下,找了寬木板當船槳,直接将棺材推進了河裏,準備渡河。
黑夜是鬼怪們出現的場所,但或許是因為溺死鬼真的很怕僵屍,又或者是何陶生在暗中相助,他們平平安安地在十幾分鐘之後踏上了村西頭對面的岸上。
村西頭的河其實并不寬,但卻很湍急,非常湍急。
這樣急速的奔流方式讓這條并不寬的河水也變得充滿危險,只能依靠工具才能平安過河。
一踏到岸上,霧氣似乎微微淡了些。
在現實中,這是蘇安第一次踏上這裏,和夢境中不一樣的是,這裏充斥了濃郁的惡臭。
像是腐爛的殘羹被堆積在一起幾年一樣,又像是數百只老鼠死亡堆積後的腥臭。刺鼻的臭味幾乎讓人無法呼吸,不斷作嘔,蘇安捂住鼻子,強忍着不适看向周圍。
手電筒的光在草叢樹木中仔細劃過,突然照到了一只崩滿了蟲子的手臂上。
陳天一聲驚叫即将沖破喉嚨,被他自己用手堵住,秦秦跟着往那個地方照去,發現這裏竟然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和人類的骨頭……燈光一照,這裏幾乎是個屍坑。
秦秦手一抖,燈光劃過另一旁的登山包上。
登山包上猩紅的血跡已經幹涸,包上的拉鏈挂着一個被血染成紅色的維尼熊。燈光再往前,衣服、電風扇、水杯、防曬霜……各種各樣城市裏随手可見的東西,像垃圾一樣在這處山上随處可見。
“這些,”秦秦沉默了一會,嗓子發啞地開口,她咳了咳嗓子,“這些都是以前來過洗井村的外來人員的東西吧。”
“包括這些屍體,”她将燈光打回去,喃喃,“都已經堆到山腳上了……”
這樣的場景讓人看着驚恐又難過,洗井村到底殺了多少人?有多少無辜的人曾在這裏遇害?
他們甚至連個墳頭都沒有,就這樣被棄屍荒野,當成蛇鼠蟲蟻的食物和花花草草的肥料。
蘇安靜默片刻,“先找車和橋吧。”
秦秦和陳天默默點點頭,蘇安看向山頂,“你們在這裏找,我要去山上一趟。”
他要先把何陶生的屍骨給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