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踹破隔壁房間的屋門後, 野蠻粗碩的廚師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一刀砍向窗邊。
窗戶邊立著一個人影,在黑暗的房間裡顯得身形模糊,好像馬上就要翻窗逃跑。
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怒吼聲, 咆哮著一刀砍過去, 鋒利的刀刃嵌入皮肉中, 卻見那道身影搖晃了一下, 隨後硬邦邦的倒在地板上。
廚師的咆哮聲詭異的停滯了一瞬間, 隨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被人耍了!
地上倒著的身影, 依舊是一具早已死亡的屍體。
接二連三被戲耍的憤怒,讓廚師心中的怒火一瞬間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他聲嘶力竭的怒吼著,狠狠一刀剁掉了屍體的腦殼,盡情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走廊外傳來腳步聲,好像有人正在拔足狂奔。
可是另外一個房間, 再一次傳來敲打窗戶的聲音, 貌似依舊有人想要翻窗逃走。
“嘩啦!”
甚至,還有玻璃破碎的聲響。
紅了眼的廚師, 手拿廚刀, 喘著粗氣來到走廊上。
他在猶豫片刻後,還是被窗戶玻璃破碎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沒有去追腳步聲,轉身來到另外一個房間。
等他走後, 羅氏兄妹哆哆嗦嗦的從床底下爬出來,被嚇得臉色煞白。
但他們依舊不敢再此過多停留, 和眼鏡妹一樣,兩人沒有猶豫,爬起身就向樓下衝去。
在踏入第三個房間後, 廚師臉上的五官,已經因為憤怒扭曲至極。
一眼望去,房間沒有其他多余的人影,但是窗戶卻被打開,窗玻璃碎了一地。
顯然,有人從這裡逃走了。
他氣衝衝的來到床邊,探頭向下望去。
這裡是最西側的房間,可以一眼望見旅館周圍很遠的地方。
毫無遮攔的雨水傾盆而落,就在窗戶的下方,一個人影撲倒在地,趴在旅館背面的牆根下,身上的皮肉已經被雨水腐蝕發爛,生死不知。
看起來,這個房間裡的人想要跳窗逃走,卻忘記了外面無窮無盡的大雨,於是跳窗後被雨水淋倒。
終於找到了一個目標,廚師頓時興奮起來,仿佛長久被壓抑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下窗去,去找那個倒下的倒霉鬼。
外面腐蝕性的雨水,似乎對他並不起作用。
就在他跳下去之後,紅發妹子和沈禹也悄無聲息的從床底下爬出來。
死者的三具屍體已經用盡,再沒有別的花招可耍!趁著廚師被引走注意力,兩人按照之前約定好的路線,逃出敞開的屋門,徑直奔向一樓。
一樓的大廳裡,眼鏡妹、高個子、羅紅和羅青已經等候多時,正焦急的等待著最後兩人。
沈禹沒有廢話,領著眾人向廚房走去:“我之前探查鏡後洞口,發現其中一條隧道連接著廚房,那是唯一不通向房間的隧道。”
“在發現雨中的那個人依舊是具屍體後,廚師隨時都會折返回來,我們的時間不多,動作必須快!”
廚房的雜物很多,廚刀、碗筷、鍋具……甚至還有一桶用剩下的血漿,不知是人血還是動物血,非常腥臭難聞,有幾隻蒼蠅正繞著血桶嗡嗡打轉兒。
之前被廚師遺落的撬棍,此時正被沈禹拿在手中,將那些擋路的雜物撥到一邊,徑直來到一方灶台前。
這個灶台處在廚房的角落裡,毫不起眼,是一口柴火灶,裡面積灰甚多,像是早已被冷落許久。
沈禹用撬棍撬開灶台上碩大無比的鐵鍋,只見灶台下空空如也,只有一條幽深的隧道。
那裡通向生的希望!
眾人的臉上露出久違的喜悅,剛準備下去,突有一聲怒喝從身後傳來。
回頭望去,就見兩個佝僂瘦弱的身軀,正顫巍巍的站立在廚房門口。
老夫妻…或者說是已經年邁的羅豔紅和羅天白兄妹,此時一臉驚怒,神色間全然不見以往的慈祥和藹,陰冷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眾人。
被發現了!
在場眾人心頭皆是一驚,還不等他們做出補救措施,羅豔紅和羅天白已經高高仰起頭,扯著嗓子吼道:“肥羊要跑!阿傻!阿傻——”
他們在呼喚自己的兒子,那個魁梧粗壯的“工具”。
如果不動用書裡的技能,在場所有人都不是廚師的對手。
就在老夫妻兩人呼喊出聲一瞬間,沈禹的神色便是一沉,毫不猶豫的飛身上前,手中的撬棍斜斜落下。
他並沒有砸向老夫妻的頭頂,而是橫劈在兩人的咽喉間。
“阿傻……呃!”
還在高聲叫喊的兩人,尖叫聲陡然一滯,口中冒出血沫,雙雙神情猙獰痛苦的跌倒在地上,捂著被打中的傷口,喉嚨裡嗬嗬作響,卻再也無法完整的發出聲音。
兩人的聲帶被打壞了。
可即便如此,也已經晚了!剛才的呼喊聲已經被廚師聽見,一陣笨拙的腳步聲,正在向廚房逼近。
沈禹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再次搶身上前,強行扒掉老夫妻兩人的外套,將其中一件披在自己身上。
“別愣著,快幫忙!”他將其中一件外套扔給紅發妹子,說道。
在短暫的愣神之後,紅發妹子望著扔給自己的外套,突然明白了沈禹的想法。
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冒險!實在是太冒險了……這些一個比一個找死的計劃,你都是怎麽想出來的?”
話雖如此,但眼下已經沒有辦法。
廚師的腳步聲已經在廚房門外響起,眾人甚至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我從來沒有這麽瘋狂過……”紅發妹子喃喃地說道,手上卻沒有遲疑,將自己一頭紅發藏在帽子下,麻利地披上了那件外套。
那件沾染著老夫妻氣息的外套。
沈禹更是提起地上那桶剩余的血漿,猛地一下全都潑在老夫妻的身上。
不能言語的兩人捂著喉嚨,渾身鮮血的呆愣著,全身上下都是別人的氣味,濃稠腥臭的血漿更是遮住了兩人的面容。
恰在此時,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紅著眼的廚師闖了進來。
今天晚上,接二連三的捉弄,已經徹底惹惱了這個體格健壯、頭腦簡單的屠夫,現在他四處揮舞著廚刀,嘴裡面發出一道道毫無意義的嚎叫聲,準備好好宣泄自己的怒火。
但廚房裡光線陰暗,使他不得不眯起眼睛,試圖在一片血腥氣中分辨出呼喊自己的父母。
被血水澆了滿頭的老夫妻,吱吱嗚嗚的發出聲音,試圖繼續指使兒子。
可是智力低下的廚師,根本無法從血腥味和吱嗚聲中,找到自己熟悉的感覺。
沈禹和紅發妹子披著老人的外套,站在廚房陰影處,故意佝僂著腰身,模仿老人的聲音,含糊的叫道:“阿傻!”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衣服,熟悉的呼喚,還有模棱兩可的聲音。
廚師瞬間被吸引了目光,雖然他的眼神無法看清兩人的模樣,但是卻短暫的溫順下來。
“媽、媽媽……”
他癡笑的叫著,想要靠近站在陰影中的“父母”。
紅發妹子急忙製止了他,手臂指向滿頭血水的老夫妻,模仿著兩人剛才的語氣,說道:“肥羊…反抗…想跑,抓住他們。”
“殺了他們!”
“好的,媽媽。”廚師乖巧的應了一聲,手上提著廚刀,臉上的表情陡然轉為陰沉,逐步向地上的老夫妻逼近。
“唔…不!嗚、嗚……”羅豔紅和羅天白渾身一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靠近,著急的想要呵斥他,但損壞的聲帶卻只能發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囈語。
廚師毫無所察,就像以往那樣,他走到“肥羊”的身邊,高高舉起自己手中的廚刀,狠狠落下。
“肥羊”發出無比慘烈的尖叫聲,聽起來略有些熟悉,但他用自己遲鈍的大腦想了一會,卻一無所獲,於是繼續愉快的砍下刀刃。
黏稠的血滴濺落在他的臉上,兩隻“肥羊”發出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微弱。
吃人無數的兩個惡魔,最後竟然死在自己培養出的“工具”手上。
就在羅豔紅和羅天白兩人自食惡果的時候,沈禹和紅發妹子,已經帶著看傻了的其他人,悄悄進入灶台中的隧道裡。
這條隱藏著的隧道很深,一群人彎腰走了許久,才感覺到眼前微微發亮,一陣冷空氣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水聲,傳入眾人耳中。
走在最前方的沈禹抬頭,卻只見到一塊巴掌大的陰沉天空,以及連綿不絕的落雨。
這條隧道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連同著旅館外,而是通往旅館庭院中的那口枯井,隧道的洞口正處在枯井的中間。
此時,外界的雨水還在不斷落在枯井中。
而在枯井底層厚厚的淤泥下,隱隱露出幾根森森白骨。
看來,這口枯井是老夫妻在吃完人肉後,處理“廚余垃圾”的所在地。
手中的黑皮書再一次發熱,沈禹將書拿出,翻開新的一頁。
【九位房客入住小旅館。】
【這裡的房費不要錢。】
【屠刀逼近你身後。】
【身前是死地……可旅館又是新的一天。】
看著新的劇情發展,沈禹在心中翻來覆去的咀嚼著最後一句話。
身前是死地…卻又是新的一天?
抬頭往上看去,井口的毒雨連綿不絕。
低頭向下望去,淤泥裡的白骨觸目驚心。
仿佛哪裡都找不到活路,仿佛這裡就是……一片死地!
眾人身後的隧道中,再次傳來笨拙的腳步聲,同時廚師的聲音也在不斷靠近:“媽媽?媽媽你去哪兒?”
廚師已經追了過來。
眾人不禁臉色一變。
面對著這種幾乎是必死的局面,沈禹卻笑了。
他掏出糖盒,倒出最後一粒薄荷糖,丟入口中。
熟悉的冰涼甜味在舌尖融化,他平靜的對眾人說道:“跟著我。”
然後,在一片驚呼聲中,他向著井底的森森白骨,一躍而下。
一片熟悉的黑暗向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