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抹布、水桶,還有冷冰冰的盒飯。
等到管理員走後,花臂男一腳將水桶踢飛,發泄似的罵道:“把老子關在這破地方,吃著這破盒飯,只剩下一隻手了還得給他們乾活,打掃他娘的衛生!”
其余人對他的暴脾氣見怪不怪,沒有一個人搭理他,只有他的小弟黃毛,還在一旁攙扶著他。
攙扶一個殘疾人不好走樓梯,兩人便來到大廳中央,想要搭乘電梯。
可是那架緊緊封著門的電梯,明明沒有人搭乘,但顯示的數字卻在不斷變化著,顯然電梯正在樓層間一直移動中。
花臂男這才想起來,管理員昨天就說過,這架電梯已經壞了。
“娘的,走背運了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
他嘴裡罵罵咧咧,最後乾脆在大廳裡一坐,大爺似的一動不動,只是指揮著小弟:“阿黃,你把我那份活一起幹了吧!”
黃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他想著自己出去之後,還得在老大的手底下繼續混飯吃,最後還是唯唯諾諾的應了。
其余人,則是按照之前的組隊,分頭去不同的樓層打掃衛生。
離開眾人之後,沈禹來到一處隱蔽之地,掏出自己的黑皮書,翻看起來。
之前他翻看錢老板的書籍,意外發現,他們在公寓裡的一舉一動,可能都會變成書頁上的新故事。
果然,昨夜他自己親手寫上去的解析信息,文字已經產生變化,變成了全新的故事。
【十三名勇敢的清潔工入住粉紅公寓。】
【清潔工薄荷糖,他聽到了窗外的動靜,卻沒有打開窗戶;他聽到了敲門聲,卻沒有給來訪者開門。於是訪客們都說,他並不是一個好客的人!】【薄荷糖只是對公寓的規則起了質疑,於是佚名借給他一支鋼筆,他寫下了自己故事的第一筆。】沈禹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指在文字上摩挲,最後停留在出現的兩個名字上。
薄荷糖?
應該就是故事賦予他的筆名。
那麽借給他鋼筆的“佚名”,指的就是……
他低頭,注視著自己面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直安靜的跟在他身邊,懂事又聽話,存在感也十分薄弱。
此時他乖覺的抬起圓圓小臉,烏黑的眼睛與沈禹對視,像是在無聲的詢問:“怎麽了?”
佚名,代指身份不明的人,也指不願透漏姓名的人。在不知作者為誰的文學作品上,也會署名佚名。
沈禹沉默良久,突然出手,向小男孩的背後抓去。
小男孩略微一驚,但身體卻輕盈的跳起,就像是靈巧的貓兒一樣,輕巧避開襲來的手掌。
但沈禹的目標並不是他。
小男孩斜跨著的書包,躲閃不及,被他一把扯住,口袋朝下翻了個底。
“啪嗒”一聲,一本書掉在地上。
一個小孩子的書包裡,沒有想象中的紙、筆、作業、課本,只有一本和他一模一樣的黑皮書。
而且從這孩子一直鎮定自若的表情來看,他絕對不是第一次進入恐怖小說中。
沈禹的目光還沒從書上挪開,頸側突然一涼。
孩童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別動。”
他面色不變:“你騙我。”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我沒有騙你,只是你誤會了。”
沈禹:“你騙我說你是小學生。”
小男孩:“……這個確實是我騙你的。”
沈禹:“你不但是個小說家,還是個老手。”
背後的小男孩似乎笑了一下:“而別人都以為你是個老手,但我看得出來,你其實是個新人。”
新人就代表戰鬥力並不高,甚至還不清楚真正的規則。
沈禹也明白他暗指的意思,心裡面不禁暗罵一聲。
如今的局面,實在有點被動。
但很快,他脖頸上的冰涼觸感就消失了。
小男孩收起刀刃,轉身來到他的面前:“我不想傷害你。”
“很抱歉之前讓你誤會。”
沈禹摸了摸自己仍在發涼的脖頸,神色莫名,問道:“你的筆名就叫做佚名?”
小男孩淡淡的說道:“每個小說家的筆名,都是小說賦予的。”
沈禹:“嘖。”
愛吃薄荷糖就叫“薄荷糖”,身材肥胖就叫“胖胖”,懶得起名就叫“佚名”,這小說可真夠損的!
名叫佚名的小男孩,繼續問道:“我再問一次……你當初選擇我,現在後悔了嗎?”
沈禹低頭看著他,良久之後,才笑了笑,沒多做其它表示,轉身走了。
“我們還有任務沒完成,別愣著了,走吧!”他手上還拿著清潔工具,但姿態卻無比瀟灑的招呼道。
佚名瞧著他的背影,眼底露出一絲笑意,跟了上去。
……
兩人的身份既然已經互相坦白,於是佚名也不再隱藏自己。
他直接向沈禹提出建議:“打掃公寓,也許不止是打掃樓道走廊,住戶們的房間,也在公寓的范疇內。”
打掃住戶們的房間,就可以與住戶產生交流,從住戶們口中收集有用的信息。
這個提議甚好,於是兩人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提供免費打掃服務。
沈禹長相陽光清爽、性格開朗,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以前無論到哪裡都很吃得開。
可惜碰上粉紅公寓裡的住戶,卻是破天荒的吃了閉門羹。
這裡的住戶,長相頗為奇怪,和他們之前見到的管理員一樣,渾濁的眼珠上全都蒙著一層灰白的翳。
除此之外,住戶們不是耳背、就是啞巴,幾乎沒什麽健全的人,而且每個人都十分警惕,對外人非常不友好。
往往沈禹敲了半天門,住戶們才會慢慢的拉開一線門縫,用自己渾濁的眼珠從門縫裡看人,還沒等兩人開口說話,他們又會把門“咣當”一聲狠狠關上。
兩人鍥而不舍的一層層推銷自己,終於遇上一戶人家,願意開門讓他們進來。
這戶人家的屋主是位中年婦女,不是啞巴,耳背的也沒那麽厲害,能夠聽清他們兩人的聲音。
沈禹便一邊賣力的打掃著衛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與對方閑聊。
“阿姨,你們家的裝修真好看,粉粉嫩嫩的,跟您的氣色真配!”他誇讚道。
屋主聽到誇獎,捂著嘴笑了:“哎呀你這孩子真是又勤快、又嘴甜,我們公寓的裝修都是一樣的,全都是吳師傅給做的。”
“哦?吳師傅的手藝真好。”他捕捉到關鍵信息,卻還是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那這裝修花了多少錢,我回頭也想讓吳師傅給我家裝修一下。”
屋主笑得更開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們公寓的裝修,都是吳師傅給免費做的,根本不要錢。”
沈禹故作驚訝的問道:“不要錢,那吳師傅豈不是要賠本?”
聽他這麽說,屋主笑得牙齒都漏了出來。
粉紅公寓裡的住戶,也不知怎的,嘴裡面全都長著一口稀疏發黃的爛牙,像是好牙全都被人活生生從嘴裡拔光了一樣。
她得意的說道:“吳師傅自己有一個工地,是工地上的工頭,從小在咱們公寓長大。他想要回饋公寓裡的老鄰居們,就自己出錢把整棟公寓重新翻修了一遍。”
沈禹裝作讚歎的樣子:“這麽說,吳師傅可真是個好人!”
“不過我看,他怎麽隻裝修了西樓,為什麽沒有裝修公寓的東樓?”
這原本只是一句無心的話,誰料屋主聽後,卻是突然變了臉色:“什麽東樓,誰給你說我們公寓有東樓的?”
“我們公寓明明只有西樓,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麽人?”
屋主越說臉色越難堪,周身的氣勢逐漸恐怖起來,身形暴漲,渾濁的眼珠開始充血,嘴巴像裂開一樣咧起來。
那口稀疏的黃牙,也開始變長、變鋒利,直到最後長了滿口尖牙利齒。
佚名起身擋在沈禹身前,手掌按在黑皮書上一翻,寒光凜冽,三柄鋒利的手術刀已經夾在指縫間。
瞧見屋主的身體變化,沈禹猛然想起管理員曾經說過,與公寓住戶說話時必須十分客氣。
於是他心神急轉,說道:“阿姨,您聽錯了吧?什麽東樓西樓,我說的是修繕樓梯,公寓的樓梯可以修得寬一點。”
“我聽錯了?”
屋主急漲的氣勢一頓,但偏偏他們這裡的人,多多少少又都有些耳背,是不是聽錯很難說。
她猶豫片刻,又看看佚名指縫間的刀鋒,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恢復了原本的身形。
只不過,經過這麽個插曲,她對沈禹兩人也沒了什麽好臉色,直接將兩人攆出自己家。
再一次吃了閉門羹的兩人,回頭望向緊閉的房門。
沈禹笑了,摸了摸佚名毛絨絨的腦袋:“不要緊,反正我們已經打聽到了關鍵信息。”
免費給整棟公寓裝修的“吳師傅”,與黑皮書開頭給的信息相吻合,他們可以從這個突破點下手。
佚名面無表情,將對方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扯了下來。
這個人,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居然反而放肆起來,甚至對他的腦袋開始動手動腳。
豈有此理!
一天時間,很快在眾人的打掃中度過。
到了晚間時刻,所有人又聚集在一樓大廳內,面色複雜的看著管理員,等待著重新分配鑰匙。
昨天晚上死了兩個人,現在他們還剩下十一人。
今天晚上,依舊會有一個人落單。
果然,管理員看了看他們的人數,滿是皺紋的臉笑了笑,手指蘸著口水,數出了六把鑰匙。
五把粉色鑰匙,一把紅色鑰匙。
“兩人一間,你們自行分配。”依舊是丟下這麽一句話,管理員離開。
有了之前的經驗,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衝著粉色鑰匙下手。
一片混亂中,原本勝券在握的眼鏡男,在即將搶到鑰匙的那一刻,手腕突然一痛。
“啊!”他大叫道,萬分錯愕的看到徐嬌嬌突然衝上來,不要命般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望著徐嬌嬌通紅的眼睛,他瞬間明白,對方是為了給姐姐報仇。
混亂已經結束,所有的粉色鑰匙都沒了,只剩下一把催命般的紅色鑰匙,被眾人嫌棄的丟在地上。
沒有搶到鑰匙的眼鏡男,陰沉的看著紅色鑰匙,突然暴起,狠狠一巴掌扇在徐嬌嬌的臉上:“你這臭娘們!瘋婆子!!”
挨了一耳光的徐嬌嬌,原本漂亮的半張臉迅速腫起來,嘴角都被打出了血絲。
但是她看向眼鏡男的眼神,卻是又快意又愉悅,惡狠狠的詛咒道:“去死吧你!活該一個人落單住到東樓,給我姐姐償命去!”
徹底脫去那層斯文的皮,眼鏡男此時又急又恨,臉色漲得通紅,伸手想要抓住徐嬌嬌的頭髮:“我先弄死你這個瘋婆娘!”
“你敢!”眼見自己罩著的人被威脅,短發妹子頓時拍案而起,與自己一直看不順眼的眼鏡男對峙起來。
兩人眼看就要再次打起來。
“我和你換!”
一道聲音,突然驚住了在場所有人。
眾人轉頭看去,就見沈禹撿起那柄紅色鑰匙,又將自己手上原本的粉色鑰匙,扔在地上。
面對眾人震驚的目光,他緩緩一笑:“突然之間,想去東樓入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