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禹突然驚醒。
他是在睡夢中,被一雙手活生生掐醒的。
那雙莫名出現在他咽喉上的手,冰冷、黏膩,約有孩童的手掌大小,但力氣卻遠超成年人。
被突然襲擊的沈禹,努力的睜大雙眼,卻隻覺得呼吸不暢、視線模糊,恍惚間看到一團猩紅的東西,正惡狠狠的盯著自己。
這團猩紅的怪物,伸出一雙乾癟枯瘦的血色手掌,死死掐著他的脖頸,如同與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扼斷他的喉管。
沈禹起身想要掰開那雙手,但卻隻摸到一手滑膩,鼻尖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耳邊響起了孩童尖利又得意的笑聲,幾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故事,開始。”
突然,一句微不可查的聲音,還有書頁翻動的聲響,夾雜在在滿懷惡意的笑聲中,卻被沈禹敏銳的捕捉入耳。
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去,竟然摸到了一本厚厚的書籍,書籍的外面還封著一層沉重冰冷的書殼,拎起來沉甸甸的。
來不及細想這本書是如何出現的,沈禹本能的緊緊攥住,拚盡全力,猛地向身前那團猩紅怪物砸去。
冷硬的書皮封面,濺上了點點猩紅。
耳邊得意的笑聲頓時化作尖叫,那雙緊扼住咽喉的手不禁一松。
終於得到一絲喘息之機的沈禹,動作沒有停滯,而是將手上這本書籍當作僅有的武器,一下接著一下繼續狠砸下來,直到將眼前的怪物砸得血肉橫飛,猩紅色的液體不斷迸濺在自己胸口的衣服上。
那團怪物聲嘶力竭的吼叫一聲,被逼的不得不撒開手,從床上翻下來,一溜煙的鑽進了床底下。
終於擺脫鉗製,沈禹深吸一口氣,微微搖搖頭,擺脫因缺氧而導致的眩暈後,同樣翻身下床,手中依舊緊攥著那本染血的書,將垂落的床單一把掀起,向床底看去。
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正趴在床底下。
這怪物的身形足足有幾歲孩童的大小,但卻像是一隻被剝了皮的猴子一樣,露出一身猩紅的筋肉,不斷滲出黏稠的血漿,此時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縮在角落裡。
沈禹看著怪物血淋淋的身軀,再低頭瞄一眼自己胸前的衣襟和手掌,經過剛才那一番搏鬥,果然同樣沾滿了黏膩的鮮血。
眼見他竟然不依不饒的追過來,那隻怪物陰冷的盯著他,不甘的呲了呲牙,一口尖銳扭曲的利齒在黑暗中漸漸隱沒,竟然就這樣消失在床榻下。
沈禹不敢放松警惕,又盯了許久,確定那隻怪物不會再次從床底下衝出來,才悄然松了口氣,脫力的跌坐在地上,抬起頭恍惚的打量自己四周。
他這才注意到,他此時所處的房間,並不是自己平時睡覺的臥室。
父母雖然在他三歲時就因意外去世,但卻給他留下了一套四室兩廳的大房子作為遺產,就在市中心最好的小區,就算二十年過去了,這裡的房價依舊居高不下。
去年,沈禹大學剛畢業的時候,還特意給這座老房子重新裝修了一遍,整棟房子本該整潔且現代。
可此時這個房間,卻陰暗破敗,老舊的窗玻璃上貼著發黃的報紙,剝落的牆壁上長著霉斑,昏黃的燈泡閃爍不停,照得燈光下的人影明明暗暗、模糊不清。
甚至連房間的格局都變了,這絕對不是他的房子。
沈禹俊俏的眉眼頓時陰沉下來。
就算他昨晚睡得再沉,也不可能連自己換了房間也不知道!而那個怪物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是怎麽無聲無息的潛伏到他的身邊,為什麽想掐死他……
這絕對不是什麽惡作劇可以解釋的。
想到這裡,他又冷著一張臉,垂眼看向依舊被自己緊緊抓在手中的書。
這本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的書,封面通體漆黑,四個邊角鑲嵌著黃金作為裝飾,其中一角剛剛被用來狠砸怪物的腦袋,金飾上還染著點點滴滴的血漬。
沒有書名,也沒有作者署名,封面的正中間只有一個暗紅色的手印,陰沉沉得仿佛隨時能滲出淋漓的鮮血,透露著一股詭異驚悚的氣息。
他將信將疑的翻開書,就見第一頁用紅色扭曲的筆跡,寫了一行小小的標題:《粉紅公寓》
標題的下方,有一段簡單的開頭介紹,風格很像是沈禹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故事。
“從前,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公寓,所有居民住在公寓裡,誰也不能離開,每個人都很不開心。”
“後來,破爛公寓被好心的小工匠粉刷一新,粉粉嫩嫩的多麽可愛!公寓居民們全都開心起來,高高興興的搬了進去,卻意外發現公寓怎麽也打掃不乾淨,經常發現髒東西。”
“於是,十三名勇敢的清潔工,接受了居民們的雇傭,踏入了這座粉紅公寓內……”
童話故事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沈禹不解其意,但是他接著翻遍整本書,除了第一頁的文字之外,再也找不出其它的隻言片語,只見到一片空白。
他皺著眉頭沉默半晌,終於緩緩歎了口氣,在自己身上摸索半晌,找到了一盒薄荷糖。
沈禹喜愛薄荷糖,喜歡到從不離身,此時這盒糖也是唯一被帶進來的東西。
他丟一顆糖到嘴裡,“哢滋”一聲咬碎,一股冰涼刺激的甜味頓時在口腔中蔓延。
這顆糖像是給了他極大的安慰,沈禹深吸一口氣,帶著這本怪異的書,打開房門,準備直面當下詭異的情況。
出了門,入眼便是一條比臥室還要狹窄破舊的走廊。
走廊兩側是兩排一模一樣的屋門,老舊的屋門上寫著不同的門牌號,房屋布局很像是學校寢樓。但是走廊盡頭卻看不見窗戶,所以整條樓道顯得十分陰暗潮濕。
找到同樣陰暗狹窄的樓梯,沈禹向下一直摸索到底層一樓。
底層意外的有一個頗為寬敞的圓形大廳,以大廳為中心,將這棟公寓大樓氛圍東西兩側,東樓西樓各有一條狹窄的樓梯,只有大廳中央有一架緊緊閉著門的電梯。
他剛剛就是從東樓公寓下來的。
此時的圓形大廳裡,大約散落著十幾人,有男有女,年齡著裝各異。
大多數人臉上都掛著一種焦慮且驚疑不定的神情,還有人拿著手機試圖與外界聯系,嘴裡面罵罵咧咧,急躁的仿佛要蹦起來。
只有少數幾人,或坦然自若、或陰沉著一張臉,臉上卻沒有多少意外的神情,顯然並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情。
衣襟上沾滿鮮血的沈禹剛剛走下樓,便立即受到在場所有人的注目。
一個中年禿頂男,懶洋洋的抬頭,瞄了一眼一身血的沈禹,嗤笑一聲:“哥們,這是開局就遇到了劇情殺?”
他抖了抖手,掏出煙給自己點上:“開局就遇見怪物,那可真是倒霉透頂!不過能挺過開局殺活下來的,想必哥們也是個高手。”
“我多多少少寫過幾個恐怖故事,同樣算是個老手,怎麽樣,考不考慮組個隊?”禿頂男悠悠吐出個煙圈,又問道。
恐怖故事,劇情殺,老手,怪物,寫作……
從禿頂男剛剛的話語中,沈禹迅速從中提煉出幾個關鍵信息,在心中來回斟酌,但是對於禿頂男拋出的橄欖枝,他卻暫時沒有接下。
剛剛他一眼掃過,發現連同自己在內,此時廳內共有十三人。
正好與故事裡提到的“十三名清潔工”相吻合。
其中大約有六人,手上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黑皮書。而剩下的七個人,手中則空空如也。
不知是沒有書,還是將書藏了起來。
眼見沈禹並不接自己的話,禿頂男面色不悅的將煙頭踩滅,陰陽怪氣的說道:“得了,看來人家是瞧不上我啊!真不知是哪尊大神,眼界這麽高!”
一旁同樣手拿黑皮書,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的男人,溫文爾雅的勸解道:“算了,反正人員已經到齊,等著下面的故事發展吧!到時候指不定……”
他話沒有說完,但是卻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沈禹。
沈禹心裡明白,因為自己剛才的反應太過於鎮靜,所以讓這兩個老手誤會了,以為自己不是新人。
只是不等他辯解,在場的眾人中,便有一個滿臉橫肉、花臂紋身的光頭壯漢,猛地跳起來,將自己手上的黑皮書狠狠往地上一砸,暴躁的吼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這到底什麽破地方!老子手裡面為什麽有本破書!誰把老子關在這裡的?”
他看起來脾氣不好,發起火來又吼又罵。旁邊一個染著滿頭黃發的小青年,看起來像是他的小弟,連忙上前勸撫,但是效果不佳。
面對花臂男這種明顯是新手的叫嚷,眼鏡男和禿頂男都懶得瞟他一眼,兩個人全都默不作聲,只是袖手準備看好戲。
只有一個身穿黑白色運動服、嘴裡面叼著棒棒糖,看起來像是個中學生的短發女孩,耐著性子解釋道:“你們暫時出不去。”
“我們被困在一個恐怖故事裡,只有寫完這個恐怖故事,活著的人才有資格出去。”
她晃了晃手上的黑皮書:“被故事選中的人,就是小說家,手上都有自己的書。手上沒有書的人,就是被故事選中的觀眾。”
“小說家可以撰寫自己的恐怖小說,故事參與度更高,危險性也就更高,需要一次次進入故事裡。”
“觀眾更多是身為旁觀者,故事參與度和危險性較低,只需要親身經歷一次故事就可回歸現實生活……如果你能從故事裡活著出來的話。”
聽了她的好心解釋,花臂男不但不領情,反而更加暴躁,狠狠一腳踹向自己的黑皮書:“什麽亂七八糟的,老子聽不懂!也不想寫什麽小說,趕緊放老子出去,不然有你們好看!”
有了花臂男做榜樣,剩下的人也紛紛叫嚷起來:“你們是哪個電視台舉行的真人秀?什麽時候放我們出去,我還得趕著出去談生意呢!”
“俺就是個司機,啥都不懂,陪俺老板過來的,不知怎的就到了這裡,俺不想參加什麽活動。”
“我在家裡好好的睡著覺,突然就被弄到了這裡,我要找律師告你們……”
面對著群情激奮的叫嚷,禿頂男又抽出一支煙點上,看這些新手的目光恍若在看一群傻逼。
而沈禹卻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男孩。
男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大小,面色蒼白、眼瞳烏黑,戴著兜帽,斜挎一個帆布書包,避開眾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不言不語,看起來十分內向。
這個男孩實在太過年幼,沈禹不禁多看了兩眼,覺得這孩子可能是在害怕。
只是沒想到,小家夥的感覺還挺敏銳,突然轉過頭,看向沈禹所在的方向,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觸。
沈禹不躲不閃,對著小孩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試圖安撫這個孤獨的男孩。
他向來長得好看,陽光清爽,星眸璨璨,嘴角邊暖煦的微笑,就像是昏暗公寓裡灑進來的一束光。
小男孩略微一怔,與他對視幾秒鍾後,再次拉低兜帽,將自己稚嫩的小臉徹底藏在陰影下,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另一邊,脾氣暴躁的花臂男已經按捺不住,猛地向公寓大門衝去:“老子就不信了,一扇破門還能擋得住老子!”
公寓的出入口,被一扇鏽跡斑斑的鐵欄門鎖著,公寓的大門外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濃霧,什麽也看不見。
此時花臂男氣勢洶洶的狠狠一腳猛踹上去,這扇鐵門頓時被踹得“嘩啦”作響,金屬摩擦出的聲音沙啞刺耳,大門外的濃霧也隨之翻湧起來。
見狀,之前給他們好心解釋的短發女生,臉色頓時一變,大喝一聲:“住手,離開那扇門!”
“你個小娘們插什麽嘴……”花臂男一邊拆著鐵門,嘴裡面一邊不乾不淨的嚷嚷著,但是下一秒,他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一隻仿佛猿猴一般的手掌,指甲尖銳,長滿濃密的黑毛,像是被聲音所吸引,突然從濃霧中伸出,穿過鏽跡斑斑的鐵門縫隙,一把拽住離門最近的花臂男,猛地向外一扯。
“娘的!什麽玩意……”花臂男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被黑爪拽住的手腕眨眼間已經成了青紫色。
他哀嚎著想要往回逃,但是那隻黑爪的手臂,卻像可以無限延伸一般,已經被拉扯了兩米多遠,卻還是死死地拽著自己的獵物,似乎在等待著獵物體力耗盡的那一刻。
見此情景,之前還在胡亂叫嚷的眾人,頓時紛紛驚叫著後撤。
花臂男的黃毛小弟原本還想上去幫忙,但是當他看到鐵門外,同樣還有幾條若隱若現的黑手在徘徊,他也不禁默默退縮了。
“啊!”
此時花臂男體力不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馬上就被黑爪拽著,飛速拖向門外。
離他最近的沈禹於心不忍,伸手拉了他一把,拚盡全身力氣,好懸沒有讓他被直接拖走。
“好好摁住他。”剛才發出警告的短發妹子低喝一聲,一閃身來到兩人身邊,只見雪亮的刀光一閃,鮮血噴湧而出。
她手中提著一柄不知從而來的刀,就像是切豆腐一樣,將花臂男被拽住的手腕切了下來。
黑色毛爪拖著鮮血淋漓的手掌,迅速縮回門外。隨後,外面的濃霧中,便傳出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咀嚼聲。
失去了一隻手的花臂男,在愣了一瞬間之後,隨即更響亮的慘叫起來,哭得滿臉眼淚鼻涕,絲毫不見之前的威風。
余下的眾人,全都震驚的盯著隨意就砍掉了活人手腕的短發女孩。
“亂找麻煩!”短發妹子絲毫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目光,只是低罵一聲,隨後取出一些急救用品,俯身乾淨利索的為花臂男止血包扎傷口。
她冷著臉說道:“違反規則想要離開此地,能夠撿回一條命就是萬幸,不舍一點血肉給外面,濃霧裡的那些東西是不會滿足的。”
“在故事裡,有一些規則是絕對不能違反的,記住了嗎?”救回花臂男一條小命之後,短發妹子轉過頭,嚴肅的睨了一眼身後的新人們。
懾於剛才發生的血腥一幕,此時新人們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有意見,全都噤如寒蟬的縮到一邊,再也不敢叫嚷。
只有剛剛上前幫忙的沈禹注意到,短發女孩在拿出刀和急救用品之前,似乎都會用手,輕輕撫摸一下黑皮書的封面。
“有意思。”他心想,手掌也慢慢撫摸著自己的書。
觸感細膩,幾乎像是在撫摸一塊人類的皮膚。
“咳咳……歡迎來到粉紅公寓。”
就在這場慘烈鬧劇剛剛落下帷幕的時候,許多新人還沉浸在驚懼中沒能回過神來,便有一聲咳嗽在眾人背後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語調怪異的歡迎詞。
所有人回過頭,就看到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太婆,佝僂著背,咳嗽著向他們走來。
這個老人面色枯槁,兩隻眼珠上蒙著一層灰白色的翳,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能夠看清東西。
她的腰間掛著一大串鑰匙,每走一步身上就嘩啦作響,左臂上戴著一個紅袖圈,上面寫著“樓道管理”四個字。
矮小的老人停下腳步,蒙著翳的眼睛看向眾人,嚴肅的開口,聲音沙啞難聽:“我是粉紅公寓的樓道管理員,你們這十三個受雇而來的清潔工,怎麽才來?”
他們十三個人在故事裡的身份果然是清潔工,和書上寫的文字相吻合。
沈禹的眼眸一動,手指停留在黑皮書的血色掌印上,心中若有所思。
樓道管理員還在絮絮叨叨:“你們動作太慢了,從今天算起,你們只有五天時間來打掃公寓,到時候打掃不乾淨,我們公寓可不付錢!”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腰上解下幾把鑰匙:“你們的食宿問題由粉紅公寓負責,這裡有七把鑰匙,可以打開七個房間供人休息,兩人一間。”
“這六把粉色的鑰匙,只能打開西樓公寓對應的房門,這一把紅色的鑰匙,能夠打開東樓所有的房門,隨意入住。”
“每天早上,你們去幹活前,記得把鑰匙還給我。每天晚上,再由我把鑰匙重新分配給你們。”
她把這七把鑰匙在眾人面前全部攤開,果然六把是粉紅色的,上面刻著門牌號,只有唯一紅色的鑰匙,上面什麽也沒有。
見狀,一名新人壯著膽子,顫巍巍的問道:“兩人一間,可是我們有十三人,剩下的那個人……”
管理員將渾濁的眼珠盯向她,咧嘴一笑,露出口中稀疏發黃的牙齒:“你們自行分配,我不干涉。”
說罷,她又掃視著眾人,陰惻惻的說道:“最近治安不太好,你們夜裡小心一點,記得鎖好門窗。”
“公寓每天晚上十一點熄燈,熄燈後不準外出。白天要把粉紅公寓的七層樓都打掃乾淨,誰都不準偷懶。遇上了我們公寓裡的住戶,你們說話也客氣點。”
叮囑完公寓樓規之後,她又瞄了一眼大廳中央緊緊關閉的電梯,狀似無意般說道:“還有,最近我們公寓的電梯壞了,你們上下樓用樓梯就好。”
說完之後,管理員便又佝僂著背,離開了。
隻留下眾人,面對著七把鑰匙,面面相覷。
突然,眼鏡男若有所思,最先出手,搶了一把粉紅色的鑰匙在手裡。
眾人看向他,他撫了撫鼻梁上的額眼睛,解釋道:“十三個人,七把鑰匙,兩人一間,必然有一個人被剩下,一人住一間房。”
“六把粉色鑰匙,一把紅色鑰匙,管理員讓我們自行分配的意思很明確,被剩下的那個人,住紅色鑰匙那間房。”
他環視著眾人凝重的神情,嘴角便扯出一絲得意的笑:“很顯然,落單的那個人晚上一定會遭遇危險。”
他的話音剛落,有反應快的人,已經瞬間將粉色鑰匙搶奪一空。
其余人則是慢了一拍,面對著唯一剩下的紅色鑰匙欲哭無淚,只能將期翼的目光投向拿到鑰匙的人。
關乎自己的性命,沒人想要落單。
其中,有一對一起進來的小情侶,男方搶到一把粉色鑰匙,自然要和自己的女友共用一個房間,別人根本插不進去。
花臂男雖然失去了一隻手掌,但他的黃毛小弟卻是個扒手,手速最快,成功在混亂中搶到了一把粉色鑰匙,攙扶著自己的大哥去了西樓公寓。
於是,便有其他人將殷勤討好的目光,放在最開始就拿到了鑰匙的眼鏡男身上。
新人中有一對雙胞胎,其中姐姐的個性火辣放得開,直接湊到眼鏡男的身邊,軟語哀求,胸脯有意無意蹭過眼鏡男的手背。
妹妹性格羞澀,只是不安的拽著姐姐的衣角,小聲說:“姐,和陌生男人共處一室,是不是不太安全……”
不耐煩的姐姐直接回罵過去:“現在都這個時候了,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還瞎講究什麽?你自己想死別拉上我!”
妹妹訕訕的松開姐姐的衣角。
眼鏡男的臉上掛著矜持的微笑,挑剔的目光在姐妹倆之間轉了一圈,最終還是選擇了主動湊上來的姐姐。
被拋下的妹妹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之前曾經仗義出手的短發妹子,看著這個小可憐,不禁歎口氣,招招手把她叫了過來,共用一個房間。
而同樣是個老手的禿頂男,不知是什麽原因,這次竟然慢人一步,沒有搶到粉色鑰匙,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反倒是一個一臉憨厚的粗壯男人,成功搶到了一把粉色鑰匙。
他是一名司機,這次是陪著老板來這邊談生意,意外被卷進故事裡的。
眼見他竟然成功搶到鑰匙,他的老板也是喜不自勝,握著司機的手連聲說道:“大壯啊,這次咱們兩個要是能出去,拖欠的工資一定給你!我還要給你升職加薪……”
名叫大壯的司機,依舊憨厚的笑著,然後轉頭選了陰沉著臉的禿頂男組隊。
被拋下的老板頓時懵了,大聲叫道:“大壯,咱倆多少年的老夥計了,你不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事!你是不是嫌工資太低?出去之後,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大壯撓撓頭,誠懇的說道:“錢老板,你想活,俺也想。你跟俺一樣,都是剛進來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所以俺得找個老手罩著俺,這樣活下來的幾率也大點。”
“錢老板,對不住了!”
被拒絕的錢老板急了,連忙晃著自己手上的黑皮書,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壯,我也有書,我也是他們說的什麽…小說家,只是還不大會用。”
大壯搖搖頭,還是跟著滿臉得意的禿頂男走了。
“大壯,你個狗娘養的!你、你被解雇了,出去之後就卷鋪蓋走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司機跟別的男人走了,心情宛若被綠的錢老板,當即便忍不住破口大罵。
可是他的叫罵和威脅,在這裡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此時大廳內只剩下三人,沈禹、錢老板,和依舊躲在角落的小男孩。
沈禹的手上拿著最後一把粉色鑰匙。
於是,錢老板再次將目光轉向沈禹,哀求道:“這位小哥,選我跟你組隊吧!我有錢、我特別有錢,只要咱倆活著出去,我就給你二十萬…不,二百萬!”
“只要我能出去,以後再也不偷工減料做建築、不拖欠農民工工資、不克扣員工薪水、也不背著老婆養小三…我一定天天捐款做慈善,再也不乾缺德事……”
堂堂一個公司大老板,此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簡直是把所有臉面都給豁出去了。
沈禹低頭看了看他,然後轉頭看向角落裡的小男孩。
小男孩還是那麽沉默安靜,將自己藏在角落的陰影裡,像是被所有人遺忘。
被其他人嫌棄的紅色鑰匙,此時正滾落在他的腳邊,上面蒙著一層灰塵,仿佛和小男孩的命運一樣。
沈禹沉思片刻,對錢老板歉意的微微搖頭,轉身向小男孩走去。
陡然間失去所有希望,錢老板一個腿軟,坐倒在地上,顫著嗓子淒厲的吼道:“別選他,選我、選我!他沒有錢,我有……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將絕望的怒吼聲拋在身後,沈禹走到孩子身邊,向他伸出手。
小男孩抬起烏黑的眼眸,注視著向自己伸來的手掌,沉默許久,突然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他問:“你確定要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