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是一個寬闊的十字路,莊九析打著方向盤開始轉彎,只聽跑車發出悶重的嗡嗡聲,聲音越來越大,然後……
拋錨了。
“……”
懵逼的莊九析與皺著眉頭的小黑袍大眼瞪小眼。
這下是徹底傻了眼。
本來就想去兜兜風吃個飯,結果這個鍾突然搞事情,想回家吧,車又壞了,他的運氣有這麽差嗎?怎麽什麽倒霉事都能撞上……
半晌後,莊九析若無其事的罵了一句:“都怪老王八,肯定是他那個鍾把車都震壞了!”
說完,將破破爛爛的小黑袍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彎腰下車,哼哧哼哧往外走。
小黑袍慢吞吞的給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盤腿做好,並且善良的沒有戳穿他的心虛。
但是莊九析顯然很生氣,一邊走還一邊喋喋不休的和他抱怨:“說什麽喜歡牌位供奉,呸!他肯定是故意把這個鍾給我的,讓我來害我鬼哥,實在太惡毒了……”
“我之前還天真的覺得夢想都要被他實現了,現在想想,活菩薩實在不靠譜,畫的大餅也不一定給,還是要自己努力賺錢完成夢想才行。”
莊九析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狀態,嚴肅的說:“以後做直播時不能懈怠了,還要多接外快,早點畫出新漫畫。我雖然愛做夢,但不能永遠陷在夢裡看不清事實。”
小黑袍繃住包子臉,難得誇獎了一句,嚴肅的說:“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鬼哥你的口氣真的很像老幹部哦。
可惜紙片小太,即便再努力做出嚴肅正經的表情,最後也都是適得其反。
莊九析沒忍住,一把將小黑袍撈了下來,放下手心裡一通揉捏。
小黑袍瞬間變成了小紅袍,拚命躲避這無恥的惡魔之手,厲鬼先生平日裡冷淡嘶啞的嗓音,此刻都帶著一股驚慌失措、惱羞成怒的意味:“莊九析!”
平日裡恐怖的厲鬼boss,此刻完全就是無能狂怒,最後只能從無恥之徒的手心裡跳下來,那小短腿跑起來可快了,很快便消失不見。
嗯,落荒而逃。
噗!
莊九析看著落荒而逃的小黑袍,心裡那股悵然若失的落差漸漸地淡了下去,他彎了彎唇,眉眼間一片明媚,邁著輕松的步伐往家裡走去。
他想,就像趙秘書說的那樣,沈雲棲年少時親眼見證滅門血案,隻他一人獨活,後為發泄戾氣報復整個商界,本身就是一個讓人無法揣摩、更無可接近的大boss。
如果他真的信了對方的鬼話,以為可以就此輕松的完成夢想安心養老,那才是離死不遠了。
這也算是給他自己敲響的警鍾吧。
莊九析可以為了錢不要命,但不能為了得不到的錢喪失了自己的命,而且他現在生活已經開始好轉,事業逐漸步入正軌,何必貪婪愚蠢的想著一步登天呢?
想通了之後,整個世界都真切了許多。
他還特意給趙秘書發了個消息,講明車子半路出事的事情,麻煩他安排人抬走,並且以後不用再送回來了。
而後,莊九析還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回的莊園。
他看著那扇大門與後面溫暖的燈光,露出淺淺的笑意,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莊九析走了進去,上樓,推開圖書館的大門,熟練的打招呼:“我回來了……”
“你離我遠點——!”
鬼童本在療傷,一看見他便是慘叫,連滾帶爬的往角落裡鑽,一副受驚嚴重的慘樣,還不忘破口大罵:“莊九析,你這個瘟神,你實在太瘟了,我%&*%¥……”
莊九析看著他抓狂的樣子,慢慢露出憐憫的表情,壞了,沒想到把好大兒給刺激瘋了。
“有魚啊,別著急,我再重新給你畫一個就好了。”他走上前去,難得溫柔的安撫道。
白有鱗驚恐大喊:“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
莊九析假裝聽不到,繼續向他靠近。
鬼童立刻往旁邊跑去,結果本應該是虛影的他卻結結實實撞在了圖書架上。
嘩啦啦。
他被書淹沒了。
莊九析:“……”
鬼童奄奄一息之際還在艱難的喊著:“你不要過來……啊……”
莊九析不禁疑惑,“我的威力這麽大嗎?”
鬼童翻了個白眼,昏厥過去。
行吧。
莊九析撓了撓頭,有些慚愧的轉身向外走去,看來今天是不能指望大兒做飯了,他自己煮麵吃吧。
結果一出門,就和陰氣森森的厲鬼先生打了個照面。
厲鬼先生一身黑袍,膚色蒼白,唯獨右手手腕被燒焦成漆黑的顏色,此時紫幽幽的瞳孔靜靜地注視著他,周身的冷氣將整個空間都近乎凝滯。
“鬼……鬼哥?”莊九析本能的心虛想要躲開,但一看見他手腕上的傷,趕緊問道:“你傷的重不重?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療傷?”
“只是小傷。”厲鬼先生慢吞吞的說。
莊九析這才松了口氣,一邊往下面走一邊說:“我去煮碗面吃,你要不要來……”
他走啊走,沒走動,隻覺得眼前的視野一晃,然後就被厲鬼先生拎了起來。
“鬼哥你要做什麽!”
眼看沒溜掉,小崽子分外驚恐。
然後他就被厲鬼先生慢吞吞的拎到了書房,往裡一丟,啪的一聲門就關上了。
“關禁閉?”莊九析傻了。
哢嚓,門都打開了。
不等他露出驚喜的表情,厲鬼先生又將幾包零食一起丟了進來,陰鬱蒼白的面孔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淡淡的說:
“多接外快,早點畫出新漫畫。既然你有這個自覺,那就從今天開始吧。”
莊九析垮下臉,低頭,委委屈屈的說:“好吧,既然是鬼哥說的,那我聽話,我現在就開始畫畫。”
“嗯。”厲鬼先生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一伸手,將他藏在身後的手機拿走,說:“現在可以開始了。”
莊九析傻眼,“鬼哥你學壞了!!!”
大門被重重的關上了,隱約間似乎還能聽到從外面傳來的輕嗤聲,仿佛在嘲笑小崽子的天真。
莊九析謹慎的去看了一眼平板電腦,果然發現連網線都給掐斷了,頓時滿臉抑鬱的躺在書房的沙發上,不能上網摸魚的他,就是一條鹹魚。
可惜,不管他怎麽掙扎,今天就難以逃出小黑屋。
他躺了一會,實在睡不著覺,最後只能艱難的爬起來開始上工。
“算了,要不然先多畫幾個紙片人備用吧,給鬼哥畫三個,有魚兩個。”
清晨,趙秘書拿著資料趕到別院,如對接頭暗號一般,低聲小心的問醫生:“今天的天氣怎麽樣?”
“14級台風,注意安全。”
趙津:“……”這還敢進去嗎?
天氣是一種隱晦的詢問,意思是先生今天心情如何,現在知道了,比平時還要恐怖。
他看了看手裡的資料,最後硬著頭皮敲了敲門,“先生,我是趙津。”
不多時,傭人拉開了房門,做出請進的姿勢。
趙津走進去,就見男人穿著浴袍慵懶的靠在沙發椅上看書,被吹乾的卷發有些過於蓬松,彎彎曲曲的隨意發展,他平日裡玩世不恭的臉上此時難得的呈現出一種認真的神情,使得整個人都愈發的具有魅力。
是的,沈雲棲平日裡懶得要死,唯獨只有看書要親力親為,不需要旁邊有人來念。
只不過……
趙秘書余光瞄到書皮,黃底黑字,赫然寫著:《屍體變化圖鑒》。
他的嘴角一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生。”
“嗯?”
沈雲棲回過頭來,紫眸含笑,語氣溫柔:“趙津,這次出去了足足一周,看來資料是補全了吧?”
趙津的臉色白了又白,連聲音都被他嚇得變了調:“您、您放心,這次必然是完全的,不會再出現與上次同樣的錯誤。”
如此溫柔的先生,看起來實在恐怖的令人膽寒。
他趕緊將手裡厚厚的一疊資料遞上去。
男人隨手接下,只不過拿住資料時,手腕微微一頓。
趙秘書嚇了一跳,趕緊問道:“先生,可是資料哪裡不妥?”
“沒有,就是手腕有點疼。”
沈雲棲捏了捏發痛的右手手腕,那裡不見一絲淤青,但是燒灼的刺痛卻久久蔓延不減消退。
他低笑了兩聲,笑的人心頭髮毛,才聽這個男人慢悠悠的說:
“今天是手腕疼,明天也許會蔓延到全身,不錯,應該是死亡前的征兆了。”
趙秘書眼皮一跳,合著您看這屍體圖鑒,就是想看看自己死了以後是什麽樣的唄。
沈雲棲拿著那疊資料,視線定格在開頭莊九析三個字上面,莫名覺得好奇,“如果他在這裡的話,會怎麽回答我?”
嘖,可惜人不在身邊,得不到什麽有趣的答案了。
手裡的資料是莊九析的。
上次趙秘書給他的資料不全,看完之後完全就是一個普通貧窮大學生的模樣,以至於見了本人後會出現那麽大一個驚喜。
這一次,沈雲棲終於發現了有趣的地方。
“家庭貧困,且父母從不上進,導致莊九析活到九歲才第一次嘗到水果的味道……”男人挑了挑眉,評價道:“這是偏遠地區的大山居民嗎?”
不是,只是十八線小縣城,按理說不應該會極端到這種程度的,但是莊家三口做到了。
莊九析小時候可以一條短褲穿兩個夏天,一件羽絨服過三個冬天,吃喝更不用說,簡直就是貧困之際。
這也就導致了在他稍微長大一些之後,有了自己的意識,就對金錢充滿了渴望。
初中暑假打零工,高中時長得纖細精致雌雄莫辨,為了賺錢可以給社團學姐cos妲己,拍照片換錢。
六百塊血汗錢,買了人生中第一個二手筆記本,用來實現自己的畫畫夢想。
大學學費全靠獎學金,吃糠咽菜打零工,愣是讀完了藝術系。
窮是真的窮,對美術與金錢的向往也是百分百的執念,甚至在畸形的家庭環境下有了扭曲的金錢世界觀,為了賺錢連命都可以不要。
因為沒有錢,他這條命更沒有價值。
怪不得可以在那種情況下,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平日裡,沈雲棲最不感興趣的就是這類人,但不知為何,看到這份資料之後,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那個口口聲聲喊著“活菩薩”的小傻子,他突然就來了興致,問道:
“他的牌位做好了嗎?”
“我去問一下,”趙秘書說,“對了先生,昨天晚上莊九析開著跑車出門時拋錨了,隨後請我把車開回來,並且要求以後都不再送去。”
“應該是出事了。”
那法器,肯定是起作用了。
“這麽快。”
沈雲棲撐著下頜輕笑一聲,紫眸閃爍流光溢彩,不僅沒有為自己算計傻孩子為羞愧,反而是想著少年會出現的反應,愈發覺得有趣,他慢悠悠的說:
“讓他做好了牌位親自送過來,我想見他了。”
多溫柔的一句話啊。
但是……趙津的心頭卻在發緊,他知道這個男人的惡劣性,想見,等於想害你。
但是作為秘書,他沒有置喙的權利。
趙秘書心裡歎了口氣,出門,給莊九析打了個電話。
片刻後。
他走回來,臉色古怪,說:“先生,莊九析拒絕了您的邀約。”
沈雲棲眨眨眼,神情頗為無辜,“這就惹毛了?”
他起身,拿起書桌上的支票,隨手簽下了一個高額數字,不緊不慢的道:“拿著這個去請他吧,就當是我的賠罪了。”
說著賠罪,這個惡劣的男人可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完全就是在敷衍孩子。
趙秘書的表情更加古怪,他遲疑地說:“我的確有提到加錢來安撫他,但是平日裡對錢很是看重的人,今天竟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並且放下狠話,說他與您只是簡單地雇傭關系,如果您再逼他,大不了錢不賺了,他也要解除合約……”
“並且,他已經拉黑了我。”
“……”看出來了,莊九析這是真的氣壞了。
沈雲棲聞言垮下了臉,“嘖,怎麽這麽不禁逗。”
關鍵是,他可以暴力把人抓回來,但如果這個時候撕破臉皮,就完全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了。
而且……
男人微微眯眼,冷靜的思索了一番,得出一個非常微妙的結論。
那銅鍾傷不到人,對莊九析沒有危害,只會對鬼有影響,如果厲鬼被激怒要殺了他,在這種危險下莊九析應該直接逃跑的,而不是繼續往下住,反而拒絕與他見面。
除非是他傷到的鬼對於莊九析而言至關重要,才會將他惹毛,甚至是不惜與自己翻臉。
哇,驚天大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