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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在后宮崛起》第80章 秋分三候
這一急轉,馬車徹底側翻,丫鬟被甩到了哪裡,李榮兒根本顧不上看了。她的視野極為凌亂,天旋地轉,又被顛得眼冒金星,身體在車廂裡滑來滑去,隨著車廂的翻騰,磕撞得根本就顧不上感覺到痛——

 在這番混亂中,她似乎聽到一個人焦急地呐喊,那人在喊:“小姐!!!”

 她想答應的,可惜力不從心,馬車從半山坡上翻下來時,撞到一顆大樹乾上,車與馬因這一下直接裂成了兩半,李榮兒直覺這一下自己可能在劫難逃,已經閉上了眼睛,然而就在那一刻,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竟然將那個騰空的車廂劈成了兩半,木屑飛濺中,李榮兒睜開眼睛,就見一人飛身在半空正在收劍,騰出一手向她伸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拉住了那隻手,之後便感覺到一股大力將她拉了過去,隨即腰背被人托住,那人帶著她於半空中旋轉出一道弧線,最後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然而,這還沒完。

 兩人才落地。就聽四面八方沙沙亂響,地上,樹上嗖嗖嗖撲過來數條蛇影,若非那人劍法夠快,將那些蛇盡數斬斷,這一眨眼的功夫兩人恐怕早已被咬成了蜂窩!

 “快走!”

 “白鳴喧,你走吧,我不行!別管我了!”李榮兒邁了一步才發現剛才在車廂裡她的一條小腿被撞到,剛才顧不上,這會兒卻終於感覺到了疼。又酸又脹,疼得她額頭冒出冷汗,不知是折了還是骨頭錯位了——

 白鳴喧抿了下唇,道一句:“小姐,得罪了!”下一秒已將李榮兒單手托舉扣在了身前,他還道:“抱住我的脖子!”說完就像一隻袋鼠媽媽般單手抱人,另一手揮劍,一邊斬蛇一邊飛快的跑了起來!

 李榮兒緊緊抱住白鳴喧的脖子,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不斷自眼眶滾落,砸在白鳴喧的肩上,沒入了他的衣衫中。他們身後是飛快縮行不斷在飛撲欲咬的毒蛇,身前四周亦如此,那輛馬車橫在身後的林間,車輪還在旋轉,卻在李榮兒的視野內越來越小了。身後的地上幾乎遍地都是被砍成數段的蛇身,但李榮兒心裡掛念著的丫鬟,卻無論她怎樣努力搜尋,都找不到。找不到……就好像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於世似得……

 ——這種感覺就是死亡嗎?

 這一刻,李榮兒心裡的悲傷如暴漲的海嘯她想放聲痛哭,卻又擔心哭聲引來更多的蛇,便咬著唇生生將那哭聲憋在了喉嚨裡,她緊緊抱住白鳴喧的脖子,將臉用力埋在了他的肩頭,那條沒有受傷的腿也像繩子一樣,用力勾住他的腰,她用四肢將自己捆在了白鳴喧身前,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在如此彷徨無措的時刻,尋求的一絲微薄的安全感!

 白鳴喧的視線卻依舊在警覺地盯著四周,手裡的劍沒有停過,臉上的表情漠然中帶著一絲懊惱——為什麽會布下這麽厲害的蛇陣?稍不留神,好似就會連他一起被咬殺一樣——肩膀處的濕意滲入衣衫落在他的皮膚上,那份冰涼仿佛也漸漸透過皮膚滲入了他的心頭,帶得他那顆冷硬的心,在這一刻都跟著微微顫痛起來——

 就像是自己親手撕毀了一份天真的美好!

 然而轉眼間,白鳴喧又想起了兒時在沽城的碼頭,跌坐在人群中的他,透過大人們的腿間看到那顆鮮血淋漓的頭顱,被劊子手掛到刑架上,那一刻他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沒有讓哭聲爆發出來。那是他父親的頭顱,下令斬首的人是那個叫李衍泰的男人!!!

 他還記得,出征之前,他父親也如現在這般單手抱著他,讓他坐在臂彎裡,對他說:“津州很美,那是一片沃土。這次爹爹帶你去看一看,你見過之後就會明白,為什麽我們一代又一代的戰士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征服那片土地了!”

 白鳴喧還記得,他當時問了一個問題,他的父親聽完後哈哈大笑,他當時問的是:“為什麽要征服?不能花錢和大周的皇帝買下來嗎?”

 童言無忌。

 但是那場戰爭,他的父親也如先輩們一樣沒有征服成功,因為大周的男人很強,大周的戰士更強,大周是一個很強大的民族。那之後他留在了大周,從四歲長到了十四歲,他的師父將他養大。師父也很強,但他似乎並不愛他的國家——

 他記得,他的師父對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是個死人,還能活著,只因為我心裡還愛著一個人。”

 愛著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呢?

 這是白鳴喧活了十四年依舊沒有找到答案的一個疑問。

 ……

 西山的密林間,一個少年抱著一個少女,揮劍狂奔。他們所過之處,遍地都是蛇屍,血紅的落日,血紅的楓葉,血紅的蛇體,血紅的視野——李榮兒淚水枯竭,眼前漸漸只剩下一片血紅……

 終於,少年疾喘著慢慢停下了腳步,此時太陽已低於樹頂,光線透過繁茂交織的枝葉打在這兩人身上,就像是無數雙隱於暗處的眼睛,窺探著,準備伺機而發。

 少年的劍尖在地上托著,在泥土和落葉見留下一道道劃痕。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鬢發因汗濕緊緊貼在臉側,後背更是被汗水打濕了腰際。他這一路跑來抱著女孩的那隻手臂早已酸麻到沒有知覺,但他依舊沒有松手,好似生怕一不留神,這個女孩兒就會命喪蛇口似得——

 死,是什麽,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懂了。

 白鳴喧的視線在落日余暉中快速尋視,終於看到前方的半山腰處似乎有個山洞。他喘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挪動手臂,將懷裡的女孩兒放了下來。

 李榮兒滑落到地,一松開白鳴喧,人就直接癱在了地上,可她依舊緊緊咬著嘴唇,雙眼因淚水流盡而乾澀通紅,視線沒有聚點,盯著面前的一小塊土地,像是一個被抽離的靈魂的人偶。

 白鳴喧趁機連忙活動了一下手臂,之後他蹲在李榮兒身側,“小姐,我背你。”

 他說完才發現,李榮兒的情形很不對勁兒,忙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就是這一下,打斷了李榮兒一直堅持的隱忍,她吐出一口氣,隨即‘哇’地一聲終於哭了出來,那聲音悲悲戚戚,寸斷肝腸,好似是壓抑太久,一下爆發,竟一發不可收拾。

 一陣沒有眼淚的乾嚎。

 白鳴喧默默蹲在她身旁,邊警戒四周,邊回想起當年自己從刑場跑出來,也是這樣一直忍耐著直到無人的海邊才跪在沙灘上放聲大哭,一樣的,沒有眼淚的乾嚎!!

 因為經歷過,白鳴喧更清楚,過了今日之後,李榮兒這個人的心會慢慢失去原有的溫度。這是死亡給活著的人們上得一課。

 落日隱於山頂時,李榮兒爬到了白鳴喧的背上。

 他背著她,繼續奔跑在密林之間。在西天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前,終於抵達了那個山洞口。

 少年將少女安置在一塊大石頭上坐好,這才鑽進山洞去探路,片刻後他鑽了出來,將少女小心地抱了進去。這個山洞的四面石壁上刻著幾尊石像,看得出應是修行之人曾經在此落過腳。洞裡還有個石桌和石凳,一張石床,沒有被褥。

 白鳴喧道:“小姐先歇一會兒,我去找些柴火,在洞口點上,再找些吃得來,今晚若是沒人找到我們。明天我背著你,也會把你背出去。所以——”

 他望著李榮兒通紅的眼睛,手指微微曲動,猶豫了一下,最終卻還是抬了起來,輕輕抹了一下她的眼瞼,道:“所以,不要哭。”

 然而,李榮兒卻在被他抹了一下眼瞼後,突然從石凳上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她傷心欲絕,邊哭邊說:“雅兒死了,她死了!她在我的眼前死了,我什麽也做不了,我為什麽這麽沒用?!你告訴我,我為什麽這麽沒用?!!”

 白鳴喧蹲著沒動,手僵在半空,等李榮兒終於吼完,他才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不怪你。”

 ——不怪你,似乎是一句專屬於救贖的咒語,瞬間就將李榮兒從巨大的愧疚深淵中給拉了上來。她抬起臉來,愣愣的看著白鳴喧,有些不確定,又很無助地問:“真的?”

 白鳴喧點頭,“嗯。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麽當年他父親死了,他一樣什麽也做不了,他又何必活到現在。只是,不怪你,這話後面還有一句,白鳴喧並不打算告訴李榮兒,因為那句話是——總有一天,你可以回來清算。

 前提是,你要知道仇人是誰,你要足夠強大。

 白鳴喧最後按了下李榮兒的肩,站起身,留下一句:“我一會兒就回來。”便走了出去。

 李榮兒望著這個少年的背影,紛亂的內心漸漸踏實下來。

 白鳴喧走到洞口外面,邊撿樹枝邊強行壓製心口處這份煩躁的異動。他困惑極了,只因這次的行動按照計劃是為了助他取得李家的信任,目前看來如無意外,這一個目的當是可以完成。然而,心口處的這團軟軟糯糯的東西,到底是怎麽回事,從剛才起,他看到李榮兒的眼淚,這團東西就長大一點兒,難道說李榮兒的眼淚沒流到別處,全流到他的心裡來了?

 白鳴喧思來想去毫無頭緒,最終也隻好放任這團東西軟趴趴地粘在心口上,不管它了。

 洞口燃起火後,山洞裡的溫度也暖和起來。李榮兒拖著傷腿往洞口處挪過去,她靠在山洞邊上,透過跳動的火苗,看著那少年的背影淹沒在黑暗的密林裡,一層擔憂襲上心頭,好在少年離開的時間不長,回來時手裡拿著幾個果子,還攥了一把野草。

 “這是?”

 李榮兒接過他遞來的果子,昂頭看向他手裡的草。

 白鳴喧道:“這個可以消腫,我把它搗碎後,你塗到腿上,先湊合一晚,明天咱們出去了,回平京再找大夫好好看看。”

 “嗯。”

 李榮兒應了一聲,低頭咬了口果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顏色,因此白鳴喧並沒有發現,剛才那一刻,李榮兒的眼眸裡其實又閃動起了淚光。人在脆弱的時候,越被關心,只會越軟弱!而且,會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賴那個關心自己的人,大概就是一種尋求安全感的本能吧。

 白鳴喧把草藥搗碎後,托在一片巨大的葉子上遞給李榮兒,就背過了身去。

 這個動作他做得有些刻意,因為就算是白鳴喧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剛才的情況緊急顧不上講究,但現在不同——

 四個月相處下來,白鳴喧沒有因為李榮兒姓李而憎恨她,也並不覺得她是李衍泰的女兒就該替她的父親償還命債,冤有頭債有主,這一點,十四歲的白鳴喧已能分辨清楚。

 因此他無意冒犯李榮兒,謹守克禮,才更容易取信於人。

 然而,李榮兒見他如此,卻忽然想起這一日在逃亡路上,兩人之間的種種,那份一直被悲傷衝擊得七零八落的羞澀便於此時突然自四面八方齊齊來襲,一點點在她的心口集結,最終化為一股燙人的熱流全部湧到了她的臉上!她不敢再看白鳴喧,隻覺得這人的背影在一刻都顯得異常寬厚,再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還趴在這個寬闊的背上傷心流淚,更是無法抑製心尖那股熱度攀升——

 這是一種對李榮兒來說也是十分陌生的情緒,該如何處理,她不知道!

 小腿近腳踝的地方腫的很高,李榮兒把那片大葉子整個扣在了傷處,只不過是輕微的碰觸就疼得她直吸涼氣。白鳴喧背對著她,問:“傷得很重?”

 李榮兒本想說‘沒關系’,可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變成了一聲“嗯。”然後,她就如願地看到白鳴喧有些擔憂地轉過了身來,幾步到了跟前,借著火光蹲在她面前,低頭看了下她的腳,道:“是脫臼。”

 “嗯。”

 李榮兒低著頭,又輕輕應了一聲。發絲垂下來,她借此遮掩,鼓起勇氣抬眸想看一看白鳴喧的神情,卻不期然對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眸。

 四目相對,李榮兒慌忙撇開臉。

 白鳴喧望著她微紅的耳朵,一時間心頭那團被擱置一旁的軟糯丸子又不受控制地長大了一圈,他心裡的煩躁也更盛,甚至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魔鬼的晚餐嗎?

 一邊已經下意識托起了李榮兒的腳,他的另一隻手甚至抓在了她的小腿上。李榮兒疼得咬著牙還發出了一聲輕泣,白鳴喧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就要松手,就聽李榮兒道:“你會正骨的話,就把它正過來吧!”

 “啊——”

 少女痛苦的喊叫聲,驚起了林間一群飛鳥。

 山洞口的火堆旁,少年松了手,道:“好了。”他抬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明明受苦的人不是他,他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李榮兒又“嗯”了一聲,沒說謝謝,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白鳴喧看,那雙眼睛裡已經不見羞澀,而是一種輕輕淺淺的暖意。

 白鳴喧被這樣的眼神看著,不知為何,心頭隻覺更加煩亂。

 “我再去找些水來。”他站起身,這次的背影似乎顯得有些狼狽。

 李榮兒在他身後看著他這個背影,頭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笑了。

 這一晚,少年守著洞口,洞內的石床上睡著一個臉有淚痕,卻唇角微彎的少女。

 第二日,少年背著少女往山外走,於山谷中遇到了找尋他們的李府護衛。而那一晚發生的所有細節,就像是被最好的雕刻師傅精雕細琢般,一絲一毫地刻印在了兩人的腦海裡。

 經此一事,白鳴喧被編入了李府的正經護衛隊裡,不過,李衍泰給他的工作內容還是保護李榮兒。

 同年夏末,劉太妃之子,大皇子周斐瑛反。

 一時間京城大亂,北衙禁軍分為兩派,京郊大營分為三股,文武百官八成閉門不出,兩成被劉太妃操控為棋,力挺大皇子,要求周斐琦退位讓賢,聲稱大周祖製不可廢,哥兒不可為帝!!又道李氏狼子野心,扶持一個哥兒上位,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居心叵測,是為大周國賊,人人可殺之後快!!

 甚至出了懸賞令,以一萬兩黃金之價懸賞李衍泰的人頭。

 李府一度被多方勢力層層包圍。鎮國公李衍泰一度‘躲’進皇宮,隻將家眷老小留於府內。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禦前侍衛和密道入宮的劉黨兵士早已殺了三天三夜。

 極陽殿內,十四歲的周斐琦手握長劍坐於龍座之上,大門緊閉,太后立在門內,門外是李衍泰和侍衛營的官兵,廝殺之聲不絕於耳,鮮血一層一層的噴濺,極陽殿的青磚窗門上全部都染成了紅色!

 極陽殿內,太后李氏忽然轉身走到周斐琦面前,指著身後跪了兩排的幾十名黑衣侍衛,道:“你是皇帝,整個大周,只有你才有資格對他們下令!”

 周斐琦憤然肅立而起,仗劍於前,對那些侍衛道:“朕授命先皇,登九五之位,乃順應天意。如今,劉太妃犯上作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諸位既是大周的暗衛,也是朕手中最快的刀,朕命你們於日落前,將所有賊首的頭顱斬下,懸於午門之前,以儆效尤!!!去吧,我大周的兒郎血應撒於沙場,不應損於內耗!!!”

 暗衛齊聲應諾,太后親自拉開極陽殿的大門,日光照進殿來的那一刻,如光明重現,暗衛們迅速化為一道道黑影,於空中四散。

 周斐琦持劍來到太后身旁,往著殿外鮮血橫流的悲壯之景,看著李衍泰雙目赤紅地率領侍衛堅守皇宮,隻覺得他肩上的擔子無比沉重。

 就在這時,一雙手穩穩地按在了他清瘦的肩頭,就聽太后說:“皇兒,莫怕。只要母后尚在一日,這大周的江山誰也別想從你的手裡搶走!!!”

 那一刻,周斐琦徹底將太后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

 同一時刻,李府。

 守備營的侍衛和李府的護衛已被數量眾多的叛軍逼退到了前堂之後。喊殺聲,尖叫聲如四起的硝煙滾滾而騰,刺心激耳!李夫人身穿一身孝服,手握一柄鋼刀,立於後院門口,她的身後是一群同樣手握長矛的丫鬟,身前是一幫視死如歸的小廝,李家死士十余人跪在她的面前,正在聽她調令——

 就在這時,人群之後,傳來一聲焦急地呼喊:“娘!!!”

 李夫人猛然回頭,一見來人就皺了眉,怒道:“你腳還沒養好,快回去!”

 “娘!我也要,給我一把刀!”

 “你不要胡鬧!快回去!”

 “娘!”

 李榮兒的眼淚隨著這一聲喊,唰啦一下就開了閘。到了這時她才真的有些後悔,小的時候沒有跟著父兄學些功夫,她們家就連她娘都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丈夫,只有她,從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嬌養著長成了大家閨秀——若是沒有今日這一變,她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畢竟京城裡的名媛大抵都是她這個樣子,可是真到了這等關鍵時刻,她才發現閨秀無用,就像百無一用是書生般的無用!!!

 李夫人哪裡見得了她的眼淚,一陣心煩。本想調一個死士專門看著李榮兒,卻一轉眼發現護衛中有一人殺紅眼,此時正躍上牆頭,砍了一個賊兵的腦袋——這人她有印象,之前在西山救過她女兒,好似是叫小白。

 死士要排一個陣,抽走一人那陣的威力便會少一分,因此李夫人當機立斷,衝牆頭的人喊了一聲:“小白,你來。”

 白鳴喧一手拎著一顆人頭,聽到李夫人的聲音,一把扔了那東西,翻身下牆跪到了李夫人面前,“白鳴喧聽令。”

 “你帶小姐速速離開李府,去沽城找她兄長,李景!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護住她的命!你明白嗎?”

 “白鳴喧明白!”他說著便站起身,幾步走到一瘸一拐的李榮兒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姐快走吧!賊兵已經殺到了院外!”

 “我不走!我要和我娘在一起,你放開我!”

 “帶她走!”

 李夫人怒吼一聲,之後她迎上了李榮兒淚意婆娑的雙眸,道:“娘答應你,娘會活著等你會來!所以,你也答應娘,好好活下去!”而後,李夫人又看向白鳴喧,催促道:“快走!”

 白鳴喧道一聲‘是’,下一刻便一把扛起李榮兒,在她的哭喊聲中,扛著她往後院門口狂奔而去。

 李夫人回過了頭,對死士道:“列陣。”

 李家死士如雄鷹展翅般頃刻便各就各位,擺出了一個高低錯落的箭翎之陣,暗器,弓箭,長矛短刀層出不窮,果然將已衝到院子門口的賊兵又殺了回去。

 “上牆。”

 李夫人說完,小廝們爬上牆頭拉弓射箭,丫鬟們跟到牆下手握長矛,李夫人打開袖箭隨時準備補刀,不難看出李府不愧為將帥世家,這臨危不亂的擺布很見功底,將門之風顯露無疑……

 白鳴喧將李榮兒扛到後門,改為背。他在出門前對李榮兒道:“小姐不要再哭喊了,否則會辜負夫人一片苦心。”

 “我娘,”

 “走吧。”

 白鳴喧一步跨出門外。後門外一樣殺聲震天。他立刻抽劍,對李榮兒道:“小姐抱緊我。”

 前不久,他也對她說過一樣的話。

 李榮兒淚眼婆娑地回頭望著自己的家,伏在他的背上,說:“我們不要離開京城,我不要離開京城。”

 白鳴喧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好。”

 他背著她,一路殺出了後院那條街。身後有追兵也有守備營的士兵為他們掩護。等跑到兩條街後,場面更加混亂,但已無人會注意他們倆個,大街上四處都是如他們一般逃亡之人,白鳴喧混入了逃亡的人群,隨著人流又跑了很久,終於跑出了青龍門。

 青龍門外是大片的田地和許多村莊,白鳴喧看似漫無目的,實則腦海中是有一個明確的落腳點——

 神農壇附近有一片神農田,那附近有個村子,是他小時候曾經待過的地方。他的師父在這裡有一處院子,本來是專門給他住的,這幾個月他去了李府,現在那院子不知是否又安排了什麽人……

 但眼下,除了那裡白鳴喧能確定是比較安全的落腳點,其余地方他帶著李榮兒都不能算是安全,尤其是隨便找一戶人家萬一被人發現端倪告了密,那麽處理起來會非常麻煩。

 李榮兒此時還惦記著她的爹娘,沒有注意白鳴喧在往哪裡走又帶她到了什麽地方。直到白鳴喧推開一戶農家小院的籬笆門,她才回過神來,“放我下來。”

 “進屋再說。”

 白鳴喧直接將李榮兒背進了屋裡,剛推開偏房的門,就聽見正房裡穿來一聲咳嗽,一個老者的身影緊接著出現在了門口,那老者手裡端著一碗水,看著白鳴喧目露驚訝,遲疑道:“是,小白嗎?你怎麽到瓢叔這兒來了?是不是又沒有吃得了?”

 白鳴喧立刻接話,道:“瓢叔,我要在這裡借住幾天,可以嗎?”

 老者打量了一下他背上的少女,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娶媳婦了嗎?她受傷了?那快進屋裡吧。”

 白鳴喧道了聲謝,背著李榮兒進了屋。

 正房裡,老者身後一人道:“你何必這樣說?就算要拾薪加火,這也有些太明顯了。”

 瓢叔,也就是公子寶,回過身衝說話的人笑了笑,道:“想當年全平京的人都說咱們會成親,我那時就日日盼,天天盼,人言可畏啊。你沒看見,剛才我說那話時,那姑娘的神態嗎?”

 “看見了,”說話的人自然是周璨,他此時一身農夫打扮,用半塊粗布遮著半張臉,盡管如此,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也過分美麗,反而到令人更想一睹真容,“神女有意自不知,這個覺悟得有個合適的契機,你現在點出來,恐怕她也顧不上。”

 “夫人教訓的是!”公子寶一笑,連忙給周璨行了揖禮,像模像樣,那一聲‘夫人’倒是直接把周璨給氣笑了。甩了他一個白眼,回裡屋去了。

 周璨說得不錯,李榮兒心裡惦記著李家,她的爹娘姑母,就算剛才被那位瓢叔誤會成了白鳴喧的媳婦,她心中有些異動,可要說往深裡再想想,那是真的一點兒心思都沒有了。

 其實,若非現在是這樣的一個情形,李榮兒應該很容易就發現,在瓢叔說她是白鳴喧媳婦之後,白鳴喧也並未作出解釋,正常情況下,這是很有問題的。而這會兒,李榮兒隻當是她的身份敏感,白鳴喧出於安全考慮才沒有點破。

 但事實上,卻不是。

 白鳴喧把李榮兒放到屋內炕上,就坐到了門檻上,發起了呆。剛剛他師父說那話的意思,難道是在點他下一步任務的指示嗎?

 可,師父是知道他的身世的,而他最終也會殺死李衍泰。

 其實今日是個很好的機會,他可以趁亂混入皇宮,但李夫人偏偏把李榮兒又扔給了他照顧。這些天,自從那次在西山過了一夜後,他和李榮兒之間雖然還是小姐與護衛,但白鳴喧能感覺到他們倆之間有些東西與之前不同了,就比如說——

 以前,李榮兒每日至少會過問一句他們這些小廝或護衛本日內府裡的情況,但從西山回來後,李榮兒還會問別人,卻沒有再叫過他。

 還有兩次,他幫小廝們抬浴桶進李榮兒的房裡,兩人迎面而來,李榮兒立刻轉身就回了裡屋……

 李榮兒身邊換了新的丫鬟,那丫鬟有次到院裡采桂花,夠不到,讓他幫忙剪花枝,李榮兒從窗戶裡看到這一幕,關窗時聲音特別響——

 白鳴喧又不傻,這種種跡象難道還不能說明,這位李大小姐在有意回避他嗎?

 她莫非是嫌我那日在西山冒犯了她?——白鳴喧這麽想著。

 這個時候的白鳴喧還是個純情得完全不懂女孩兒心思的少年郎,他怎麽可能知道,李家小姐不是在有意回避他,只是心初萌動的糾結和無措罷了。

 一對少年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正房裡屋,周璨自窗戶的小窟窿裡往外看了兩眼,回頭對公子寶搖頭歎道:“這孩子,被你教成了木頭。”

 “我只是想教會他,”公子寶泡好一盞茶,試了試溫度,不燙手,才遞給周璨,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活著的痛才是真的痛。”

 周璨抿了一口茶,道:“李氏之女是一枚好棋,你這徒弟卻未必是個國手。”

 “他早晚會明白的。”

 周璨還是那句話,“但願如此吧。”

 李榮兒坐在炕上,自己發了一會兒呆,才發現自打來到這裡,白鳴喧也一直在發呆。這會兒她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一股彷徨之感撲面而來,白鳴喧好似被什麽事情困住了,整個人都少了平日的光彩。可如今,李榮兒顧不上這些,她也想問、也想幫他出出主意,可也得在一切安泰的前提下,這會兒她心裡更多得還是牽掛李家的情況——

 她顧不得白鳴喧怎麽想,隻急急地叫了他的名字,白鳴喧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像是回過了神兒,他站起身來,走到李榮兒的面前,問:“怎麽了?是想喝水還是餓了?”

 李榮兒道:“我隻想知道,怎麽才能知道平京裡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回去看一看。”

 白鳴喧說著就要往外走,李榮兒見他要走,連忙又叫他,“你別走。”

 白鳴喧回過身來,就見李榮兒掙扎著要下地,她的腿還沒養好,剛才在李府時強撐著走了那一大段路去找李夫人已經快到極限了,這會兒要是再由著她亂來,那腿估計就養不好了。

 於是,白鳴喧隻好又反身回來,按住她的肩說:“你就在這裡等著,不要亂動。”

 “我不想一個人在這兒,你要是回去,就帶上我。”

 “這……”

 白鳴喧想,帶上你我只能跑,我的輕功也不敢施展,何必呢?可他被李榮兒那雙滿含淚意的眼眸一看,本來想拒絕的話,出口就變成了‘好’。

 周璨從窗戶的小窟窿裡看到白鳴喧又把李榮兒給背了出來,立刻給公子寶使了個眼色。公子寶便走了出去,叫住了白鳴喧,問他:“怎麽才來了又要走?是不是你媳婦的傷需要找大夫?”

 “不是。是,還要回趟城裡。”

 “哦哦,”公子寶心思電轉,道:“你在城裡還有地方住嗎?我聽說你在李府做護衛啊,不過如今李府被圍了,你能逃出來最好還是不要回去了。等個兩三天,局勢明朗了再回去吧。你們現在走,趕回青龍門城門都鎖了,你們也進不去,平白瞎折騰。我看,你媳婦腿腳不便,還是在這裡安心住兩天。你需要什麽,我托人幫你買吧。”

 白鳴喧立刻道:“多謝瓢叔,那就幫我買一些紅花油吧。還有幫忙打聽一下,我那東家李府的情況,多謝了。”

 “哦哦,這個好說。那你們快回去歇著吧。”

 李榮兒見瓢叔說完轉身衝屋裡喊了一聲:“夫人,我出去買些東西,一會兒就會。”

 屋裡有人小聲應了。

 她聽得出那是個很好聽,很斯文的聲音,想來人應該長得不差。而反過來再看瓢叔,又黑又醜,也不知他是憑什麽本事能娶到這樣一位聲如罄石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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