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傅遠南早起端端正正坐在餐桌邊上等他。
比起從容且守時的傅遠南,盛褚就顯得很倉促了。
他家離m中就五分鍾路程,七點早讀,盛褚硬是要拖到是六點四十五才起床洗漱。盛褚上學總是卡著點,早上起不來就把包子塞在包裡,風風火火地出門奔向學校,再趁早讀課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吃早飯。
臨出門前盛褚看見衣著整潔的傅遠南,突然想起答應了人家帶他去m中這回事,隻好朝人齜牙笑道:“走,哥哥帶你去m中。”
盛褚的校服扣子沒系好,領口歪歪斜斜,背包也隻背一肩。嘴裡叼著豆漿袋子,一點正形都沒有。傅遠南皺眉:“你就這麽去上學?”
“不然呢?”盛褚反問,甚至還頗驕傲,“讀書和衣服穿成什麽樣沒必然聯系。主要看智商。”
傅遠南將他通體打量了一遍,什麽也沒說。
講道理他確實沒傅遠南打扮得精致得體。傅遠南襯衫板正,領口乾淨,黑色大衣的牛角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顆,褲縫筆直得像兩根教科書上的平行線。從頭,到腳,傅遠南看上去哪哪都不像能和他一起從老住宅區走出來的人。傅遠南身邊該有個司機,而不是他。
被階級差距打擊到的盛褚心頭一梗。
這樣的人本來也不應該住到他家來。如果不是因為傅遠南是他媽媽表姐的繼子的話。
他媽的表姐攀了高枝,說是把小孩送到省內最好的高中來上學,結果托付給他媽了。盛褚咂摸出一點傅遠南不受寵的味道來,他腦補過幾種可能存在的豪門密辛,突然就又很同情傅遠南。爹不疼媽不愛的可憐小孩,讓著他一點沒什麽的。盛褚想。
他憐愛地揉了一把傅遠南的腦袋,盡管對方可能比他高一些:“別用這種可憐的小眼神看我,臭弟弟,快走,要遲到了。”
傅遠南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似乎對“臭弟弟”這個詞反應很大。他假裝不耐煩地拍開盛褚的手,冷笑一聲:“如果不是你晚起根本不會遲到。好、哥、哥。”
好哥哥三個字被他著了重音,盛褚自認理虧,拽著傅遠南一路狂奔。
倆人到校門口正好六點五十八,兩分鍾足夠盛褚跑進教室早讀。盛褚在校門口正想和傅遠南分道揚鑣,剛邁出去一步就被傅遠南抻住胳膊:“你去哪兒?”
……這他媽問的什麽廢話。
盛褚沒好氣:“早讀,遲到了,放開我。”
傅遠南說:“教務處在哪兒?”
“自己找。”盛褚說,“你別害我遲到。”
傅遠南就是不松手:“你說好要帶我找教務處的。”
盛褚真急了,再拖下去他就要罰站了。
“傅遠南!”他張牙舞爪地威脅傅遠南,“你信不信回頭我揍你?”
在盛褚的原生世界裡,他是個很能打架的小夥子,所以憑借肌肉記憶乾倒一個身材不算雄偉的高中生傅遠南還是綽綽有余。
“這樣子哦。”傅遠南似笑非笑,慢條斯理地說,“你可以試試,不過首先你要帶我找到教務處。”
他越是慢條斯理,說話就越像是在挑釁。盛褚掙不脫他,整個手臂被牢牢禁錮住,在上課鈴敲響後隻好服輸。他很無奈,這種無奈是因為他知道早讀課罰站成了注定的結局,索性破罐子破摔,乾脆遲到久一點:“行,我帶你去教務處好吧。”
要不是可憐臭弟弟,他哪有這份耐心。
說著盛褚又看向傅遠南的髮型。傅遠南頭頂還有被他揉亂的一根呆毛,和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酷的傅遠南相稱,很有反差萌。
……算了,不跟臭狗一般計較。
傅遠南這才露出了稍許滿意的表情。他從包裡掏出了飯團,塞在銀色的一次性保溫袋裡,然後遞給盛褚:“給你帶的早餐。”
把人送到教務處又在走廊裡吃完了半個飯團,早讀課已經過去了一半。盛褚從後門溜進去,自覺地站在最後一排,拿著書佯裝背書實則瞌睡直到下課。期末考成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貼在後面的黑板上,他瞟了一眼,從下往上看,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吊車尾。
盛褚昨天有翻閱過原身以前的試卷,對原身的學習水平多少有點數。
盛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伴著後排同學交談自己哪門沒考好退步了幾名的講話聲,打了個哈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入睡前一刻他還在想,抑製劑恐怕是有什麽副作用,總讓人昏昏欲睡。
班主任踩著皮靴往盛褚這邊走,前桌的同學咳嗽聲連綿不絕,一聲比一聲大,就為了把盛褚咳醒。只可惜盛褚睡得熟,連被班主任拎著耳朵站起來的時候都一臉蒙逼。
盛褚揉揉眼睛:“……什麽事?”
“你在跟誰說話?這是在上課你知道嗎?”
沙啞的女聲來自於化學老師,也是他們班主任,胖,但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因此瞪人的時候看上去格外凶。班主任常扎馬尾辮,喜歡豔麗的粉紅色,表面上非常有少女心,實則操著一口破鑼嗓子經常陰陽怪氣。姓劉,單名一個玲,人送外號玲玲公主,簡稱公主。
盛褚臉皮厚,劉玲陰陽怪氣他他大概也沒什麽所謂。只是在余光裡瞟見此時此刻劉玲身邊還有一個人,黑色大衣,一板一眼的金屬扣子,筆直的褲縫。他心叫不好,怎麽是傅遠南這個倒霉孩子,卻又聽見劉玲說:“給你找了個新同桌,你給我老實點,聽到沒有,別天天晚上做賊白天做夢的。”
……別人敲鑼報喜,劉玲敲鑼多半報喪,晦氣。
盛褚滿口“嗯嗯嗯”應承下來,滿腦子卻想的是如何把傅遠南欺負走。他屬實不太待見臭弟弟,總覺得臭弟弟屬於打兩棍子都悶不出個屁的貨色,他不太愛跟高冷的人玩,總覺得沒勁。
見劉玲回到講台,季張辰從前座轉過身來扔給盛褚一個小紙條。盛褚拆開一看,筆畫潦草到像在畫符。
什麽玩意兒,就這麽一筆字還能上高中呢?
他皺了皺眉頭扔回前桌,感覺到身體酥軟綿乏。他是真的困,本來想撐著聽一聽化學課,然而實在撐不住,眼皮子上下對接宛如兩條磁鐵南北極相撞,難以分離。直接睡過半節化學課,混到早操課間。
這回劉玲沒再管他,可能是知道朽木不可雕也,隨他去了。
盛褚再次醒來的時候,教室裡的學生都下樓去做早操,只有他被留在教室裡。估計是看他實在是不舒服,也沒有人喊他一起去。教室四面的窗戶都被打開通風換氣,冰冷的風吹面生寒,與其說盛褚是睡醒,倒不如說是被凍醒。
可是臉卻燒得慌。這種既冷又熱的感覺對衝,盛褚打了個寒戰。
盛褚關上自己身邊的窗子,想走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清醒。衛生間的鏡子裡倒映出他的臉,臉頰潮紅,像抹了大塊的腮紅,又像是在發燒。
盛褚在此時此刻才想起來,抑製劑需每日服用,他還沒習慣自己是個發情期的Omega的身份,所以他早上急匆匆出門的時候忘記了這件事。
這是一個驚天噩耗。
隨著腿軟的感覺逐漸加深,盛褚靠著衛生間的水池,愈發覺得難受起來。十幾歲小男孩的身體,欲望最是蓬勃的時候,再加上他皮膚天生敏感,稍微有點動作,布料蹭到皮膚,就能惹得他渾身戰栗。這滋味著實不太好受。
哐——
有人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盛褚想回頭卻沒有力氣,雙手甚至扶不住洗手池的台面,靠著牆壁緩緩往下滑。他試圖去看看來者何人,向對方求助。
想必這樣的世界裡抑製劑應該很好借,醫務室總該有。如果能找到人去借一支就好了。
還未等盛褚看清來人,一雙有力的手把他從地上撈了起來。
那人皺了皺眉,問道:“你發情期還沒過?抑製劑帶了嗎?”
盛褚預演好的無數種請求人的台詞悉數作廢,他無語:“……草。”
這聲音他可太熟悉了。
冤家路窄,怎麽又是傅遠南?!
傅遠南繼續問:“沒帶抑製劑?那怎麽辦?我去醫務室幫你借吧,醫務室怎麽走?”
傅遠南第一次來m中,不知道醫務室在哪,偏偏m中又很繞,以盛褚的表達能力,講述清楚路線屬實不太容易。等傅遠南去找醫務室的一來一回,估計盛褚的信息素能讓整棟樓都淪陷,到那時恐怕會引發暴亂。
“有沒有別的辦法?”盛褚問。
這時候他真恨不得回家熟讀《ABO世界簡介》。只可惜他現在連廁所門都走不出去。
傅遠南微微垂下眼不去直視盛褚:“……有。”
“什麽辦法?”盛褚說,“你別囉囉唆唆的,快一點說完,待會信息素變濃問題就大了。”
這倒是提醒了傅遠南,那股青檸香氣不停地鑽進他鼻子裡,他多少有點被信息素衝昏了頭,說:“……我可以短暫標記一下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接受的話。”
“能維持多久?什麽時候起效?”盛褚問。
如果時間很短,那就毫無意義。總不可能上課上著上著他扒開領子,對著傅遠南說:“來,再啃一口。”
多離譜。
按理來說ABO的生理課在小學就已經結課了。這對ABO來說是一門很重要的課程,因為關乎個人,沒有人不牢記這些生理知識。且因信息素引起暴亂可能會被視為犯罪,嚴重者可判刑,因此幾乎沒有人會不隨身攜帶抑製劑的情況。
也就是說,盛褚這種情況在旁人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可傅遠南卻絲毫沒有訝異。只是臨時標記一般作用於情侶間,考慮到盛褚的接受程度,他斟酌了一下,很委婉地說:“立刻生效,一般是三天到五天。只是……一般很親密的人才會臨時標記。”
“哦,還行。”盛褚全然沒聽懂傅遠南的委婉,直接莽,“怎麽標記?”
盛褚知道正式標記是要去床上發生點纏綿的故事。他看了第一行詳細描述標記過程的文字後就自動跳過了,作為直男,他的小心臟接受不了對於雌伏在他人身下後如此詳細完善的描寫,因而也沒看臨時標記部分的內容。
現在他只希望臨時標記不那麽……折磨人。
傅遠南:“呃……”
盛褚嫌他囉嗦:“少廢話。”
“就是咬你的腺體。”傅遠南破罐子破摔,乾脆直接地說出來,“你脖子後面那塊,然後把信息素注入,可能會有一些別的效果。”
盛褚:“……”
他現在想奪門而出。或者直接和狗逼系統同歸於盡,或者把傅遠南打到腦震蕩讓他不記得這件事。
太丟人了。
可是他打不過傅遠南,傅遠南力氣好大。他只能小心翼翼,邊看傅遠南眼色邊說:“如果我跟你說,我想要女A姐姐來咬,你會摔門而去嗎?”
傅遠南微笑:“我會讓你爬出去,自己去找女A姐姐。”
盛褚:“……”
盛褚:“爬就爬,我最會爬了。”
作者有話說:
傅遠南:???是我不夠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