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遠南非常忐忑,即便他現在不是人類,沒有心臟,卻仍然能切身體會到那種劇烈跳動的、難以言喻的不安。他不可自抑地去做最壞的預想,覺得自己像溫水裡正在被煎熬的青蛙。
盛褚問:“哦,這樣啊。那一個世界可以共存兩個系統嗎?”
盛褚這樣慢條斯理地詢問只會加劇傅遠南的煎熬,既已提起這些故事,傅遠南也沒有再猶豫的道理,反倒是直截了當地給予肯定:“可以。只要世界邏輯不崩塌,理論上可以存在任意個系統。”
這下盛褚能確定了,傅遠南八成是一個原來世界裡他認識的人,否則不可能對他的過往了解得如此清楚。
能夠確定身份,就能減少一些未知的恐懼,至少事情並不如他想得那麽糟,他不是一個在遊戲世界裡覺醒了的NPC。
他覺得他腦洞可能是真的有點過大了。
要不以後去做遊戲文案策劃吧,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填一個計算機系的志願過過癮。
不過……他和傅遠南恐怕是真的有緣無分。
系統擇選世界往往是隨機的,通常是在上一個世界的任務完成後,在宇宙范圍內接收請求,按照難度高低進行排列,從中挑出一部分適宜宿主完成的,再隨機指定一個給宿主。
這次他們能機緣巧合來到了同一個世界,下次呢?
人家異地戀是跨越城市的戀愛,他們異地戀,跨越兩個世界。
堪創吉尼斯世界紀錄。
盛褚又問:“我可以去讓別人承認他是來自另一個系統的嗎?會對世界運行產生什麽影響嗎?”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傅遠南的所作所為,覺得傅遠南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來歷。
小醜竟是他自己。
傅遠南聽到這句話頓時如蒙大赦。
原來盛褚的懷疑指向的是崔原,而不是他。既如此,他乾脆借此機會提點一下盛褚,避免盛褚意外掉馬。
“理論上是可以,但是,你要思考清楚,他是需要你存在還是需要你的原身存在,畢竟,殺掉你,原身就能複蘇。”
傅遠南顯然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要做掉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他全盤托出的時候再下手。
對此盛褚不以為意:“不會的,他不會的。”
他的語氣甚至稱得上篤定,傅遠南對他的好有目共睹,沒道理圖謀不軌,圖什麽呢?
“最好不會。”傅遠南意味深長地說,“你快寫作業吧,還有五分鍾交閱讀理解的答題卡,你還寫不寫了?”
盛褚抬頭一看表,果真還有五分鍾下課。
“你怎麽早不提醒我……哎不對你怎麽知道我們什麽時候下課?”
傅遠南說:“我就不能調資料嗎?”他歎了口氣,打算幫助盛褚作弊:“來,我報答案,你快寫吧。”
還能報答案的嗎?!
盛褚眼睛一亮:“考試也能報答案嗎?”
那他考進年級前一百不就很容易了嗎,只要控控分就行,說不定還能考過傅遠南呢,多牛逼。
傅遠南啞然失笑:“你在做什麽青天白日夢,系統不可以協助宿主違規完成世界任務,這條被你吃進肚子裡去了?”
契約裡確實有這麽一條,系統不能利用能力幫宿主直接完成任務。傅遠南幫盛褚寫作業相當於打了個擦邊球,不算做直接幫助,但真要泄露考試答案,那必須要算作違規。
系統內還有一套懲罰機制,這套機制傅遠南沒有權限關閉,所以違規的話,他也不可避免地要受罰。
眼見著兩個人又要吵起來,盛褚及時製止住這樣的苗頭出現,催促系統做正事:“快點,還有三分鍾了,搞快點搞快點。”
期中考當天,消失了一個禮拜的傅遠南出現在考場上,神色疲憊。但傅遠南並沒有帶著行李回盛褚家,他給盛褚的理由是:“我隻回來考一下期中考,申國外學校要看高一的成績。”
等到考完,傅遠南又不見了。來無影去無蹤,是段譽看了都要自愧弗如的程度。
而且,就算是這種情況,放榜的時候,傅遠南又是第一。
等到劉玲又一次把成績單貼在教室後面的時候,課間那一塊風水寶地被圍得水泄不通。
“九百三十六……天哪。”
“這次卷子確實出的簡單,我比第一次月考高了十分,結果還倒退兩名。”
“那能比嗎?九百分朝上,再多考一分都難。”
“學神,有生之年真讓我看見學神了,啊,膜拜大佬,以後考前拜一拜,說不定有奇效。”
這些聲音盛褚聽得清清楚楚,和上次內容不同,但感慨傅遠南牛逼的語氣如出一轍。
只是現下傅遠南不在他身邊,沒有人和他一起聽這些亂七八糟的閑聊。
他悶著頭讀書讀累了也沒有人可以給他玩手摸大腿了。
季張辰擠對他是寡婦的時候,他沒有覺得寂寞,反倒是放榜的當下,傅遠南回來又離開的三天后,他意外地有些想念傅遠南。
這次他考了四百零幾名,在沒有傅遠南給他畫重點的情況下,全憑自己本事。
挺值得驕傲的。
他跟他媽說過自己的排名進步了,他媽挺開心的,拍拍他肩膀跟他說再接再厲。可他總覺得欠缺了點什麽,不得勁,想來想去還是因為傅遠南。
傅遠南以前老說他笨蛋,這次他考了四百零幾名,傅遠南會不會誇他啊?
他特別想等傅遠南回來戳穿他擁有一個系統的事實,盛褚信奉的人生守則裡包括把話當面說開,坦誠以待之後……他們的關系會不會更好一點?
擁有了彼此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那,肯定是比跟別人更要好一點的關系吧。
盛褚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窩在腦子裡,想得他頭疼,他偷摸把手機拿出來發了條朋友圈——他微信隻加了傅遠南,因此朋友圈跟日記本沒什麽區別。傅遠南又從不在社交平台上發布自己的動態,逐漸盛褚就忘了自己列表裡還有人。
長按朋友圈右上角,他寫下:有點想一個人。
他沒意識到傅遠南也能看見。
傅遠南點了個讚,並且回復道:“是想我了嗎?”
心事被戳破,盛褚要臉,對此拒不承認:“沒有。”
反正他臉皮厚,他說不是就不是,死無對證。
但緊接著傅遠南發了條語音消息過來。
傅遠南說:“你的朋友圈背景裡有我欸。”
盛褚點開自己的朋友圈。
傅遠南不說他都快要忘了,三月初的照片,他拍的迎春花的一角裡,有傅遠南出鏡。
偏生傅遠南不要臉至極地補充了一句:“知道你想我了,就是太隱晦了些。”
他說話語氣裡甚至帶著點促狹的笑意,擺明了就是要調侃盛褚。
不過在盛褚看來,這是調戲。
他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敲幾下,指腹抵著發送鍵遲遲不松開手。
盛褚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我這次,考了四百零三名。”
四百零三名很高嗎?倒也不見得,整個年級七百多號人,他連前百分之五十都未能入內。盛褚心虛,在撤回鍵上又猶疑好幾次。
可傅遠南語帶笑意,他看不見傅遠南的臉,卻也能想見傅遠南的表情,傅遠南的眼尾會微微上揚,唇峰會被上揚的嘴角拉扯成一條弧線,盛滿認可和期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著手機的話筒安撫他,略帶磁性的聲音穿越空間傳導愛意:
“是嗎?挺不錯的,看來我沒白教。”
“不過我看主要是我們小褚比較聰明。”
盛褚把手機關機扔進書包,心臟跳動的節奏錯亂。他把耳機取下,妥帖地收好,思緒飄向高空,掛在雲朵上遲遲不下落。
崔原放假的時候又去麥當勞找盛褚玩了,活蹦亂跳的,倒是一點也看不出前不久纏綿病榻了好幾天。他問盛褚:“傅遠南怎麽不在啊?”
盛褚說:“哦,你問他啊,他回家了,有點事。”
平日裡崔原壓根不會關心傅遠南的死活,突然問了這麽一句,盛褚奇怪地多看了他兩眼,聽見崔原笑嘻嘻說道:“那正好,五一去歡樂谷嗎?”
“作業不多就去。”盛褚擦著桌子,“作業多可能就不去了。”
“也行。”崔原表示充分尊重盛褚的意見,他今天看上去格外開心。盛褚不由得多嘴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麽這麽開心?”
“當然開心。”崔原摟上盛褚的脖子,“心裡想的事情成了,為什麽不開心呢?”
他甚至吹了個口哨。
盛褚被迫承受崔原一半的重量,他剛想把崔原的毛茸茸的胳膊甩開,面前玻璃大門突然被推開。他熟悉的漂亮的少年逆著下午的太陽光走進來,耀眼又奪目。
少年歪了歪頭,笑意盈盈,拎著行李箱。
他對崔原說:“什麽事情成了,不妨說來聽聽。”
崔原突然愣住。
盛褚趁機把崔原的胳膊甩開,下一刻,他就被傅遠南摟進懷裡,傅遠南的白色衛衣自帶淺淺的皂角香,混著海鹽味鑽進他的鼻孔裡。
闊別半個月,算不上太久,可又仿佛過了許久。
傅遠南輕輕捋了捋盛褚的背,問道:“什麽時候下班啊,咱們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傅遠南:跟我搶老婆,還開外掛,嘖嘖,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