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俞卷的演出只剩下最後一天了,四號上午沒課,而三號晚上演出結束又很晚了,所以俞卷想次日上午再回學校,段榕答應了,等他表演完之後帶他去吃宵夜。
俞卷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軟肉,雖然還是緊致的,可是總感覺胖了點,就三天而已,段榕一直給他喂吃的。
會不會魚尾也粗了啊?
俞卷到底是條小人魚,還是愛美的,畢竟在很早時期,人魚的傳說裡人魚就是依靠美麗的面孔和歌聲來迷惑水手的,要是沒了美麗的身體,人魚還怎麽誘惑人類。
俞卷有些苦惱,但又高於天性本能地開心。
他又一次可以享受著來自長輩的疼愛和喂食,又可以短暫地回到什麽都不用考慮什麽都不用想的被保護狀態。
小魚兒太依戀這種感覺了,早早沒了父母的人魚,變得更加依賴人,不想長大,不想獨當一面,如果可以,他隻想泡在水裡每天撒撒嬌,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他是條人魚,這個秘密讓他一輩子都無法主動去接近人,更別說談戀愛結婚。
數千個朝夕相處的日子,他怎麽可能天衣無縫地瞞過自己是條人魚的事實,而一旦被發現,面臨他的又會是什麽。
小魚兒不敢賭,更不敢要。
他注定一個人度過漫長的百年。
如果父親在,他可能就有辦法知道怎麽去愛人了,因為他當時就娶了媽媽,媽媽還生下了他。
可現在他只有一個人,他隻敢在自己狹小的范圍內活動,不敢大膽地去碰不能碰的東西。
俞卷忽然吃的很傷心,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段榕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來,微微皺眉,“我喂你吃毒藥了?”
俞卷看著段榕,不知道為什麽更難過了,如果段二哥知道他是人魚,還會這樣對他嗎?應該還會的,繼續用食物誘惑他,然後在飯裡下迷藥,等他再一睜開眼,就是躺在實驗室了。
段榕粗糙的拇指按住俞卷發紅的眼皮,“又怎麽了?”
俞卷沉浸在自己的難過裡,段榕還凶,竟然要鬧小脾氣掙開段榕的手,這真是頭一回見,段榕樂了,拿走他吃剩一半的意面,筷子上纏著的一兩根也隨著扯走了,段榕吃了一口,“吃別的,二哥給你吃這個。”
俞卷那點天大的傷心頓時被羞沒了,抓著自己的筷子想趕緊拿回來,“二哥,我、我吃過的……”
小手無措地半伸不伸,指甲蓋都是粉的。
段榕吃東西快,這幾秒就全吃完了,把盤子放到一邊,“喝飲料嗎?給你倒點橙汁。”
俞卷小臉通紅,眼睛也濕濕的,磕絆地執拗著,“那是我吃過的……”
段榕起身坐去俞卷那邊,他體格大,一坐過來就佔據了全部空余的位置,還隱約霸道地侵佔了俞卷的私人空間,胳膊搭在椅背上,這個姿勢就像把俞卷圈在了懷裡。
“就這點玩意兒。”段榕抬起手隨意揉了下俞卷的腦袋,“別跟個小姑娘斤斤計較。”
俞卷從段榕坐過來開始人就紅了,那心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它的生命歸段榕所有,段榕要它怎麽樣它就怎麽樣,一點不反抗。
俞卷看起來很生澀,不會隱藏,他的一舉一動都太直白了。段榕目光深沉又平靜地看著俞卷的側臉,他好像毫不動容,冷靜的可怕。
這到底是演的,還是真的,如果是演的,俞卷別畫畫了,去娛樂圈當演員直接就能一炮走紅,小金人拿到手軟。
段榕對俞卷的懷疑從未消失,也從未停止,就算說是柯南體質,也根本立不住腳,因為在段榕遇到俞卷之前,他從未卷入過任何一個案子,除了他父母的意外車禍,為什麽段榕來了,他接二連三地出現在案發現場、死亡現場。
這用自然現象無法解釋。
可嫌疑歸嫌疑,就像許付說的,嫌疑又不跟俞卷有關系。
這是他們偵探所的優良傳統。
一向公私分明。
俞卷吃完了飯後點心,想去跑著付錢,段榕都請他吃很多次了,這次他剛發了工資,可以請二哥一次。不料太著急了,段榕又坐在外邊,他想出去就得跨過去,沒弄好,啪地坐了段榕一懷。
軟軟小小的,還帶著香味,哪兒哪兒都漂亮,從耳朵到下巴,都讓人想咬上一口。俞卷不敢動,耳朵嗡嗡的,腦子都不會轉了,突然感覺段榕拍了下他的屁股,“起來,還想坐多久?”
俞卷:“!”
紅成了小紅魚。
跑的可快,站在前台,支支吾吾地要付錢,得知已經買過單了,又紅著磨磨蹭蹭地回來了。
小人魚是真的太單純了,發情期來了那麽多次,不肯自己用手就算了,連最基本的被耍了流氓都沒意識到。
還傻傻地發自內心覺得虧欠段榕,覺得二哥對他太好了。
殊不知他二哥正在望著自己的手心,回憶方才投懷送抱和又一次拍了屁股的感覺,人不大,坐到懷裡,卻又軟又滿,跟這個人都是他的一樣,屁股也是越拍手感越好。
屁股滑嫩嫩的,脫了褲子拍估計更好。
這位老流氓逐漸往老禽獸方向發展。
段榕一身正氣,起身刮了下俞卷粉膩的脖頸,沉聲,“走了。”
俞卷乖乖跟在後面。
這兩天段榕都是把俞卷送回房間裡,然後親自檢查一遍才走,他開了個房間,在樓上,就隔了一個天花板,俞卷有什麽事,他從陽台就進來了。
今天他要去局裡一趟,技偵在龍海別墅小區捕捉到了疑似許智超的監控畫像,許付不在這個小區,在另一個,陶支隊叫他過去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那兩個便衣到了沒?”
陶支隊在電話裡道:“五分鍾前給我打電話說還剩一個紅綠燈,應該已經到了,他們到了你就過來吧。”
兩個便衣警察是段榕要過來保護俞卷的,站在門口就行,他很快回來。
段榕並沒有犯那種低級錯誤,他檢查完俞卷的房間,跟兩個便衣打過照面才開車去局裡。
到局裡後俞卷給他發信息說睡覺了,現在確實是俞卷的睡覺時間,段榕回了好,收回手機走進鹹丹區分局大門。
短短兩分鍾的監控畫面,已經被各位警察們快翻爛了,自認已經沒有細節可以再挖了,但又不想放過,各個瞪著眼一遍遍地看。
段榕直覺這段監控有問題,但是看了十遍都沒找到哪裡不對,正當他要拿出煙抽,腦海中突然有什麽一閃而過,他看向陶支隊,問的不是監控,而是另一個,“許智超被全國通緝,他的臉已經不能用了,他怎麽買吃的喝的?”
陶支隊:“是這樣沒錯,可邪門就邪門在,我們至今為止沒有收到一通舉報電話,唯一的可能就是,許智超有同夥。”
段榕眯起眼,把玩著煙,沒有點,道:“他前妻的社會關系,調出來我看看。”
陶支隊擺了下手,一張關系圖很快出現在屏幕上,但是只有三代內旁系血親,沒有到四代。
段榕:“再詳細。”
技偵搗鼓了一會兒,另一張關系網出來了,這一次,最左邊下面,一個名字赫然出現:
白滔。
第24章
“師傅, 去北站嗎?”
一個中年男人提著蛇皮袋站在一輛私家小車邊問,車裡的人扯了扯安全帶,見來了生意, 很熱情, “走啊, 上車。”
男人走路有點坡,個子也不算高, 還有點邋遢, 師傅探出腦袋,指了下後備箱, “把你東西放後備箱吧。”
男人憨厚地誒了聲,拽著袋子去了後面, 上車後師傅跟他搭話,“回家過年啊?”
男人搓了搓拇指,脊背佝僂, 常年做小伏低般地笑,“是啊,回家過年,給孩子準備了點吃穿的。”
師傅:“那你這回的也太早了吧, 二月中旬才春節呢。”
男人依舊賠著笑,“春節不回來了, 就在老家了。”
師傅了然,“在這裡打工確實累。”
剛開上大路, 師傅看見前面的交警,有些煩躁地哎了聲,“怎麼又查啊。”他看向後視鏡,一邊商量一邊已經打轉方向盤往小路走, “哥,不瞞你,我喝了點酒,就一杯,但也算是酒駕了,讓交警查到了不好,你放心,北站我肯定給你送到,我饒路行吧,我知道穿過一條村子,能過去。”
車子轉了方向,路燈從右邊到了左邊的車窗,照亮坐在後座的男人臉上,右眼下一道很長的疤,臉色也很憔悴,「好,師傅你說怎麼走就怎麼走。 」
前面的車輛都被叫了停,在路邊接受檢查,許付從一輛保時捷上下來,高聲問交警同志,“怎麼樣啊?”
載著男人的私家車悄悄離開了公路,駛進黑暗中。
八分鐘前。
白滔,許智超前妻的表侄子,在雲城美術學院上大一,跟俞卷同班同學,成績中等,性格孤僻陰暗,有抑鬱症、自虐傾向,段榕曾用相似的一個抑鬱症殺人兇手讓俞卷遠離了他,卻沒想到,他在十二月25號當天就已經來到了B市。
監視器畫面上的人已經對比出來了,是化了妝的白滔,他化妝成了許智超的模樣,今天晚上九點十分,他出現在另一個龍海別墅小區,故意被監控拍攝下小半個身影。
陶支隊在電話中飛快地說著:「我們根據這幾天的監控疑似找到白滔的落腳地,已經準備出發去抓人了,另外小陳還是沒有回電話,你別急,別上頭,冷靜點!”
小陳跟老郭就是保護俞卷的兩個警察,一個老刑警,一個新來的,在段榕認出白滔之後這兩人就失去了聯繫,通知酒店的經理去樓上看,還沒有消息。
接近凌晨的晚上,分局再次兵荒馬亂,每個人心頭都跟籠罩著烏雲般,誰能想到,段榕就離開這半小時,許智超會去找俞卷。
就半小時!
許智超去找俞卷復仇這根本就站不住腳,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死刑犯都有更多的私人恩怨要處理,要報仇。連續殺人案七個案子破了兩個,不包括許幸,李安健跟賣水果的老闆都是跟許智超有直接過節和仇恨的,這並不是無目標無特徵的隨心所欲殺人,所以警方一遍遍篩選他的社會關係,他的過往,把有可能會遭到他報復殺害的人都重點監視和保護,而這裡面沒有俞卷。
儘管俞卷是發現李安健屍體的人,為警方提供了重大線索,如果不是這個線索,他們可能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走更多的彎路才能查到許智超。
可是還是太牽強了。
牽強的地方在哪裡,在段榕僅僅離開俞卷半個小時許智超就動手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許智超一直在暗地裡觀察俞卷,他甚至沒有註意別人,從一開始就盯著俞卷,但這又是為什麼?
自然,正常人的思維已經不能用在許智超身上了,他可能只是單純地想要對俞卷下手,或者透過這種方式,向警方和全社會、向段榕,發出挑釁。
他能在他們眼皮底下動手殺人。
這是狠狠地在打他們的臉!今晚所有鹹丹分局警察的臉都被左右各打了一巴掌。
另一巴掌來自看到白滔這個名字就直接從他們二樓辦公室跳下去上車趕回酒店的段榕,人家只是把人託付給他們警局半個小時,半個小時都沒看住,兩個同志可能生死未卜,人質也沒了,全都搭進去了。
要不是情況太緊急,陶支隊顧不上臉面不臉面的事,加上段榕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當年雖然沒參與那項任務,可每次從前線傳回來消息,陶支隊都擠進去一條仔細地看著,後來任務結束,兩年後段榕自己開始當偵探,陶支隊也塞過幾個小案子過去給段榕開張,不敢說是長輩晚輩關係,也不敢自己臉上貼金,但陶支隊自認是熟識段榕的,所以他真的下意識擔心著段榕。
「聽見沒!後援馬上到!」
他們可能跟許智超就差從警局到飯店路上的時間,段榕又跑的快,很可能在飯店直接跟許智超撞面,俞卷也不知道活沒活著,這要是對峙上太危險了。
段榕把油門踩到底,身上氣場跟煞神一樣,暴怒,管是誰,直接開罵,“就他媽讓你們看了半小時!我的人呢?!老子的人呢!!”
十三年之久,段榕那塵封在血液裡的野蠻又咆哮嘶吼著奔了出來,平日里左右逢源,話兜的滴水不漏,尤其領導面前,此時在他情緒極怒狀態下,殼子掉了下來。
他還是那個段榕,隻身闖深淵,野性難馴。
別說B市鹹丹分局的支隊長,這通電話就是局長打過來,他也照罵。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因為大力而手背血管高高繃起,青色的毒蛇蛇頭大張,吐出猩紅的蛇信子,毒牙沾著劇毒。
段榕啪甩了電話,陶支隊耳朵都被吼懵了,就是這兩句話,也給他吼清醒了,太亂了,急傻了,人段榕是一拳頭至少八十公斤以上的男人,還是沒動真格的情況下。
如果真的很幸運跟許智超正面撞上,那全國人民應該歡呼才是。
陶支放下手機,大聲,“快點!出發!”
但很可惜,也有可能是陶支隊烏鴉嘴了,段榕沒有遇到許智超,他的直覺告訴他許智超已經走了,如果他還在這座酒店,段榕都能透過細微的變化捕捉他。
許付覺得,那位雲風區分局的嚴副隊,還有這個鹹丹分局的陶支隊,都可以列入他們偵探所的黑名單了,單方面的。
許付還在路口幫交警一起查車,他沒給段榕打電話,他不敢,他打的是何姐的,他們咸丹分局刑偵科唯一的警花,“姐,我們俞卷呢?”
何姐剛把老郭抬到擔架上送走,手還在發抖,“沒找到,現場沒有致命傷的大量血跡,他可能……被帶走了。”
老郭受的傷最重,要不是他心在另一邊,當場就死了,那經理簡直就是個傻逼!在外面敲了半分鐘門才開門進去!
要是再晚半分鐘,老郭就沒了。
何姊看向背對著站在床邊的段榕,抹了抹臉上的汗,不知道是對許付說還是對段榕,「整個旅館都封鎖起來在查了,天台上也看了,監控也調出來了…”
段榕彎腰擦掉枕頭上的血,這是俞卷的,床單凌亂,說明俞卷也反抗過,但他不是殺人犯的對手,被打昏帶走了。
段榕捻掉指腹上的血,臉色難看的幾乎吃人,很難不懷疑,他下一秒會控制不住一腳踢壞掉什麼東西,大步走出去,對外面的警察道:“找!今晚必須找到人。”
過了今晚,那就是必死了。
許智超把俞卷活著帶走,那就還有希望,在俞卷被虐死之前,找到!
段榕很多年沒這麼兇了,他這個樣子誰敢看他,何姐甚至能從段榕身上感到那些帶著血沫的腥味,這不該是個正義偵探身上有的。
她恍惚間想起,陶支隊說過,段榕剛回來的時候,好幾年,他都是被監視保護的狀態。
“可、可萬一許智超吃準我們覺得他已經跑了,其實還躲在酒店裡呢?”
段榕看了她一眼,何姐有點腿軟,如果是在俞卷這件事早一天,早一小時都行,段榕會直接回答不可能,他沒錯過,他身上有跟野獸掛鉤的直覺,可是現在,有關俞卷的一丁點信息,他沒那麼確定了,寧錯一千,不放過八百。
留下何姊跟剩下的警察在飯店裡,段榕開車去跟陶支隊他們會合。
還沒到地方,陶支隊打來電話,「人跑了,但他們確實在這裡住過,幾個現勘在收集證據,技偵那邊有信了,監控拍攝到一輛車牌尾號總的白色私家小轎車在準備接受交警檢查時掉頭離開了大路,我們的技偵覺得不對勁,放大檢查,疑似出現許智超,車子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康北路,之後拐進了一個老路,監控顯示沒有再出來。”
段榕道:“位置給我。”
陶支把定位送過去,段榕沒去過康北路,現在不是看地圖的時候,跟著導航走快一點。
“俞卷會沒事的。”
段榕沒搭理他。
接近凌晨的黑壓壓天空,要下雨了,而且是大雨,這讓所有人的心情更壓抑了,大雨,意味著搜救任務更難,如果沒有趕在大雨來臨之前找到踪跡,大雨很可能會把全部線索沖散。
到時候別說找到俞卷,怕是屍體都要找好久。
段榕臉色越發凌厲,下頷線條緊繃,像刀削般,幾乎要把車開出殘影。
他手裡彷彿還留著俞卷身體的觸感,還熱熱乎的俞卷,他就去了趟分局,沒了,想到這裡段榕就想破口大罵,但是同時他腦子還清醒的很,他得把俞卷帶回來,那條小魚兒說不定現在正哭著,躺在床上被傷害時,心裡一定在叫著他,但他沒有趕回來。
看見個屍體就嚇成那樣,這次得多害怕,怪二哥,以後到哪裡都把他揣褲腰帶裡別著。
車子在路上箭一樣直衝,偶爾超車也快的跟不要命,引起一連串的滴滴聲。
一小時六分鐘前,段榕關上了俞捲房間的門,俞卷已經洗過澡了,只剩牙沒刷,他去洗手間洗漱好,回到床上跟段榕手機道了晚安,接著可能有五分鐘,他就睡熟了。
俞卷今天很累,因為今晚表演體力消耗很大,加上發|情|期還沒過,他身體軟軟的,帶著開心和舒適踏實地睡著了。但是睡著後好像很難受,還做了個夢,夢有點詭異,很冷,好像他的身體在催促他快點醒來,有威脅將至。
俞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這個夢太沉了,讓他不由得皺緊眉,掙扎著睜開眼,房間已經關了燈,沒有拉窗簾,俞卷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毀容的臉在自己上方,靜靜地看著他。
!!!!!!!!!!
沒有人能用語言描述那種恐懼,是深深的恐懼,俞卷要叫,小刀狠狠扎進了他的嘴裡,舌頭瞬間爆出大量血,堵住俞卷的喉嚨。
男人的臉很醜陋,不像人,像鬼,俞捲心跳快的快要猝死,強烈的恐懼讓他不斷流淚,連嘴裡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小刀在嘴裡轉了個圈,男人拔了出來,不緊不慢,“別叫,我不喜歡尖叫,如果你叫了,我就從裡面把你的聲帶割了。”
俞捲全身都是冷汗,手腳發了瘋地顫抖,他躺在那裡,除了控制不住地發抖,一動不敢動。
為什麼一睜開眼就看到了鬼臉,二哥呢,二哥在哪裡……他好害怕,好害怕,他太怕了,他怕到想死。
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不是想活下去,而是死,快點死,死了就解脫了,就不用害怕了。
俞卷不確定自己的舌頭有沒有被割斷,他的自愈有沒有起作用,他只是恐懼,不停地恐懼著,比起死亡,恐懼才讓人生不如死。
許智超欣賞了一會兒,擦掉小刀上的血,像自言自語,「你說奇不奇怪,以前沒一個人怕我,我跑來跑去,跟條狗一樣,別人也看不見我,現在我不用動,坐在這裡,你們都怕我。”
他咧嘴,露出裡面發黃的牙齒,“你說這是為什麼?”
俞捲在被窩裡緊緊握著手機,他想給段榕打電話,想做點什麼,想自救,許智超就像逗一條蟲子一樣,看著他。從門縫裡透進來微弱的光,給房間裡的東西拉上了陰影,許智超站起來,他的陰影投射在後面的牆上,影子手裡多了樣東西,他揚起來,狠狠砸下去,一下又一下,濺出些水狀的影子。
小白車在泥路上磕磕絆絆地開過來繞過去,就是離開不了鹹丹區,那是當然的,不上高速,很多小路又都不通了。
師傅又走了幾條小路,說道:“穿過前面的村子,再走一段距離就能進昌樂區了,到時候再上大路,直接到北站。”
許智超揚起笑,連連應聲,一副老實人模樣。
師傅也開累了,沒話說,車裡很安靜,只有汽車的聲音,這條小路太小了,樹枝刮到車上,師傅嘟囔著罵了兩句,前面有個很窄的橋,兩邊還放了石頭,師傅控制車速緩慢開過去,開了一段,村子就在前面了,正待進去,車燈忽然照到村頭坐著的老頭,手裡拿個鐵棍,見有車進來,站起身胡亂揮舞了兩下棍子,嘴裡罵著方言,“再從我們村子裡過打死你們!”
原來很多車子圖方便從他們村過,那路就那麼窄,他們經常坐在門口吃飯,小孩子也在路上玩,老是有車進來,打擾他們,所以就不讓過了,硬過全村人都抄傢伙出來趕人。
師傅放下車窗,扯著嗓子溝通了幾句,越說老頭罵的越大聲,好幾個年輕小伙提著棍子出來,凶狠地看著師傅,師傅也害怕,灰溜溜倒車走了。
又原地繞了兩圈,師傅停下車,很走投無路無奈地說:「老哥,你也看見了,不讓過,我也上不去高速,我給你送不到北站,要不這樣,我給你少收點錢,畢竟我確實沒把你送到目的地,但你也得給我掏點吧,這大晚上的我開車不容易,你也看見了,開了這麼久,剛才那石頭還刮到了我地盤…”
毀了容的許智超面部全隱藏在黑暗中,這地方前不著店後不著村,只有不遠處高速公路上的汽車聲,他說:「你辛苦了,我給你錢,你就不用送我去北站了。”
師傅一喜,“謝謝老哥啊,這大過年的都不容易……”
他嘴角還笑著,肌肉沒有放下來,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這個只是想騙點小錢的黑車司機師傅,到死都沒反應過來,他竟然就這麼死了。
明明他晚上吃完老婆做的飯,還跟孩子們說說笑笑,說週末帶他們去公園玩,可現在他心臟慢慢停下,大腦也死了。
再也沒有思維。
臨死前最後聽到的,是刀穿破他腦子的聲音,如雷震耳,再也沒有聲音。
許智超慢吞吞推開車門,一瘸一拐走到車後,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拖出蛇皮袋,袋子底部吸滿了血,在雜草泥土的地上畫出蜿蜒的路線,也許會為警察們留下標記,也許運氣不好,什麼也沒留下。
高速公路上大貨車按下喇叭,長長地撕裂夜空。
閃電劃過天空,雷聲響起。
段榕停下車跑過去,前面已經被警車停的沒一點空地了,警燈閃個不停,很多警察東奔西跑,拍照,穿白大褂的法醫在努力把死者身上的安全帶解開,還有警犬不時汪汪的聲音。
大雨來了,傾盆往下潑,沒準備的警察們被一鍋全棧了,沒一個倖免,都跟個落湯雞一樣,還在抓緊時間跟雷公電母搶線索。
陶支隊指著後車箱裡的一大灘血跡,在雨聲中大聲對段榕道:「根據死者的體溫,推斷死亡時間是半小時前!這地方太難找了!我們來晚了!方圓百米!警犬全聞遍了,村子裡挨家挨戶,正在搜查,但是希望不大,跑了!”
段榕臉黑如鍋,“血跡在哪個方向斷了!”
陶支指了下,這時一個同志從遠處跑來,手裡拿著個蛇皮袋,“袋子!”
段榕奪過來,一手血,他把袋子拍到陶支隊身上,對著血跡消失的方向就一頭扎了過去。
還有希望,他們應該躲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應該還沒走遠,除非又找到了新的代步工具。
白滔。
段榕衝回去,雨實在太大了,視線受阻,耳朵裡也全是雨水的聲音,他吼道:“這段高速路,調出監視器錄影!快!”
陶支隊愣了下,跑回車上了。
凌晨一點,出外勤回來的警察們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聚在監控前面找車,忽然一個人技偵叫了聲,“這裡!”
被樹擋住了,很隱秘,但是那個黑車停了一會兒,隨後開走,監控拍不到後座,但跑不了,就是前去接應許智超的白滔!
這段高速公路下去就是昌樂區,不屬於鹹丹分局的轄區了,下面也有交警,但是沒到就棄車了,監視器又拍不到了。
急的許付也罵出了國罵,“怎麼這麼多死角!就不能把所有地方全裝上監控嗎!我出錢!”
暫時沒人理財大氣粗的許公子這句話。
屁股沒沾凳子一下,所有人又匆匆過去跟昌樂區那邊的兄弟們匯合。雨沒有停下,咸丹分局的警察總算套上了雨衣,趟著雨水漫無目的地找人。
希望渺小。
一道閃電劃過,低的好像要劈到地上,一個小警察嚇的怪叫一聲,匆匆跑去了別的地方,雨太大,又沒光線,看不清路,他跑的過程中撞到了一個凸起在路邊的陽台防盜網,痛的嗷了一聲,跑的更快了。
在他身後,那個撞了他的防盜網,被雨水拍打著,雨太大了,這不知道多少年的劣質防盜網竟然好像隱隱被打的微微搖晃,而一玻璃之隔,裡面黑暗的空間裡,一個瘦弱單薄的男生蜷縮在牆角,沒有開燈,也沒有從外面透進來的光亮,看不見男生受了多重的傷,但空中飄著的血腥味很重。
俞卷是幾分鐘前剛醒的,嘴被膠布帶著頭纏了一圈,甚至有些堵住了鼻孔,呼吸急促,他絕望地聽著警察跑遠,再也沒有回來。
房間裡還有一個人,不是許智超。
白滔上前把俞卷扶起來靠在骯髒的牆上,他們已經在這黑暗裡待一會兒了,眼睛適應很強,能看到俞卷哭紅的眼睛。
白滔聲音哽咽,“俞卷,對不起,你別怪我…”
他好像很自責,還很神經質,摸著俞卷額頭上的傷口,哭著道:「別害怕,別害怕,馬上就不會痛了,這一切都很令人痛苦吧,不要怕,馬上就結束了…”
「人活著太難受了,死了就不痛苦了,就不用再面對這些人了,你說是吧俞卷。」白滔顫抖著摸俞卷的臉、脖子,「我也很痛苦,我有個殺人犯表姑父,我不想承認,太難受了,俞卷,死了就不會難受了……這些疼痛都不會再受了,別人也不能再罵你,再朝你吐口水…… 」
“我厭惡別人看我的眼神,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俞卷無法動彈,流著淚任由白滔在他面前扭曲地哭。
窗外雷雨交加,閃電時不時劈下來,光線忽明忽暗間,俞卷看見,白滔碎了一隻鏡片的眼鏡泛出白光,雷聲大響,他沖俞捲彎起唇笑。
俞卷不寒而栗,害怕地從喉嚨發出不聲,雙腿在地上亂蹬,救救他,來個人救救他,求求了,把他救出去吧,他快害怕死了。
白滔是個變態,他會把折磨死的,求求了……救救他……俞卷無聲崩潰痛哭,白滔的手裡多了一個刀片,慢慢劃著他的皮膚,俞卷抖的厲害,像即將被解剖的魚。
“你的眼睛很好看,就是太愛哭了,我把淚腺割掉吧,割掉就不會哭了,流出眼淚是很懦弱的。”
刀片慢慢加重力道刺進眼睛下方,刀尖在裡面亂霍,俞卷幾次感覺眼球被劃破了,但幸好,他基因裡的自癒細胞在發揮作用,每割破一層皮肉,裡面的軟組織都在以緩慢的速度再生自愈,雖然慢,但夠讓俞卷先不至於死的那麼快了。
俞卷不哭了,他不敢哭了,白滔就割他的耳朵,他說:「我很喜歡在耳朵上面割個口子,要是很用力地拽,是不是直接就可以把耳朵拽下來了?”
不知道被劃了多少道傷口,鎖骨的皮肉被割去多少,許智超回來了,他擦了擦手上的血,“別把他弄死了。”
白滔藏起自己的刀片,悲天憫人,“我怎麼會害他,我只是想讓他早點不那麼痛苦。”
許智超坐在房間裡唯一一個凳子上,笑著沒有說話,他沒有動作,白滔也不敢胡來,也坐在了地上,直到凌晨四點,一直睜著雙眼在恐懼中度分如年的俞卷聽見許智超醒了。
這個殺人犯睡了一覺,補充體力,俞卷閉上雙眼,往牆上貼,可這牆還能怎麼貼,他已經沒地方逃了。
下了一晚上的雨,空氣中潮濕帶著水汽,外面似乎已經有早起的人了,很零散,但再過兩個小時,這條路上就會很多人,很熱鬧。
許智超選了一個眼皮底子下的藏身,狂妄又尋求這種心理上的刺激,他提起還在睡夢中的白滔,對俞卷笑了笑,“討不討厭他?”
俞卷不敢動,許智超也沒關係,他把白滔放平,此時白滔已經醒了,驚慌地掙扎,“表姑父,你幹什麼?”
許智超:“送你去自殺啊。”
白滔劇烈扭動了起來,手抓到俞卷的小腿,沒有修剪的指甲狠狠戳進俞卷的肉裡,俞捲眼裡滿是淚水,像個僵硬、即將被破壞的娃娃。
許智超說:“看著他,如果我看到你閉上眼睛,我就把你的眼睛摳出來,就像這樣。”
白滔常年營養不亮,挨了一刀之後就再也反抗不了了,他嘴裡哭喊著不要不要,許智超把刀捅進白滔的嘴裡,剜掉舌頭,大概是剜多了,大出血,白滔這一下好像就要不行了。
許智超接著生摳出白滔的眼球,俞捲胃部痙攣,發瘋地想嘔吐,想逃走。許智超提醒他,“我會挖了你的雙眼。”
俞卷生受酷刑,親眼看著白滔身上的器官一個個變少,鼻子裡的血腥讓他要壞了,他這輩子都無法擺脫這個陰影,永遠活在恐懼之下,直到死亡。
死亡才能讓他忘記這刻進視網膜的畫面,讓他腦死亡,連帶著這段記憶。
這個小房間裡沒有電,許智超是用力氣砍的,把骨頭敲碎,然後砍掉,排列整齊放在俞卷面前, 摧毀俞卷最後一點生機。
這還不算最崩潰的,最崩潰的是許智超留下這一堆屍塊,出去了,只剩下俞捲跟碎了的白滔。
足足半小時,俞卷臉上的液體一塌糊塗,口水從膠布里面溢出,整個人又小又髒,破布一樣,他顫抖的快要死了,皮膚難受的快要裂開,他不能再待在這個空間一分一秒,他快死了。
俞卷精神上的絕望太厲害,他祈求著段榕來救他,他的二哥,快點來救他,身上每個毛孔都散發出大量濃鬱的氣味,不同發|情|期時的味道,現在的沒有一點曖昧纏繞,只是求救,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向段榕求救。
尋求他強大的雄性來救他,來找到他,帶他離開地獄。
這是人魚的本能。
但直到俞捲的頭被按進許智超提進來的水桶裡,段榕也沒來,離的太遠了,他散出去的氣味段榕沒有聞到。
他的救世主,沒有趕來。
六點了,天亮時,兩個公安分局的警察都累的好像不會吐氣了。
七個小時了,生存可能不大了。
陶支拖著兩個蛋黃大眼袋,“段榕…”
段榕經過一夜已經沒那麼可怕了,就是煙味重的嗆鼻,這兩個局的人,就屬他越熬越精神,一點看不出疲憊,“活見人死見屍。”
陶支隊明白了,不敢再惹活|閻|王,去問B組的狀況了。
段榕又拆了包煙,目光如大海般,沉穩冷靜,注視著前方,俞卷會被帶到哪裡?下了高速,白滔是個弱雞仔,許智超也沒什麼力量,帶著昏迷不醒的俞卷,那麼多警察,他們能躲去哪裡?
一定在某個小房子裡,可能殺了主人,鄰居關係不好,或者根本沒有鄰居,所以沒有被發現。現在警察都集中在這一具兒,許智超跟白滔不敢出來,能躲幾天?
還有一個,他相信俞卷給他留下了訊息。
只是他現在還沒找到。
段榕順著街道一條條走下去,昌樂區小胡同多,舊房子也多,七拐八彎,他走的深,在找著俞卷可能留下的訊息,一直到昌樂區北邊,段榕踩過一片小水窪,突然一陣風吹來,那已經淡的不得了的、屬於俞卷的、只有段榕能聞到的香味裹夾在其中,段榕精準捕捉,瞬間邁開長腿往香味傳來的方向狂奔。
越往前面跑香味越濃,濃鬱到段榕都能解讀裡面的訊息,俞卷在拼命叫他,向他呼救,是他來晚了。
嘭一聲,段榕活活踢裂了門板,再一腳,門框脫落,他衝進去,裡面的血腥味大的令人作嘔,只一眼就把整個房子裡的情況看全了,地上新鮮的屍塊,還有跪在廉價水桶邊已經僵硬的俞卷,活了三十年的段榕忽然腿軟了一下,差點撐不住身體,心臟收緊,疼的很。
即使這樣他還是第一時間衝到了俞卷面前,雙手抱住俞卷,還有溫度!還有!體溫很低,但俞卷還活著!
段榕把俞捲嘴上的膠布撕開,有水,還有黏膩的唾液,段榕脫了衣服給俞卷擦乾淨,手放在頸上感受心跳,「小魚,魚兒,醒醒。」
俞卷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氣,「死」了多久,他躺在段榕乾燥溫暖的懷裡,還像做夢一樣,段榕的氣息和體溫緊緊包著他,聲音厚實有力,叫著他的名字,還哄著他,大手梳著他凌亂散發臭氣的頭髮。
俞卷睜開雙眼,眼淚又湧出來,段榕把他整個抱起,像小時候父親那樣抱他,帶他離開了這個人間地獄,「不怕了不怕了,二哥來了,二哥來晚了,二哥來晚了…”
俞卷遲來的嚎啕大哭,用力抱著段榕的脖子,指甲掐到段榕的肉也沒發覺,段榕也沒感覺,只是安撫著他。近九十公斤身高快一公尺九的高大男人,哄寶寶一樣又揉又親俞卷,鐵血柔情。
段榕就是從這時開始,完完全全被俞卷支配。
「乖捲卷,寶貝兒,不怕了,二哥在,二哥發誓,一定親手抓住那個畜生,這輩子不會再讓你受到這種傷,永遠把你別在二哥的褲腰帶上,我走哪裡就把你帶到哪裡好不好,一步都不走開,誰敢碰你二哥就打死他。”
段榕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俞卷聽還是說給他自己,他現在又憤怒又心臟被絞碎的心疼,只想把許智超拖出來一拳打爛他的腦袋,他敢這麼折磨俞卷!他一定要死。
段榕動了殺意,說話和動作還是那麼溫柔,哄著懷裡還沒止住哭的俞卷,“讓二哥看看你臉上的傷。”
親了好一會兒耳朵說了很多軟話,才把俞卷的臉從自己肩膀上分開,胳膊卻是一點不肯松,還死死摟著,段榕抹了抹俞卷眼下的淚,心疼地親過每一道傷口,聲音沙啞,“怪二哥,都怪二哥。”
這樣的親暱安撫了快一個小時才讓俞卷不再發抖,但是還斷斷續續哭著,眼睛也沒有神采,段榕給陶支隊發定位讓他過來接管現場,他帶俞捲去醫院了。
大大小小的傷口總得處理,還得檢查一下有沒有內傷,開點中藥,小魚兒精神不穩定,嚇成這樣了,以後肯定得好好養補著,不然生病就更讓段榕心疼了。
在醫院醫生要檢查傷口的時候俞捲很不配合,段榕哄他就十分鐘也不行,不鬆開手,就黏著段榕。
段榕底線低的離譜,當著醫生護士的面硬漢哄寶寶,哄完看向他們,“開點藥,要兩瓶酒精碘伏和五包棉籤一盒創口貼,謝謝。”
就這樣段榕包攬了給俞卷檢查身體上藥這個工作,還記得第一次給俞卷上藥,他一點兒沒注意,該怎麼上就怎麼上,這一次,那酒精不像蘸在俞卷的傷口上,像倒在他心上,他心疼的很。
「捲卷乖,馬上擦完,不痛。」
俞卷摟著他的脖子不說話,俞卷從得救到現在,除了一開始的哭聲,一個字也沒說,段榕撥開嘴唇一看,裡面果然,舌頭上一個血洞,段榕動作溫柔,罵了句髒話,“寶貝兒喉嚨有沒有受傷,發出個聲音給二哥聽。”
俞卷沒有變化,段榕手指伸進去檢查了一下,裡面還好的,親了親俞卷不會動的眼睛,抱著他去浴室,“二哥給洗個澡怎麼樣?”
脫了衣服放在腿上洗頭髮洗身子,腿上也有傷,段榕又出去拿酒精棉籤創口貼,給小魚兒洗臉洗手,洗腳,泡沫全都沖洗乾淨,拿了條乾淨浴巾裹著抱出去放到床上,好在段榕有先見之明,兩人是一起洗的,要不然他把俞卷洗乾淨了,現在要回去洗自己的,俞卷肯定不放他走。
抱著洗過熱水澡香噴噴又軟又熱乎的俞卷,段榕摸著俞卷還沒吹的濕頭髮,“寶貝兒,得吹乾頭髮才能躺下。”
“二哥給你吹吹。”
精緻漂亮的小男孩坐在白色的被子上,他身前是只提了個褲子,上身還赤|裸著的段榕,段榕的腹肌很明顯,鯊魚線人魚線都有,身上有很多疤,但很好看。段榕生下來就沒用過吹風機這玩意兒,他正研究著小風給俞卷吹頭髮,突然感覺小腹上一軟,低下頭,是小魚兒的手指點在上面。
段榕關掉吹風機,揉了揉俞卷的頭髮,順著柔順的髮絲手掌落到俞卷的後頸,力道舒適地捏著,“對二哥的腹肌產生好奇了?”
呵護了兩個半小時的小魚,在陣陣熱風中終於回歸了現實世界,他仰著巴掌大的小臉,眼睛又紅了,不敢相信又喃喃囁嚅,「二哥……你來找我了。”
段榕心口也是鈍疼,彎腰抱住俞卷,“二哥一直在找你,只是二哥去晚了,沒有下一次,二哥說到做到,寶寶不哭。”
俞卷還是哭了,只是這次是劫後餘生、回過神發洩地哭。
他哭了多久,段榕低聲哄了他多久,直到他在這熟悉的安全感中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