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寬大黑袍的男子站在冥界最高的金屬色大樓下,抬頭仰望。
黑暗的天空下,血月半隱在樓後,像極了正在偷窺地獄的惡魔之眼。他已經在外面遊蕩很久了,無意走到此處,四下看了看,便轉身準備離去。
“安末!”
審核部小櫻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了他,連忙跑過來,“安末,我正準備去找你,你上次讓我查的東西已經查到了,你等一下啊!”
謝則晰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袍,連臉都沒露她是怎麽認出自己的?目光掃到了胸前印的一隻六翅黑鳥,很像第一次見面時摔了自己無數次那隻大黑鳥,難道是憑這個?小櫻從背包裡拿出一遝資料,遞給他,“你要查的那個季煬,這一世的資料都在裡面了。”
謝則晰一愣,抬手接了過來。
“夢神大人臨走時已經交代過我了,在四空間給你找好了轉世身份,不過現在老大急召我,我先走了,細節我回頭再找你聊!”
小櫻走了,謝則晰看看手中的資料,再看看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轉身回了住所。
他脫下黑袍坐在沙發上,打開資料一頁頁翻看,突然資料報告中的一行字映入眼簾:宿主季煬將會在五日後與命定之人相遇,一夜歡^情後成功改變命運嫁入……
剩下的謝則晰一個字也看不下了,滿腦子都是五日後他將被另一個男人佔有,嫁作他人……
安末焦急地等在寢殿外,冥王已經抱著哥哥進去很久了,一直沒有出來。
終於裡面傳出了動靜,他再也等不了了,推門走了進去。
“冥王大人,我哥哥他?”
冥王站在床邊一臉凝重,一旁醫官皺著眉開口:“神骨被拔去人幾乎已經廢了,若想醫必須在3個時辰內重新歸位,否則……”
“3個時辰?”安末心跌入低谷,“沒有時間了……”
魔王逃去了哪裡都不知道,怎麽追?
“真要救,就只能冥王大人您親自……可是現在天界和冥界關系正緊張,若大人您此時損耗大半修為,恐怕……”
安末一聽冥王可以救立刻點亮了雙眼,卻在看到冥王一臉猶豫後心冷了一半。
自己差點忘了,有了婚契後他一直不喜歡哥哥的,躲了這麽多年自己怎麽天真地以為他會出手相救?
這些年哥哥因為他受到了多少傷害,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語,沒想到在最後生死關頭依然得不到他一絲在意!
安末心冷了,上前抱起哥哥就走,“不勞冥王大人費心了,我自己會救哥哥!”
冥王一見急忙將人攔下,“我沒說不救,給我點時間,我會考慮!”
“他只剩下三個時辰了,您要考慮多久?”
冥王欲言又止,“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我給你答覆。”
“好。”
安末放下哥哥,緊靠著床邊坐下,閉上眼安靜等待。
冥王無奈,轉身帶醫官走出去關上了門。“真的別無他法?”
醫官俯首,“冥王大人,我們神者的全部修為都在此神骨,沒了就談不上是神,即使費盡心力救了,也活不過幾月。您是主神之子才能勉力一救,即便如此也要重新淬煉出神骨才能徹底保住夢神大人。若是其他神想救,就只能是以命換命了。”
冥王苦惱地揮揮手,醫官退下了。
他長身玉立在廊前,望著院子裡連綿至忘川的彼岸花出神。
蘭緹是自己封神後,宿命之神直接預言給他的此生伴侶。他一向不喜被宿命支配,更不可能去迎娶一個陌生人,所以這些年一直拖著不肯完婚,甚至不願見夢神。
可說到底他畢竟是自己命定的伴侶,如今生死關頭,自己丟下不管也說不過去。
還有一個最大的難題就如他們所說,天界近年來和冥界關系很緊張,主神快消亡了,歸於虛空前他的神力繼承到底是歸大兒子天界神君,還是二兒子冥界之神尚未有定論。
這個時候,確實不是舍命救蘭緹的時候。
那個人……冥王回頭望了一眼窗欞,那個人其實很好,芝蘭玉樹朗月般的溫潤男子,想不動心很難,可他就是不想被命運主宰安排……
何況,救他回來時,他凌亂的衣衫很容易讓人猜到他遭遇了什麽,那個魔王竟然敢!
莫名的狂怒再次湧起,他極力壓下咬碎了牙。
未過門的冥王妃受辱,傳出去定是驚動三界!成為神界恥辱!
他腦子一陣陣發脹,亂成了一團,隻想衝出去找出那個該死的魔王,將他千刀萬剮!
屋內突然傳出一聲壓抑的痛呼,冥王一驚,飛快推門進去。
眼前一人已經倒在了床邊,安末伏趴在床沿上,胸口全是血。他此刻正手持一根冰藍的神骨緩緩注入夢神胸口,身子疼得痙攣發顫,手上力道卻堅定不移,直到那根冰藍完全沒入!
“你——”冥王震驚,“你居然!”
安末做完這一切後又嘔出一大口鮮血,他緩了緩,擦去唇邊的血漬,冷汗沾染在長睫上,渾身已疼得濕透。
“我等不了了,時間越長我哥越危險,我自己救!就不難為大人您了!”
說完便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時安末已躺在了病床上,身邊是熬了一夜眼睛布滿血絲的冥王和垂首坐在一旁臉色悲傷麻木的夜神。
“你太倔了。”冥王面無表情。
安末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沒死,“我哥呢?”
“在我寢殿修養,還沒醒。”
“我為什麽沒死?”
夜神終於抬起頭看向他,“冥鴉救了你。”
“冥鴉?”“對,它把它的魂珠給了你……”
“什麽?!”安末猛坐起身,又被胸口巨大的撕痛逼得躺了回去。
“它傷重剛醒,聽說你出事了就跑來看你,看你救不回來了,就用自己的魂珠保住了你的神脈。”
安末驚痛,雙唇微顫,“那它呢?”
夜神打開衣袍露出懷裡黯淡無光昏睡中的黑鳥,“失去全部修為已經重新退化成了一隻凡鳥,等他醒來,一切都要重新來過。”
“冥鴉……”安末心中大慟,眼淚衝進了眼眶,鼻子酸到發疼,“為什麽不阻止它!”
夜神搖頭,“阻止不了,它比你還倔……沒關系,我會守著他的,等他重新修成神鳥,修成人形,我等著他。”
眼淚落了下來,安末胸口疼得比拔出神骨還疼,那隻傻鳥……
冥王:“魂珠只能保你暫時不死,還是要重新養出神骨才能性命無憂,而且那魂珠不是你的,會有排斥,每個月你都要承受一次蝕骨之痛。”
安末沉浸在冥鴉的悲傷裡,聞言沒有反應。它把命都給自己了,自己還承受不了那點蝕骨之痛嗎?
“我會帶你哥哥去天界重修神骨,等他痊愈就將你的還你,你不用擔心。”
見安末已經絲毫聽不見去,冥王站起了身。
“你現在沒了神力,只是普通人的肉^身了,要好好保護好自己,等著我們回來,冥鴉忠心一片,別辜負了它的犧牲。”
冥王走了,夜神呆坐片刻後抱著冥鴉也走了,安末將枕頭蓋在臉上遮住了所有情緒,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壓抑地發泄著,任淚決堤……
三日後,安末回到了自己住處。
他打開門走進去換了鞋,又在沙發上呆呆坐了良久。
哥哥已經被冥王帶走了,冥鴉也被夜神帶去照料,清冷的冥界霎時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了窗旁,一杯冷透的茶水孤零零地立在桌子上,他出神地看了會兒,猛然想起這個屋子裡應該還有一個人!
他站了起來,推開客臥,沒人!
院子裡沒有,書房、廚房,到處都沒有!
謝則晰呢?
他疾步走了出去,在房子周邊找了起來。
一個小時後,冥界辦公樓內
“你說什麽?!”
小櫻呆住了,結結巴巴地解釋,“是你的黑袍沒錯啊,你昨天來過一次,遞了字條說讓我給你找個安全的身份,要去季煬那裡看看,我以為你受傷說話不便,反正只是去看看,就沒多問,就帶著你,進去了……”小櫻已經完全錯亂了,為什麽又多出來一個安末?!那昨天那個穿著安末黑袍的男人是誰?細思極恐,她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他怎麽會知道季煬在哪?”
“不是你給他說的嗎?”
安末錯愕,“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
“那,那難道,上次那個也是他?天呐,我把季煬的資料給他了!”
安末心涼了,“你還和他說了什麽?”
“夢神大人去裂縫之前給你們安排的轉世,我還沒來得及給他說。”
安末氣息有些不穩,稍一激動胸口便劇烈疼了起來,他悶咳兩聲捂住胸口,那裡被拔走了一根骨頭,到現在還疼得發顫。
“把季煬的資料給我,還有你給他安排的身份!”
小櫻已經意識到自己闖禍了,連忙調出資料遞給了他。
安末接過匆匆掃了兩眼,立刻朝虛空之門追去……
第三卷 亡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