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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在后宮崛起》第183章 番外:周璨的結局 (1)
周璨怎麽也沒有想到, 公子寶的陣法是為了讓時光倒流……

 白河岔口,倭船被圍,河水翻白浪,沉船不可逆。周璨水性不算太好, 本不至於就此淹死, 但他顧忌自己的女兒喬夫人, 一拉一拽間,被一塊看不見的船板磕到了腦袋。那一瞬, 周璨自覺要生變故, 意識模糊間,他看到一團白光自沉暗的水底襲來, 那光如一張大嘴,叼住了他, 瞬間將他吞噬!他唯一的感覺就是胸口好燙……

 再醒來,他在一處河邊。

 周圍的景色十分熟悉,周璨揉著跳痛的額角,爬起身來,很快認出這是平京的護城河。這個時候,周璨隻當那白光是公子寶的陣法發出來救他於危難之間的。然而, 等他飛快往梨園走的路上, 聽著百姓們議論的話語, 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因為所有的百姓都在說——

 “今年的夏至神農祭,壓秤的皇子是十四皇子,聽說陛下對他寵愛有加,自打他出生便日日抱著不肯松手呢!”

 神農祭?壓秤?十四皇子?!

 周璨整個人都愣住了,他迫不及待拉住一位身邊的百姓, 焦急詢問:“今年是嘉懿幾年?”

 “嘉懿?那是什麽?”被拉住的百姓奇怪的看著周璨,而後說出了一個年代。

 周璨聽完後,整個人踉蹌一下,險些站不住,因為那個年代剛好是他父皇在位期間,也就是說,他回到了他的小時候,他兩歲的時候!

 為什麽?!

 周璨腦中嗡鳴,他本以為是陣法的力量在他快要溺水的時候救了他,他記得公子寶送他項鏈的時候曾經說過,這鏈子是陣法的一部分,只要他戴著,公子寶就能通過陣法找到他。他下意識抬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胸口,隔著衣物,他掌心還能感受到那枚小小的墨石羅盤吊墜的輪廓,那是公子寶親手雕的,是他親手雕的!

 如果一切沒錯,那他來了這裡,公子寶是不是也來了呢?!

 思及此,周璨倉惶地在護城河的岸邊跑了起來。他每看到一個背影像公子寶的人,就會用力拉人家一下,看到認錯人,也不及道歉,繼續瘋狂往前跑!

 然而,護城河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是公子寶。

 沒有?

 一定是哪裡出了錯,不該是這樣!不該如此!

 或許,就是因這個想法,周璨每日都在護城河邊找人,久而久之,平京的百姓都知道了在護城河邊有個瘋哥兒日日都在尋他的情郎。

 一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周璨也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心灰意冷。從來沒有離開過皇家的庇佑,周璨可以說是不食人間煙火。這一年,生活的酸甜苦辣他卻嘗了個遍。他為了生計,做過很多零活兒,又因瘋哥兒名聲在外,他想找一些輕松能勝任的工作,卻屢屢受挫。沒有人錄用他,這些百姓就好像是他上輩子的仇人,不是對他橫眉冷對,就是對他戳戳點點背後沒一句好聽的……

 僅一年,周璨的頭髮白了一半。

 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身上那套華服,也在最困難的時候被當掉了,更何況其它貴重的物品。他就像是一朵被養在溫室中的花,突然有一天意外被丟到了寒風裡,為了存活,他苟延殘喘,拚命掙扎,終於明白了,適合他的地方只有那間溫室——

 他要回去!他得回去!

 這一天,又是一年一度的神農祭。周璨梳洗打扮了一番,用所有的積蓄在番商手中,買了一件華麗的黑袍。那袍子遮住了他的眉眼,將那些聚集在他眼尾眉梢的褶皺全部遮去,只露著蒼白的鼻梁和殷紅的唇。他手裡拿著一根精雕細琢的羅杖,若是有人仔細看,絕對很容易就能看出,那根羅杖不過一截曬乾的桃木。若非上面雕刻了普通人看不懂的咒文,這桃木就算扔在街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可是,就因為那些咒文,這柄桃木羅杖竟然在被陽光照射的時候,有細碎的光芒閃動。木質閃光,最為稀奇。這一天,周璨所過之處,百姓皆紛紛好奇探視,又因他渾身寒氣逼人,沒有人敢上前搭訕,竟紛紛避讓了開去。

 平京長安街上,天子車輦暢通無阻。百姓正叩拜唱偈之際,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了天子車行徑的前方。侍衛們甚至都沒有看清那人是從何處而來,又是怎麽出現在長安街頭的。

 神農祭不可有誤!侍衛們立刻上前,將周璨團團圍住。周璨沒有動,隻說了一句話:“青龍門將走水,列位將士還是先護住陛下安危為妙。”

 侍衛們自然不信,紛紛淬他胡說八道。然而,就在眾人剛要將周璨當成□□壓繳時,前方急急來報,青龍門走水了!

 所有圍住周璨的侍衛齊齊一驚,就聽周璨不緊不慢地說:“圍住我做什麽?還不快去護駕?!”

 侍衛們一時怔忪,這時天子近侍首領太監匆匆跑了過來,對周璨說:“這位義士,陛下請您近一步說話。”

 周璨點了點頭,跟著太監走到天子車輦旁,他立於車下,隔著車簾,聽到他的父皇問他:“義士因何得知青龍門會走水?”

 周璨道:“貧道昨日夜觀天象,見凶星異動,故此推算了一番,得出此相,憂心陛下安危,特此前來告知。”

 “道長法號為何?現尊寄何所?”

 周璨道:“山野隱人,無名無號。”

 皇帝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道長,今日若無他事,可否隨朕回宮,朕有事要與道長詳談!”

 周璨狀似為難,沉默了許久才道:“既然是陛下所請,貧道恭敬不如從命。”

 皇帝立刻命貼身太監親自送周璨回宮。周璨隱於袍影中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他回來了,他終於又回到了這座皇宮!這裡才是他能夠大有所為的地方!

 毋庸置疑,今日周璨能夠入宮,皆是他一手策劃而來。他憑借自己之前的記憶,早就知道這一天青龍門會走水,又利用了他的父皇在這個階段廣招天下道門入宮,為他最寵愛的十四皇子推演命數的需求,偽裝成了道人,一個完美符合他父皇心目中迫切需求的世外高人。

 周璨回宮了。太監將他帶到了天洗閣,並安排了好茶好膳好果好點來招待他。但周璨卻滴水未進,他不是不想吃,他只是要將世外高人的形象刻畫得更深入。

 或許沒有人比周璨更了解這座皇宮,他很清楚,這裡的人整日無聊,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背後嘲笑,捧高踩低。他們甚至沒有健全的觀感,也不管什麽是非,他們的一生都在盡力攀附權貴,為了往上走,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靈魂。

 所以,他們眼裡的世外高人,絕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他現在要扮演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克制自己,震懾他人。

 周璨五心朝天打坐入定,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太監們見他如此,下意識就放輕了動作,好似真將他當成了世外高人般,害怕自己打擾到這位神秘的道長。

 敬畏鬼神,也是許多人的通病。尤其是宮裡的這些常年生活在這座圍城中的太監,更是比普通百姓相信神靈的力量。皇帝傍晚回宮來到洗天閣,太監總管便將周璨這一天的行跡匯報給他聽——

 “這位似乎有些道行。進宮之後,不吃不喝,就在殿裡打坐。奴才們都不敢大聲說話,真是怕打擾了他。陛下,或許這位道長真得可以破了十四皇子的命格。還是陛下慧眼識人。”

 “嗯,朕在車輦中,遠遠看了一眼,就覺得此人不凡。”皇帝說著,也抬腳進了洗天閣。

 此時周璨依舊如入定般在打坐。

 皇帝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才開口,輕喚了一聲:“道長?”

 周璨卻沒有立刻睜開眼睛,直到皇帝叫了第三聲才悠悠啟眸——

 “陛下。”他說。

 殿裡的紅紗燈,在他的下半張臉上敷上一層紅色的光影,這令他看起來更加高深莫測。

 皇帝在他面前坐了下來,道:“朕請道長來,是為——”

 “陛下請貧道來,是為十四皇子。”

 皇帝愣住,隨即狂喜,道:“道長果然神機妙算!那道長可願為朕的皇子破解命格?”

 周璨早就回憶起小時候那些道士都是怎麽說他的命格的,又在這兒坐了差不多一整天,改怎麽說早就心有成竹,不過,他還是克制住了,對皇帝道:“貧道未見十四皇子的庚帖,算不準。”

 皇帝一聽這話,立刻讓人拿來筆墨,當場將周璨的生辰寫了出來,他將那庚帖推了過去。

 周璨兩指撚起,看了一眼,又掐指一番推演。在皇帝無比期盼的目光中,開了口:“此子不吉。”

 “你——”

 皇帝當場差點爆炸,但見對面的黑袍道長還在掐指,又忍住了,等他的下文。

 果然,周璨沒一會兒就又說了第二句:“在皇宮正東取一處宮殿,貧道設一陣法,皇子在內居住十二年,可改。”

 皇帝一聽,立刻又大喜。道:“那道長可要費心參詳法陣改設在何處?只要道長定好位置,朕立刻著人去辦。”

 “謹遵陛下聖命。”

 周璨不卑不亢,依舊五心朝天地坐著。

 皇帝見他不動,也不再打擾他,就讓他在洗天閣住了下來。

 周璨一直坐到了深夜,耗到所有人都睡下,這才將早已僵硬的雙腿一點一點地揉開。這個時候,幸好沒人看得到他的眼神,那是一雙早已刀鋒出鞘的眼……

 那之後,周璨將法壇設在了東宮,皇帝也將年僅三歲的小周璨送了過去。因道長說陰人在此會影響法陣的威力,皇帝再度下旨撤了東宮所有的太監和宮女,改為了陽氣最盛的護衛伺候。

 而道長作為法陣的設立者,也自然和小皇子一同住在了東宮裡。

 自此之後,周璨利用了半年的時間將自己的身體調養了過來,除了頭髮依舊沒有黑回來,手、臉、身上的皮膚都恢復成來這裡之前的狀態。東宮裡伺候的侍衛偶爾能見到他的真容,不少人都驚訝地發現,這位道長和小皇子長得簡直一摸一樣!

 這些侍衛都是皇帝近臣,他們有了這個發現立刻去報告皇帝,皇帝聽說後也有些吃驚,還因此單獨召見了周璨。皇帝要求見一面周璨的真容,周璨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也想好了該如何應對,他對皇帝道:“陛下的旨意,貧道不能違抗。但陛下需知,天星落凡塵,落得只是天星的元神。”

 這話就好似給皇帝敲警鍾,而周璨說完,亦從容脫帽,黑袍的帽子滑到肩上,露出了他那張成年之後,又飽經風雪的臉。

 皇帝看得直了眼。因為這張臉,處處透著與他愛子十四皇子一摸一樣的氣質。他甚至覺得隨著十四皇子的長大,這兩張臉只會越來越像。

 但是,這就像是一驚天喜訊,又算是一條皇家秘聞。喜得是十四皇子可能真是天星轉世,這將是大周的福氣。但這件事不能大肆宣揚,為得是保護皇子不受其他勢力利用。皇帝很快冷靜下來,他沉吟片刻,道:“道長,朕作為小十四的父皇,懇求道長體恤朕這一腔愛子之心,委屈道長以後戴個面具,不知可不可行?”

 皇帝說這話時,小心翼翼。

 周璨聽完後,卻突然溫柔地笑了。那一刻,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當得知他的父皇如此寵愛他時,他心裡的那些傷痛和仇恨,好似不經意間淡去了一層。

 周璨答應了皇帝的要求。

 而皇帝為了表達自己絕無冒犯天星之心,下旨正式敕封周璨為大周洗天國師並太子太師。同年,皇帝力排眾議,執意敕封了年僅四歲的十四皇子周璨為太子——這樣一來周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東宮,由太師教導,同時享法陣護佑。

 此舉自然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許多老臣忍無可忍,直罵妖道蠱惑聖聽誤國誤民,實乃殺之不足以平民憤。

 周璨對此無動於衷,不但無動於衷,那些大罵他的官員,紛紛在一個月內暴斃身亡。仵作驗屍後,得出這些大臣均為內髒爆裂而亡,因其均死在雨天,看起來就像是承受了天譴被雷電震碎內髒而死……

 具體是不是被雷劈死的,無人知曉。但自此朝堂上對妖道的罵聲確實小了很多。而皇帝也對國師乃天星下凡這一說法更加深信不疑。漸漸的,就連一些朝政上遇到的不決之事,皇帝也願意詢問國師,以佔卜之法,論處。

 如此又過了三年。二皇子周桓被貶為庶人。

 這件事在朝堂上掀起了風浪才冒出一個頭兒來,就因國師一句‘此子不吉,天煞孤星。’被強硬地拍了下去。大臣們經過這三年,早就看明白,如今的陛下深信國師,國師捧誰誰便飛黃騰達,誰得罪了國師絕對沒有好下場。有一段時間曾出現過十日百魂的慘案,就是因為一些大臣背地裡在自己家中說了一兩句國師的不好,或是抱怨了國師的作為,那話不過才出口,當場就七竅流血爆亡了!

 這件事一度被傳為國師有天眼天耳,他可以替陛下監察天下人的言行,說他的壞話就是褻瀆神明,肯定是要遭報應的。舉國震驚的同時,人人自危,漸漸都在家中供起了國師畫像,每日焚香叩拜,以求他庇佑安危。

 然而,就算如此,也依舊洗不掉周璨這位國師身上的暗黑色彩。

 平京裡的百姓們極度敬畏他,后宮裡的奴才們極度恐懼他。就連皇帝漸漸也對他忌憚三分,整個皇宮裡,唯一不害怕他的人竟然只有七歲的太子。

 周璨似乎對一切毫不在意,哪怕他知道,皇帝最近又瞞著他偷偷在召集能人異士,要問招那些人來幹什麽?周璨只會冷笑,告訴你,他們所謂的恐怕就是想要除掉他這個國師!

 不論在何朝何代,被天子忌憚的人,總是活不長的。他的父皇看來已經要準備對他動手了。這個動手恐怕也是不惜一切代價——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他和太子每日形影不離,皇帝卻還要殺他,那麽恐怕是做好了舍棄太子的準備了!

 周璨心中冷笑,他想,父皇啊父皇,你對我的愛最終也還是抵不過你對權利的向往。我本意不想殺你,也不想殺周桓,可你若再逼我,我不介意血洗平京給你看!

 這場暗中博弈,一直持續了七年。

 ‘七’在教法中是最圓滿的一個數字,他象征著一個善意的輪回。但是在這七年中,周璨卻沒有在這個宮中感受到一丁點善意的救贖,他每天都活在防禦別人的殺意和向別人釋放殺意之中。他每一天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一點點被染黑,那黑暗帶著冰冷的觸覺,不斷在吞噬著他精神世界裡的色彩,令他許多次午夜夢回,分不清今夕何夕。

 周璨的精神在逐漸崩塌。

 有一會兒,十四歲的太子捧著一本經書來請教他那些咒語的意義,周璨在看到十四歲自己的少年模樣時,突然抱住頭,大吼起來!

 那一刻,周璨清晰地感覺到,當這個世界的自己,走到他面前,在他眼前就像是一幅飄過來畫,那畫像的一角著了火,火舌卷著紙張悄無聲息的蔓延。

 他知道,那可能是一種暗示,他和這個世界的自己之間最終只能留下一個。

 那一刻,周璨再度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殺意飛快閃過心頭。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斷後退。小太子卻不明所以,還以為他不舒服,關切地走了過來,當太子的手帶著溫暖撫上他的肩頭時,那團原本燃燒在畫像一角的火焰,瞬間移到了周璨腦內,那種被燒灼的巨疼,一時令周璨無法忍受,大吼起來!

 太子被嚇了一跳,連忙跑到外面喊侍衛。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周璨朦朧的視線中再度出現一幅畫面,太子的衣擺突然躥起了黑火,那黑火焰漲勢迅猛,很快就爬上了太子的背,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周璨痛苦地大喊:“不!!!你快離開,別靠近我!”

 太子回過頭來,一雙明亮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盯著國師。他臉上全是天真和不解,他不明白一項對他最好的國師,為何突然拒絕他的靠近。太后有些受傷,但也看得出國師情況不妙。他依舊堅持叫來了侍衛,又派侍衛去叫了太醫。

 國師出了問題,皇帝表面痛心,內心暗喜。他只會將這些情況與那幫被他新找來的道士們聯系在一起。卻不知道,有一個庶人得了真正的機緣,正在水深火熱之中,努力將大周的未來掰回正軌!

 這一年太子十四歲,名叫周璨。卻已入住東宮十年。

 這一年,前廢皇子周桓,於山野之間,遇到了一位法號赤雲子的道長。他將自己的經歷講給赤雲子聽,又跟著赤雲子去了北山,每日鑿山造廟,偶然間救下了一名李姓少女。

 這少女本也是朝廷命官家的千金小姐,就因他父親說了國師的一句不是,莫名身損,一代名門群龍無首,以至於妻離子散。她哥哥前日出去給母親買藥就沒再回來,如今下落不明。母因無藥可醫,已歸西。她無依無靠,本是要外出尋找哥哥,半路又遇上劫匪。好在她逃了出來,卻又因饑寒交迫暈倒路邊。若非周桓救了她,她這會兒早成了野獸的盤中餐。

 少女的眼中充滿仇恨。每日,只要有空就會盯著大周皇宮的方向,咬牙切齒。

 赤雲道長每次看她如此均搖頭歎息,“孽緣。”

 第一間石室開鑿出來後,赤雲子帶著這兩個年輕人開始在室內雕刻羅盤,當第一個羅盤無風自轉起,大周的皇宮裡便傳出了國師發瘋的消息。

 這消息一出,不說舉國歡慶,至少大部分人也是樂見其成。

 周桓和李家女卻在聽說這個消息時,紛紛意識到國師的這一變化很可能跟赤雲子有關。兩人不約而同跑到赤雲子面前追問。李家女甚至跪地哭求:“道長,若您真有本事,除掉國師,請您千萬要出手,這是拯救天下蒼生的大事啊!”

 赤雲子道:“萬物皆有法,你我各有命。強求無益處,懷善且安心。”

 周桓聽了赤雲子的話若有所思。他也上前一步,對赤雲子躬身揖禮道:“道長所言,哲理深奧。桓雖不解,願憑道長調遣。”

 “不敢。”赤雲子卻忽然笑了,還閃身躲過了周桓這一禮。而後,就聽他說:“貧道要繼續雕刻羅盤了,二位可願通往?”

 周桓和李家女對視相望。隨即,周桓抬腳跟上赤雲子進了那間石室。李家女跪在地上,面有不甘,她回頭又望了眼皇宮的方向,眼中恨意滔天。她垂頭想了好一會兒,赤雲子剛才那番話,最終還是決定不衝動行事,留下來幫助赤雲子雕刻羅盤。

 北山石室的羅盤越雕越多。

 大周皇宮中的國師每況愈下。

 周璨覺得自己腦袋裡不只什麽時候伸進來一雙無形的手,這雙手冷酷無情,撕扯著他的神經,令他時而清醒,時而癲狂。

 這般情況,在宮中傳開,不少平日裡懼怕他的人都說他是造了太重的殺業,如今是惡靈纏身,就連法力也大不如前了——就像他們現在說他壞話,再沒有死過人一樣——充分說明他的法力大不如前了。

 整個后宮裡只有十四歲的太子真心牽掛他的病情。但是,太子如今在后宮裡說話也不好使了,發現這一點,還是太子讓人去請太醫來為國師醫治,那人卻一去就是三天,再無影蹤。

 後來,太子聽說,是后宮有位嬪妃臨產,皇帝將所有的太醫都派了過去,因此這些天太醫院空無一人。要想請到太醫,只有去求皇上。

 太子站在廊下,回頭望了望緊閉的殿門,隱約還能聽見國師痛苦的呼喊。他咬了咬牙,決定親自去求他的父皇,定要為國師請來一位太醫。

 然而,當太子快步走進那位據說將要生產的嬪妃的宮殿時,看到的並非是滿院子的太醫,而是滿院子的道士!大門,從他踏入這座宮殿起就砰然關閉。

 太子站在院內一時有些茫然。可是,那些道士卻突然像他圍了過來,這令太子著實吃了一驚!他怒氣衝衝地喝止那些道士:“爾等何人?!孤乃大周太子,豈容爾等放肆?!還不快退下!”

 大殿裡,皇帝背著手,微微前傾將眼睛湊到窗邊。他透過微敞的窗縫兒,看到他最心愛的孩子呵斥那些道士,隻覺得這孩子終於長大了,有了太子的樣子,也有了他當年的遺風。只可惜——偏偏是被那個國師教出來的!

 皇帝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後悔、自責,他當初就不該輕易將太子交到那妖道手上——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毀了!

 大殿外,道士們因太子呵斥遲疑了一下,而後忽然蜂擁而上,紛紛掏出各自的法寶,很快就將手無寸鐵的太子製服了。太子被道士們拉去了大殿後院,他掙扎反抗,靴子在地上反向蹬踹出無數道深痕。

 他哭喊:“父皇!父皇!!您見兒臣一面啊!!父皇!”

 聲音漸遠。直到聽不見,皇帝才從大殿裡走了出來。

 天子立於廊下,負手遠眺。眾人躬身追隨在他身後,噤若寒蟬。良久,才聽到皇帝道:“眾位,隨朕去捉了那妖道!為民除了此禍!”

 他說完就大步往外走。身後各路侍衛、禁軍、太監、宮女甚至嬪妃全部聞聲而起,追隨天子步伐,一路高亢來到了東宮!

 東宮原本護衛的侍衛們,自太子離宮後就立刻收到了聖旨,將周璨所在的那座大殿給裡外三層地圍了起來。皇帝趕到後,侍衛們立刻退讓為他們的陛下讓出一條路來。

 大周天子穿過人群,立於人前。依舊背著手,卻面無表情地揚手一指大殿的門,他身後的侍衛們立刻衝了進去——

 大門被踹開的那一刻,大殿裡的悲號之聲立刻傳了出來。

 周璨抱著頭在床上不住翻滾,他雙目赤紅,半張臉上布滿了黑色的咒文,那咒文一團一團,遠遠看去就如一朵盛開的黑色陀羅。

 而周璨的頭髮,短短時日竟然全都白了,他一頭白發,赤目黑花,表情猙獰,宛如惡鬼。

 衝進來的侍衛們都被他這模樣給嚇了一跳,紛紛互相對視,躍躍欲試卻沒人先近前一步。這時,大殿外響起了皇帝的喊聲:“大周的勇士何在?快將妖道拿下!”

 這一聲帶著天子龍威,好似一壇子烈酒劈頭蓋臉地澆在了侍衛們的臉上。就聽有人大喝一聲,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周璨的頭髮,拎著他,拖在地面上,將他提了出來!

 周璨的呼喊一直未停。臉上的咒文在出得大殿的那一刻,被日光一照,忽然潰爛起來!他疼得再度失控大叫,就聽站在不遠處的皇帝開了口——

 皇帝道:“妖道花言巧語蠱惑聖聽,殘害大臣,危害百姓。軟禁太子,陷害皇子。現,朕替□□道,將其立刻壓往刑場,於萬人之前,千刀萬剮,以平天下蒼生之怨。”

 周璨的精神早已崩潰,他愣愣地望著皇帝,盡管那身影已模糊不清,他的心卻罕見地因此平息了半刻,他呐呐地喊了句:“父皇……”

 淚如雨下。

 皇帝微微一愣,隨即嫌惡地皺了下眉,擺了擺手,給侍衛們下了令,“趁他神志不清,盡快行刑。務必將這妖道斬殺。”

 侍衛們將周璨押走。皇帝立刻又下了一道聖旨:“將被妖道陷害的皇子周桓接回來吧。”

 周桓被侍衛們接回了宮。後來依舊登上了皇位。

 ……

 押送周璨的囚車,被之前那些道士們貼滿了符紙。同樣被貼滿一身符紙的還有這一世的周璨,也就是之前被那些道士們抓走的小太子。

 妖道被伏的消息一在平京傳開,立刻全城轟動。再聽說要在南城刑場刮殺妖道,百姓們紛紛奔走相告,趕去觀看。

 瘋瘋癲癲的周璨,被人連推帶拉架上刑台,他披頭散發的樣子,立刻又在人群中引起一陣喧嘩。不少人驚訝地發現,這人不就是數年前在護城河畔尋找情郎的瘋哥兒嗎?他竟然就是國師?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這人是個騙子,期盼了陛下!殺了他!殺了他!

 無數百姓在高聲呐喊,那聲音裡的憤怒情真意切,宣泄得全都是這些年來他們活在國師天眼天耳中的不滿和恐懼!

 周璨望著眼前的人山人海,再一次覺得他上一世可能真得和他們有血海深仇!

 否則,他們為什麽這麽希望我死呢?

 千刀萬剮之刑,聽名字就知道,不是疼一下就能完事的。

 整整十天,周璨真正體會到了生命流逝的全過程,那是一種痛與冷雙向煎熬的殘酷刑罰。十天的時間裡,只要周璨還有意識,他無數次想要求一個痛快,然而沒人會同情他。刑罰執行到最後,就連一開始廣場上的圍觀百姓都越來越少,陪著他走到生命盡頭的,只有殷紅的血,高懸的日月,和面前這個毫無表情的劊子手。

 第十天,西天的晚霞異常豔麗,南城刑場上只剩一副白骨,孤零零地在落日的余暉中低下了頭顱。

 ……

 周璨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條河,河邊的景色十分熟悉。然而,千刀萬剮的疼痛似乎只在上一息,他這會兒的身體還在冰冷發顫。

 他又回來了。

 周璨抱著雙肩在平京護城河的岸邊坐起了身。他微微前傾的身軀帶動前襟松開,一個墨石羅盤吊墜的項鏈從領口處滑了出來。吊墜在周璨眼前晃動,好似在心疼他,安慰他,向他訴說著情人的低語。

 周璨環顧四周,聽著過往人群的話語,很快發現,他又回到了自己兩歲壓秤那年的夏至神農祭。

 一切都可以重來。

 這次,周璨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訓,沒有四處尋找公子寶。所以,這一世平京也沒有護城河邊尋情郎的瘋哥兒,多了一個小鳳台的老板。

 周璨這一世組了一個戲班子,自己當老板,生活比上一世要好,至少吃喝不愁,但他不甘心——

 今年之後,他的戲班子在平京名聲大噪,他也終於等來了皇族的邀請,帶著戲班子進了宮。他恨他的父皇冷血無情,也恨宮裡的侍衛仗勢欺人,他厭惡太監欺軟怕硬,更恨平京的百姓……

 這一年的春節皇家宴會,煙花炸響的那一刻,戲台也隨之炸了!不但戲台炸了,就連搭建戲台的那座宮殿也被炸毀!硝煙彌漫,木屑飛濺,瓦礫如暗器,死傷無數人。

 周璨站在遠處,望著瘋狂逃竄的眾人,隻覺得這世間一切太過可笑。他就那樣看著,倒塌的屋頂將他的父皇狠狠地拍倒在地!那一刻,他的心終於平靜,他轉身離開。後又輔助這一世的自己登上皇位,終於君臨天下。

 然而,矛盾卻沒有就此結束。

 周璨有輔佐之功。新帝上位後,封他為帝師,太后需要依靠他穩定朝局,又加封了攝政王。周璨力挽狂瀾,以強硬的手腕擺平了初期各處□□。但他憎恨百姓,治理天下從來都是鐵血手腕,甚至以奴役百姓為樂……

 久而久之,民心盡失。

 皇帝日漸長大,漸漸將這位與自己容貌相同的攝政王視為眼中釘。他想要江山天下,不想失去民心,於是策劃多年,終於在登基的第十年,親手了斷了周璨的性命!

 利劍刺入胸膛的那一刻,周璨的眼中只剩一片無望的迷茫。

 而失去了周璨的皇帝,也在不久之後,因不敵周桓勢力,被迫退位。歷史又再度回到了它原本的軌道上!

 ……

 周璨睜開眼,看到眼前的那條護城河,知道他又回來了。這是他的第三世,而這一世的他身心備受傷害。他的胸口甚至至今還在疼!他不明白,上一世的周璨到底有哪兒對他不滿,為什麽他明明是全心全意對他好,最後卻死在了自己手裡?!

 周璨迷惘,彷徨。這一世渾渾噩噩,他想遠離皇宮,卻因長相被暗衛發現,稟告了皇帝被抓了起來。被帶到皇帝面前時,周璨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他不斷地拍手,向虛無的空氣中拍打,明明什麽也沒有,但看著他卻令人覺得這空氣裡好似有什麽看不到的魂魄。

 皇帝望著他的長相,對暗衛道:“可惜了,是個哥兒。不然,這容貌,這年齡倒正好能給何妃做個替。先待下去,押著吧。”

 這一世,周璨直到死,都沒能離開皇室的天牢。

 ……

 再度睜開眼,依然還是那條河,那一天。

 周璨的精神,在數度輪回間,逐漸瓦解。

 至第十次在護城河邊醒來時,周璨第一眼看到河面,竟恐懼地尖叫起來。他狼狽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邊跑邊叫,邊抱著頭。那個樣子真就像一個瘋了的老哥兒。

 平京城這一日熱鬧非凡,大街小巷上都是人。周璨卻隻往人少的地方跑,或者說‘躲’。也不知他跑了多久,跑了多遠,終於找到了一條,無人的小巷子,他不管不顧地衝了進去,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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