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當初那煞人可怖的惡靈神隻, 潛淵莫不由得頭皮發麻。
深深地看了眼一臉陰沉,討論如何逮人的兩個俊美青年,潛淵莫忍不住為他們未來的敵人默哀。
不過陰險點也好。太過善良的性格不適合廝殺打鬥, 在面對仙族的時候又怎麽活得下來?
又或者, 他們本就是為了對抗仙族, 性格才變得這般陰險卑鄙。
做出這般大義之舉的修士, 怎麽可能是這種蠅營狗苟的卑鄙之輩。為了變成現在這樣殺人必挫骨揚灰,逮人更是直接放出惡神的狠辣卑鄙模樣,他們一定付出了很多。
這樣一想,潛淵莫一下就悟了。
畢竟,只有這樣性格的執權者, 才能真正帶領人族修士打破仙族與人族的固有秩序,才能帶領全體人修走上康莊大道!
再度抬眸, 潛淵莫望向褚澤明與越蓮二人的眼神一下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裡面帶著三分憐惜, 三分感慨以及三分尊崇。
這視線太過劇烈, 以至於褚澤明想要忽視都難……這個眼神,與小說裡的三分薄涼,三分譏諷, 三分漫不經心的描述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見紅衣青年視線掃下來,於是潛淵莫立即收回了目光。
唇瓣嚅動了幾下後, 潛淵莫垂首低聲:“為了人族,你們付出太多,你們辛苦了。日後, 我天音閣會盡全力輔佐不周逍遙宮!”
鄭重地允諾完,潛淵莫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褚澤明陷入迷惘。
此刻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 因為自己不大光明磊落,並且殺伐果決的性格,潛淵莫替他腦補出了一個正氣青年因肩負人族希望,一步步變得歹毒狠辣不近人情的年度悲慘大戲。
……
有了天音閣的加入,不周逍遙宮的弟子來源也有了保障。
褚澤明不再多操心宗門的事務,除了一些必要的決策外,他將時間更多地放在了修煉上。
不周山很大,山後有靈泉也有瀑布,是淬體鍛煉以及修行的好去處。
褚澤明上午打坐修行,下午便練劍。他曾悟過許多劍意劍招,這些招式在對戰修士時雖然能佔上風,但若與仙族交手,卻不一定能盡數佔上風。
要想將贏面拉大,擁有第二件本命法器勢在必行。
收起最後一招劍意,褚澤明將流光納入體內,周身的氣息也隨之停滯下來。
他輕吐一口氣,端坐於巨石上,稍許調息打坐後,褚澤明內視丹田深處——
整個丹田宛如一望無際的浩瀚銀河,星星點點的金光混在白茫茫如霧氣一般的靈力中。
朦朧的靈力包裹下,一個小小的元嬰正在吐納靈力,他盤腿懸坐於空中,元嬰的下方橫置琉光劍,禦劍而坐,而元嬰的頭頂,則不停地旋轉著一把白色骨傘。
褚澤明心意一動,再度睜眸,白色骨傘便落到了他的中——千機傘。
骨傘本來沒有名字,叫它千機傘的緣故,僅僅只是因為看見它時,褚澤明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這,便是褚澤明一開始就選擇的第二法器。
比起琉光劍,它的煞氣更重。僅僅只是握在手中,就已經能感受到它的窮凶極惡。
從一開始將它煉製出來,若非必要情況褚澤明很少動它。
畢竟,這是一把由千萬生靈的骨骸煉製而成的法器。若非長年累月靠靈力滋養,元嬰鎮壓,就算褚澤明是它的締造者,千機傘也根本就不會如此聽話地待在他的心田。
褚澤明將手放在傘的身上,安撫千機傘內殘念的凶狠狂躁。
垂眸望著這把由自己親手冶煉出來的凶器,褚澤明低沉開口道:“我知曉你們的過去,也心疼你們的遭遇。如果願意信任我,請將未來交付與我,我會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他的聲音低緩,溫柔,似乎帶著一種魔力。
千機傘開始顫栗,不停地抖動。
它在悲鳴。
在嗚咽。
在哭泣。
過了許久,千機傘停止了震顫,傘身傳達出一股龐大而又強烈的力量,透過褚澤明的指尖,匯入他的腦海,心田——狂躁、嗜血、怨煞、絕望……種種負面情緒。
千萬生命齊齊低吟,似乎是在訴說其一生的盛衰榮辱,悲涼絕望。
千機傘寒意刺骨,煞氣逼人。
褚澤明的指尖已經凝結起了一層寒冰,凍得他手指幾乎斷裂,但他依舊維持著輕柔安撫千機傘的動作,平和地聽他們訴說。
直到最後,所有的情緒逐漸褪去,千機傘恢復平靜,靜靜地躺在褚澤明的心田。
褚澤明輕輕吐出一口寒氣,彎唇一笑,望著千機傘,堅地道:“定不負,眾望所托。”
“成功了?”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褚澤明:“嗯。”
越蓮走到褚澤明的身旁,蹲下身子,心疼地將他冰涼刺骨的手攏入雙手,輕輕呵氣,心疼地問道:“冷不冷?”
他半跪在褚澤明的面前,專注地望著他凍得通紅的手指,似乎捧著世間的珍寶,烏發垂於雙鬢,一身白衣傾城絕麗,像個下凡的漂亮仙女。
對一個凡人動了心。
褚澤明望著他微笑,然後忍不住將手直接伸進了他的領口脖裡。
“嘶……”
越蓮僵在原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但是卻沒有躲開。
他抬頭,一雙漂亮的眼睛水潤潤紅彤彤地望著褚澤明,簡直就要當場哭出來一樣。
褚澤明垂下眸子,輕聲哼道:“……我冷。”
越蓮:“那你暖吧。”
說著,又按住褚澤明的手往裡面伸了一點,越蓮道:“裡面更暖和一點。”
褚澤明眼中染上幾縷笑意,抬眉看著委屈得不行的越蓮,傾身親了一小口,當成個大寶貝,“小仙女,晚上獎勵你。”
越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把領口扒開,“你凍死我吧,我都甘之如飴。”
“舍不得的。”褚澤明笑盈盈地將手拿出來,運轉靈力暖過來。
看著褚澤明恢復了正正經經的禁欲模樣,越蓮有些哀怨。上前環抱著褚澤明,越蓮輕輕地蹭他的頸窩,哼哼唧唧地撒嬌。
越蓮:“過一會兒我娘會過來。”
褚澤明:“嗯?怎麽了?”
越蓮的視線落在褚澤明手中的千機傘上,輕聲:“她的本命法器是傘,或許可以幫你。”
褚澤明倒是有些意外,月前輩的本命法器居然是傘,不過初次見她,確實是看見她撐了一把傘。
褚澤明一直以為那是一把普通的傘,並且也從未見月前輩使用過傘器。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前紅衣青年的心思,越蓮解釋:“低等位面,暫且不需要動用法器。”
褚澤明默了一瞬。
懂了,換句話說,就是不配。
褚澤明突然有些好奇:“你為何不要本命法器?”
黑磚不是越蓮的本命法器,之前越蓮也解釋過,一直用它的原因只是用得稱手而已。
越蓮有些無奈:“不是不要,是根本就沒有辦法要。”
褚澤明:“??”
越蓮解釋:“只能勉強用一用,法器和我無法契約,它們好像怕我。”
褚澤明想起越蓮身體裡那股強大的力量,確實是什麽法器都沒辦法觸碰的,更別說建立契約和聯系了。
越蓮仔細思忖了一會兒,才又:“或者,我也算是擁有本命‘法器’的,只是暫時還無法動用它們。”
低頭,感受自己體內的力量。
那股玄奧古老、生成可怖的力量靜靜地盤踞在體內……突然之間,越蓮的表情變了一變。
褚澤明:“怎麽了?”
越蓮的眼神有幾分不太好,他輕聲:“總覺得這股力量,好像變弱了……不是,不是變弱,是在消失,從什麽地方外泄消失。”
心口傳來一陣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刺痛。
越蓮忍不住伸手捂住心臟位置,抬眸望著褚澤明,有些奇怪。
感覺,好難受。
褚澤明轉身望著越蓮,關心地問道:“你不舒服麽?怎麽露出這幅表情?”
越蓮壓下心底那種奇怪的悵然若失感,抬頭看向遠處,笑:“沒什麽,我娘來了。”
褚澤明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見月前輩款款走來,被她強行拖拽著,是一臉死不情願的尹榕。
尹榕黑著臉大喊:“我不來!誰要跟你天天待在一起!”
月前輩一邊保持優美的走姿,一邊用暗勁兒強拽尹榕往前:“不要這樣,越吾!你真是一點也不乖,我不愛你了!”
望著拉拉扯扯,半推半就走來的二人。
褚澤明忍不住扶額……全宗門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倆另類的秀恩愛方式。
整理了一下表情,褚澤明扯出一個笑容,拿著千機傘迎上去……
時間過得很快。
在褚澤明勤苦修煉的日子裡,天音閣第一批弟被送上了不周逍遙宮。
其中包括錯飛星。
剛開始的時候他很傲,後來被宗門其他師兄師姐打服了。
在日複一日的揍人與挨揍中,他終於再度躋身不周逍遙宮前十名弟子之列,並且與常威成了好朋友,重新變回了當初風度翩翩英俊青年的模樣。
但是,他對女人產生了心理陰影。
對所有仰慕他的女弟重拳出擊——打架可以,談對象不行!
在一派和樂融融(打架鬥毆),歲月靜好(烏煙瘴氣)的宗門氛圍中,褚澤明終於迎來了突破——
這一次的突破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甚至就連雷劫也沒有引動。
他坐在瀑布下方,頭頂傾瀉而下的水花砸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衣衫淋濕,他的面色冷峻,長睫掛著水珠。
體內那道若有若無的屏障隨著體內靈氣的遊弋開始融化、消失……
他已經停留在洞虛期太久太久。
身後帶領的所有夥伴一個個突破、進階,就連醒來的顏芯,也躍入大乘期,只有他,依舊留在洞虛。
虎撲還需後仰。
短暫地休息是為了更好地前進。
廣袤無垠的丹田,濃鬱到極致的茫茫白霧,似乎下一秒就要化作濃稠白液從空中滴落——這,都是壓縮到極致的靈力!
而今天,龐大靈力終於完全釋放。
瀑布的水流紊亂,四濺。似乎有什麽無形的力量在改變它的方向。
轟然一聲巨響,整條瀑布陡然炸開,飛珠亂濺。
方圓千裡內靈氣開始暴動,以不周後山的某處瀑布為中心,磅礴的靈力四溢,充盈天地,玄奧,可怖,摧枯拉朽的力量在無邊無際的天地之間蔓延……
突然之間。
所有的異動消失,成刀的風勁,肅殺的靈氣全部停滯——
靜。
極致的靜。
天地之間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靜空……就連瀑布的水流,飛濺的水珠,也戛然停止在空中。
然而這種異樣隻維持了不過眨眼功夫。
下一瞬,一切又都恢復正常,只剩下瀑布下方端坐的紅衣青年,他衣袍翻飛,墨發飛舞,此時,渾身氣息已經暴漲到了一種可怖的境地——
一炷香後。
褚澤明睜開了眼眸,眼中氣勢更為銳利強大。
強大的靈氣助他直接突破洞虛期大圓滿,進階大乘初期……這個結果都在褚澤明的意料之中。
除了……突破過程中的那半秒異動……
這應該是天地法則的力量……但是天地法則這種東西,不應該出現在大乘期修士身上。
只有無限接近永恆的元祖,才能窺探到天地規則,借用天地法則的力量。
方才那股力量是哪裡來的……褚澤明盯著自己的雙手,突然想起來自己體內曾獲得過的外力,心中隱隱有種極其大膽的猜測。
閉上眼睛,褚澤明內視丹田,一點點控制元嬰吐納曾經吸收過的力量。
望著漂浮在丹田中的那縷幽暗黑霧,褚澤明嘗試催動它命令時間停止。
半個時辰後,以失敗結束。
褚澤明無奈地將神識抽離出來,大乘期的神識比洞虛期強大了不止十倍,褚澤明隨意地操縱了一番後,正欲結束,突然看見不周山腳處,有一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像是天音閣的人,更不是不周逍遙宮的弟,褚澤明沉吟一瞬,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這名鬼祟修士正蹲在結界邊緣,以手捏訣低聲念叨什麽。眨眼間,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護宗大陣波動了一下,一個人的形狀穿透陣法進入了不周逍遙宮。
“成功了!護宗大陣沒有觸動。”
鬼祟弟子欣喜地低聲道,仗著身形隱匿,他正欲往不周逍遙宮內走去,突然之間肩膀上傳來一陣大力。
“你是誰?”
這修士渾身一冷,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他“啊”地尖叫一聲,轉身朝外面跑去,落荒而逃……
褚澤明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