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 他在一個月之後,才應該到再次進入故事的時間。
但就像那車突然消失的旅客,又像是他第一次進入故事時的場景,小說從來不跟你講道理, 它創建了新的故事, 恰好又選中了你, 你就必須硬著頭皮進去。
哪怕你才剛剛完結一本故事。
哪怕你孤立無援、獨自一人, 而且還有一群狂信徒時時刻刻想要你的小命!
沈禹微微抽搐下嘴角, 無奈的歎了口氣, 默默將車開向那點燈光。
走近之後才發現,那裡是一座破舊的旅館。
陰暗壓抑的房屋,兩層高,中間夾著一個小小的庭院,牆皮都已經脫落, 木質樓梯踩上去嘎吱作響, 擺設陳舊,看起來並不乾淨,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敗的味道。
旅館的裝潢也十分老舊, 大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台破爛電視,上面來來回回播報著同一段新聞, 電視對面擺著一張特別寬大的餐桌,足足能容納十幾人一同用餐。
陸陸續續到達旅館的, 還有幾人。
一對年近古稀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走進來, 身材削瘦,手腳沒什麽力氣,抖個不停。老太太大約是信佛的, 手腕上還纏著一串佛珠,嘴裡不停地念阿彌。
她眯起自己渾濁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周圍,便對老伴兒說道:“老頭子,我看這裡裝修的挺好,咱們就在這裡住下吧!這裡的擺設讓我想起了咱們年輕時候。”
老大爺一臉寵溺:“好,都依你!”
但接下來走進旅館的一對年輕情侶,就沒那麽甜蜜了。
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男人一直黑著臉,正衝自己的女朋友吼道:“你看看這什麽破旅館,你再看看什麽破旅行!”
被他責罵的女孩,帶著一副圓圓的眼鏡,看起來很乖,臉頰軟軟的像包子,脾氣也軟得像個包子。
眼鏡妹含著眼淚,小聲道:“可是這次侶行的地點和酒店,都是你選的……”
“還不是怪你非要出來旅遊!現在好了,我們迷路了!預定好的酒店也找不到,又遇上這麽大的暴雨,現在只能住在這個破旅館裡!”黑臉男更加大聲的咆哮道。
眼鏡妹被罵得抽泣一聲,不敢再說話。
而在他們後面進來的兩人,更是快要打起來了。
這兩人也是一對年輕男女,但在容貌五官上較為相似,不像是情侶,更像是一對親生兄妹。
“羅青,你找的這什麽破旅館!我就知道你從小到大,沒有乾好過一件事!”女人皺著眉頭,尖酸的說道。
名字叫羅青的男人也是個暴脾氣,當即回罵道:“羅紅,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突然下這麽大的雨,路上泥濘得連車都開不了,你讓我去哪兒找好旅館?有本事自己找去!”
羅紅不甘示弱:“如果不是你照顧不好爹媽,把二老給照顧進了醫院,我也不用這麽匆忙的回家,更不可能碰上這場暴雨!”
“什麽叫我照顧不好爹媽?那是我一個人的爹媽嗎?你什麽時候回來照顧過……”
嘴上說著,兩位羅氏兄妹差點就要動手。
這時,旅館中又走入一人。
一個染著一頭紅發的年輕妹子,臉上表情冷冷的,走進旅館的時候波瀾不驚,像是毫不意外。
她掃視過四周,掠過周圍吵吵嚷嚷的普通人,視線直接對上了沈禹。
小說家!
出於直覺和經驗,沈禹頓時做出這樣的判斷。
紅發妹子挪開視線,應該是同樣察覺出了他的身份。
就在這時,又有三人背著登山包,看起來像是三名登山的驢友,渾身濕透,慌忙的走入旅館中。
“怎麽突然下這麽大的雨,而且怎麽也找不到下山的路!”
一個胖子驢友一邊抱怨著,一邊從包裡拿出一本黑皮書:“也不知是誰的惡作劇,竟然往我的包裡塞了一本這麽滲人的書。”
沈禹的眉梢微微一挑。
終於來的不止是觀眾,看起來這個胖子,又是一個被卷入故事裡的新手小說家。
這時,胖子的同伴安慰他道:“行啦!咱們還算是運氣好,竟然在下山的路上找到了一間旅館,好歹還能歇歇腳、吃頓熱乎飯。”
說罷,這個人便環顧四周:“避雨的人竟然這麽多!旅店老板又在哪兒?”
“老板!老板——”
他大聲高呼,叫了好一會,直到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才有一人從旅館的廚房間冒出頭,手上揣著一柄廚刀,慢慢走過來。
這是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男人,即便駝著背,依舊有兩米多高,只是身體好像有什麽毛病,走起路來手腳不太協調。
他滿臉橫肉,眼睛突兀的鼓起,五官有些歪斜,頭頂光禿禿的一片,嘴角邊掛著口水的痕跡,布滿血絲的眼珠,陰狠的看著眾人。
“呃……”
望著這個長相凶惡醜陋的男人,幾名原本心懷不滿的驢友,默默的慫了,只是問道:“老板,這裡住一晚多少錢?”
可男人的智力好像有些問題,在問了他好幾遍之後,才大著舌頭說道:“我不是老板,我是這裡的廚師。”
“那把你家老板叫出來,我們要房間。”
“老板是媽媽…媽媽,出去了嘿嘿……她不在。”廚師的臉上露出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嘻嘻哈哈的說道。
“媽呀!原來真是個智障。”胖子驢友嘟囔道,“那我們先在這裡住下,等老板回來之後,再給她付錢。”
反正外面下著瓢潑大雨,他們又出不去,只能選擇這個小旅館。
看這旅館裡的破舊裝潢,住一晚上應該花不了多少錢。
可沒想到,廚師好像聽懂了他這句話,將臉上憨笑的表情一收,神情嚴肅的說道:“房錢,要收的!”
“今天晚上的房費,一顆眼珠。”
“你說什麽?”對面的胖子懷疑自己聽錯了,“眼珠是什麽玩意兒?”
“一顆眼珠!”
廚師強調道:“二樓有房間,只能一人一間房,一人一顆眼珠,概不賒帳!”
胖子驢友認認真真盯了他半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真的是個傻子!”
擱這兒消遣他呢!
可誰知,下一秒,就有人舉手問道:“是人的眼珠,還是動物的眼珠?”
胖子難以置信的回過頭,看向正在舉手的沈禹:“兄弟,你也是個傻的?”
而光頭廚師則是呲了呲牙,臉上露出一絲陰森森的笑容:“只要你能找到的眼珠,都可以。”
與此同時,沈禹手中的黑皮書封面開始發燙。
劇情正式開始。
【九位房客入住小旅館。】
【有人開心有人煩。】
【開心的是廚師,他要準備大餐。】
【煩的是房客,他們要準備房錢。】
【無論如何,房費不能拖欠。】
【不然就享受不到大餐!】
【還有,猜猜誰在你們中間?】
翻閱著書上的劇情,沈禹的眉心卻突然微微一皺。
【九位房客入住小旅館】
九人?
他抬起頭,不動神色的掃視過周圍的人群。
三名驢友,一對兄妹,一對小情侶,一對老夫妻,紅發妹子,還有自己……除了廚師之外,房客明明有十一人!
【猜猜誰在你們中間?】
多出來的兩人是誰?他們又是什麽?
另一邊,那個胖子驢友還在試圖與廚師商量:“兄弟,既然你是這裡的廚子,那給我們弄點吃的吧!現在我們哥幾個是又冷又餓。”
廚師不知聽明白了沒有,笑呵呵的就進了廚房,不一會的功夫,又推著一輛小餐車出來。
“吃!”
他將餐車上的盤子“咣當”一聲撂在大餐桌上,言簡意賅的說道。
眾人圍了上去,只見十幾個餐盤中,琳琅滿目裝滿了肉食,雞鴨鵝魚豬牛羊全都有。
只是這些肉,大多燒製的半生不熟,紅豔豔的透著血絲,焦糊味與血腥味摻雜在一起,直撲鼻尖,看起來惡心又不衛生。
“你有病啊!弄得這麽惡心讓人怎麽吃?”小情侶中的黑臉男率先發飆。
羅氏兄妹也不甘示弱:“你這廚子是怎麽乾的,做菜前洗手了嗎?這是給人吃的嗎?”
就連慈眉善目的老夫妻兩人,也是被嚇得直擺手:“我們老兩口吃素多年,早就習慣了,不吃肉、不吃肉……”
而以胖子為首的三名驢友,更是臉色一變,直接往桌腿上踹了一腳,轉身向二樓走去:“神經病,不吃了!”
廚師雖然長了一個精壯魁梧的個子,但是卻傻得好像根本感覺不到別人在罵他,臉上不見怒色,依舊笑呵呵的給其他人引路:“二樓有、有很多空房,必須一人一間,今晚的房錢,一顆眼珠……”
真是有病!
胖子驢友在心裡暗罵一聲,隨意挑選了一個房間,重重的摔上房門。
就在廚師給眾人分配房間的時候,沈禹卻悄悄溜進了廚房。
今晚餐桌上的肉食很多,那麽廚師在後廚需要處理的食材,也一定很多。
而雞鴨魚鵝豬牛羊,都是有眼睛的。
果然,他很快就在廚房的一個托盤中,發現了整整一盤被剜出來、並且處理乾淨的眼珠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幾顆。
他伸手想要去拿,但另一隻手攔住了他。
回頭望去,紅發妹子正站在他身後,面色冷淡的說道:“見見面,分一半。”
沈禹:“……”
有必要用這麽酷的表情,說出這麽接地氣的話嗎?
“廚師剛才說,今晚的房費是眼珠,所以明晚的房費不一定是什麽,眼珠應該只在今晚有用。”
紅發妹子見他並沒有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神情也微微放松了些,繼續說道:“而且這裡的眼珠有很多,每人分一個都足夠了,我們不需要為此爭鬥。”
“即便你想跟我爭鬥也沒關系,因為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也許是受到這次的劇情限制,現在我們只能書寫劇情,並不能使用書中的技能。”
聽到她這麽說,沈禹頓時一愣,然後伸手撫上自己的黑皮書。
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在心裡默念想要的技能和道具,真的無法使用。
他皺緊眉頭,放下書籍。
居然還有這樣的劇情限制?
紅發妹子看他表情,便了然的說道:“入門不久的新人?以前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那你最好盡早適應,以後這種突發情況會有很多。你也不能養成依賴技能的習慣,很多時候,為了在故事裡活下去,你必須比別人更聰明、更會動腦筋!”
“畢竟,誰也不知道‘小說’能有多賤!”
沈禹:“……”
他神色複雜,信服的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禹:“人至賤則無敵,小說也一樣。”
恐怖小說:“嘻嘻,怪我咯?(ˉ▽ ̄~)~~”
沈禹:“……別攔我!我要燒了這本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