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鹽一時拿不準到底要不要在科萊昂開槍之前,先開槍殺了他。
陸鹽緊盯著科萊昂,見對方打開保險,上了膛,槍口瞄準赫淮,他的手也扣到了扳機。
在科萊昂射出子彈的那瞬,陸鹽並沒有開槍,因為他發現科萊昂拿了一把普通的槍,並不是殺傷力大的粒子槍。
子彈快速穿刺空氣,射入赫淮心臟偏左的位置,衝擊力讓他的肩膀向後拉伸,猩紅的血瞬間湧出。
槍響的爆破音在陸鹽耳膜轟開,心臟跟著疼了疼。
這種場景星盜們早就見怪不怪,科萊昂一走,他們也興致缺缺地跟著離開了。
陸鹽跑過去,雙手發顫地捂著赫淮的傷口,將他拖回了雜物間。
還沒等他給赫淮處理傷,三個醫用機器人從門外擠進來,上前給赫淮做各項身體檢查——
“上腔靜脈破裂,出血量一千五,平均動脈降為3.99kpa,必須馬上做手術。”
“需要六個單位的RT血型。”
“止血鉗,12500單位肝素。”
它們嘰裡呱啦地將赫淮抬到了擔架上,陸鹽臉上罕見地露出迷茫,怔怔地跟在它們後面。
“你們帶他……去做手術?”他的話充滿了不確定。
其中一個機器人點了點頭,說了句,“嗯,去六層的無菌室做手術。”
說話間,機器人把赫淮推了出去。
陸鹽腦子一團亂麻,聽著它們嘴上說著什麽需要馬上輸血,否則會因為心腦缺血造成永久損傷。
陸鹽腦子更亂了,無意識地跟著機器人上了星艦第六層,他甚至都不記得來時的路線。
走到無菌室手術室,機器人攔住了陸鹽,“這裡你不能進,做完手術我們會把人推出來的。”
說完它進了手術室,合金大門隨之關閉,將陸鹽擋在了外面。
陸鹽心裡空蕩蕩的,大腦像停止運轉似的,什麽信息都處理不了,甚至無法思考這些機器人為什麽要救赫淮。
他怔怔地將手貼在那扇合金門,冰冷的觸感讓陸鹽心慌的厲害。
他想進去,哪怕什麽也做不了,至少可以釋放一些赫淮喜歡的信息素,安撫他。
聞著alpha淡淡的氣息中夾雜著濃鬱的血腥味,陸鹽的某個地方又慌又疼。
不知道站了多久,余光瞥見身後一個清瘦單薄的身影。
那人有著一頭漂亮的白金發色,眉眼清雋,氣質出眾,站在一盞白熾燈下,像一株乾淨淡雅的鈴蘭花。
陸鹽猛然回身,看著對面的單薄青年。
青年無聲跟陸鹽對視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陸鹽身後手術中的牌子,。
像是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催促青年,陸鹽明顯看見他的肩背僵了僵。
“等他醒了,幫我謝謝他。”青年垂下眸,輕輕對陸鹽說。
他並沒有多留,轉身離開了。
走到長廊的盡頭,一隻手突然伸出來,扣住了青年的手腕。
從陸鹽這個角度看不到那隻手的主人,但猜也能猜出來,應該是科萊昂。
他帶過來的omega叫西裡爾.佛朗茨,也就是剛才讓陸鹽等赫淮醒了,轉告一聲謝謝的青年。
看來真正救赫淮的,不是科萊昂,而是西裡爾。
赫連應該是對這個西裡爾有什麽恩情,對方才為了他去求科萊昂。
至於赫淮到底做了什麽,讓這個白金色發系的omega這麽念念不忘,陸鹽不知道,因為赫淮沒跟他說過。
西裡爾消失在陸鹽的視線後,他壓下眼眸,眸底暗暗沉沉。
科萊昂攥著西裡爾的手,omega的手腕白皙修長,尺骨分明,上面有一圈紅痕。
勒痕不深,在薄薄的皮膚上爬了一圈淺淡的紅,看起來卻很顯眼。
科萊昂的指尖掠過青年手腕的紅痕,“你要是每天給我彈一首鋼琴曲,我可以不再銬著你。”
西裡爾神色鬱鬱地看著地上自己投下的影子,聽見科萊昂的話,他抿了下唇,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不要跟我點頭搖頭,我要聽見你說話。”科萊昂掐住西裡爾的下頜,“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強勢的信息素沿著西裡爾的毛孔血液,滲透進經脈骨髓,最後統統湧入腺體,刺激著最敏感的神經。
西裡爾望著科萊昂,眼瞳顫了顫,恍恍道:“我……知道了。”
科萊昂眼神依舊悍然,“你第一次跟我開口,我不想拒絕你,但不要有下一次!以後別在我面前提其他alpha。”
科萊昂接到西裡爾的通訊,正在空間站看兩天前訂購的鋼琴。
在知道西裡爾從五歲開始學琴,去年還辦了自己的演奏會,科萊昂看著他修長的十根手指,心裡很癢。
想看西裡爾彈鋼琴,想在西裡爾發情期滿臉潮紅地坐在鋼琴架上,手攀著他的肩,雙腿夾著他的腰。
那天下午,心癢難耐的alpha就加購了一架昂貴的鋼琴。
自從西裡爾被帶到巴塞羅號上,他就沒再開口說過話,第一次開口竟然是為了其他男人。
alpha的天性,讓他不允許自己看上的omega眼裡,有其他雄性生物。
科萊昂氣場強橫,還有幾天就要到發情期的西裡爾,被刺激出一些信息素。
味道清淡雅致,帶著木質調的清香,非常好聞,讓人安神靜心。
科萊昂粗糲的拇指摩挲著omega那截白皙的後頸,眸裡的強勢不著痕跡淡去,他繾綣地吻上了對方的唇。
手術結束後,醫用機器人將赫淮從無菌室推回了雜物間。
按理說像赫淮這種重病號,應該是要在無菌病房觀察一段時間,但它們沒有接收到指令,只能把人送回來。
機器人的最大有點就是只要輸入救助指令,它們會全心全意的為病人服務。
雖然赫淮沒住進無菌病房,但給他做手術的這幾個機器人,時不時就來雜物間查看赫淮的情況。
注射了術後各類抗生藥劑,三個機器人圍著赫淮嘰裡呱啦地討論他的康復情況。
它們說的都是專業術語,陸鹽十句裡面只能勉強聽懂一兩句。
給赫淮做了初步檢查,它們內部討論完之後,白色圓腦袋機器人用大白話匯總成一句——
赫淮恢復情況出乎意料的好,各項數據逐漸穩定。
陸鹽這下放心了,垂眸看著床上的人。
剛做完手術,赫淮上衣還沒來得及穿,肌肉緊實平坦地覆在身上,左胸纏裹著紗布,臉色憔悴蒼白。
陸鹽看了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勁,扭頭瞧見身旁站著三個漆白機身,線條光滑的圓腦袋醫用機器人。
它們跟陸鹽一樣的站姿,一樣的垂眸角度,‘深情款款’地看著床上的赫淮,像滑稽戲的哀悼現場。
他們幾個站赫淮床邊這麽看著他,讓陸鹽感覺下一秒,赫淮就要被人從頭到腳地蓋上一塊嶄新的白布,然後放棺材裡,釘上十字架。
“你們幹什麽?”陸鹽皺眉看向它們。
三個機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確定病患家屬不需要它們陪同,才排著隊離開了。
陸鹽:……
陸鹽捏了捏眉心,倒了一些水在棉簽上,用濕棉簽潤了潤他乾燥的唇。
赫淮半夜醒了一次,見陸鹽在他旁邊,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意識才恢復了。
陸鹽沒在房間,倒是有一個圓頭圓腦的機器人,正在用感測手臂,測赫淮的體溫。
見赫淮居然醒了,機器人腦袋歪了歪,費力地做一個困惑的表情。
高智能機器人聲線像七八歲的孩童,“你比我們預期的還要早醒過來,好強的身體素質。”
出於謹慎機器人想給赫淮做一次全身檢測,病床的alpha卻不太配合。
沒在房間見到陸鹽,怕他出事,赫淮下床想去找陸鹽。
陸鹽從廚房回來,剛走到雜物間門口,就聽見一人一機器的爭執聲,他推門進去就見赫淮已經坐起來了。
“你傷口還沒好,趕緊躺下。”陸鹽皺著眉,厲聲道。
見陸鹽安全無事,赫淮這才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見病人終於老實躺著養傷,機器人走到陸鹽面前,抬頭問他,“病人恢復異常,需要抽一管血進一步化驗嗎?”
陸鹽心裡咯噔了一下,“不是說恢復的很好,怎麽現在異常了?”
“就是因為恢復的太好,他的免疫系統跟造血細胞不在我熟悉的alpha數據內,具體怎麽回事需要進一步研究。”
機器人歪著頭,呆萌問陸鹽,“所以需要我們給他抽血化驗嗎?”
赫淮昨晚剛做了手術,身體不可能恢復那麽快,可他不僅能坐起來,傷口居然沒再次崩開。
這愈合速度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陸鹽知道怎麽回事,立刻拒絕,“不需要。”
機器人有些失望,“好吧。”
“那病人好好休息,要保重充足睡眠。”機器人一本正經地叮囑,“對了,還要禁止房事。”
剛過分化期,還很敏感的omega聽見這話黑了臉,“什麽禁止房事,胡說什麽呢你?”
床上的alpha笑了起來,麻醉劑的藥效已經過去了,胸腔收縮時,赫淮疼出了冷汗,但看見陸鹽難得吃癟,他還是想笑。
機器人解釋:“根據病人身體數據,他快要二次分化,性腺體趨於成熟,所以會熱衷房事,但這個時候分化很危險的。”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機器人小天真地說,“我給病人注射了延緩分化的藥劑,抑製住了性腺體的發育,這幾天一定要避免跟omega接觸,對方的信息素很有可能會再次引誘性腺體發育。”
這下赫淮笑不出來了。
直到機器人被陸鹽趕出去,赫淮仍舊望著天花板,鬱鬱寡言。
陸鹽關上了門,看了一眼精神還不錯的alpha,唇線拉出一個冷冽的弧度。
他冷冰冰地問,“這到底怎麽回事?”
赫淮茫然看向他:?
“有一個人讓我等你醒了,轉告你一句謝謝。”陸鹽面無表情地糾正,“哦,忘了,是一個omega。”