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聲驚恐的慘叫打破了公寓的死寂。
錢老板的屍體,最先被他的司機大壯發現,誰也想不到,一個男人憨厚雄渾的嗓音,也能尖叫成這樣。
聽到慘叫聲的沈禹,帶著小男孩謹慎的從房間裡走出來,與其他人一起,陸陸續續的聚集到東樓101號房間。
一進門,就看到錢老板的身軀晃晃悠悠的吊在窗外,肥碩油膩的臉龐正對著房門,一雙充血的眼睛,好像正在盯著走進來的眾人。
就在他的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本屬於自己的黑皮書。
大壯看著自家老板那張熟悉的臉,頓時一個腿軟,跌坐在地上,全身顫抖的指著窗戶,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衝出房間,吐了個稀裡嘩啦。
沈禹卻一眼就看到,錢老板臨死前手裡還攥著的書。
不顧別人或嫌棄、或驚恐的眼神,他上前將屍體脖頸上吊著的繩索解下,將死者安置在床上,然後取走對方手裡的黑皮書。
他翻開書頁,只見上面寫著:
【十三名勇敢的清潔工入住粉紅公寓。】
【第一天晚上,清潔工胖胖聽到窗外有動靜,於是他違反了公寓的規則,打開窗戶探頭向外看去……】【於是,胖胖的故事,到此完結了。】
禿頂男也湊過來,瞄了一眼錢老板的書頁,然後不屑的咂咂嘴:“新人就是新人,書裡面果然什麽都沒有,想撿個漏都沒處撿,你看他的書做什麽?”
撿漏?
沈禹沒說話,只是將禿頂男這句話裡包含的信息記在腦海中,然後默不作聲的將黑皮書放回死者的手邊。
就在這時,剩下的人已經聚齊。
眼鏡男走過來,看了看大開的窗戶,像模像樣的點評道:“看來這個新手,果然是因為獨處一室,還住在東樓,所以昨天晚上遇到了危險。”
“不,他是因為在夜裡打開窗戶,不是因為落單,也不是因為住在東樓。”沈禹沉吟半晌,突然又向眾人問道,“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抓撓玻璃的聲音?”
那對住在一起的小情侶,面色蒼白的說:“聽見了,先是聽見窗外有人在撓玻璃,然後又有敲門聲…我倆太害怕,就一直抱在一起,沒有打開門窗。”
而失去一隻手的花臂男,則是滿不在乎的搖搖頭,咧著嘴說道:“別亂嚇唬人,昨天晚上安安靜靜的,我反正什麽都沒聽到!”
他問了所有人,發現昨天晚上有人聽到了動靜,有人並沒有。
但凡是聽到窗外有抓撓聲音的人,緊接著就會聽到敲門聲。而敲門聲一響,抓撓窗戶的聲音就會停止。
沈禹若有所思:“看來那個敲門的人,一直在追著窗外的東西。當敲門聲響起,窗外的東西就會被驚走”
之前那對抱在一起的小情侶,突然又戰戰兢兢的舉手,小聲問道:“既然咱們死了一個人……那今天晚上,是不是就人數正好,不會有人落單了?”
其余心神不定的新手們,聽了這句話,頓時眼前一亮,如同吃了顆定心丸。
是啊!他們只剩下十二個人,正好兩人一間,不用再跟別人搶鑰匙了。
可忽然又有一聲尖叫響起:“等等,我姐姐呢?”
尖叫的人,是雙胞胎裡的妹妹。
這對姐妹的名字分別叫做徐婷婷和徐嬌嬌,昨天晚上,姐姐徐婷婷跟著眼鏡男組隊,被拋下的妹妹徐嬌嬌,就被短發妹子撿走了。
可是今天,徐嬌嬌已經好端端的出來了,在人群中卻怎麽也找不見自己姐姐的身影。
所以此時,她終於忍不住向眼鏡男發問:“我姐姐呢?她……還在房間裡?”
問到最後,徐嬌嬌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您是說徐小姐……”眼鏡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和你住在一個房間裡,你怎麽會不知道?”徐嬌嬌失聲尖叫道。
“徐小姐在昨天晚上熄燈之後,突然想要去廁所,於是她打開門,一個人摸黑前往公共衛生間。”眼鏡男彬彬有禮的說道,“但之後她怎麽樣……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一夜未歸。”
在這個危險古怪的公寓裡,熄燈後一個人外出,最後徹夜不歸……有錢老板這個前車之鑒,顯然徐婷婷最後的下場並不會很理想。
徐嬌嬌難以置信的問道:“她怎麽敢違反規定出門?你沒有攔著她嗎?”
眼鏡男聽到她的反問,不禁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是冷漠:“眾所周知,徐小姐是一名成熟的女性,有自己的意願和決定,我難道還能攔著一個成年人自己去衛生間?”
徐嬌嬌眼圈發紅,啜泣一聲,不再言語,只是咬著牙轉身向西樓奔去。
其余人面面相覷,於是跟著趕了過去。
粉紅公寓是一座老式公寓,即便是粉刷一新的西樓,房間裡也沒有單獨的衛生間,只在每個樓層的走廊盡頭,有一間公共衛生間。
等到眾人趕到眼鏡男昨夜居住的樓層後,果然見到了失蹤的徐婷婷。
這個公共衛生間分為裡外兩間,裡間是廁所,外間是一排生鏽的淋浴頭,兼具公共浴室的作用。
此時徐婷婷就仰面躺在一個淋浴頭的下方,衣服上血跡斑斑,雪白的脖頸上泛著一道清晰的掐痕,胸膛早已停止了呼吸。
她充滿血絲的眼睛,依舊圓睜著,寫滿了恐懼的神色,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怖的東西。
徐嬌嬌頓時悲痛的哀嚎一聲,趴在姐姐的屍身上,絕望的痛哭起來。
而沈禹看著屍體脖頸上的掐痕,則是心頭一跳。
泛著青紫色的掐痕小小的,不像是成年人的手印。屍體上並沒有明顯的傷口,可是衣服上卻沾滿血跡,像是被什麽東西染上去的一樣。
真是太眼熟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襟上乾涸的血漬,然後小心碰了碰自己脖頸上,那道已經快要消失的淤痕。
這名女孩,昨晚遇到了那隻曾經襲擊過他的血猴子?
他曾經被那隻猴子一樣的怪物偷襲,最後勉強反殺成功,但是一個毫無防備的女孩被偷襲,可能就沒那麽幸運了。
可如果女孩真是那隻血猴子殺的,那麽據他所知,這個公寓裡至少有三隻怪物?
可惜徐婷婷並不是小說家,手裡也沒有黑皮書來記載她確切的死因,沈禹隻好暫時壓下心頭疑惑。
“嘖嘖嘖!”
這時,一同跟過來的眼鏡男假惺惺的歎道:“多可惜啊!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孩,還是沒能逃過。”
而短發妹子在聽到這假模假樣的哀悼後,頓時斜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新人們向來膽小不敢違規,昨晚是你故意哄她出去的?”
“你是否向她保證,晚上外出並不會有什麽太大的風險,所以那個傻女孩就信了你的鬼話?”
痛哭的徐嬌嬌聽到這些話,頓時一愣,隨後怒視著眼鏡男。
而眼鏡男嘴角邊的微笑不變,若無其事的說道:“凡事都要講證據,不要隨意誹謗他人。”
短發妹子不屑的嗤笑一聲:“每一次的故事裡,都會有老手故意哄騙新人去送死,為自己探路。““你想用這個女孩的命,來試探違反深夜外出的規則會有什麽下場?你不過也是那群敗類中的一個!”
眼鏡男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了。
他啞著嗓子說道:“咱們同樣是老手,何必為了一個新人傷和氣?這名新人甚至都不是小說家,只是一個觀眾,以後也不會對你有所助益。”
“還是說……你今天一定要出頭充這個好人?”溫爾儒雅的外皮剝下,眼鏡男此時的眼神中只剩下凜冽的殺意,一隻手摁住自己的黑皮書。
短發妹子“呸”的一聲,吐出叼在嘴裡的棒棒糖,面對眼鏡男的挑釁,同樣摁在黑皮書上,戰意勃發:“你試一個?”
兩人之間的氛圍劍拔弩張,幾乎一觸即發。
沈禹並不知道這兩人的實力如何,也不知道黑皮書的用途,所以頗為警惕的護著身後的小男孩,步步後退,遠離兩人之間的戰場。
其余人也頗有眼色,全都慌忙的退出公共浴室。
就在浴室裡的氣氛已經壓抑到頂點時,突然一道沙啞怪異的聲音,打斷了兩人接下來的動作。
“你們這麽多人聚在一起,是想偷懶不乾活嗎?”
昨天分發鑰匙的樓道管理員,此時正站在眾人背後,渾濁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大家,蒼老的面皮抽搐著。
眼鏡男和短發妹子的動作一頓,猶豫片刻,兩人在衡權利弊之後,同時收回了摁在書面上的手。
管理員彎下腰咳嗽著,伸出一隻乾癟蒼老的手掌,嘴裡咕噥著:“把你們的鑰匙交上來,趕緊領了工具去幹活。”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乖乖上交鑰匙,然後從管理員那裡領了一堆掃帚抹布水桶等清潔用具。
只有剛剛失去親人的徐嬌嬌,淚眼婆娑的對著管理員喊道:“我姐姐死了,你們這個公寓死人了!已經死了兩個!!”
聽到她發泄似的叫喊,管理員蒙著白翳的眼珠轉動一下,裂開嘴唇笑道:“哎呀,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
“最近公寓裡呀,有人養的寵物跑了三隻,所以你們晚上若是出門開窗,難免會遇上那幾隻小寵物。”
“那三隻寵物有點凶,倘若咬死了人,我們公寓不負責任。”
說罷,她就不耐煩的揮揮手:“好了,別再哭哭啼啼的,現在公寓裡髒死了,趕緊去打掃!”
眼看她要走,一直沉默的沈禹,突然發聲:“等等!”
管理員停下腳步,轉過頭用陰冷的目光盯著他。
沈禹視若無睹,只是鎮定的問道:“關於那幾隻跑丟的寵物,我還有一個問題。”
管理員砸吧一下嘴:“說。”
“如果,我找到了那三隻寵物……並且殺了它們,會有什麽後果?”沈禹盯著管理員的眼睛,沉聲問道。
管理員像是被他的問題驚了一跳,怔愣半晌,突然裂開沒牙的嘴巴,“嗬嗬”的笑著。
笑完之後,她走到沈禹面前:“年輕人,如果你殺了那幾隻跑丟的小寵物……”
“那就一定要將它們的屍體交給我們,我們可以給予你任何想要的獎勵!”
管理員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