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遠南落地的時候還是風和日麗,在他打車回m市的兩小時車程裡,天氣迅速轉陰。等到出租車師傅把他送到小區門口,天上已經像鋪了萬裡的烏青色緞子,眼看著就要狂風暴雨。他拎著箱子往樓裡衝,希望這雨與他有緣無分,沾不到他身上,剛進樓裡,和被盛霓指使著下樓倒垃圾的盛褚打了個照面。
盛褚笑:“喲,這麽著急回來見我啊。”
傅遠南:“……”
他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要下雨了,我沒帶傘。”
盛褚走出去兩步把手裡的垃圾袋往桶裡一丟,然後又走回來,剛走進樓道,身後便傳來劈裡啪啦雨滴砸地的聲響,擦肩而過站在樓梯口等他的傅遠南,自己先上去了。
傅遠南問:“今天阿姨休息吧?”
盛霓換了份小超市收銀員的工作,一周六天工作,周三休息。比之前工資少點,也沒了三險,但清閑得多了。盛霓是擔心她總不在家,照顧不好兩個正在念高中的小孩,這才換了份工作。
雖然這倆小孩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照顧。
盛褚點點頭:“嗯,她在家,牛奶也在。”說到這裡他回過頭,“你以後注意點,別老往我房間跑,AO有別知道不?”
AO有別……
是誰第一次見面就說要一起睡的來著?
傅遠南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其實這點道理他明白,在盛霓看來,他是盛霓表姐的繼子,也是富二代,恐怕盛霓會覺得自己家盛褚高攀不上,同時擔心盛褚為愛情衝昏頭腦吃大虧。
他心想,我不去你房間也行,你隔三差五也會往我這裡跑,不虧。
傅遠南果然規矩本分了好幾天,當著盛霓的面和盛褚保持一定的距離,禮貌端莊地就像兩個惺惺相惜的好同學,共同進步一起努力,就是成績上看上去像是一個在百貨大樓工作,一個考上了北大,倆人都有光明的前途。*
結果先憋不住的是盛褚,傅遠南不來撩他,他反而先一步感到無趣了。
周六的時候他在客廳擼牛奶,牛奶不給盛褚擼,看著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也許是考慮到盛褚是它目前唯一的鏟屎官,又很手下留情,沒有去撓盛褚,只是在客廳兜著圈子跑。
盛褚到底是人,比牛奶這種四肢動物狡猾得多,他見盛霓在廚房裡洗洗涮涮準備做飯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張嘴亂喊:“哎牛奶——你跑哪裡去——呔!吃俺老盛一棒!”
被他抓在手裡的牛奶三分惶惑三分無語四分漫不經心:“……喵喵喵?”
盛褚邊嚷嚷著邊從客廳往傅遠南房間偷渡:“你別跑啊,我來抓你了!別往房間跑!掉毛!”
牛奶被他扼住了命運的咽喉,動也不能動,還要被構陷,屬實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盛褚抱著牛奶就這樣光明正大地鑽進了傅遠南屋子裡,傅遠南正在看電影,雖然戴著耳機,但仍然能聽見怎怎呼呼的盛褚哐哐哐的腳步聲,他摘下一側的耳機回頭看盛褚,盛褚拎著牛奶的兩個前肢跟他打招呼,笑得又憨又甜:“嗨,好久不見。”
神特麽好久不見……每天都在一張飯桌上,連上學都在一塊,哪裡來的好久不見。
傅遠南糾正他,聲音冷冷淡淡:“上一次和你見面還是在五分鍾前我去廚房倒了杯水。”
那杯水現在就放在桌子上,用的是上回盛褚落在他這裡的杯子。
“我是說我很久沒在你房間裡單獨見過你。”盛褚眼尖,“你怎麽用我的杯子?”
傅遠南對著杯子裡的熱水吹了口氣,嘴角噙笑:“哦,原來是你落下的杯子,我以為是我的呢。”
盛褚知道傅遠南是在睜眼說瞎話,但他拒絕跟傅遠南掰扯這些東西,盛霓總說他有很多歪道理,他看傅遠南才是那個深藏不露的歪道理大王。他說:“你不摸摸牛奶嗎,你看牛奶的小肚皮,可不可愛?”
在盛褚懷中消停了一會兒的牛奶突然從他懷裡蹦了下來,迅速地鑽進了傅遠南的床底,擺明了拒絕任何跟人類的接觸。
“一天到晚就喜歡吃灰,床底下不髒嗎!你個髒東西!”盛褚氣得罵貓,然後生硬地轉移話題,“呃……你在看什麽電影啊?”
傅遠南也不去戳穿他的尷尬,說:“《低俗小說》。”
電腦上正好播到米亞當著文森的面舔櫻桃上的奶油那一幕,盛褚看了兩眼便不忍卒視,雖然他平日裡並不太正經,但這會卻裝得像個色即是空的柳下惠,目不斜視:“你明明看的是電影!”
傅遠南一愣,繼而會心地笑起來:“這部電影的名字就叫《低俗小說》。”
……還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盛褚臉不紅心不跳地為自己遮掩,死鴨子嘴硬地倒打一耙:“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電影,所以你才要關著門偷偷看。”
關於正經不正經的討論多少撩撥到了傅遠南的心弦,不正經的傅遠南果真朝著門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確認那門是關上的——關上的門意味著與外面的世界隔離,可以為所欲為。他把耳機從自己耳朵裡扯出來,敲了空格鍵暫停正在播放中的電影,然後把耳機線纏好放在一邊。這些動作的完成甚至沒有用足一分鍾。
盛褚看著傅遠南站起來朝他走去,反而像牛奶一樣,一步步往後退。
傅遠南眨眨眼睛,問他:“你退什麽?不是你來我房間……找我玩的麽?”
他語帶調侃,越走越近,已經逾越了最基本的社交距離,伸手摸上了盛褚的臉。
每次傅遠南這樣做,都是想要接吻的意思。
盛褚就像灶台邊撩火玩的小貓,爐火燙歸燙,手卻一定要伸出來試一試。如果盛褚是個北方小孩,小時候一定乾過大冬天舔鐵門然後粘了舌頭的傻缺事。這次也是,他撩到了傅遠南但不太想對這個結果負責,慌慌張張地拽開門,撂下一句想往外跑:“我才沒有……都、都怪牛奶,它非要往你房間裡跑!要不是追它,誰上你房間來啊!”
說完真跑了,還朝著廚房大喊一聲:“媽,你有啥家務要做的沒?”
盛霓抬手把廚房的推拉門關上不讓盛褚進來:“去去去你一邊去!你能做點什麽?淨給我添亂!”
碰了一鼻子灰的盛褚夾著尾巴回了房間。傅遠南從門縫裡看見,覺得好笑,估計一時半會盛褚不會再來他房間撩閑,就把房門給帶上了,正欲帶上耳機繼續看電影的時候,牛奶從床底下鑽了出來,和他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牛奶可能不好意思了,大概也知道他的臨時鏟屎官是個腦子經常抽風的小學生,只能用自己最高貴的禮儀代替他主人向傅遠南誠摯地道歉——它躬起腰,猛地躍上了傅遠南的膝頭,然後乖乖地趴在上面,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舔了舔爪子,趴在上面睡著了。
傅遠南想了想,掏出手機拍照發給盛褚,凡爾賽了一把。
-傅遠南:牛奶其實挺乖的
-傅遠南:[圖片].jpg
-傅遠南:它在我腿上睡著了誒
從未得此殊榮的盛褚在房間裡氣得跳腳。
-盛褚:吃裡扒外的臭東西,以後你給他鏟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