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安獨自在山上找著幻境中何陶生被埋葬的墳包。
通向山頂的一路,甦安不知道踫到了多少具死屍,他用手機拍照都拍的麻木了,但還好一路沒遇上什麼陰間東西。
一個小時後,他爬到了山頂,艱難地找到了記憶中那個微微凸起的墳包。
甦安從登山包裡拿出小鏟子挖墳,風呼嘯吹過,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拍恐怖片,形象絕對嚇人。
墳墓越挖越深,但土壤卻逐漸變得深紅,那顏色好像被血水浸透,顯出詭異的殷紅。
甦安的動作不由慢了下來,面上閃過疑惑。
身後有人貼了上來,青白的手握著他的手,再度往墳包內挖去,“怎麼不挖了?”
俞甦安一抖,“何陶生?”
何陶生低低笑了笑,蒼白如死屍的五指緩慢插入到他的指縫,“妻子,你說過晚上要我來找你的。”
甦安耳尖一涼,被惡鬼舔舐著,惡鬼喟嘆地道︰“你真的來挖我的骨頭了。”
“嗯……”俞甦安埋頭繼續挖著紅土,“你的骨頭埋的深嗎?”
惡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快要挖到了。”
俞甦安更加努力地往下面挖去,紅土越來越濕潤,甚至將甦安的指尖也染上紅色液體,在這時,森森白骨終於出現在了墳包下方。
天色愈暗,深到燈光也被吞噬。
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能看到宛若發光的白骨。
甦安擦擦汗,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個骨頭放在早已鋪在地上的外套之中,這些白骨很齊全,甚至每一根都像是清洗過了一樣的乾乾淨淨。
甦安心裡感動,“系統,你看啊,生生還自己把自己的骨頭弄得漂漂亮亮的,就等著我來挖了。”
系統︰“……”原來你知道就等著你了挖啊。
甦安︰“系統?”
甦安︰“我發現在這個世界裡,你好像從來沒在何陶生面前開過口。”
語氣平平卻石破天驚,系統︰“!!!”
它瞬息之間懂得人類所說的“頭皮發麻”是怎樣的感受,系統當即開口,故作冷靜道︰“宿主,您想多了。”
一隻手突然掐起來甦安的下巴,何陶生隱隱煞氣的面孔傳來,眼瞳之中宛如被灌滿血腥,濃稠的惡意在其中沉澱出最為尖銳的黑色,“你在跟誰說話?”
甦安瞳孔緊縮。
身後另一個何陶生不悅地拍落身前“何陶生”的手,冷冷道︰“你嚇到他了。”
“何陶生”咧開嘴,那張嘴裡有絲絲鮮血在牙床處織出一張蛛網,他再次伸出手,比上次更用力的鉗製住甦安的下巴,嘴角的笑容冰冷而殺意凝重,“寶貝,剛剛跟你說話的是個什麼東西。”
甦安知道這個殺意不是沖他而來,而是沖他腦內的系統。
這個事實將他震懵了。
何陶生能感知到系統的存在?
“系統,”甦安恍惚,“這是怎麼回事?”
系統著急道︰“宿主,等這個世界結束之後我再——”
面前的“何陶生”眯起了眼楮,指甲森黑的鬼手輕輕放在了甦安的額頭上,系統的聲音戛然而止。
甦安額頂泌汗,驚懼交加地看著“何陶生”。
“何陶生”歪了歪頭,厭惡地道︰“逃走了。”
身後的何陶生幸災樂禍地笑了,“你太凶了,我們的妻子害怕你了。”
但他同樣在意甦安腦海內的東西,低頭蠱惑地問道︰“甦安,在你腦子裡的是什麼東西?”
甦安咽了咽口水。
答還是不答,這是個問題。
江笙當然可以相信,但現在的江笙並不是真正的江笙。
他明顯還沒有恢復記憶,因為那系統本來就是江笙給他的東西。
甦安臉色慢慢變得煞白,他低著頭,搖了搖頭。
“何陶生”眼中神色轉深,突然笑了,“你總是知道什麼樣子能讓我心軟。”
甦安猛地抬頭看他。
“何陶生”也有些忡愣,他皺著眉,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總是。
為什麼是總是?
兩個一模一樣的魂靈對視一眼,將這個問題壓在了心底,重新看向甦安。
“算了,”“何陶生”揉弄著甦安的嘴唇,欲色流露,“我們先做點正事。”
甦安瑟瑟發抖,覺得不好了,“你就是、就是最後一魂嗎?”
“何陶生”笑了,俯身吻了下去,“你在明知故問,拖延時間。”
在甦安被吻住的一瞬間,身後的一雙冰冷的手同時掀開了他的衣擺。
……兩個魂歸根究底就是同一個人,他們有同樣的思維,同樣的記憶,甚至同樣的觸感。
只是何陶生的最後一魂上卻有諸多的傷口,那是在幻境中村民鞭打何陶生屍體留下的傷痕,手腳四肢連同脖頸甚至有一道拚接起來的可怖紅痕。
兩個魂一個更為惡劣,一個更為陰狠,各個都有數種辦法讓甦安瞠目結舌。
甦安都懷疑何陶生讓他來找最後一魂,是不是就是為了這次野戰。
最後,他們合二為一,將甦安的雙手撐在大樹之上。
甦安哭得淚眼朦朧,“我、我還要下去。”
“下去幹什麼呀?”小小的何陶生坐在樹上,晃著小腿朝赤裸的甦安笑道,“媽媽。”
天真的眼楮讓甦安羞恥感突生,他崩潰地大哭,“我不要了。”
樹上的何陶生笑臉一僵,三魂合體,身後的成年體何陶生輕柔地抱住甦安,“不要害羞,我們都是一個人。”
俞甦安拚命地搖頭,努力商量道︰“何陶生,我要下去。”
何陶生笑眯眯地道︰“好吧。”
他將甦安抱在懷裡,就這樣抱著他一步步往山下走去。濃重的黑暗中,甦安什麼都看不到,但他的羞恥感卻沒有一絲地減少,甚至更加害怕地掙扎,氣急,“會被人看到!”
“不會,”何陶生故意將他往上抱了抱,甦安驚叫一聲,“不要!”
惡鬼便這麼抱著甦安走到了山下,不浪費一分一秒在路上的時間。山野中的清風徐徐,吹去了人類身上的汗意。等到甦安被惡鬼放下來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山下。
連衣服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對方穿好了。
黑暗中,甦安的眼楮猶如失明,他看不到任何的東西,包括何陶生在哪。
何陶生道︰“你要走了。”
俞甦安低著頭,竟然有些難過,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正是因為他要走了,所以才同意和惡鬼放肆了這麼一回。
惡鬼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甦安的臉頰,“走吧,但是我想要你帶走我的骨頭。一是為了救你的學生,二是……我希望你能記得我。”
他低低地,“走吧。”
俞甦安沉默良久,轉身走了兩步,他抓緊了懷裡的外套袖子,背後的視線如火燒一般炙熱,甦安突然腳步一停。
何陶生道︰“橋綁在樹上,去吧。”
俞甦安咬咬牙,突然轉過身快步走回來,“如果我帶走你的骨頭,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嗎?”
一直從容下套的何陶生猛然一怔。
俞甦安耳朵紅著,嘟嘟囔囔道︰“你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原本應該把你好好安葬的。只是你應該不想安葬在洗井村裡……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跟我走?”
何陶生還在愣愣地看著他。
俞甦安久久聽不見他回答,不由有些心慌,破罐子破摔道︰“既然我都和你結了冥婚,我們就是夫夫了。實話實話吧,我是一個保守的人,我都已經和你做了這種事了,不管怎樣,你就是我的丈夫!何陶生,你說,你跟不跟我走?”
用盡千方百計打算附身周昊從此裝作人類陪在他身邊的何陶生好像突然之間有了沸騰流動的鮮血和鼓噪的心跳,他不敢置信地想,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
會有這麼好的事,降臨到他的頭上嗎?
何陶生喉結滾動著,他看著俞甦安越來越著急的神色,眸色暗沉,突然拉著他的手往前走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