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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在后宮崛起》第50章 晉江文學城掉了 (1)
說起來今年的大選也算是一波三折,被蠱蟲案拖了後腿,原本上個月底就該進宮的帥哥美女們生生被拖在驛館一個多月才得以跨進皇宮的大門。

 后宮添新人,這是三年才有一次的大事,需要注意的地方自然事無巨細多如犛牛,這種事情太后不可能自己盯,那就需要得力又年輕的助手來辦。如今的大周后宮,女妃這邊自然是淑貴妃領銜,男妃這邊除了高悅別無他選。也因此,自新人入宮開始,各項選拔已令高悅忙得腳不沾地,每天處理大大小小的事件零零碎碎不知凡幾,所耗費的精力不必多說,單看高悅每日倒頭就睡的狀態也知道了。

 幸、福兩個小太監最近這段時間特別心疼他家畢焰君,他們日日跟高悅在一起,都明顯感覺到主子從沽城回來好不容易養出的二兩肉,最近又全都掉回去了,而且看起來好似比之前還要瘦,這一點從他那日漸削尖的下頜也看得出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於是他們倆聯合大廚,日日鑽研菜譜,絞盡腦汁想盡辦法給自家主子補身體。

 說起來,皇上自從封了自家主子為四君之首,就再沒有來過后宮,也沒再翻牌子叫人侍寢了。日子仿佛再次回到從前,唯一不同的是他家主子如今位份不同,他們這些奴才跟著也過上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如今穩固主子的地位乃首要之務,而首當其衝的便是保證主子身體康健。

 景陽宮的奴才們辦事一如既往地盡心盡力,這其實也無形中令高悅省了不少心。大選再累,也總有過去的時候,不可能天天都是這種強度。

 全國各地入宮的采女和哥兒們割韭菜似得一茬又一茬,自月初到月末,終於就剩下最後一茬了——四番國的美人們。

 最近這兩天宮裡到此都在議論這事,而高悅已在禦書房為周斐琦研墨了。

 一月未見,周斐琦第一眼看到高悅便忍不住皺了下眉——怎麽會瘦成這樣兒了?印象裡高悅之前也瘦,但臉上是有肉的,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好看,像一朵淋頂朝露的百合,又嫩又甜,令人很難不見之傾心。

 可眼前的高悅雖好看依舊,卻瘦得令人心疼,尤其是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金絲百合緞袍,仙氣滿滿,走路帶起飛揚的袍角整個人就好似仙子飄揚而至,更顯得少了一份煙火氣兒。

 禦書房裡這會兒主位之下,兩側各坐著幾位大臣。高悅一來,這些人連忙起身行禮,有幾位竟然還紅了耳根——

 周斐琦見此有些不悅,微微抿了下唇,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些後悔讓高悅來禦書房研墨了。皇帝心情矛盾,臉上越發面無表情,大臣早已習慣,但高悅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周斐琦不高興。

 說起來也是神奇,高悅穿過來統共也就兩個多月,與周斐琦明明一月沒見了,再見面卻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緒。

 原本高悅行完禮後就安靜地站在了禦案一側,皇帝卻突然對胡公公道:“賜高畢焰座。”胡公公連忙讓小太監去搬椅子。

 高悅謝恩時悄悄抬眼去看周斐琦,就見皇帝的臉繃得比他剛進來時還要緊,似乎是在跟誰置氣。他忍不住便向大臣們看去,這一看自然發現有一人的頭低得快要進□□了,看來在自己來之前,這人應該犯了什麽錯惹惱了周斐琦吧。也就是說,這次皇帝叫自己來,估計又是出了什麽類似‘製上束中約下’那種問題吧……

 事實證明,高悅猜得沒有錯,他才剛坐下,皇帝就開口了,直接點名那個垂頭入襠的官員,道:“以兵養民乃是水患期間的權宜之計,如今是兵部馭下製劣,你不思追本溯源及時糾正,竟扯出權益計策填補,這是本末倒置推諉不實之舉!若是大周官吏人人如你,朕這個皇帝還怎麽坐?!”

 兵部乃劉尚書的衙門,這個老頭今日沒在,現在其下屬被批,其余人見皇帝盛怒,自然閉口不言,以求自保。可他們不知,越是這樣,皇帝的火只會越大,看他們越像一群廢物點心。

 高悅不知前因,在一旁聽皇帝罵了一會兒大臣才聽明白,原來是今年秋闈武選時出了問題,原本暫定的人數因蠱惑空出了許多職位,突然需要大量補充,選拔的名額也因此擴增。這是個變數,由此必然會引發一系列其他變數,期間困難可想而知,作為掌事官員此時要做得應是拿出應對之法並申請實施條件,這才是一個正面積極的應對態度。然而,京轄掌管此事的官員卻並未這麽做,因為不敢說,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又立功心切想借此多事之秋脫穎而出,這人竟是硬在原本的秋闈時間內選出了比之前規定人數多兩倍的武秀才,這些武秀才的質量可想而知……

 最關鍵的一點是,下邊的人乾出了這樣的事,兵部主理此事的‘垂襠哥’竟然沒有察覺,等到人員任命之後出了問題才發現有人在欺上瞞下收受賄賂,買賣官職這種事在大周一直都是大忌,何況這次出的問題還比較嚴重——

 武舉選出的新任官員,一上任就因私鬥鬧出了人命,細查之下才發現這個新上任的武官原本只是當地商賈家的紈絝子弟,別說上陣殺敵了,他連縛雞之力也無,他能選上純粹是靠他爹撒銀子拚出來的,再查,又發現那位老爹為了兒子的官職竟前前後後花了五千多兩銀子,這些錢都進了誰的口袋,又是一連串的人名……

 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本不稀奇,壞就壞在‘垂襠哥’今日一不小心扯出了高悅治水賑災時提得那個‘以兵養民’的法子,他當時是這麽說得‘……水患之時有以兵養民法,如今蠱患余波,或可反向而為行‘以民養吏’之法,還可節省國庫——’

 他話都沒說完,就被周斐琦臭罵了一頓!

 這兩件事從本質上性質不同,產生的影響不同,帶來的隱患當然更是天差地別,真怪不得周斐琦發火!

 高悅聽完了始末,估摸著周斐琦這次叫自己來應該是讓自己來給這些官員‘講課’的吧。果不其然,等周斐琦罵人罵累了,便對高悅道:“以兵養民之法當初便是高畢焰想出來的,今日他既然在這兒,那便由他來給你們說說明白,何為以兵養民!”

 高悅應了一聲,衝那些大臣們微一欠身道:“所謂以兵養民,究其根本是以軍製約束因水患而散亂的流民,以□□民無家可歸,無處可依,而起□□……”

 這些理論對高悅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這會兒他像講解方案一樣逐層剖析,逐條詳解,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時間靜靜流淌,禦書房裡的官員們有些是第一次聽高悅‘講課’,有幾位已經是第二次了,然而一個時辰後,不論聽過幾次的大臣們,望著高悅的眼神全都變了數遍。

 從一開始的疑惑到後來的恍悟,再到欽佩最終成為敬仰,那種縝密新奇的理論,以及可以預見的簡單高效的方式,無不刷新了他們略有些陳腐的認知。

 這一堂‘課’上下來,許多大臣心中都有同一個疑問:江南高家到底是如何培養出這樣一位見識眼界遠超世俗的哥兒的呢?

 高悅講課的時候,周斐琦便坐在禦案之後,安靜地喝茶。他的目光從沒有一刻離開過高悅,就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帶著一種誰都看不懂的蒼茫。

 禦書房裡除了高悅清幽溫和的聲音,其余人都全神貫注地聽他講,極少動作,顯得很靜。胡公公卻不得不悄然湊到周斐琦耳邊,小聲道:“皇上,太后請您去呢?”

 周斐琦揚手,胡公公退了下去,眾人見此也都向他看來,就聽皇帝道:“今日便到此吧,明日早朝後再議。”

 大臣們連忙起身告退,高悅也準備告退,卻被周斐琦喊住,“悅兒,隨朕去看看太后吧。”

 ‘遵旨。’

 高悅斂眸,隱於袖中的手,輕輕握了下拳頭。

 他跟在皇帝身後半步,視線不經意間掃到皇帝的耳朵,驚訝地發現周斐琦的耳廓竟然有些紅——是熱得麽?不應該啊,如今已是處暑一候,立秋都過了呀,莫非他這是——害羞了?

 周斐琦到沒害羞,他就是緊張,緊張得有些燥熱,又有些懊惱自己剛才明明可以一個人來看太后,偏偏沒忍住順口就把高悅叫上了——這樣的自己,可真是無藥可救!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話來到永壽宮,離著大殿還有好遠就聽到了一陣嘹亮的嬰孩兒哭聲,周斐琦腳步一頓,高悅也跟著他停了下來。

 “哪裡來的孩子?”周斐琦側首問胡公公。

 胡公公連忙看向迎駕上前的李公公,道:“陛下問哪裡來的孩子?”

 李公公一臉笑意,邊給周斐琦行禮邊道:“月前鎮東將軍喜獲麟兒,這次他護送四番國的哥兒進京,太后特意讓他帶著孩子進宮來給看看。”

 “哦,原來是李家的嫡孫,那到確實該好好看看。”周斐琦說著,目光似是不經意地看向高悅,見高悅低著頭若有所思,不知為何,他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又沒忍住‘哼笑’了一聲,引得高悅終於向他看了過來。

 高悅的目光中帶著詢問,好似在說‘陛下怎麽了’,周斐琦深深盯了他一眼,甩了袖子大步向前走去。高悅看著這樣的皇帝,忽然覺得他有點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大抵陳謙上幼兒園時總是這樣一聲不吭地生悶氣。

 高悅跟著周斐琦往大殿裡走,心裡還在想著,生悶氣這一點,勉強也可以給他加兩分吧……

 皇帝駕到,大殿裡的人自然出迎行禮,梁辰抱著一個包裹嚴實的小家夥跟在李景身後,那孩子正在梁辰懷裡不斷鬧騰,拳打腳踢的樣子看起來倒是異常活潑。

 “參見陛下。”李景躬身,梁辰跟在他後面本也是要躬身,但那孩子一隻小肉手突然拍到了他臉上,搞得梁辰禮行了一半不得不昂頭躲開,姿勢看起來可是很有幾分滑稽。

 “快免禮吧,”周斐琦虛扶了一把,托起李景的胳膊。李景抬頭時正好看到高悅在皇帝身後邁進門,起身的動作微微一頓,又迅速收斂心神,恭敬地立於一旁。

 周斐琦自然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也看到了地上那道屬於高悅的影子,對於李景這個反應,雖臉上不顯,眼中卻閃過一道極其複雜的情緒。

 梁辰見高悅跟皇帝一起來了,也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他這會兒顧不上別的,懷裡這個‘臭小子’有點兒太不聽話了,主要是這小混蛋從生下來除了他和李景就不讓別人抱,剛才太后才抱了一下,他就哇哇大哭,不僅拍了太后的臉還直接尿了人家一身,實在是有點兒太丟人!一點兒都不知道討人歡心,給這小家夥兒當爹,實在是難死個人!

 高悅上次見梁辰的時候他還挺個大肚子,這才不到兩個月竟然就卸貨成功,榮升奶爸,且梁辰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看得高悅不禁想到莫非這生孩子真如梁辰所說‘簡單得很’?。

 內殿裡太后換了裝,正由玉竹扶著走出來,她雖然被小家夥折騰了,那心裡也是歡喜的,畢竟這可是李家正統的嫡孫,一脈相承,李家有後,她怎麽可能不高興!她特意借著這個機會把皇帝叫來就是為了讓他看看,有孩子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另外,也是變向在催皇帝抓緊時間給皇家開枝散葉,如今大選也進行到了尾聲,后宮裡如花似玉的美女哥兒應有盡有她得抓緊時間再推一把,否則由著皇帝這麽磨蹭下去,大周皇室的子嗣問題,可就真要被人詬病了!

 “你來啦,”太后笑著看了皇帝一眼,指了指梁辰懷裡的孩子,道:“看看,這小家夥多可愛!”

 周斐琦淡笑著看了一眼那個仍在掙扎的小家夥,道:“母后說得是,確實精力旺盛,玉雪可愛。”

 梁辰本想抱著孩子給皇上看一眼,奈何那小家夥一點不配合,哭得反而更大聲。李景見此無奈地歎口氣,對梁辰道:“給我吧。”說著便將孩子接了過來,顛顛拍拍,那孩子竟漸漸安靜了下來。

 高悅見此不免覺得更加驚奇了。

 太后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屋裡幾人,見高悅自打進來便一直在盯著那孩子看,而李景自打高悅進來便一直在偷偷盯著高悅,甚至就連現在哄孩子的時候眼角余光都一直瞄著他,太后心裡微微一動。她再看皇帝,坐在主位上竟然在出神?而梁辰自始至終低垂著眉眼,好似對一切無動於衷。

 太后是過來人,有些事無需明說,她自然都懂,心中暗歎一聲都是孽緣,便笑眯眯對高悅道:“悅兒,哀家那兩盆花兒,今晨還沒澆水呢,你替哀家去看看吧。”

 高悅忙應了聲,明白太后這是有意把他支走,自然識趣地退了出去。他一走,大殿裡的氣氛突然沉了一下,皇帝回過了神兒,正好看到李景扭頭,目光追尋著高悅的背影——皇帝的眸光凜了一瞬。

 梁辰起身,從李景懷裡接過了孩子,“給我吧,我進去哄他睡一回兒。”

 “快去吧,小娃娃能睡才能長。”太后笑著衝玉竹使了個眼色,玉竹連忙扶她站了起來,小聲提醒道:“太后娘娘您也該睡會兒了。”

 “嗯,是啊,人上年紀了,確實要多休息,”她轉身之際,看了看周斐琦,道:“哀家也不知還有多少日子,余生隻望能看一眼大周的皇孫,皇上啊,你什麽時候才能替哀家實現這個願望呢?”

 往常,周斐琦被太后這麽問都會給個答覆,但今日,他竟抿著唇沒有作答,這下,太后真是有些生氣了,怒道:“哀家聽聞大選至今你一次牌子都沒翻?”

 周斐琦道:“前朝國務繁忙。”

 太后氣得抖著手指他。

 李景見此連忙起身,告了聲罪便退了出去。太后要教訓皇帝,他自然要識趣兒地避開。這一出來,便想起有個人此時正在偏殿的花房,於是鬼使神差般就拐了過去。

 偏殿的門大開著,殿裡各種鮮花爭奇鬥豔,滿室芬芳。層層百花間,大殿深處裡,那人一襲白袍,正挽起袍袖手持小鏟在給喜蘭翻土。

 李景原本隻想就這樣遠遠看上一眼的,可看著看著忽見那人彎腰拿壺,才發現,那腰怎麽能細成那個樣子?他明明記得前些日子在沽城相見時,他並沒有這麽瘦!!

 怎麽會瘦成這樣了呢?

 李景腦子裡想著這個,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那人身後。走近了才發現他的手臂有些過於細了,好像輕輕握一下就會碎了似得,這樣的一雙手臂真得能拿得動這個銅壺嗎?!

 “我來幫你吧。”

 “哐當!”

 高悅冷不丁聽到耳畔一人聲,真是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水壺就掉了下去。他扭頭見來人是李景,惱道:“你這人怎麽走路也沒個聲音?!突然說話,嚇死人了!”

 李景見高悅竟然衝他翻了個白眼,恍惚間好似時光倒流,他們倆又回到了年少親密的時候。

 高悅哪裡管他怎麽想,彎腰撿壺,沒想到李景也同時彎腰要幫他拾起水壺,這下可好,兩個一點默契也沒有的人,同時去拾一把水壺,站得又近,‘咚’一聲,腦門撞到了一起,高悅甚至被李景撞得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他身後就是花架,這一退,就像骨牌似得,靠到了花架上,那架子翻倒,又砸到了另一個架子,一時間整間偏殿好似地震,動靜大到不可思議!

 主殿裡,太后和皇帝早已針尖對麥芒,子嗣這個問題在兩人之間橫沉已久,今日終於引爆了太后一腔怒火——

 “你以為哀家願意日日這樣念叨你?!你若是有周家先祖一半覺悟,哀家現在早已兒孫繞膝盡享天倫!哀家把你養大,自認對你盡心盡力,你小的時候哪次生病不是哀家守著你?!哀家對你視如己出,你就是這麽孝順哀家的?!琦兒,你但凡有一點兒孝心,今日就不該看著哀家這般焦急無動於衷!這后宮三千,難道就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你眼的?!再說,皇家子嗣乃是國事,你若是讓周家絕了後,你是對得起列祖列宗,還是對得起這江山天下?!!周斐琦——”

 “哐當!哐當!”

 隔壁偏殿傳來數聲巨響。

 周斐琦起身,恭敬地向太后行了一禮,於陣陣巨響中,張嘴說了句什麽,便大步向外走去。在他身後,太后跌坐進椅子裡,愣了片刻,突然色厲內荏,盛怒之下,抖手指著他的背影,大喊:“那你倒是生啊!!!”

 ——“朕的子嗣,若非他生,便讓周家絕後好了!”——

 玉竹邊為太后順背,邊望著皇帝走遠的背影,心中震驚,想著這個‘他’是指高畢焰嗎……

 隔壁偏殿。

 高悅被李景撞到了花架上,花架倒了,又壓倒了另一個花架,無數花盆頃刻落下,稀裡嘩啦地碎了一地,滿地狼藉間,高悅也摔倒在地,一個花盆眼看就要落到他頭上,李景不及多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扯得高悅向前飛撲,這才躲過那當頭一盆——

 偏殿門外,周斐琦收回邁進殿門的那隻腳,雙手攏於袖內,無聲地看著那兩個抱在一起的人——

 印象中,這樣的畫面自十年就在不斷出現,那時候悅兒才進宮,他第一眼見到他便一瞬間熱紅了眼眶,大概是從未想過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看到這個人,最開始的那段日子他夜夜做夢,夢境裡全是他們小學時的場景,夢醒之後再見悅兒,很長一段時間都分不清,直到有一次他看到李景把高悅欺負哭了,才突然發現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和‘他’。

 那時候周斐琦就想,在那個世界我已經死了,我的靈魂飄到了這裡,遇到的自己不是自己,他也不是他。但能看著那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某種意義上來說好似也是一種慰藉。

 然而,事與願違,只因李景終究也只是李景罷了,他負了他,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呢?

 接他進宮之前,周斐琦對自己說‘有你在的那個世界,我已無法再愛你;沒有你的這個世界,我也不會愛別人。長得再像也不是你,但因為像你,我願意養他護他給狼狽的他提供一個歸宿,只因我看不得這樣像你的他落魄無依。

 盡管這對我是殘忍至極。’

 可是,這原本就想得明明白白的事情,卻在今年夏至那天起變了味道。最起碼,此刻周斐琦看著花房裡的兩個人再沒有當初那種懷念過去的慰籍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多年的沸騰醋意,而這個反應意味著什麽,簡直不言而喻!!!

 周斐琦雙手抓著另一邊的手腕,不過片刻龍袍的袖口便見了紅。

 殿內,高悅站穩後連忙推開了李景,氣惱道:“你看看你乾得好事?一會兒我可怎麽跟太后交代啊?李將軍,請你別在這兒幫倒忙了,趕快出去吧!”說完一個眼神兒也不再給李景,轉身收拾起來。

 李景抬手本要幫忙,但高悅渾身爆發出的冷氣拒絕意味強烈,帶著顯而易見的嫌棄,令他無地自容。他站了片刻,再次抬手想要拉高悅,眼角余光突然感到一股凜冽視線,連忙回頭一看,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一句‘陛下’還沒出口,那人卻已轉身走了。

 李景連忙追了出去,他不是傻瓜,看得出帝王盛怒。

 偏殿的花房鬧出這麽大動靜,李公公帶人早就等在了門外,若非剛才陛下在這兒他早就衝進來了。此時,陛下和李將軍都走了,他們忙進來幫高悅收拾。

 “高畢焰,這是怎麽回事喲?”李公公看著滿地名貴的花朵,滿臉心疼。

 “我摔了一下,不小心撞翻了。”高悅也是懂花人,今日做了摧花手難免也憋屈,不過,“我稍後會到太后面前請罪,李公公咱們先快把這些收拾起來吧。若有空花盆先都拿來,重新栽種,還能拯救。”

 “好好,奴才這就去安排。”

 眾人緊急救花,一時間忙得腰都抬不起來。高悅也顧不上白袍子髒不髒了,直接下手抓起了泥土。

 李景一路追著周斐琦出了永壽宮,此時還在大選期,官道上盡是宮人往來頻繁的身影,李景卻顧不上太多,也不敢再耽擱,邊走邊向周斐琦解釋,道:“陛下聽臣一言,剛剛花架倒下,臣見一花盆差點砸到畢焰君,這才出手——”

 “不必多言。”

 周斐琦腳步未停,直到進了禦花園,來到冷心湖畔,才堪堪停住腳步。走了這一路,理智漸漸壓住了怒氣,他這才轉身面向李景,那雙眼卻神情如刀,視線落在李景身上,帶著刮骨之勢。

 而李景這會兒卻心中存了些不可言說的微詞。

 君臣靜默。

 片刻後,李景道:“陛下,子嗣實乃國事,望陛下以國事為重。”

 “所以,你當初求娶梁家哥兒,只是為了李家的子嗣?”

 李景一驚,他勸皇帝解決子嗣問題是因為知道太后正在為此事頭疼,卻沒想到皇帝竟然會提當年那件事。這些年來,這件事其實可以算是扎在他們君臣之間的一根小刺,如今這根刺早在高悅沽城之行時不攻自破,李景得知真相,一切都是因為當年自己蠢,可越是清楚了真相,內心的懊悔和嫉妒便越發不好控制——

 “不是。”

 李景說完低頭,再抬起時,臉上多了一層慘淡的笑意,他說:“陛下,有個人在我心中如月皎皎,偏偏若仙,卻因我一時愚昧注定今生無緣。如今他心裡有了人,卻身陷金絲籠,眼看著他日漸消瘦,我隻想對金絲籠的主人說一句心裡話,若不愛他,不如放他走吧!”

 聞言,周斐琦眸光冷凜,眼角微眯,道:“金絲籠?”

 “陛下,臣無意冒犯。”李景忙又行禮。

 “呵,”周斐琦這一聲冷笑,帶出無言無盡的嘲諷,“你怎知他心中有了誰?!就說是金絲籠!”

 李景聽後,望著皇帝的目光漸漸染上了一層同命相連的憐憫,他歎息一聲,道:“陛下,那日沽城初遇高畢焰,臣曾被他暴打一頓,後來臣才得知,他把臣認成了別人,那個人叫陳謙,臣想那人應是如今他心裡的人吧,所……”

 李景之後又說了什麽,周斐琦完全沒有聽見,他此刻腦袋裡就只有一句話——

 ‘……他把臣認成了別人,那個人叫陳謙……’

 ‘……那個人叫陳謙……’

 ‘……陳謙……’

 還有什麽是需要驗證的?!

 還有誰會把李景認成陳謙?!

 這一刻,周斐琦隻覺得自己特麽就是個傻x!!!

 李景勸諫的話才說了一半,視野內再無皇帝,只剩一角帶血的衣袂翻飛而過,他不過轉頭間,那角衣袂已帶著凌厲之氣,飛馳在了三丈之外!

 李景愣愣地看著皇帝飛奔於皇宮的身影,第一切實感受到了陛下深厚的內力。若非眼前這一幕,他幾乎要忘了,周斐琦年少時也曾和他一起學過武藝。

 大周的嘉懿帝,自登基以來一直是矜貴優雅的,他的禮儀從未有過一絲紕漏,不論是在皇宮裡還是在皇宮外不要說奔跑,他連疾走的時候都沒有,他就像是從容睿智的象征,令所有見過他的人不得不拜服在他的風儀之下。

 然而,今日,就在皇宮之中,這位嘉懿帝卻像隻脫韁之馬瘋了一樣地在疾跑,宮人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帝紛紛嚇得退避三舍,皇帝所過之處人人跪地行禮形色恐慌。

 相比之下,那句以往一項不帶絲毫感情的‘平身’都在此時此刻顯得無比仁慈,而今日的皇帝不知在著急什麽竟是連這一點仁慈都顧不上施舍。宮人們跪在地上,望著皇帝遠去的身影,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此時橫衝直撞,雙眼赤紅,袍袖帶血,形容怎是一個‘怖’字可說。

 此時,永壽宮的偏殿裡,高悅抬起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他一手扶著□□一手攏著泥土,正蹲在地上按壓。他心中想著,花朵本無罪,有錯得只是莽撞的人。一會兒還要去向太后請個罪,不過偏殿鬧出了這麽大動靜,她都沒過來看一眼,看來主殿那邊應是也出了什麽事情吧……唉,這后宮裡,就沒有一天輕松的日子……

 一屋子的人正忙得不可開交,院子裡突然傳來李公公的呼喊聲:“陛下——您這是怎麽了?啊!哎喲!”

 高悅皺眉回頭,透過敞開的殿門,正好看到周斐琦一腳踢開了擋在他身邊的李公公,李公公手裡還抱著個花盆,此刻也是連人帶盆全都撲了,皇帝踏過那一地碎瓷片,氣息凌亂,鬢發飛揚,雙眼赤紅眼神凶狠地出現在偏殿門口。他盯著高悅,一步一步走進了殿來!

 高悅:?

 “你——”

 他才剛站起身,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眼前虛影一晃,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拉了過去,緊接著他再也無法說話了!

 高悅震驚地瞪大眼,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嘴也再不是他的了!

 周斐琦抱住高悅的那一刻,隻覺得這些年來一直被壓製的情感如高漲的海浪一發不可收拾,它們叫囂著洶湧噴騰,這一刻,理智是什麽?誰知道呢!禮儀規矩是什麽?去他嗎的!

 他什麽都不管了,什麽都不要了,他就要眼前這個人,他就要他!!

 瘋狂的親吻如野獸啃噬骨髓般,嚇到了高悅,也嚇得一屋子的宮人集體僵愣了數秒。直到有個花盆自一個呆愣的小宮女手裡再次跌落,那‘嘩啦’一陣脆響,終於驚醒了沉溺海潮中的帝王!

 帝王紅著眼睛,冷冷掃了一眼,下一刻,他終於松開了已被親到眩暈的高悅,卻不待他發問,便抄起他的膝彎一把將人抱了起來,抱著人大步往外走。高悅抓著龍袍,手心的泥土染黑了龍袍的繡紋。周斐琦抱著高悅,手腕鮮血染紅了高悅白袍的百合花。

 然而,此刻皇帝又哪裡顧得上這些,他抱著人,又低下頭,再次咬住了他的嘴唇!

 高悅:!!!

 想吐!!!

 似乎是感受到了高悅的抗拒,‘繁忙’的帝王終於肯在吸‘食’的間隙說了句‘哥,別怕,是我,小謙’。

 那一瞬間,高悅的眼眶頃刻紅了,他隻眨眼之間,熱淚便順著眼角流了下來,與此同時,拳頭如雨點般劈裡啪啦砸到周斐琦的肩頭,周斐琦卻像是餓了幾個世紀的獨狼,任憑高悅怎麽捶打,他隻叼著自己的口糧再不撒嘴!

 皇帝瘋跑在后宮中掀起的波濤還未平息,皇帝抱著高畢焰親了一路的炸彈再度落下,所引起的轟動根本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可以形容!!!

 后宮是旱災嚴重到地核都在龜裂的重災區,從未得到也未見過皇帝和人親熱的眾嬪妃們,在聽到第二個消息時,不知有多少人直接摔了手邊器物,甚至有人氣得直接暈了過去。

 而這些事情,不論是對之前的周斐琦還是現在的周斐琦都是微不足道的消息,他此刻眼裡只有他的高哥哥,那愛兩輩子,卻隻比他大三天的男人!

 極陽殿的湯池,每逢有嬪妃侍寢的日子,都會放太醫們專門研製的湯汁,這些年來,從未派上用場,但今天卻立了首功!

 高悅被周斐琦從湯池裡抱出來時已經哭得眼角泛紅。難得周斐琦‘手下留情’他現在還算清醒,他記得進湯池的時候太陽明明隻偏西一點,可此刻已隱到了西山之後。

 這湯池的水很不對勁,他上次領教過一次,當時出來的快沒這麽明顯,今天卻在裡面待了整整一下午,此刻隻覺得渾身骨頭都要碎了,怎會這樣?這水裡到底都放了什麽?!

 高悅想說話,嘴卻還被周斐琦霸佔著,他認命地閉上眼,最後隻發出了幾聲意義不明的‘嗚嗚’……

 太陽漸漸的沉沒,夜晚終於來了。

 極陽殿裡大門緊閉,張公公和胡公公一左一右恪盡職守地守在門外,盡管窗門都關得好好的,可有些聲音卻好似無孔不入般,逮著縫隙就往外鑽——

 “……你給我適可而止……我有話問你……”

 “再等等,一會兒就好!”

 “……你給我停啊啊啊……”

 “我停不下來!”

 “嗚嗚!”

 “我好想你!”

 “……不行!”

 “好哥哥,就一回,你再疼我一回,好不好!”

 “你給我滾!——啊!”

 “……真的……太美了……”

 “……疼……”

 “……哥……”

 張公公和胡公公本來覺得到了子時怎麽也該叫他們進去了,然而真到了子時的時候,除了高畢焰的聲音由嘹亮變為沙啞,裡面好像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兩人想著陛下龍精虎猛,實乃大周之幸。

 那麽再過一個時辰,應該叫他們了。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高畢焰的聲音已經只剩輕輕啜泣,皇帝陛下卻還沒有叫他們進去伺候的意思。

 胡公公年紀有些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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