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管理員暗含威脅的語氣,沈禹只是敷衍的點頭:“在做了,在做了!”
管理員:“……”
最後老太太冷著臉走了,走的時候嘴裡罵罵咧咧的。
沈禹用以往敷衍編輯催稿的精神,敷衍走管理員之後,臉色也漸漸沉下來。
他們之前所收集到的信息,看似很多,但是線索卻亂七八糟,根本找不到頭緒。
他覺得,現在自己離公寓背後的真相,只剩下一個線頭。
一個可以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的線頭。
眾人眼見沈禹噎走管理員之後,也漸漸散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只有那個短發妹子留了下來。
沈禹挑起一邊眉梢看向她,卻見她爽朗一笑,伸出一隻手,自我介紹道:“正式認識一下,我的筆名叫做翠花,你的筆名叫什麽?”
翠花……
他之前想的沒錯,“小說”可真夠缺德的,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筆名!
沈禹的嘴角不禁抽搐一下,但還是友好的與對方握了下手:“薄荷糖。”
翠花妹子羨慕的說道:“你的筆名真好聽!”
真的比什麽翠花酸菜、光頭胖子好聽多了。
“我想,你特意留下來,應該不止是為了誇讚我的筆名。”沈禹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問。
話已經說開了,翠花也不再扭捏,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們都找到了什麽線索?”
她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疊小卡片:“我願意用自己找到的線索,與你們互相交換。”
交換信息?
沈禹默默與佚名對視一眼,得到這個老手微不可查的點頭之後,他才確定這其中應該沒有陷阱。
他打開自己的黑皮書,將夾在書頁裡的舊報紙拿出來。
與對方手裡那一疊小卡片交換之後,他湊近一看,卻不禁眉心一跳。
[不孕不育醫院,還您一個美好明天。]
[祖傳秘方,包生男孩,無效退款。]
[xxx診所,無痛人流,今天手術,明天上班!]
沒想到啊,分發小廣告的人已經如此喪心病狂,連恐怖小說的世界都不放過!
正值無語之間,沈禹無意間想起了報紙上的尋人啟事,心頭突然一動。
不孕不育…包生男孩…無痛人流…妻子離家出走……
串聯起來了!
另外一邊,翠花果然已經看到了報紙上的尋人啟事,此時也是一臉凝重,繼續問道:“這些小廣告卡片是我在西樓住戶家裡找到的,你這張報紙在哪裡找的?”
沈禹:“東樓。”
他停頓了一下,還是率先告知對方自己收集到的其它信息:“免費給西樓粉刷裝修的人,住戶們稱他為吳師傅,應該就是尋人啟事上的吳見義。”
翠花也沉思了一下,將自己昨天打探到的信息,緩緩說出:“我手裡的廣告小卡片,則是昨天找住戶聊天時,一個大媽硬塞給我的。”
回想起昨天大媽的嘴臉,她的眉頭不禁深深皺起。
四五十歲的大媽大叔們,正是最愛給年輕人做媒的年紀。
在聊天中得知,眼前看起來年輕的翠花,其實年紀已經不小,而且並不打算結婚生子的時候,大媽便熱情的要給她介紹對象,並塞給她一摞廣告小卡片。
“這女人,不結婚可不行,不結婚生子一輩子都不完整。”
大媽用自己稀疏的牙齒嗑著瓜子,蒙著白翳的眼珠轉動,唾沫橫飛的說著。
“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不會是不能生孩子吧?那可不行,不給婆家生一個白胖小子,那還叫什麽女人啊?”
“我們樓下的一家人,可不就是這樣!一直沒有孩子,兩口子急得天天在家吵架,後來不知去了多少趟醫院,總算查出問題在男方那裡,好不容易把病給治好了。”
“嘖嘖!得虧不是女方的問題,不然一隻不能下蛋的雞,還要她幹嘛?”
“後來男方的病治好之後,女方總算是懷孕了,那家裡的男人是高興的求神拜佛,就盼望著能有個兒子,天天弄著些祖傳生兒子的秘方,逼著女方喝下去……嘖,真是好男人啊!為了老婆花了那麽多錢,女方竟然還不領情,總是不肯喝,簡直不知好歹!”
“最後男方偷著把女方弄進了小診所,查了下性別,結果是個不帶把的丫頭。他覺得晦氣,讓女方把孩子打了,重新生兒子。”
“你看,阿姨我也不是什麽重男輕女的人,但是說到底,丫頭就是沒有小子好!一輩子連個兒子都沒有,人活著還有什麽勁?”
“那女方也是個不知道輕重的,就是一個勁兒的作!不但不肯打胎,還鬧著要把孩子生下來,氣得男方把她的臉都抽腫了。”
“可無論怎麽打,女方就是不願意打胎。”
“唉,男人是一家之主,打兩下又怎麽樣,她又沒有掉皮少肉!可誰知女方要死要活的就是要報警……報警啊!家裡面的私事,犯得上讓警察來摻和嗎?真是給我們整棟公寓丟臉,還好警察被我們這些老住戶們集體給忽悠回去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大媽的臉上浮現出曖昧的笑容:“姑娘,你可別學那樣不知好歹的女人。要記住,女人成家之後一定要學會籠絡住男人的心,不然男人可就跑了。”
“還是那家人,女方又作又鬧,不肯打胎,鬧到最後結果流產了。男人沒轍,於是在外面又找了個小的,天天帶回家。”
“那家男人有錢,承包了個建築工地,女人是個家庭主婦,沒工作沒錢,只能忍氣吞聲。自從小三天天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之後,她被逼得晚上只能睡衣櫃。”
“嘖嘖,那麽有錢的好男人都籠絡不住,真是她自己作的!現在這世道,壞女人們都把好男人們,給逼得學壞了。”
“後來聽說,女方又鬧著離婚,要分男人的家產,你說她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怎麽好意思要人家的錢……男人為了阻止她離婚,直接把她鎖在家裡,結果硬是被她逃出去,離家出走了。”
“那家的男人,為了找這麽個女人,聽說還在報紙上發布了尋人啟事,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男人啊!”
“你問後來怎麽樣了?還能怎麽樣,人一直都找不到唄!說是離家出走,指不定就是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
“男人在外面養的女人,就光明正大的住進了家裡,後來給男人生了個白胖兒子,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美滋滋的過日子呢!”
一直到現在,翠花依然能夠記起,那個公寓住戶臉上令人惡心的微笑,還有那一聲聲勸解:“我勸你,都是為了你好……”
聽完翠花轉述的故事之後,一時間,三個人都有些沉默。
從那個碎嘴大媽的嘮叨中,可能無意間講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一個天天被出軌丈夫家暴的女人,最後提出離婚,卻被丈夫反鎖在家中,然後離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如果真是離家出走還好,但如果……不是呢?
那這個女人,現在又在哪裡?
沈禹將舊報紙再次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
尋人啟事小小的一條,豆腐塊大小,夾在一堆文字內容中,絲毫不起眼,很容易就被人一眼略過。
既然男人不缺錢,為什麽不多花點錢,把尋人啟事登得顯眼些?
女人提出離婚後,被他一直反鎖在家中,後來又是怎樣離家出走的?
還是說,這條尋人啟示只是做做樣子,男人其實並不想真的把人找回來?
沈禹沉思許久,最後說道:“你說的那戶人家,男主人也在建築工地乾活,很有錢。基本可以斷定,與尋人啟事上的吳見義,是同一個人。”
“吳見義的聯系弟子,除了建築工地外,還有他的家庭住址,粉紅公寓444號房間。”
“昨天我們嘗試用鑰匙打開東樓444號的房門,但是沒有成功,整棟東樓,只有那一個房間是打不開的,無論用什麽方法。”
聽他這麽說,翠花瞬間了悟:“但是,公寓內還有一間444號房間。”
東樓和西樓的房間布局一模一樣,另外一間444號,自然就在西樓內。
“所以,我們現在就去西樓的444號。”
線索到了這裡逐漸明朗,翠花躍躍欲試的摩拳擦掌:“我去叫一下徐嬌嬌那個傻丫頭,免得我不在的時候她亂跑。”
之前說過,翠花雖然是個老手,但又會在一定程度上保護新人,簡直就是老手中的異類。
徐嬌嬌因為一直跟她住在一起,所以順理成章的被她納入了自己的保護范圍內。
徐嬌嬌也乖覺,緊緊抱住這個願意罩著自己的大佬,一直跟在她身後,除了十分仇恨害死她姐姐的眼鏡男之外,就像一個從不搗亂添堵坑隊友的小尾巴。
沈禹此時不見她的那條小尾巴,便隨意問了一句:“那個一直跟著你的姑娘呢?”
翠花擺擺手:“因為剛才要跟你們交流信息,所以暫時讓那個傻姑娘在一樓大廳等我,一會我去找她。”
此時正是白天,所以一樓的圓形大廳暫時還是一個安全場所,按理說就算是孤身一人,也不會有危險。
但沈禹卻微微變了臉色:“一樓大廳?”
翠花好奇道:“是的,怎麽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佚名,突然開口道:“剛才眼鏡男離開之後,去往的方向,好像也是一樓大廳。”
眼鏡男害死了徐嬌嬌的姐姐,在分鑰匙的時候又被徐嬌嬌擺了一道,兩人之間的恩怨,公寓裡的人都心知肚明。
倘若孤身一人的徐嬌嬌,遇上了不懷好意的眼鏡男……
頓時,翠花的臉色也變了。
……
在一樓,徐嬌嬌忐忑不安的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身邊沒有翠姐的保護,整個人都有些瑟瑟發抖。
但是翠姐要談正事,讓她在這裡等著。
徐嬌嬌別的本事沒有,但向來聽話是真的。
正當她坐立不安的時候,突然有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她茫然的抬起頭,就看到眼鏡男那張斯文敗類的臉。
“徐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眼鏡男慢條斯理的打著招呼,臉上掛著一種令人毛悚然的微笑。
徐嬌嬌瞬間脊背發毛,一個激靈,當即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抬腳就要跑。
她知道眼鏡男不是什麽好人,更知道沒有翠姐罩著,自己招惹不了他。
可誰知她剛剛邁開步子,眼鏡男的聲音,就從她身後不緊不慢的傳來:“你不想要你姐姐的遺物嗎?”
姐姐的……遺物?!
就憑這句話,徐嬌嬌的腳步,頓時牢牢地被釘在了地上。
她艱難抑製住自己想要逃離的衝動,轉過身,顫抖的看向眼鏡男。
眼鏡男還在微笑著:“我知道徐小姐對我有所誤解,但是我發誓,你姐姐的死亡絕對是個意外,並非我所為。”
“少、少廢話,我…隻想知道,我姐姐的、的遺物呢?”
徐嬌嬌又難過又害怕,幾乎快要哭出聲來,說出的話顫抖破碎。
她被卷入一個莫名其妙的恐怖故事裡,她的姐姐莫名其妙的死了,而她們的父母,此時一定還在外界等著她們。
她沒辦法帶著姐姐去見父母,能夠帶回姐姐的遺物,也算是對父母最後的一點安慰。
瞧著兔子一樣紅著眼睛的女孩,眼鏡男扶了扶眼睛,轉身走向大廳中央的電梯:“你想知道你姐姐臨死前,給你留下了什麽東西嗎?”
“我把遺物藏在了電梯裡。”
他伸手撫著緊閉的電梯門,轉過頭,意有所指的看向徐嬌嬌。
徐嬌嬌瞬間警覺:“翠姐說過,公寓的規則之一,就是不能進入電梯。”
這個電梯一定很危險!
但眼鏡男卻一臉遺憾的說道:“可是你不打開電梯,就永遠不知道,你姐姐留給你的遺物,究竟是什麽了?”
徐嬌嬌注視著眼鏡男充滿誘惑的眼睛,停頓片刻後,毫不遲疑的轉身,拔腿就跑。
現在這情形,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壞東西是想要騙她打開電梯門。
她在心底裡咒罵著,拚盡全力向樓上跑去,可是剛邁上台階,腳下卻突然一絆,整個人狠狠地撲倒在地。
她愕然回過頭,就發現自己的腳踝上,不知何時起纏著一條透明的繩索。
繩索的另一端,此時就牽在眼鏡男的手裡。
眼鏡男“啪”的一聲,合上自己的黑皮書,臉上的微笑已經蕩然無存。
“真是個不聽話的姑娘,怎麽就不像你姐姐那樣好騙呢?”
他的語氣依舊溫柔,但是手下動作不停,直接用蠻力將掙扎不停的徐嬌嬌,拖到了自己身邊。
他用自己黑皮書上的技能,將徐嬌嬌捆成個粽子,然後將她當做肉盾一般,擋在自己與電梯之間。
“你難道不好奇,這電梯裡究竟有什麽嗎?”他感歎道,“反正我是真的很好奇。”
自從管理員不準他們搭乘電梯開始,眼鏡男便對電梯內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後來,管理員對他們說,只要能殺死怪物,將怪物的屍體帶給她,她便能給予他們豐厚的報酬。
眼鏡男承認,自己十分眼紅這份報酬。
他猜測,這部電梯不準人們搭乘的原因,八成就是與怪物有關。
可他並不敢直面怪物,如果只是為了一份報酬,把自己的性命給搭上了,那就太過於得不償失。
他需要做自己以前最拿手的事——找一個新人給自己探路。
可惜被那個短頭髮的娘們幾次三番的攪局之後,現在的新人都很警惕,並不願意跟自己合作,想再忽悠他們送死,比較困難。
“可是誰能想到,我的運氣這麽好,竟然逮到一條無人看管的小兔子!”
他此時的微笑中透露著一絲變態,抬手撩了一下徐嬌嬌額間的碎發。
徐嬌嬌驚恐萬分的瞪圓了眼睛,奮力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可她這點微乎其微的反抗,卻讓眼鏡男越發興奮起來,抬手摁上電梯按鈕。
屏幕上的數字逐漸下沉,直到來到一樓,電梯門緩緩打開。
一片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